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无一言不发,径直走上一条小桥,一扫之前的萎靡,浑身散发着捕捉猎物的气息,黑色的靴子把小桥踩得嘎吱嘎吱直响,大有踩塌了泄愤之冲动。
陈修提着衣摆往后挪,他武功差,桥塌了可来不及自救。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往后退了退,然后就听到小筑里一阵凄厉的惨叫,像是被掐住了尾巴的小兽:“风道无,你干什么,你松开老子,老子现在不喜欢你了,你还来找老子干吗?你给老子松开......”
三个人看着被盗无提着后颈从另一边的桥上下去,四肢胡乱踢蹬嘴巴周围被拧得青紫一片,鼻涕眼泪抹了一脸的司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一脸同情,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太暴力了。
盗无比司空大了六七岁,从小当师弟带大的,最重视他的德行教育,方才那四个老子,足够他好几天说不出话,师兄嘛,就是这么值得敬爱又十分严厉。
“不会有事吧?”陈修捂了捂自己的嘴巴,还真下得去手。
陆小凤和花满楼相视一笑——打是亲骂是爱,盗无憋了这几天,爆发一下也是应该,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配得很。
盗无和司空消失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们去了一趟哪里,只是下午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司空的嘴肿的更厉害了,头发似乎也重新扎过,衣服也换了件新的,不知道是被怎么样好生教育了一番。盗无倒是冷静了下来,恢复他英明神武总捕头大人的形象,一边满足地喝茶,一边谈起乐安战事的情况,分析的头头是道,隐隐还能看到嘴角微勾,跟破获了一件大案子一样心情愉悦,好像前几天大姑娘一样闭门舔伤口的根本不是他。
陆小凤后来问司空,为什么明知道盗无已经放下了过去的心结,还不肯主动去找他,反而在夕月苑里寻欢作乐。
盗王大人小手一挥,豪气冲天:“老,咳,本王现在是小王爷了,身份比他高贵,岂能再被他踩在脚底下?”
陆小凤连连作揖:“是,小王爷大人,您不用被他踩在脚底下,您是被他压在身子底下。”
......
“陆小鸡,本王要砍了你!”
......
不管怎么说,今年这个年,过得还是很有意义,无论是对陆小凤他们来说,还是对朝堂而言,因为在盗无陪司空摘星赶赴乐安之后,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十日之内便有捷报传回京城——皇帝兵临乐安,汉王举城投降。
再三日,朝廷完全接管了乐安,改为武定州。皇帝以叔侄之情为由,只褫夺了汉王的王位,幽禁西安门内。而司空摘星的身份特殊,并不能大白于天下,朱圭随便给他安了个救驾护国的名头,封为闲云王,陪王伴驾一起班师回朝。随军的臣子士兵们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君王有的难,小王爷又是什么时候救的驾,但是削了个叛乱的王爷,封了个有功的王爷,两番赏赐下来,他们山呼千岁地叩见了闲云王。
大军回京之后,早早就往京城来了的西门吹雪和余喜也姗姗来迟,他们是带着大红的请柬来的,很红很红,十分晃眼。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明天去给嫂子过生日,布吉岛能更不能诶?
第四卷 文武案
第80章 暖房篇
虽然野史话本里常说皇家多争斗,真情难存,但朱圭对司空这个便宜哥哥好的跟掉了个儿一样,赐了城东的大宅子不说,还打包拾掇了一堆从国库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玩意儿,描金的屏风,镶玉的桌椅,还有太湖石的假山,琉璃瓦的墙头,给他把宅子塞得满满的,陆小凤他们这些去暖房的刚一进大门,就有种被闪瞎眼的感觉——国库什么时候这么充裕了?!
司空倒是不觉得,一蹦三跳地出来迎客,一身缠金丝画龙纹的云锦袍裹着,简直就像天上下凡的小仙童,一点儿暴发户的气质都没有,浑然天成,贵气冲霄,似乎在青冥山沟沟里长大的那个小毛贼完全不是他。
陆小凤刚想问一句盗无呢,就见他两眼一闪,嗖地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扭头一看,他整个人已经挂在了刚刚进门手里提着一兜东西的盗无身上。
“买回来了?好香!师兄果然对我最好了,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西街大包子铺的大包子!”
甜的发腻的嗓音,贴在一起不分开的两个人,陆小凤和陈修觉得自己还不如刚刚被闪瞎眼,齐刷刷愣在当场——这画风转的要不要太快!
花满楼倒是很从容,微笑着听主人家絮絮叨叨买的大包子都有什么馅儿的,完全不计较被晾在大门口。
最让人掉下巴的就是盗无的反应,你丫前几年还在上辈人的恩怨中迟迟爬不出来,前几天还在身份的隔阂中伤心得公务都差点撂挑子了,现在这副一脸宠溺地投喂大包子的好好夫婿的模样是怎么无缝转换的?擦,竟然还用大拇指给吃的流口水的某只猴子擦了擦嘴角...这是要让他们没吃饭就先吐一吐吗?!
......
一番混乱之后,几个人总算坐到了称得上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因为司空这小王爷来得太突兀,所以朝臣们都来不及准备,干脆就先不出场,等日后再慢慢套近乎,因此厅内只有他们这一桌,五个人再加上一会儿黄梨的戏班子,也足够热闹。
“黄梨呢?”陆小凤摸了摸椅子扶手上嵌着的大块翡翠,顿了顿才坐下去——这么奢侈不会折寿吧,真的不会吧。
“他说没化好妆不能见人,还在后堂呢。”司空摘星依然腻在他的亲亲师兄身上,叽叽喳喳跟他说收了多少礼物,敷衍着回答了陆小凤一句——早知道就不请他们来暖房了,真啰嗦,跟师兄都不能好好说话,一整天都没见的相思之苦有谁懂,望穿秋水啊!
花满楼眼不见为净,听陆小凤提起黄梨倒是感慨一声:“听说梨烟阁过年到外地四处巡演,吃不好睡不好,他估计一会儿又要缠着我要东西了。”花七少出产的胭脂水粉,花粉精油,简直就是万金难求,也就是他没跟着他二哥做生意,否则花家一定还得承包了美容行业。黑眼圈糙皮肤啥的,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道生香的风就从后堂呼啸而来,他来不及捂鼻子就连打两个喷嚏,真熏人啊!
“诶,悠着点儿,换个地方坐!”陆小凤及时伸手,阻挡住某个花枝招展往花满楼身上靠的妖孽,捏着他的手腕把人往旁边一甩,自己挪了凳子又往花满楼那儿靠了靠,心上人太招人待见,一时都不能松懈地需要看着这件事真是好烦恼。
黄梨一身粉红薄纱衣,描黛涂丹,一头乌发用一只精巧玉钗拢起了一半,被陆小凤这一甩,衣裳凌乱,香肩微露,顺势往陈修身边一靠,嘟着小红唇卖骚:“陈二少,你看看他们这一对一对的,还没成亲就这么腻歪,还让不让咱们这些单身贵公子活了呀,不就是个相好的吗,谁没有啊,对吧?”
陈修正研究他面前那盘五香酥鱼,闻言无辜抬头,老实回答:“我没有。”
......
陆小凤瞧黄梨被气得不轻,落井下石:“哟,这许久没见,好像是黑了些。”
黄班主已经撸袖子准备开打。
门房忽然来报,说是有客来访。
司空以为是哪个阿谀奉承借机献媚的朝臣,不耐烦摆摆手让他把人轰走,门房挺机灵,挠了挠后脑勺:“是个穿白衣的剑客带了个顶好看的小公子。哦,穿白衣的剑客也顶好看。”
对于顶好看这三个字,在场诸位都有话说。
“你不要吃醋,我绝不会爬墙,我心里永远只有师兄一个!”司空摘星现在已经智商严重退化,听完门房的话,他捏着小拳头紧张看盗无,拳拳赤子之心,天可怜见。
盗无大手揉乱他的头发,喂了块点心过去,本该一怒目就吓得坏人哆嗦的总捕头,此刻眼神宠溺,语气轻柔:“乖!”
陆小凤极力忍住想揍人的冲动,让门房把人带进来,应该是西门吹雪和余喜到了。
果然,还未进门,就听见余喜叽叽喳喳跑进来的声音:“盗王呢,盗王在哪里,快给我看看!”那万分期待的语气倒真像仰慕憧憬了许久的,盗无眸光顿时厉了几分——这是要来砸场子的吗?!
司空摘星也有点懵,什么时候自己这名头这么响亮了?
然后厅内的人就看到一个裹成球的人欢欢喜喜跳了进来,清清秀秀的一张小脸上,一双眼又大又亮,眼珠如墨染,如冰透,甚是出彩,正是许久不见的余喜。跟在他后面的,自然是万年不变一身白衣一柄剑的西门吹雪。
陈修手一抖,夹着的鱼块儿掉进了盘子里,索性不吃,换了茶杯握着。
“你就是司空摘星吧?!”余喜捧着小肚子站定,视线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司空身上,眼神更亮,嗖嗖地冲过去,恨不得把脸贴在人身上。司空摘星被他吓得往后一退,缩进盗无怀里。余喜一点儿都客气,单手托着肚子,伸出另一只在司空面前晃悠,“你好你好,我是余喜,您的忠实粉丝,司......不,师父,您收了我吧,我吃得少又不挑,会跑腿儿,会泡茶,还会暖床......”
剩下的话没说完,一截雪白的袖子伸过来,拎着领子把人转了个圈。
“见笑。”屋里好几个暖炉,也融化不了西门吹雪冰冷的语调。
盗无本来还有几分生气,但看这情况,那冒冒失失的小子已经有人认领了,这就不必担心了,所以他冲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抱着司空坐回凳子上。
陆小凤看在眼里,胡子一翘,勾了勾旁边花满楼的小手指——看来进展很快嘛,西门吹雪还真栽在一个小混混手里了。花满楼自然也替他们二人高兴,虽然之前余喜对西门吹雪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但大概这也正是与众不同吧。
陈修差一点捏碎手里的茶杯,可惜功力不够,心中苦笑了一声,面上却若无其事,随着众人一道打招呼。
“难得我们几个能在司空摘星的新府邸聚齐,不如先干一杯如何?”等所有人落座,陆小凤提议。
“干杯可以,但先说好由头。”黄梨涂了丹蔻的手指十分纤细,柔软无骨,捏着酒杯笑得一脸妖魅,“你们几个悄没声息地都促成了对儿,也不说请客,难道借着这一顿酒便打算混过去了吗?”
陆小凤和花满楼相视一笑,起身举杯,陆小凤先开口:“那我们便先敬大家一杯,之前因为秀女案没顾得上说,的确是欠了一顿酒,今日这一杯权当承诺,等大家都得空,想去哪里喝酒,我们自当奉陪。”虽然都是知交好友,但花七少面皮还是有些红,接着他的话说,“人生苦短,能得知心人相守,是大福气,花满楼这杯酒,就希望所有有情人都终成眷属。”
“好,你们二人爽快!”能看到清风雅致的花七少脸红如霞,得逞的黄梨高兴得拍桌子,“现在不说,将来你们成亲,我一定带头闹洞房去!”
“哼哼。”司空不甘落后,直接抱着他师兄啃了一口,然后斜睨黄梨,“怎么样,这爽不爽快,回头我把宫里的裁缝李给你接出来,让他帮你缝几件衣裳,算是酬谢你之前在我苦闷时陪我看得戏,如何?”
“只有一个裁缝李?”黄梨故意为难地皱了皱眉头,方才陆小凤可是说想去哪里喝酒就去哪里,似乎听起来更有吸引力。
“再加十匹掺金云锦,如何?”如今的闲云王很霸气。
“果然还是总捕头大人和小王爷大方,这样吧,将来二位成亲,我一定带着梨烟阁去府上唱个尽兴!”黄梨连番得了便宜,当真觉得这次是来对了。
余喜刚好与西门吹雪就方才一事争辩告一个段落,就被这里的人如此开明的作风给惊住了,张了张嘴问黄梨:“你难道不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奇怪吗?”
黄梨捂着嘴笑,同情地看西门——瞧你这位的态度,似乎还是个走正常路线的,能拿下花了不少力气吧,那爷就不盘剥你什么了,给送两瓶万梅山庄的地下泉水来就行。
西门吹雪对他们的玩闹视若无睹,直接把视线挪向陆小凤,很是直白。
......
“你不要告诉我又带了案子过来?”陆小凤正在与花满楼轻声说话,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被噎了一下。
剑神大人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后就从袖子里摸出两封大红请柬放在桌子上,很耀眼,简直就像结婚请柬一样。
“你们要成亲了?!”所以诸人都不可避免地惊了一下——这神一般的进展。
陈老板默默吞苦水,心已经不疼了,麻了都,甚至都想跟其他人一样惊奇地问一句,不是之前还相处得不好吗,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
屋里很热,余喜正忙着解自己缠在脖子上的几圈围巾,就被对面的齐齐惊叹给戳的一蹦,然后扑在西门吹雪背上就开始揪头发,咆哮声震天:“都跟你说你不要随随便便拿出来这种红色的东西,拿出来你也先解释一下是什么,这一路上已经被误会了多少次你说,老子这辈子是不会答应跟你成亲的,你想用这种法子来逼迫老子,老子根本不买账的好不好......!”
西门吹雪显然已经习惯这人对自己的胡作非为,非但没亮剑,反而淡定地将人从背上扒拉下来,放在凳子做好,顺便把缠得更绕的围巾给解开,才对已经看得热闹的众人开口:“藏拙山庄和木秀山庄的请柬。”
“请谁?”陆?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镏本趺舾小?br />剑神大人缓缓伸出手,从他开始指,挨个指过去,除了黄梨和陈修,其他人都指到了。
“我靠,请爷爷还不去呢!”虽然根本没什么,但黄班主还是小小的胜了把闷气,秀气的手指一捻,把手里一颗花生米碾成了沫儿。陈修一直在老老实实喝茶,当真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
“一封请柬就把我们都请上了?”花满楼觉得事有蹊跷,否则西门吹雪也不会为此事专门到京城来。
“这叫节约用纸,其实我觉得这两位庄主还挺好,最起码保护大森林,爱护树木协会一定会很喜欢他们。”余喜单手抱着下人刚给他准备的碗碟,小跑着溜过去想与花满楼挨着坐,这么久没见真是想死了好嘛。
陆小凤自然不会让位置,正想让西门吹雪过来把他家的拎走,结果就看到花满楼让了半个凳子,竟然是要让余喜跟他坐在一起的样子,我擦这绝对不能发生好嘛,于是他倏地起身,把余喜拉在自己凳子上坐好:“就坐这儿,不准再动。”
“你个死鸭子,暴力狂,花花给你真是暴殄天物!”余喜两眼一翻,再度表达了对陆大侠的不满。
“吱吱。”忽然有奇怪的叫声从余喜肚子里发出。
“......你是女的?!”坐在花满楼另一侧的黄梨觉得有些受惊吓,从凳子上跳起来再度靠到陈修身上——这种肚子会叫的妖精是什么?!
“你才是女的,你全家都是女的!”余喜童鞋非常擅长与陌生人打成一片,虽然第一次见黄梨,但也丝毫不影响他上来就飚一把骂功。黄梨慢悠悠从这一晚一直在躺枪的陈修身上下来,冷艳回嘴:“哼,原来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我全家是女的那我是哪里来的?”
“女儿国听过吗?”余喜一边鄙视他,一边从肚子里抱出来一个小东西,“你麻麻喝了子母河的水,然后就生下了你。”
“黑眼圈?!”陆小凤和花满楼齐齐惊讶,前几日才提到它,真见到还有几分惊喜。
黑眼圈没长大,倒是被养得胖了一圈,毛色也是白的更白,黑的更黑,一从余喜衣服里钻出来,看到他旁边的花满楼,湿漉漉的大眼睛茫然了几秒钟,然后就吱吱地伸着前腿儿要爬过去——抱,快给抱抱,想死了都!
“啧,果然还是喜欢花花,我养了你这么久,也没见这么激动过。”余喜语气微酸,但还是把它塞给了花满楼。
花满楼抱着心满意足的黑眼圈揉了一把,被它伸舌头舔了舔手指,有点痒,几乎都笑出声来,方才喝过的酒也上头晕染了几分红光,真是既温馨又动人。陆大侠心里莫名其妙就酸了一把,怎么不见抱着自己的时候这么开心......
黑眼圈完全无视他这个第一发现者,继续卖力地给花满楼耍宝,一会儿伸爪子捂捂眼跟他捉迷藏,一会儿仰面躺倒在他腿上晾小白肚子,力争萌宠界第一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