贺鹏上了个厕所出来,看见外面站着几个人,他的身形一滞,脸上的表情诡异,“徐警官?你怎么会在这儿?”
徐伟是赶来的,气息还很乱,他松松领口,“贺工头,你涉嫌一起诈骗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还是一贯的温和姿态,此时此刻却比面无表情或者冷漠还要令人可怕。
贺鹏脸上的笑容僵硬,他抓着公文包的手收紧,“诈骗案?徐警官,你搞错了吧?”
徐伟抬手,后面的俩人上前,欲要钳制贺鹏。
这时候正好有人经过,贺鹏一把将人推到那两个警||察那里,他撒腿就跑。
徐伟慢条斯理的拉开皮夹克的拉链喘气,他也不急着追上去抓铺,还找了个地儿闲闲的点燃一根烟抽。
贺鹏跑到楼下就发现门外停着几辆警||车,他的身子踉跄一步,知道自己这回插翅难飞了。
徐伟几人从大楼里走出来时,看到贺鹏被反手扣住压在车门上,脸被压的扭曲,嘴里喷粪般的不停吐着脏话。
见到徐伟,贺鹏的双眼猩红,青筋暴跳,挣扎的更厉害。
没可能的,所有的事都随着王东强的自杀结束了,他现在已经全身而退,即将换个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不可能查到他头上的,一定是有人多管闲事。
“是不是戚丰?”
徐伟置若罔闻,他拍拍同事的肩膀,“辛苦了。”
明明徐伟没有回应,贺鹏却更加确定,这整件事当中,戚丰始终都有在暗中参与,可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又或许是在搅浑水,除了他就没别人有这个能耐了。
不对,还有那个张志诚,对方多次试探他,对他的怀疑就没断过,想从他身上搜查出破绽,还跟踪王东强和周阳,一直都有在偷偷的调查。
就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我||操||你妈的,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贺鹏狼狈的被押进警||车里,他在心里狞笑,一张脸扭曲起来,戚丰,张志诚,给老子等着,老子要你们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要说: 王东强和张父的事是真实例子,有一种人死要面子,极其容易被带动情绪,很轻易的就会被自以为的兄弟骗到倾家荡产,负债累累。
负责人趁乱跑了,工头和工人们上当受骗,这也是真事。
去年12月份发生的,我在那边目睹了整个事情的发酵过程,各种闹持续了一个月左右,工人们来自五湖四海,不怎么同心,最后只要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和卖钢筋分到的一两百,到今年五月份,负责人还被关着,事情没有别的进展,又多了一片烂尾工程。
那zjsj总部是真实存在的,安全起见,我写成了每个字的大写字母。
搞工程的风险太大了,未知也太多了,反正我家是看似越搞越有钱,其实是越搞越穷,一言难尽。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第67章 小卖铺
不远处的一辆车里,黄单坐在驾驶座上, 戚丰坐他旁边, 俩人都透过车玻璃窗目睹贺鹏被抓。
戚丰收回视线, “走吧,去吃饭。”
黄单没动。
戚丰捏他的腰,粗糙的手掌滑进羽绒服外套里面,“发什么愣呢,难不成你想去拦警车,跟贺鹏打个招呼,说声一路顺风?”
黄单的嘴角抽抽, 他发动车子离开。
将车站的轮廓彻底甩远了,黄单转着方向盘, 突兀的说了句, “贺鹏手机里的视频是你故意让徐伟知道的。”
他不是在提问, 而是在称述事实。
起初黄单只是萌生了一个不着边际的猜想, 慢慢的,他才将那个猜想往男人身上扣。
戚丰靠着椅背, 眼皮阖在一起, “对。”
男人的承认在黄单意料之中, 他放慢车速加入流水般的车流当中, 在等红灯的时候说道,“你知道贺鹏对周阳的关注超过其他人,也清楚他存的是什么心思。”
“甚至贺鹏对周阳的偷窥你都知道,你也对他警告过。”
车里只有黄单不快不慢的声音, “周阳死后,你见徐伟一直没查出什么线索,就自己亲自动手,在那之后便发现了贺鹏手机里的秘密。”
他顿了顿说,“你给徐伟抛了个根藤蔓,让他顺着藤蔓往下查。”
戚丰叼根烟,啪嗒按着打火机,一口烟雾从他的唇间弥漫出去,在逼仄的空间流窜不止。
黄单说,“我有一个问题,王东强是杀害周阳的凶手,这个结果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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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单没说话,在红灯亮起后就跟在前面的车屁股后面,缓慢前行。
“开始怀疑到王东强身上,是在那天中午我跟张瑶去公司找你,发现你被人打晕在草丛里之后。”
戚丰的面色被烟雾笼罩,“其实那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周阳提前离开了工地,我到小卖铺买烟,发现他不是回的宿舍,那方向是往公司那边去的。”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直到我在公司找你的途中,无意间发现了王东强跟周阳的身影,我急急忙忙的找你,就没上去看情况,只是远远的扫了一眼。”
把烟灰弹出车窗外,戚丰扯扯唇角,眼底有几分自责,如果稍微上点心,或许事情会有另一种结局,“等我事后察觉出不对劲,想要问周阳时,他死了。”
黄单抿嘴,“你有没有怀疑过我?”
戚丰哼笑,“怀疑你什么?你几斤几两叔叔清楚的很,鸡都不会杀的小东西。”
黄单无语。
不会杀鸡,不会抹鸡脖子的事他是说过,没想到男人还记着。
戚丰似是看穿他的小心思,“废话,你说的哪句话,哪件事叔叔不都记在心里,跟你说吧,叔叔这一大把年纪了,更年期已经快来了,记忆力也正在衰退,能记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全给你占了。”
黄单说,“你还不到四十岁。”
戚丰吸一口烟,夸张的摆出沧桑感,“是啊,叔叔都快四十岁了,哎,岁月不饶人啊。”
黄单,“……”
在这几句话之后,车里的气氛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过了两个路口,黄单整理着脑子里杂乱的思绪,寻思戚丰在这整件事里面起到什么作用,他又问道,“之前我试探过你,小卖铺被偷的那晚,你是不是也出来过,你没告诉我。”
戚丰叼着烟,说话时那根烟一抖一抖的,“是出来过。”
“什么时候忘了,我是起来上厕所的,看到贺鹏鬼鬼祟祟的出去,就跟在了他的后面。”
黄单一愣,他以为那晚只有周阳出来过,不曾想这里面不止有戚丰的事,还有贺鹏,“然后你看到了什么?”
戚丰说什么都没看到,他低骂一声,“妈的,不知道哪个孙子在地上拉了一泡,被叔叔给踩到了,害的叔叔找地儿蹭半天。”
黄单现在的心情难以形容。
差不多就是你已经聚精会神,做好完全的准备等着精彩环节的到来,结果却因为一泡屎给毁了。
戚丰吐出一个烟圈,“深更半夜的,我把鞋底蹭干净了,也懒的再去找贺鹏的身影,等我回了宿舍,周阳不在。”
他没往下说,那时候他并没有过多在意。
戚丰之所以在周阳死后插手进来,不单单因为他是自己带到这个城市来的,突然就死了,更是死的不明不白。
还个原因是戚丰在第二天听周阳说起自己去过小卖铺的事,也只是多看了一眼,而没有单独把这件事拎出来询问。
甚至连贺鹏那里,戚丰都没提过。
说到底,对于周阳的死,戚丰还是有点怪自己疏忽了。
周阳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平时的沟通没有问题,但仅仅在浅层,要是涉足对方的领域,一定会出现很大的分歧和矛盾。
毕竟非亲非故,凭什么干涉?周阳会反感的。
戚丰的包容和耐心很少,从前吝啬到谁也不给,现在全捧给了身旁的人。
黄单过了会儿问,“周阳死的那天把赊的账都还了,还抽好烟好酒,你问过他的钱是哪儿来的没有?”
戚丰说他问过,周阳打哈哈,说是自己存的。
他可以理解,人都有不想跟别人分享的事,谁也不例外。
之后不久,戚丰就想起来周阳死之前说过的话,字里行间都在说,他想做有钱人,过好日子。
车里安静下来,烟草味肆无忌惮。
戚丰抽完一根烟就没再抽,他剥了个薄荷糖丢嘴里,拿舌尖裹着吸溜几下,喉咙里凉飕飕的,太阳穴一抽一抽,人清醒多了。
黄单说,“这些事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戚丰斜眼,“不高兴?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叔叔隐瞒了多少事。”
黄单垂垂眼皮,不用摸良心都知道自己对男人隐瞒了很多,他的任务,穿越,这都是绝对不能提的。
算了,不重要的,别想了。
戚丰见青年沉默,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就靠近点在他耳朵上亲一口,“不生气了啊,叔叔以后什么都跟你说。”
黄单看着路况,“我没生气,我在想,我心里的秘密比你多,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怕你难过。”
戚丰一愣,他半响笑出声,“傻瓜。”
黄单停车等红灯,任由男人捧住他的脸亲,鼻息纠缠。
那颗薄荷糖从戚丰的嘴里到黄单嘴里,最后又回到戚丰嘴里,来了个三十秒的旅游。
黄单问道,“那个工程的事,是你透露给警方的吗?”
戚丰说是。
黄单猜到了,他给徐伟打了个电话,等于是跟男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过了片刻他追问,“工棚里的麻绳和借据,是你干的?”
王东强应该把作案工具丢了才是,不可能放起来的,那太蠢了,完全就是给别人发现自己杀人的机会。
还有王东强给周阳打的五万块的借据,那应该是他从周阳那儿偷拿的,既然都偷到手了,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毁尸灭迹,又怎么会放在自己的住处,等着被人翻出来?
然而戚丰的答案出乎黄单意料,他说不是。
黄单蹙眉,“不是你?”
戚丰嗯了声,他拿起旁边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叔叔是有意给警方提供过几个线索,但没有那两个。”
黄单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戚丰,那会是谁?
谁迫不及待的想着事情不要再节外生枝,尽快尘埃落定?
戚丰看了眼心不在焉的青年,“开车的时候不要三心二意,叔叔的全部家当都在你的车上,你悠着点。”
黄单回神,他抽空侧头,好奇的问了声,“全部家当?在哪儿?”
戚丰给了他一个“不就是你”的眼神。
黄单的唇角弯了弯。
在这一秒,他还在跟戚丰有说有笑,下一秒,就和迎面过来的车险险擦身而过。
刺耳的急刹车声后,黄单把车停在路边,耳边嗡嗡响了好一会儿,才有男人的声音穿透进来,紧张慌乱,“有没有事?”
他的胸口一下一下起伏,眼睛闭着,满脸都是细汗,惊魂未定的摇头,“没事。”
虽然黄单知道自己在没有到离开时间前是不会死的,但死亡往他身上撞时,灵魂照样会发出痛苦的信号。
黄单的呼吸湿热,抓着方向盘的手被拽下来,粗糙汗湿的掌心把他包住了,伴随男人僵硬的玩笑,“叔叔差点吓的尿裤子了。”
鼻端有淡淡的血腥味,黄单猛地一下就把眼睛睁开,他看到男人右边的额角有一片血迹,眼皮狠狠跳了跳,“你头破了。”
戚丰微怔,“是吗?”
他抬手抹了抹,把手拿下来瞧着抹到的血,错愕的笑,“还真破了啊。”
顾不上别的,黄单快速解开安全带往男人那边凑,他看着那些血往男人的脸上淌,嗓子里的声音发紧,“怎么撞的?”
戚丰想不起来,车开过来时,他什么也没想,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就是侧过身去护住青年的姿势,压根没发觉自己的头撞到了。
有交||警过来查问,黄单叫戚丰在车里坐着,他自己下了车。
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寒冬腊月的,风带着冰冷的刺刀,刮的人哪儿都疼。
黄单手抄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交警问什么都是一五一十的回答,全程配合,他再回车里,戚丰已经晕了过去。
戚丰的爸妈都不在了,他受伤进医院,也没个家人过来。
黄单给男人办理住院手续,该交的费用都交了,他没走,在病房里陪着。
午饭时间早过了,黄单忘了吃,这会儿事情都忙完了,他的胃里就有点不好受,但是他又不想一个人去吃东西。
病床上的人没醒。
黄单先是站在床边,然后走到窗户那里往外面看,最后搬个椅子过来,坐在床前盯着男人看。
“系统先生,他为什么还没醒?”
系统,“抱歉,黄先生,在下目前未曾踏足医学领域,无法回答。”
黄单说,“医生跟我说,他没有生命危险,可我还是很担心,在他醒过来之前,我不想吃饭,不想喝水,更不想离开,只想待在有他的地方。”
系统,“在下认为,这大概就是爱吧。”
黄单点点头,“是哦。”
他想起来了什么,古怪的说,“系统先生,我到现在都还没填任务,你不问问我吗?”
系统,“无需多问,在下相信黄先生的判断和决定。”
黄单叹口气,他其实是没法解开难题,第六感告诉他,答案不止是王东强,还有别人,但他却不能确定真假,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看看自己的耐心好不好。
口袋里发出嗡嗡声,黄单拿出手机,他看到来电显示就出去接,“喂。”
那头是张母的声音,问他在哪儿,怎么到镇上买只酱鸭把人给买丢了,“赶紧的,刘总早就来了。”
黄单这才想起来酱鸭的事,他抿嘴,“妈,我现在在医院……”
电话里立刻就传来张母的大嗓门,伴随着一连串的询问,“医院?出什么事了啊?志诚你是不是开车没留神撞哪儿了?车撞的厉害吗?那个戚丰呢?他不是跟你一道走的吗?妈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啊?”
黄单刚要说话,就听到电话里的喊声,“老张,你还抽什么烟啊,志诚撞车进医院了——”
“……”
黄单挂掉电话,给原主爸打了一个,在对方开口前快速把事情给说了,“爸,我等戚丰醒来看看情况再说。”
张父叫张母别说话,他嗯嗯两声,“行吧,你看着办,有什么事就给爸打个电话。”
黄单挂电话前,听到刘总的声音,在询问戚丰的伤情,他把手机捏住,想了想又打回去,“爸,刘总为什么要来家里吃饭?”
张父走到外面,没好气的说,“人刘总跟你爸是朋友,吃个饭怎么了?还为什么,你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就这样吧,你自己买点东西吃,戚丰没事了就回来。”
他唠叨了句,“真是的,上个班也不好好上,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黄单说,“我跟主任请过假了。”
张父发起脾气,“你跟他请假有什么用啊,他又管不了什么,还得要你爸我跟老总打招呼,你爸这张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黄单听着嘟嘟声,他抿抿嘴,转身回了病房。
下午三点多,戚丰醒了。
见男人不说话,也不动,黄单腾地站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这是几?”
戚丰沙哑着声音,“二。”
黄单伸出两根手指,“那这个呢?”
戚丰半搭着眼皮,“一。”
黄单坐回椅子上,“你故意的,我不想跟你说话。”
戚丰笑起来,他被口水呛到,难受的咳嗽起来,咳的整个身子都往上抬。
黄单凑上前给男人顺顺气。
戚丰咳嗽了好一会儿,失血过后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他喘着气说,“叔叔刚才逗你玩,报应来了。”
黄单蹙眉看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恶心吗?想不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