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么样？”如老朋友许久未见的相互寒暄，程思的脸上挂着虚伪却无懈可击的笑容，她眸色沉静，面色泰然。
雨下的愈加大了，细密的雨丝在两人中间隔出一面纱网。让两人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
姬息耳边回旋着雨水击落地面的声音，那声叮铃作响，让她的大脑出现一瞬间的怔松，但她很快回过神来，玲珑的心思一转便也明白了程思此时的态度。体内异能虚空，再没有力气支撑起隔离雨水的异能墙，姬息松了口气，任由大雨把自己淋得狼狈不堪。
“好冷，再淋下去我怕是要感冒了，其实感冒也还好，万一在这里发烧该怎么办。”姬息寡淡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牛头不对马尾的话。
……
不按套路讲话……
而且怎么有种浓浓的委屈感？
程思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被雨淋湿却依旧站得笔挺的身姿，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愈加复杂。
“突然感觉头好晕，眼前好像有重影了。”姬息抿起嘴，一双眸子幽幽盯着她。
程思承受着这样的目光，心底早已溃不成军，她稍微后退一小步，声音从原本的笃定变得底气不足，视线也开始左右飘忽着不敢看向她，“你可是异能者，哪里会生病。”
“我说的是真的。”姬息的脸一下子变得有点小委屈，她嘀咕了一句，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扑通，伴随着水花飞溅的闷响，姬息一下子没了声音。程思转头一看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蹲下来，两只手摸摸姬息的脉搏和劲动脉，确定她是因为体内异能虚脱才晕倒后才放下了心，探手碰碰姬息的脸颊，滚烫如刚烧开的开水。
程思伸出指尖，苍白的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姬息的脸颊，软软的，透着一股撩人的温热。她看看自己的手，手面白皙透骨，一根根青筋排布分明。
“哎。”低低叹了口气，她把姬息背起来，运转体内的异能形成一个薄膜覆盖在姬息身上，隔绝外界的雨水。背上过轻的体重让程思紧锁眉头，她仔细想了想‘丧尸’传承记忆里有没有关于补身体的法子，但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到相关的方法，最后她决定等姬息醒来后多打点异能兽给她炖着吃。
程思的体力非常好，在崎岖的山路上健步路飞却丝毫不见一点吃力。到了洞穴外，夏盈和程泯已经等在门口了，程泯见到她背后背着的人眼睛一亮，赶紧迎上来道：“姬息姐！你们哪里碰见的？”
夏盈也后脚跟上来，仔细瞧瞧姬息的模样后，嘀咕了句：“长得到是人模人样，可惜不和我的口味。要是小三在的话，见着这样一个美女肯定得乐半天。”
“小三是谁？”洞穴里面柳辛听见她的话，走出来问道。
夏盈见她过来，一双妩媚的眼睛更加撩人，她扭着身子朝柳辛使劲放电，“小三是和我一起创建基地的一个兄弟，他平时最喜欢这种御姐了。”
可惜她放电的行为挑错了对象，柳辛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整个思绪都放在那被程思小心背着的女人身上了，她轻轻皱了下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虞，但又很快温柔地对程思低语道：“小思，先把人放里边去吧，外面雨下的那么大，湿气重。”
程思闻言点点头，急匆匆进去了。
夏盈看着这一幕，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凑到柳辛旁边，藕臂搭在她肩膀上，嘴唇暧昧地探到她耳边呵着暖气，“哎小柳柳啊，你看程思那家伙肯定和她背上的女人关系不简单，你要不干脆别喜欢她了，改成喜欢我得了，你瞧我要身材有身材，要脸有脸，还有我这胸。”
夏盈说着挺了挺自己的胸，傲然道：“36c纯天然，绝对不含硅胶。”
柳辛冷幽幽地撇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视线顺便滑倒她的胸上，慢悠悠说了一句，“根据你胸部顶端的轴点对称位置，你的胸比正常c罩女人下垂了0.2公分，如果今后需要做矫正治疗的话，我可以给你打八折。”话说完，她一只手轻轻捏起夏盈搭在她肩上的手，然后往旁边一丢，转身进去。
“噗。”程泯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他在看见夏盈和黑炭一样的脸色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抖动双肩走了进去。
“……”夏盈等他们都进去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然后两只手托在胸下比对了一下，随即骄傲道：“哼，你们就是在嫉妒，我这个胸器，完美无缺。”说罢，她往后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叨叨：“下垂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在我的身上出现！”
程思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叠好放在姬息的脖子下面，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她盯着姬息苍白的面容，手搓搓裤子突然想到自己的传承记忆里有一种配方可以治疗这些毛病，她看了看洞穴里保存着的草药、植株，还差了几味主药，于是急匆匆跑到洞外想去山上采一点。
“小思你去哪里？”柳辛刚进来就看见急匆匆往外跑的程思赶紧拉住她问道。
“想给姬息做的草药里还差几味药，我打算现在去采。”程思看了看外边的大雨天，挣开她的手就想继续往外跑。
“等等，我这里有很多草药，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柳辛眸子暗了暗，她从洞穴边上拿来一个背包，拉开拉链，从里边拿出几大瓶培育瓶递给程思。
程思接过来看了看，自己要的几株草药确实在里面。她匆匆道了谢，就往中间的铁锅走过去。
柳辛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移动，她盯着程思看了一会儿，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经意间握紧。
“姬息是程思之前的女朋友，她们之间有些误会。”耳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柳辛回头一看，程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
柳辛深邃的眼睛里眸色变换了一会儿，最后“嗯”了一声，视线又转移回程思的背影上。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柳辛突然出声了，“之前在新手村的时候，我旁边有家族的人盯着，所以不能去找程思。”
“嗯。”程泯应着，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后来我在离开岛之前，把离岛的方法告诉了丁欢欢，她是程思之前的室友，因为之前背叛过程思，所以一直心存愧疚，我稍微用了点暗示手段，她就同意用尽所有办法让程思安全离岛了。”柳辛冷漠地脸上，墨石般的眼睛里有丝追忆的熹光。
“我等了好几个月，在我知道程思成功离开新手村抵达基地后，那一瞬间的惊喜，几乎要把我淹没，但那时候我还身处在家族的漩涡当中，我只能隐忍着，在每一天每一夜深深的思念中，找寻一个可以完全脱离家族的机会。我本来打算在程思试炼完后去找她的，但没想到我等到的消息却是，当时试炼的所有人无一幸存。”柳辛展开自己修长的手，食指轻轻搭在太阳穴上揉捻。她的声音低沉，显然回忆起这段记忆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开什么玩笑，我的程思…我用尽所以力气去等待的程思，怎么可能会死？我终于找到一个外出基地的机会，一路上，我杀了随从的全部23人，独自一人一路向北。你知道我之后看见你们的惊喜么，你知道那时候我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么？这是上天的恩赐，这是上天赋予我的馈赠。”柳辛语调平缓、一字一句说完这一大段话，她平时极少说那么多话，程泯猛然间听见她竟然和他聊了这么多，心下也有些震惊。
柳辛敛下眸子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清冽，一如山谷中最幽冷的泉水，冰寒刺骨。她慢慢走到姬息的床前，锐利的眸子在程思看不到的地方，冷冷地盯着床上的人，“我永远不会放弃程思，因为我对她的爱，远比任何人来得热烈而深沉。”
☆、第七十七章 一无二的你
77
给姬息喂下药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程思忙碌完这一切，整个人明显松了口气。她把碗在边上一搁，站起来打算稍作休息。
夏盈见她忙完了，扭动腰肢走上去，余光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姬息，又瞥了瞥边上神色不明的柳辛，她拍拍程思的肩膀，笑道：“小程思啊，这次可多亏了柳辛给你提供的草药，你是不知道她平时有多宝贝她那些花花草草，咱们这几个人当中，除了你有这个荣幸能用它们，我们是连看都不能看。”
夏盈眯着一双眼睛说完这一切，搭在她肩头的手忍不住使了几分气力。自己果然有点嫉妒她，那么与众不同的柳辛，却只有程思一个人能够看见，而对待那样的柳辛，程思又是这么不知珍惜。想想平日里柳辛对她冷若冰山的样子，她愈发觉得心里不平衡。
程思感受着自己肩头传来的重量，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次要不是有柳辛的帮忙，她哪里能那么快制作好药剂。但柳辛前几个小时刚刚和她告白过，要让她现在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去和她说话寒暄，她是做不到的。可思来想去，即使心里再纠结，一些做人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周全，于是程思嘴角牵起一丝笑，缓缓踱步到柳辛面前，轻轻地说了声，“柳辛，这次真的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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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气氛因为程思迟迟没有说话，陡然僵持起来。
柳辛站在一边，闪烁着柔光的眸子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黯淡，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经意间握拳，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散去了。
程泯见场面气氛不大对劲，小身板往前一蹿，跑到她们两个人中间，小手抓着程思的衣角，晃了两晃，说：“程姐姐，咱们来说个正事。”
程思低头看见他这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心里也想通过与他说话来打破现场尴尬的气氛，便弯起眼睛笑道，“什么大事，嗯？”
程泯指了指后边站着的夏盈，以及旁边的柳辛，认真道：“程姐姐，我们打算去夏盈的阿斯坦基地了。”
“？”程思一愣，心底第一个念头是以为她们终于忍受不了现在的环境要舍下她离开了，一瞬间只觉手脚冰冷，虽然她身为丧尸本身是感觉不到温度变化的，但是莫名的就有一股寒憷从脚底板直窜而上，这股寒意来势汹汹，铺天盖地，围裹在她的身周，使其眼睛里跳动的火焰都蓦地熄灭了。隔了一会儿，她干笑几声，面上表情未变，语气明显有些不自然：“嗯，挺好的，在这荒郊野岭什么也没有，还是人类社会适合你们。”
程泯闻言，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什么你们，我们的，是我们几个人都去，程姐姐你也去，咱们和夏盈都说好了，你到了基地就去做基地后勤的专属药师，平时也不用露面，而且当初在试炼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来着的？要赶紧变强，帮我找一个人，难道现在都不算数了么？”
程思听到这里，心情一下子如同做过山车一样，恍然间竟有柳暗花明、拨开云雾的荒唐之感，邃然的浅色眸子里涌出几丝和以往不同的情绪，这些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仿佛一株沉睡了千年的雪莲重新绽放，她只感觉心底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了起来，心头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这份情绪荡漾在心中无法宣泄，于是她只好伸手戳戳程泯的额头，勉力维持自己往常的声线，道：“啧啧，你还真是有了新欢忘了娘啊，也不知道你那个宝贝‘妹妹’晓得你天天惦记她的样子，会不会做梦都笑出声音来。”
“那当然了，她一定，在等着我去。”程泯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满是对未来的希冀，“程姐姐，和我们一同走吧，你不可能永远都逃避现实，你不可能永远都躲在这里，我需要你，我们需要你，未来，千千万万的人类也需要你，你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被那些还没有衍生出来的荒谬言论束缚了呢？”
程思感觉喉咙口像塞了一团辣椒，艰涩火辣得厉害，她摸摸程泯的头，话语里是对‘今后’一词的深深畏惧，她害怕提及这个词，也害怕面对和这个词有关的所有一切，“程泯，我……是丧尸啊，我和人类已经不是一个种族了…万一…万一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伤害了你们，那该……那该怎么办？”
“利莫里亚文明在如现在此种天堑下覆灭，我们作为新世纪的人类，同身处在‘地球’的‘惩罚游戏’中，我们每个人都是罪人，那，丧尸和人类又有什么不同呢？或许，人类这个种族才更为可怕。”温润清寒的嗓音，一如月光下暗涌的海水，丝丝缕缕，跌荡地灌入程思空虚的内心里，填满她心脏的每一个角落，驱尽她所有的畏惧惊惶。
程思听见熟悉的声音，惊诧地转过头。姬息身着单衣，一只手撑在地面上，支撑起半边身子。乌黑的秀发倾散，清濯的面容上，一双如海般深邃的眸子像擦亮了阳光，那样的熠熠生辉。
其他几个人也随着程思的动作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柳辛眸子微暗，脸上什么表情也无。夏盈一直观察着她，看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但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本身自己也是个暗恋者，没什么立场去劝说柳辛。
“过来吧，我以基地之主的名义向你承诺，你入住我基地以后，不会受到任何不公正待遇，你将享有一切普通人能享有的任何权益。来吧，程思，我需要你，我的基地内成千上万的战士们需要你。”夏盈整肃了面容，在褪去往日浮华后的她，流露出一种军人特有的钢铁意志，她的话诚恳、真实，没有一丝一毫个人情绪出现。
她是在以阿斯坦基地之主的身份在同她对话。
程思看着身边一张张肃然的表情，她们眼底的担忧关切毫不隐藏，每个人的情绪都剥开了、袒/露/着，拿近她眼前给她看，答案在此时好像并不是很难决定，如果有这么一帮友人，不，是挚友在她身边的话，她好像也能无所畏惧。
好吧，好吧。程思想。
她的表情柔软得像刚出生的小奶猫，脆弱的但同时又带着初入世间的欣喜，两种情绪互相交错杂糅，让她的模样看起来像哭笑不得，“我去，我去便是了。”
“欢迎你的到来，挚友。”夏盈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她殷切的目光流露出一种像是偷腥猫儿般的得意，语调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有你在，我身边又添了一员猛虎大将啊！总有一天，我们大家可以联手创立起一个新国度，里面的人们能重新过上安逸平和的日子。”
“嗯。”程思弯起眉眼，秀巧的鼻尖微动，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搂了搂，姬息侧过身子，拥着她挤进她们中间，淡然的眼睛审视般地凝视夏盈一会儿，接着说道：“程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程思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住感觉心里很不好意思，她轻轻挣脱了一下，又顾及着姬息虚弱的身体不敢用力，在几番努力后，眼看实在挣脱不开，只好放弃似的任由姬息动作。
姬息感觉怀里人不再挣扎了以后，清秀的脸上才浮现出丁点笑意，她笑的幅度不大，却又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反正程思是看呆了，眼珠子顿在当中眨也不眨。
“原先有一些国家领导人盘踞的基地，已经派人过来和你们接洽，目的是想收复领土。具体人员如果还有活着的，大概在明天就能抵达了。”姬息心满意足地抱着程思，淡淡地向夏盈说道。
“玩儿空手套白狼？”夏盈挑了挑眉头，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张扬笑容，“老娘让他们有去无回。”
姬息没有应话，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她的眼神很专注，那专注的表情像是在看着世界上唯一的一件珍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