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处 完结+番外完本[耽美]—— by:麦桑
麦桑  发于:2017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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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如果不把所有事情全赖在穆颜身上,你就会连自己也怨恨了?”蓝黎笑着反问,陆莫城反倒不吭声了。“你明知道,要不是诗无阴险狡诈,要不是暻康太过贪婪,要不是暻洛行差踏错,要不是我被迫下蛊……这么多的因果轮回你又怎么能全怪罪于穆颜?”
陆莫城没法反驳,干脆闭着眼睛假寐。蓝黎扯他大脸,陆莫城脸上一疼,捂住脸颊跳起来何其无辜地看着蓝黎。蓝黎给一巴掌又塞个糖,摸了摸捏红的脸,无奈一笑,说道,“他不会存有慕权之心的。”
陆莫城哪里会不知道。一想穆颜身体余毒未清,恐怕无法安稳走到百年。可虽说穆颜被绝情蛊反噬断绝七情六欲,可他诈死后背诗无所救,又将他安□□暻国,谁知道诗无对穆颜下了什么咒,又想做些什么。
蓝黎见陆莫城不说话,也将他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你果然是个笨蛋,穆颜能被摄魂取念过一次,还能再中第二次?就算诗无蛊惑人心的邪术练得登峰造极,穆颜那样寡欲清心的人被栽倒过一次,警醒之后就不会再中第二次,他哪是会被诗无摆布的人。”
听蓝黎这么一说,陆莫城就想起当初会将穆颜放在摄政王的位置,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一是缓兵之策,暂且稳住诗无,使小皇帝暻染安全长大;二是接替陆莫城成为摄政王,好让他陆莫城不成为众矢之的。倘若陆莫城摄政,将树大招风落人口实。
为了不让穆颜做大,便让暻祥任辅政一职分掌朝政,分散穆颜的实权。加上军队中绝大部分还是陆莫城的人,诗无想要借助穆颜来撼动暻氏的地位,并不容易。
与其说暻染是诗无扶植的傀儡,倒不如说穆颜才是一个真正的、没有自己情感的傀儡。
“你既然知道,还担心什么?”蓝黎反问。
“我不知道。”陆莫城说。尽管蓝黎再三保证,人一旦被绝情蛊侵蚀,这人断不会有七情六欲,余生无爱无恨无所求。
穆颜现在还活着,也不过是没有失去人性。现在的穆颜不饿不食,不渴不饮。可陆莫城总觉得穆颜对暻洛的恨意是真真切切的,当时冷漠将暻洛逼入死路,全是因为爱之深才恨入绝境。
“你太低估绝情蛊了,你以为绝情蛊断绝的只是情吗?”蓝黎笑了笑,眼里却是笑意全无,望向别处眼神里也尽是凉薄。
“怎么?”陆莫城反问。
蓝黎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断绝感情的人,最后会渐渐封闭自己,蛊毒侵蚀,失去五感,之后再也看不清楚,听不明白,变得迟钝,失去生气。穆颜最后,大概只会变成一尊不会动弹的漂亮的娃娃,直至老死。”
“你当时怎么不说?这蛊是不是……仍然无解?”
“你这么讨厌他,生与死之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蓝黎无奈,“绝情蛊本来就是我国最可怕的蛊毒,他的可怕不是一招毙命而是反复折磨。穆颜身上的余蛊,可以说是有解,也可说是无解。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救他。”
“我还是恨不得他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呢,”陆莫城虽然这么说,也还是迟疑了,“就算解了蛊,他也不过是维持现在这个样子罢了。”
蓝黎知道这人就是图一时口快,也就一笑置之,“我儿时听人说过,为救人而换血才中了绝情蛊的人,要是死而复生最后被绝情蛊反噬,还是有解的。只需要心爱之人的心头血一滴,即可化解。可惜的是,暻洛已经死了啊。”
陆莫城愣了愣,缓缓答道,“是啊,暻洛已经‘死’了。”
蓝黎也只是笑了笑,“也对,你这么讨厌穆颜,自然也不愿意搭救他。”
“暻洛已经死了,这事谁都不要再提!”陆莫城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蓝黎一怔,陆莫城从不发火,一旦佯怒,也不过是被戳中了痛点。陆莫城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暻国国将不国的原因并不是穆颜的错。
对于蓝黎来说,他一点也不讨厌穆颜,反而喜欢他,甚至还有许多的心疼,毕竟在皇权之争里,穆颜才是最无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这章好难写啊
第4章 第四章
陆莫城别扭一闹就好久。蓝黎说的道理他都懂,可就是烦闷郁结,尤其是每日登朝看着穆颜端坐在小皇帝左侧时,症状更甚。要说这两人是相见两厌也就算了,但穆颜确实不把他当回事,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这么一想陆莫城更是挠心挠肺恨得直咬牙。
不过时间不快不慢,一晃眼的功夫就是大半年过去了。小皇帝这个年纪正是使劲长的时候,比起一般五六岁的孩童,暻染抽高了好些,原来的衣服明显看出短了一截。
可这孩子虽说长得快,但体重一点也没跟上抽高的速度。比起原先珠圆玉润年画娃娃一般的样子,现在的小皇帝看起来像是顶着个大脑袋的豆芽菜。这可让宫人们急翻天。尤其是辅政王暻祥。
暻祥着急,不单是碍于暻染的皇帝身份,更因为小染是自己的亲侄儿,他答应过兄嫂,无论如何要护小染周全。可暻祥在意极了又顶什么用?他特地嘱咐过膳房的人,皇帝的饮食要更加注意,为了孩子的胃口,得换着法子给皇帝准备吃食。
平日里做许多小点心,看这天儿秋热心躁,给小染准备的冰镇甜汤也没从来短过。可暻染不争气,吃从来没少吃,补药也不缺,除了脸上,哪儿都不见长肉。暻祥还令随皇帝自幼看护的医者详细检查过了,并无大碍。
旁人忙出肝火,可小皇帝仍只顾着往上蹿高,人倒是一点没胖,越看越单薄,脸色也不及先前那样好了。暻祥哪敢隐瞒,立刻托人给皇城外的二王爷捎了一封口信。
不出一天光景,回信随驿使快马加鞭而来,信周年还夹有一封告事折,只求宫中破例应允,让生身父母得见暻染一面。
暻祥想答应,又哪有权利决定。本来先祖古训在上,过继给先帝的皇储是绝不能与生父生母再有联系,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依例将折子再呈给穆颜,心想结局也不会有变。
谁曾想任摄政一职的穆颜仔细看过二王爷的折子,立刻就批阅了。不仅允许二王爷一家归省皇城,还额外允了半个月的内省假,令二王爷及王妃住进皇宫好与皇帝作陪。
暻祥接过折子,一时半会儿也没缓过神。谁能料到一个无心无情的人会做到这个地步。暻祥哪管穆颜到底是何想法,只管欢喜地遣信使回信去了。只是后知后觉才有些不安,他担心这事穿了出去,穆颜还能经受得住群臣问责么?
呸,穆颜不过是诗无送来的奸细,想那么多做什么?转念一想,暻祥一星半点的负罪感全然不剩。
另外二王爷府上接了旨意,细软都不及收拾,忙启程回京舍不得半点耽搁。原本快车行进都要走上一天一夜的路程,夫妻二人愣是骑上快马一路扬尘,不过隔日清晨就抵京了。两人也管不上什么舟车劳顿,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上,就请旨入宫了。
这一天,暻染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宫人唤醒。天气不凉,便随意披上外衫被奶妈牵着去了别处。某个宫殿的花厅,穆颜、暻祥、陆莫城、蓝黎还有何泽,还有奶妈和一些贴身的宫人站在花厅的两侧,眼前有一男一女,是仿佛见过却十分陌生的人。
他们笑着哭,暻染有些害怕。他牵紧乳母的手,被迫一步一步向着着两人靠近。看着所谓喜极而泣的面孔,暻染怯生生的,不敢再迈出脚步。所幸对方也怕吓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穆颜从乳母的手上接过暻染,拍了拍他说,“皇帝,这是您的父亲和母亲。”穆颜没有避讳,旁人听了却是一惊。
暻染从来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形容,他胆怯害怕,挣脱穆颜牵住自己的手,从穆颜身后紧紧他抱住大腿,紧紧扯住他不肯放。二王爷和二王妃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也没有办法。
“看,这是皇上的生父和生母。”暻祥看着二皇兄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有些心疼,他蹲下身拍了拍暻染紧紧攀附在穆颜腿上的手背,指着跟前的两人。暻染一动不动,还呜咽了一声。孩子还小,对生父生母的概念并不深,只恍惚觉得是两个陌生人,不由得露怯。
穆颜暂且不知道温柔是何物,他干脆俯身直接将暻染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蹲在暻染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很用力地抱了孩子一下,“皇帝别怕,他们是全世界最喜欢您的人,不会伤害您,更不会为难您。”
“那穆穆呢……泽泽呢,还有七皇叔……你们不喜欢小染吗?”暻染带着哭腔。
“那一定是全都不如他们的。”双手抓住暻染的两臂,与之对视。
“为何他们从不曾来见过小染?”暻染反问。
“君臣有别,您是帝王,切莫要忘。”穆颜起身牵着暻染。
暻染不再问了,点了点头。穆颜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暻染也亦步亦趋跟着。最后被交到二王妃的手上。二王妃跪在地上只是抱着暻染不停地掉泪,暻盛站在穆颜跟前一步的距离,他看着穆颜面无表情的模样,神色有些复杂。
穆颜只是对着二王爷微微点头致意。而后垂下眼睛,只看着暻染,过了许久才吩咐一声,“皇帝,臣等在门外候着,有事就唤一声。”
说罢,转身快步推门离去,花厅里的其他人愣了又愣,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何泽是最后跨出门外的,他反身将门带上,门里有暻染被紧紧拥住的背影,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最后将门紧紧阖上。
“你这么做,不合规矩吧。”陆莫城虽然还单方面地与穆颜赌气,却没忍住问了一句。
“生生将孩子从父母身边带走,难道又合天道?”穆颜面无表情地答道。陆莫城无话可说。只有蓝黎笑了笑,乐呵呵地插了一句,今儿的天气真是不错。
“还不错?热死了,也不知道里头要叙旧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咱。外头太阳这么大个,晒成鱼干了快。”暻祥不耐烦地拿手扇了扇风。
这么一说,陆莫城才留心穆颜,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方的某处无惧阳光。酷热之下的他仿佛没有察觉到现在的温度,身上连一点汗湿的痕迹都没有。
陆莫城下意识想起些什么,忙看向蓝黎。蓝黎正巧回头,两相对视,蓝黎了然地点了点头,陆莫城脸色变得很不自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是二王爷亲自过来开了门,将众人迎进屋去。众人只见王倚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抱着熟睡了的小皇帝,放在小皇帝后背上的手轻轻拍着,嘴里唱着南乡的歌谣,一边唱一边掉着泪。
向来征战沙场见惯生死的陆莫城见到此情此景都有诸多的不忍心,只得别过脸去。可穆颜只是漠然地站在一旁,他不能理解一个人到底是因何又哭又笑,只是望着王妃怀里的小皇帝,眼神不能聚焦。蓝黎移步站到他身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穆颜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他,他看见蓝黎唇瓣翕合,朝着他无声地问了一句,“现在你还觉得‘无情无心’最好不过么?”
穆颜曾经说过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是今天穆颜没能回答他,只是看着小皇帝睡着的样子,从未有过的香甜。
这之后的半个月里,穆颜力排众议,硬是将二王爷与二王妃留在宫中。吃住也同暻宣帝在一起,一家三口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般。
有了父母陪伴的暻染,也不再只缠着穆颜,现在的受尽宠爱的暻染比之前变得更爱撒娇也更爱笑了些。也不知是母亲在旁悉心照顾,不在假手乳母,暻染的身上终于能见有些肉了。
可一晃眼十五天的光景头也不回地走了。再小心翼翼、再万分珍惜,也不会改变时光易逝的现状。
长殿之外的分别,二王爷暻盛最后用力抱了抱暻染,最后喊了一声小染,然后松开牵着暻染的作为父亲的手,双膝落地跪在儿子跟前。他郑重其事地磕了三次头,而后直起身朝着皇帝拱手说道,“愿皇帝福寿绵长,从此与臣……君臣有别。”
二王妃自然做不到夫君这样,她用尽力气将暻染拥在怀里嚎啕大哭,因为太过悲恸,连恪酢醍懂的暻染都跟着哭了起来。孩子一边恸哭,一边不舍地抬起肉呼呼的小手为王妃擦掉面颊上的泪。
时辰已到,暻盛伸手去将妻子拖离,暻祥从背后抱住皇帝。
母子诀别,再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妃最后昏厥在二王爷怀里,一众随从涌上前去,暻盛只是摆了摆手将王妃打横抱起,步履坚毅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太过坚定二王爷府上的人都一时忘记随行,反应过来才忙追了上去。随从们一边不舍地回头观望小皇帝的情况,一边去追二王爷的脚步。
暻染这才真切地知道原来分别是这样的景况,带了一脸鼻涕眼泪扑腾起来。暻染挣扎得太厉害,暻祥又没法狠心使劲压制他,一个不留神就被他从怀里钻了出去。
小皇帝眼看着爹娘的身影越走越远,仿佛被抛弃一般,嚎啕大哭着沿着长长一段石板道追了过去。暻祥大为惊慌正要追出去,从旁边横出一个何泽张开双臂挡在暻祥跟前气势汹汹的样子,暻祥竟然就被一个十岁的半大孩子吓住了。
暻染追出去不过几步就重重摔倒在地,本是求而不得的嚎啕最后慢慢变成抽噎,最后仿佛绝望了一般凄厉地哭喊起来,谁都无法靠近。
穆颜几步快走过来,将暻染提起扣进怀里。暻染一脸灰土混着鼻涕眼泪全都抹在穆颜身上。暻染本来已经是伤心到了极点,穆颜却仍是一副冷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低头看了眼怀里暻染,不带情绪地低声喝道,“不许哭!”。
暻染窸窸窣窣地眼泪被吓了回去,委屈地看了穆颜一眼眼泪顿时变成豆大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滚。
他边哭边胡乱捶打着穆颜,舌头都已经打结了还不忘冲着穆颜重复喊着“讨厌你,最讨厌你了”断断续续的句子。
穆颜不能明白孩子内心的情绪,他还学不会表达,朝向暻染的脸上仍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直跪在地上任凭暻染发泄,听那个孩子冲着自己喊,“最讨厌你,不哭不笑也不生气,为什么是你,不是爹娘留在我身边!”
穆颜不说话,依旧用力钳制住暻染的腰,暻染肆无忌惮滴挥动双臂,越是挣扎穆颜箍得越紧。暻染无处宣泄的愤恨变成没有章法的乱拳打在穆颜身上,最后暻染一抬手重重甩到穆颜的脸上。孩子的力气说重不重却不懂控制,尤其是是用尽全力的时候,指尖细心包养锉得圆润的小小的指甲立刻就在脸颊上留下红痕。微微掀起的皮肉渗出点点血印,暻染看着看着见血的伤痕愣了神,顿时忘了哭,涕泪纵横狼狈地呆呆地看了眼穆颜,然后别过头去就不再吭声了。
诚如暻染抱怨的,穆颜不会生气。他拍了拍哭到抽噎的暻染的后背,轻轻地用手心抹去他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从上到下把他摔倒在地时沾上的灰土拍拍干净,最后板正他的脸,语气平缓地说,“您是皇帝,不能哭。”
暻染并不懂皇帝与哭闹之间的关联,只是终于停止抵抗。穆颜站起身要去牵他,暻染向后退开一步,转身跑进乳母怀里。穆颜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暻盛离去的方向,摆摆手让大家各自散了,自己却仍旧站在原地,表情淡漠。
蓝黎没有跟着旁人离开,他挣开陆莫城拉扯自己的手,悄悄向穆颜走来。
也就蓝黎,才敢对着穆颜动手动脚。他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抬手摸了摸穆颜的脸颊,翻出里衣的袖口轻轻地擦拭,“孩子没轻没重的,这么好看的脸也能下得了手。”
“你才是没大没小的,摄政王的脸是宫里乐师随便碰得的?”
蓝黎狡黠一笑,不说话。穆颜偏了偏头眼角一撇,就见陆莫城在不远处焦虑地搓手,冷哼一声,顺势伸手抬起蓝黎的下巴左右打量顺势轻薄了一番,“你的长相配那傻蛋,糟蹋了。”
穆颜抽回手,闻到从陆莫城哪里飘来的醋味。
“你现在还能看清我的脸么?”蓝黎话中有话。
穆颜耸了耸肩膀一如既往地无所谓,“生生死死都看惯了,没想到是个结局。我庆幸现在还能‘无心无情’,至少已经没有什么会舍不得了。如果真如你所预料那般,不如麻烦你那位陆大将军给我一个痛快吧。”穆颜没有等蓝黎答应就自顾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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