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故人完本[耽美]—— by:起天末
起天末  发于:2017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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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桓本不愿全然相信一个孩子的判断,可他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任何大意都有可能致命,在目睹弟子们的反应过后,他也只得宁可信其有了。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出对方那样做的理由。
“其实你也不能确定那必然是圣蛊门所为吧?”
孙迁的牺牲让此刻天行门中无人还有修炼的心情,仪式过后,弟子们就纷纷回处所去了,无一例外的面色沉重。容澜更是如此,今日之内就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可任羲翎深知在这个少年沉默的时候,往往是在思考着什么。
容澜抿了抿唇,看起来并不愿开口。那日脱口而出的低语,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在他反应过来时,所有人都已经听见了,而任桓,亦在人群之中。
“能够造成那种伤势的,应当是毒草血蒺藜。在五门之中,会用毒的便是圣蛊门,不过只凭这个也……”
“什么不过!能做出那种卑鄙勾当的,只有圣蛊门而已!”
两名少年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怒吼,任羲羽怒目圆睁,激动得无法自持,不知他已经跟在后面多久了。恰好路过的弟子见到此景或多或少受到了惊吓,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哥,你先别动怒。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来证明是圣蛊门下的毒。若此事根本就不是圣蛊门所为,我们却又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归咎于他们,被其他门派知道了该如何交代?”任羲翎忙道。
“任羲翎你闭嘴!”
容澜道:“任师兄,我知道失去孙师兄让你很难受,但是此刻我们绝对不能慌了手脚。不管是血蒺藜还是圣蛊门,早晚能查清楚,不急在这一时。”
任羲羽闻言,蓦地转身过去面对他,狠狠瞪了他许久,冷笑一声。
“我怎么想,要怎么处理,与你无关。”
容澜厉声道:“与我无关?孙师兄他是为了救我才中的暗器,原本那暗器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你觉得这与我无关?”
任羲羽可能是真的已经混乱了,听到这话竟然癫狂地放声笑了起来。
“容澜,不是我说你,你小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管对方是谁,他目标是谁不行,非得对你下手?”
容澜冷冷地看了他一阵,闭目不答。
“哥,你别……”
任羲翎夹在针锋相对的两人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肩上搭上了一只很暖和的大手,回身一瞧,登时失了言。
“好了,你们几个,”吕执纶低叹一声,“说白了全是毛头小子,吵个什么劲。”
“师父。”容澜难得正式地唤了一声。
任羲羽满脸黑气:“吕前辈。”
吕执纶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平和,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力度:“尤其是你,任羲羽,师弟面前注意言辞。”
吕执纶这一番稳重淡然的表现倒是令任羲翎很是惊奇,他在两个徒弟面前向来都是老不正经的模样,嘻嘻哈哈的有时候比贾遇还不要脸,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明白了,吕前辈。”任羲羽万般不愿道。
吕执纶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三名少年引到一边,避免他们阻了他人的路。
“之前发生的事,我都听门主说了。人已经没了,这事便让它过去吧。”
任羲羽胡乱抹了一把眼角残余的泪痕,不甘道:“吕前辈,若是我不把此事查清楚的话,孙师兄他会死不瞑目的。”
吕执纶立即质疑道:“但是你觉得,他好不容易护住了容澜无事,难道就想看到你们两个做这种无谓的争吵?”
任羲羽无言以对。
四人之中,任羲翎是最不会说话的那个,基本上只能全程听着。此刻他感到手臂似乎被什么人用臂弯碰了碰,扭头看去,容澜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过来。
任羲翎见吕执纶没什么要阻拦的意思,便轻轻颔首跟着容澜过去了。走了大约二十步开外,容澜便停了脚步站定身体。
“那帮人,他们真的是冲我来的。”
容澜的声音漂浮不定,他已经在努力掩饰了,可微微的战栗依旧充分显示了他此刻的恐惧与不安。
他原本应当是无所畏惧的。
“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孙师兄肯定也发现了,不然绝不会推开我。”
“可是,为什么是你?”任羲翎在不解之中大惊失色,“你两年前才进的天行门,而且什么也没干过,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针对你啊!”
容澜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如果哪天真的死在他们手里,至少还能死个明白。”
“你不会死的。”
任羲翎突然发声,他的脸色非常严肃郑重。
“我爹,还有师父,他们都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能保护好才怪了,那天出事的时候,谁他娘的都不在,”容澜语气极为平静地爆了一句粗话,听起来有点滑稽,隐隐之中又含着点悲凉的情绪,让人心阵阵发疼,“反正我本来也没想着让别人去保护我,我这种人,没人护得住的。”
任羲翎沉默半晌,这才挤出一个字:“我……”
容澜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担心我会努力去保护你之类的。算了吧,等你什么时候有本事先把你自己保护好了再说。”
又被他说中了,任羲翎有点失落,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容澜面前特别没用,虽然比容澜还要大一岁,却显得比对方弱了不止一点,弱到对方都懒得听他那些夸夸其词的语句。
那时他还期盼着,自己或许还有哪怕一点点兑现诺言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段回忆杀结束
第21章 篇九 旧游(一)
任羲翎还记得,他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后的第一日,去任桓那里拜见的场景。
“身子好了?”任桓从容地端着瓷盏喝茶,依旧没有看任羲翎。这一点双方都已经习惯了,任桓对他这个二儿子从来也说不上喜爱,因此基本上就没怎么正眼瞧过他。不过两人许久不见过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询问他这个儿子的身体情况,不免令任羲翎有些意外。
他思索了半晌,方才斟酌着说了一句:“已无事了,多谢父亲关心。”
任桓懒得同他寒暄,敷衍地“嗯”了一声后,便直切正题。
“近几日,先不必继续修炼了。”
“啊?”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指令,任羲翎一怔,抬起头来满眼的不解。
“不要让我重复。”
见任桓并没有加以解释的意思,任羲翎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他的第一反应是任桓是不是真的已经对他完全失望了,毕竟天行门的功学,父子俩都是心照不宣地清楚。这种玄功的运转需要耗费极高的内力和玄力。内力这种东西还好说,隔上个三五天不练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至于玄力就比较麻烦了,它是确保金木土水火五种元素在体内成功流转的特殊力量,是非常考验修炼者的耐心与恒心的,哪怕只有一两天练习的隔断,就有可能大幅度衰退,并且之后还要花费加倍的时间才能够补回来。
不过思绪一转,他才意识到任桓方才说的是“近几日不必修炼”,那就是意味着要再过一阵才能让他继续修炼了,不过为何中间却要隔上一段时日,这一段时间之中,他要做什么?
“前一阵发生的事情,你别告诉我你还没长教训,”任桓放下茶杯沉声道,“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一根筋通到底,你师父担心就照你这么不计后果地一味修炼,迟早要把自己折腾死,才过来同我讲的。”
原来是师父的意思,任羲翎闻言心想道。吕执纶之前所言没错,他本就不想让任羲翎冒险去尝试那个用内力催动玄力的危险法子,奈何他这个徒弟真是一心求成,执意尝试。任羲翎若是什么时候能把这个敢于冒险的劲头放在正常的训练中就好了。
“羲翎明白了,那,”他试探着说道,“敢问父亲,何时可以重新开始修炼?”
“你的修为忽然流失,应当不是你的过错。总之,在找到阻断修为的根源之前,先停一段时间吧。”任桓道。
任羲翎见他的父亲满脸阴翳地说出这段话,便明白这绝对不是任桓自己的想法了,多半是吕执纶为他分析得来。不过任桓既然能够相信这一切不是任羲翎的过错,那大约也极有可能是吕执纶已经将师徒之间的秘密对话告知任桓了。
只是不知任桓究竟会理解成什么样子,任羲翎不太敢去想。
依旧是独身一人,依旧是那日的一袭半旧黑衣,而他,也依旧在阴差阳错之中来到了那片只去过一次的木林。
他其实不太懂自己为何会走到这里。活了二十余年,他从来就没怎么主动外出过,而这仅有的几次之中有两次都来到了同一个地方。或许他的确是没什么新意,永远都是在重复自己上一次做出的选择,说着曾经说过的话,做着曾经做过的事,而他自己,倒也一直乐在其中。
说起来那个人,也真的是许久未见了。
“就算你什么时候还能想起我这个人,或许我早都不在这儿了。”
他还记得那个人,可那人还在那里么?
“就算此生永不再相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忘记一人,远远难于记住一人。
任羲翎的脑海中回荡着双方离别之前那个人说过的话,刹那间极其想要重新见一见那张已经模糊在印象中的年轻而明快的面孔。
至少他还曾经救过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不管背后有没有什么心机,恩人就是恩人。
任羲翎踏着那条草木掩映的林道,望着那些枯黄还凝着白霜的细草以及铺满一地的碎叶,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然步入深秋了。
身上的衣服单薄了些,他下意识地低头紧了紧斗篷的衣襟,再抬头时,才注意到遥远的视野中竟然真的出现了那个小小木舍的轮廓。
如此熟悉的场景,令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还会在么。
任羲翎定了定神,缓步向那边靠近过去,没走多远心内便已了然,因为那低矮的烟囱中并没有白色烟雾飘出来。
要不然就是出门未归,要不然就是人去屋空。
任羲翎发觉自己的心绪比想象中要来得淡然,大约最近经历了这许多,也没什么能够让他的情绪大起大落了。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挺可笑,也挺可悲。他说过的会一辈子记得那人的恩情,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去报答了。
曾念想能够推心置腹,却原来只是擦肩而过。
任羲翎自嘲地笑了笑,一掌劈碎了内心这突如其来的矫情感慨。转身正欲返回,面前竟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他内心一瞬间掠过一丝恐慌,莫非修为的退步连带着五感都变得迟钝了么,这人是何时出现的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然而当他勉力压下浮躁心思将目光凝聚在那人身上时,一阵强烈的冷麻从头皮直直灌到了脚心。
婀娜窈窕的线条,白皙胜雪的肌肤,如同被血液浸染而成的红唇,以及紧密包裹在身上的那套玄色与紫色相间的衣裙。
这里怎么会有圣蛊门的人!
任羲翎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不过脸上绝对已然没了血色。
他现在纵然身法还有,可修为已然尽废,何况对方擅长的可是蛊虫暗器,若双方真的交手,他根本无异于站着等死。
尚且不提这女子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为何,若她认出自己的话,若她正是那日给自己下了蝎尾草毒的人的话……
任羲翎轻喘了一口气,摆出戒备的姿势,双眼牢牢锁着面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抬手轻撩了一下缀有精美银饰的乌黑长发,开启了双唇。
“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是来害你的。”
那女子的声线极为曼妙,甜腻地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任羲翎被她的声音弄得更加浮躁,用力闭紧双眼,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简直是妖孽。
“圣蛊门的人,来这里作甚?”任羲翎寒声道,将声音压得极为低沉,希望这样至少能够产生些震慑的作用。毕竟他现在没什么战力,能做的也只有在气势上尽量碾压对方。他还从未试过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出口的一瞬间险些以为说话的不是自己。
“不错嘛,居然还能认得出来我是圣蛊门人。”女子根本不怕他玩这一套,轻笑道。
任羲翎冷笑一声:“穿着门派服饰四处招摇,莫非圣蛊门的人都像你这般大胆么。”
女子不以为意,反而缓缓前行向他逼近了几步,任羲翎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他的双脚已经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得厉害,根本就是举步维艰。
两人离得本来就不远,不过几步之间,女子已经同他靠得极近,任羲翎只觉身间弥漫的尽是她身上散发出的不知名的异香,诱惑而危险。
“这位大哥,那你可就是孤陋寡闻了。我们圣蛊门人一旦入了门派,便一辈子都不能穿门派服饰之外的衣服,否则可是难逃其咎。”
“……”任羲翎神经紧绷,以两人现下的距离,他分明就是对方爪下的猎物,若是这女子再靠近一步,他真的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
“哪里像你们堂堂天行门人一样,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还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四处游荡啊?”
女子脸上的笑容原本仅仅是妩媚而已,却在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蓦然变得无比狰狞。任羲翎的瞳孔在刹那间不敢置信地缩紧了,因为女子的右掌就在最后一瞬猛地拍击上了他的胸膛。登时在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撼动,震得他天旋地转,险些倒地,连忙将力量迅速转移到双足上,终于勉力定住了身形。
“你什么意思!”任羲翎厉声道。
“我什么意思?这位大哥你不会真的在跟我装傻吧,天行门和圣蛊门的人凑在一处,还能干什么?”
女子微微扬起眉梢,她的表情中充满了挑衅。
任羲翎沉下脸色:“我不想和你打。”
既不想打,也根本没有资本打。
“跟你说话真没意思,一上来就打不打的。放心,要打也不是我跟你打。不过主角还没来,在那之前只好让我先陪你耍耍咯。”
任羲翎并不想理她,可那女子也不介意,微微偏了偏头,表情又转成了极致的纯良无害。
“话说,你知不知道,一种叫赤天蛛的毒虫?”
任羲翎皱了皱眉,毒虫之类,他自然不清楚,可面前这女子的表情似乎极富深意,隐隐之间令他开始怀疑这赤天蛛什么的似乎同他自己有些什么关系了。可这女子给他的印象实在不算好,他依旧忍住了那点好奇没有开口。
“你不说,我便默认你是不知了。好吧,那就由我来告诉你,这赤天蛛啊,就在距你们天行门不远的一座山里,此蛛百年一产,极为难得。”
任羲翎心头一动,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拖延时间的方式,虽然不知那个将要过来的是何许人,不过在那之前能拖一刻是一刻,便强行按捺下不安与躁动,让自己的面色尽量回归成了平日里的温和。
“哦?听起来挺有趣,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东西的?”
女子脸上笑意更甚:“《毒经》啊,圣蛊门的一本宝书,里面可是记载了天地中所有毒物以及它们的所在地。”
“那你为何要与我提及这些?”
女子似乎并不想与他多做周旋,毫不犹豫便直切向了主题。
“我原本没想到你会这样配合我的。既然事已至此,我便直说了,我要你去带我找到那赤天蛛。”
任羲翎心底暗道,这女子既然没有杀他,果然便是带着目的来的,如今女子已然连目的都说了,占上风的倒反而成了他自己。
“我若是拒绝呢。尚且不提我根本不知那赤天蛛在哪里,而且你又不告诉我你为何要寻那赤天蛛,我凭什么私自带你去天行门附近,我怎的能够确定你没有别有用意?”想到这里,任羲翎彻底释然了,与女子对话时语气也越发从容起来。
女子轻轻一笑:“这容不了你拒绝。”
任羲翎只觉颈间一凉,低头看时,发现女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枚银镖,正抵在他微微散开的领口处露出的颈窝上,忽而感觉眼下的情境有点莫名好笑,这种威胁人的方式,未免太幼稚了些。
“和我比近身战么,那你可真是太没眼力见了。是你自己说的,我是天行门的人,天行门人可是无人不知的近战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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