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这样看着他,轩弈尘脸颊微烫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窘迫地开口:“刚才饥肠辘辘实在饿得慌,连礼教都顾不上,让你见笑了。”
我接口道:“我倒喜欢你这样子,给人感觉亲近些。”我不是在随意敷衍他,见惯他总是守礼清冷的模样,偶尔他放弃伪装,反而叫我怦然动心。
“四处哄骗。”抢过我手上的帷帽,轩弈尘踱步就要下山,走出几步突然停住脚。转身走回我身边,明亮的眼眸蒙上清愁,他凄凄开口:“你在那儿可有看到什么人?有平常女子在寨子里么。我听闻这一带有接连几起妙龄少女消失的事,我想是不是……”
我双眉有一瞬地暗蹙,昏暗中细微的表情他是瞧不见的,我保持着平缓的呼吸,娓娓道:“没有,寨子的屋里我都去看过,都是凶神健壮的大汉。”
轩弈尘安心的松了松双肩,抿嘴道:“是我胡思乱想。”
“我们该离开了,待久了我担心会横生枝节。”魔族终究是没心的,我不会给自己平添麻烦,也无法对无关紧要的人有同情心。
当夜护着轩弈尘下了山,既有帷帽遮面,就无须担心会有人注意到容貌,我干脆在驿站租了匹马。往翔云的路走的很顺畅,官道巡查的都不严,经过的每个关口,也只是粗略检查。赶到边境小镇,我们仅用不到五日。然而一进镇子我就发现异状,我不想贸然行事,带了轩弈尘住进镇上的客栈。我们恰巧住在靠街的一边,位置刚好能观察关门的情形。
轩弈尘轻轻推了推紧闭的木窗,仅是推开条细缝便于偷窥,“离,这儿有些不对劲,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拔出腰间的匕首,用梳洗台边的干布来回擦拭。这把匕首是我从那山中盗匪窝找到的,打造得极好,刀刃锋利寒光逼人,一看就知是把名器,也不知怎会落到那群宵小手中。刀面映出我冷笑悚然的神貌,心中已做打算。
轩弈尘久不见我应答,几步走到我身旁,索性板直我身子,唬着脸道:“你难道是在想做些凶险的事?”
我嘴角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试探道:“你想要阻止我?”
轩弈尘双眸与我直视,神情相当沉重严肃,“我只问你是不是?”
我瞟了眼他抓住我双肩的两手,即使面上没表现怯意,细枝末节却已背叛了他。我嘴边的笑渐凝起寒霜,缓缓反问:“你会怎么做?”之后的话我只在心口划过,并没急于说出口,毕竟话流出口,或就不能挽回了。
轩弈尘与我僵持了一会儿,渐渐松开抓住我的手,虚脱似得坐在我身旁。他头垂得有些低,自嘲的哼笑着开口:“从我跟你离开相府那刻起,我还能做什么。我想现在我的事迹早就已经传遍京中诸皇子大臣的耳中。”轩弈尘怅然长叹,话语里带了些许哽咽,“离,我真的无处可去了。当我恳求你,千万不要做艰危冒险的事,我不想孤身一人了。”
我闻言顿时心口一软,揽搂住肩头微颤的他,“不会的,无论发生什么,轩弃弥都会护着你。”
轩弈尘清雅浅笑,眸地犹有一汪愁苦,沉吟片晌他慢慢道:“我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且不论我们性别,光说我们是亲兄弟,若走错就是天底之大不伦。”稍稍平复心绪,轩弈尘轻笑了声,“其实当我听到他决意要娶诗姬月时,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我知道他一直待我好,可是我们终究是兄弟,从小对我而言他就只是我兄长。从你出现到他娶妻加爵,我和他再不可能回去了。”
轩弈尘穿不惯麻衣粗布,尽褪下只剩内衣,披散的红发半干传来淡幽幽的余馥。轩弈尘手指缠弄着他与我的发丝,他像是看穿我心思般抢我一步开口:“我晓得莫叔叔待我好,轩达、轩才对我忠心,正是如此我更不能连累他们。”
我任由他帮我脱下外衫,却制止他进一步的动作,“原来你赖着我,纯粹是没地儿能去的缘故。”拉着他躺下,我只手环上他后腰,“早些睡吧,明日我去镇上转悠勘探,总要寻个机遇出关。”
轩弈尘轻轻拧了我环住他的手臂,嘟囔道:“不解风情的呆子。”似乎是越想越气,他躺了不一会儿支起身,话语急切,“你可知多少人羡煞你现在的状况?!”
我侧身撑着头,含笑凝视他,道:“心驰神往的人必定很多。”指尖触过他内衣松散露出的锁骨右臂,却没有其他淫靡的动作。
“你……”不等他说完,我兀然轻咬他的下唇,攻城略地似得一寸不落,直到他喉间传来求饶般的喘息声,手犹没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轩弈尘双颊晕出不自然的潮红,喘息声很重,字词支离破碎地启口:“为……什么……”
我一把将他搂紧怀中,淡淡道:“不合时宜罢了。”
轩弈尘连日奔波,体力早就透支,闭眼没多久马上沉眠睡去。屋外大街上的喧闹声渐弱,万籁俱寂的夜,仿佛一切都变得安宁祥和,然而我知道屋外是怎般的闻风声鹤泣,四伏危机在等我按捺不住的那瞬间。
之后的两日我撇开轩弈尘独自在镇里打探,边防查的极严,昼夜都有神将巡逻,纵然想用灵力易容都找不到时机。小镇的街上亦是骚乱不断,常年经商往来的百姓埋怨颇多,又深谙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倒是不少江湖人,不满士兵要求他们摘帷帽检查,时常与巡逻士卒发生冲突。有次我险被逮住,好在周围走江湖的人多,谁都不愿摘下帷帽,几乎要与官府闹起来,这才不得已作罢,因而我不得不减少出门犯险。
轩弈尘坐在圆桌旁悠然自得的喝茶,望着空中盘旋的禽鸟出神,“这只是什么鸟?我好像从没见过。”
我瞧了眼心中暗喜,笑道:“似乎是指茶隼,那可不是普通的禽鸟,被他猛扑下也不好受。镜月境内甚少能瞧见,你瞧这只茶隼久徘徊不离开,估计是镇子上哪家人养的。”
轩弈尘侧头紧盯着我,打量游离的目光让我些许有点不自在,我刚想出声制止他,他先嬉笑开了口:“离可是想到了出关的法子,我看你现在的心情特别舒畅,难道是那只红隼给了你启示,找到离开的办法了?”
我清漠一笑,不以为然地耸肩道:“既然走不得阳关道,我就只能携你过我独木桥。天道险路都能走过,小小的关门算得了什么。”
轩弈尘握紧我五指,“晓得没人能阻挠你。不管你作何打算,不撇下我就好。”语音未消,轩弈尘忽然变得小心谨慎,他专注我神色中细微的变化,低声问:“离,几日来有件事始终萦绕在我心头。起初我乱了心神拉你就跑,但我现在想来,以你的本事根本无须惊恐逃窜。离,你当真如此怕他?”
我沉思片晌,苦笑道:“如果我说我是真的怕他,你会看不起我么。”
轩弈尘淡笑摇头,“离不是怕他所以四处窜逃,你是在拖延时间,好让皇上平安回到神武。”
我端起桌上茶杯小口啜了一口,茶已经温的失去茶香,苦味渐在口中漫开。我微眯眼眺望远方,略略正色启口:“救兮月便是救两国百姓,如果兮月在镜月境内出了事。两国开战无可避免,到时生灵涂炭可怜的终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轩弈尘私下里跟我甚是亲昵,神态与初见时有着天壤之别。他故意身着了件单衣,衣带松散,倚在我胸膛,微微抬头直视我,笑似弯月的眸子秋波盈盈。娇媚的神态,掩饰眉目间却隐约有些郁郁,“离是不是快办完事,要回去了。”
“是”我轻抚他的脸颊耳根,温柔道:“你想跟我走?”
轩弈尘微颔首,略有羞赧地开口:“可以吗?”
我看着指尖摩挲着他细嫩凝脂,心中燃起的火烧得我口干舌燥,我干咽了下,手指微颤地扎紧他的衣带子。笑道:“只要你愿意。”
第85章 边境接应
这一日的整个下午,轩弈尘始终没与我说过只字片语,耷拉嘴角气我的坐怀不乱。他独自坐在半闭的窗边饮茶读书,连茶壶都看得很牢,半杯茶不愿意赏我喝一口。我坐在轩弈尘对面,既没茶品,还得不时受含怨的白眼,只得喝着屋外的西南风放空出神。
屋里静谧安闲,街上却早不太平,急切杂乱的哄闹声从早起就不曾断过,除却神族的几人,来往巡逻的士兵面色皆露焦虑不安。不止如此,我着意心细观察,似乎百姓都有些局促惊惶,大街两旁多家店铺都紧闭店门。午后不宁慌乱的气氛愈发明显,正该热闹的时辰,路上行人只有零星数人,往来的都是行走江湖之人,不见半个行商商贾,当真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我好奇又惊诧的官网局势,心痒难耐,极想下去探个究竟,好在理智驱使,我憋着没轻举妄动。
一晃,日薄落西山,远处的夜幕已低垂,暮霭沉沉,落日余清阴。
轩弈尘亦被光影斑驳的漫天晚霞吸引,目光定在霞云间出了神,低低呢喃:“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到镜月,再见眼前这番景色。”
我轻柔地拍拍他肩,“不会很久的,想你三哥必定给你留了亲王府,肯定委屈不到你。”
轩弈尘犹疑许久,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相问:“离不怪三哥这样做吗?”
“或许你会觉得他这般做是种背叛,但我并不认为他做的事有什么错。”轩弈尘受的礼教与我的所学相悖,所以不大能理解我想法也不奇怪,我见他疑惑不解,笑道:“他是被形势逼得迫于无奈罢了。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不是他就是别人,既然总要有人奉旨来抓我,起码轩弃弥来能善待我些。”
我见他仍旧想不开,愁容阴郁地绞着手,便抓起他微微泛红的手,“你想想看,魏王府警备森严,平日里雀鸟都不能随意飞出,怎就让你逃出来了。他是有意放你来报信,只不过表面功夫不得不做,否则怎么瞒过宫里那位。”
轩弈尘对我的话半信半疑,不过轩弃弥是他的亲兄长,多年手足情,终究不愿多有怀疑。
立秋已过,夜幕降临的越发早,街上人逐渐稀少,两旁掌灯的店铺不多,平常人多尚且得多观察会儿,今日却等不得了。我看着在客栈门口官兵,手上拿着的两张卷纸不是被打开,依稀能见到是两人的画像。
轩弈尘立在走廊边,透过门缝朝外张望,不一会儿跑到我身边,着急地开口:“离,外面十分吵闹,似乎是官兵查到店里来了。”
我微一沉思,当即灭了屋里的烛火,我又打碎茶杯把碎瓷片打落对街所有的灯笼,纸灯笼落地的同时纷纷被点燃,登时客栈外人仰马翻,连官兵都停下搜查去帮忙打水。趁混乱之际,我扶着轩弈尘爬出窗外,轻手轻脚走过瓦片屋檐,拐进小巷一边。
轩弈尘抹了满掌墙灰往自己脸上擦,又把手弄得脏兮兮的,自言自语说:“这样子应该暂时能掩人耳目,我们该怎么出去才不让人注意呢?”
我拿起小巷深处破旧的木桶,“你瞧着如何?蒙混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轩弈尘双掌轻打我脸颊,旋即噗嗤笑出声,“不晓得泥泞能不能遮住你傲气。别人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你是想藏都藏不住身份。”
说话时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来帮忙,有两盏烧着的灯笼被风吹到一角,点燃了一户人家的左院外堆积的干草,火势逐渐猛烈。镇里的房屋大多相连,这火势要控制不住,必定会殃及池鱼。冲天的火光熊熊燃烧,果然引来周遭不少巡逻搜查的官兵,除了关口有官兵严防看守,镇上的守备明显松散许多。
时机成熟,我们赶紧冲进救火的人群中,交递木桶的同时顺利溜进对街暗巷。镇子的壮丁多被火光引去,我与轩弈尘轻松躲过三两士卒,极顺利的躲进镇旁的山中。
“你在看什么呢?”我拧干用山泉水浸湿的粗布,轻手擦拭他脸上泥灰,眉眼带笑道:“放心吧,刚才浓烟滚滚看似火势很大,不过是烧着了些湿草罢了。你仔细瞧刚烧起的那块,哪里还见得到火光,估计我们刚逃到山里就已经被灭了。”
轩弈尘仔细着帮我擦去泥印,放松地吁了口气,“总算要出镜月了,一旦我们进到翔云,就用再怕身后追兵了。”
事态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容易得反而让我惴惴不安。我拽了轩弈尘的宽袖,神情略紧绷,“快走吧,到翔云再好好休息也不迟。”我连日来行事一直都很谨慎,轩弈尘习惯见我这模样,并没注意到细微的变化。
静谧无声的林子一片祥和,我却是越走越心乱,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轩弈尘走了这么些天的路已经疲惫不堪,抬不起的腿脚不小心被碎石块绊到,亏有我拉着,险些摔倒受伤,“离,你是怎么了?今日你似乎特别烦躁。”
我心不在焉道:“还记得你午时你看到茶隼么,它是魏子稽的爱物。我先前传了封灵信给婉娘,让她派人来翔云这接应,不想是魏子稽亲自前来。 ”
轩弈尘听闻很是兴奋,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拉着我就往翔云的方向赶路。眼看就要进翔云境内,犹未出现突发的麻烦,我逐渐放松警觉,忽然树丛中射出一支冷箭,直接擦过我右臂。扎眼间我们便被团团围住,树林里窜出二十来人,人手一把□□直对着我们。
身后的枯叶被人踩的沙沙作响,在万籁俱寂的林中像是野兽沙哑的嘶吼,一点点迫近,在无尽的黑暗中令人更觉心惊。
“苏兄匆匆离开京城,怎都不通知我一声,倒让我好找。”逐渐走近的身影渐露出容貌,轩弃弥神色淡漠叫人无法捉摸,他的目光扫过我,却也没在轩弈尘身上逗留太久,低声呢喃:“你终于还是做了选择,不顾一切跟来了。”他后面的话很轻,轻到即使我的耳力都无法听清。
我把轩弈尘护在身后,仔细观察四周官兵,淡然笑道:“你怎会料到,我们会从这儿出镜月?”
轩弃弥摊手道:“我不比苏兄料事如神,只不过运气好些。安插在神武多年的探子,无意截获飞往边城的信鸽。”他的唇角轻扬,沉着下有着成事的自信,“虽说有书信为据,我依然不敢全然相信,好在陵谷关有重兵把守,否则那儿已经大乱了。”
轩弈尘猛然挣开我,转瞬跑到我身前,纤弱阻挡在我眼前,强硬道:“三哥,苏王爷是镜月的贵客,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
轩弃弥抬了抬手,士卒果然立刻放下□□,只是他们仍紧绷肌肉,始终未曾放松。“此地多有野兽出没,不得已我才命人带上武器。适才你们这动静大,才引起误会,还望苏兄谅解。”
我静静注目轩弃弥细微的神情,淡笑相问:“不知道魏王焦急追来是有何事?”
轩弃弥余光微瞟其中一名官兵,斟酌片刻方张口:“父皇有事想找苏王爷商议,不想王爷离开的匆忙,我不得已只能快马追来,请王爷随我回去。”
“镜月这般的待客之道真让我大开眼界。当真是笑话!本王来去几时需要向镜月皇帝汇报了。”我说罢拉着轩弈尘就往后退,纵然得令要抓我回去,却没人敢让我有损伤,就这样退一步进一步到了两国交界。
二十来人说多不多,但足以将我们围在中间,动弹不得,况且他们手持□□,我想不用灵力带轩弈尘全身而退几乎是没可能。月色从疏密的枝叶间朦胧透下,映照在每人的脸上,冰冷似弓箭上泛出的冷光,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呼吸都愈发低沉。
轩弃弥眉间微扬,淡笑的嘴角刻意掩饰恐慌不安,“苏王爷该清楚,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与其困兽之斗,倒不如放弃抵抗。”他嘴上逞强,手却一直紧握剑柄,警惕四周的风吹草动。
轩弈尘紧挨在我身边,轻声道:“离,别管我了,你自己快走吧。三哥只是拿你回去交差,他对我不会多有为难4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你不用担心。”
我抿嘴看了轩弈尘一眼,如何舍得放手,纵然他抱着必死之心,我也不会眼睁看他去送死。我太了解湮濑的性格,轩弃弥若无法带我回去交差,那被抓去的轩弈尘怎有活命的机会,必是到时闹得满城风雨,逼迫我自己现身。
咂舌声在静谧的夜幕中格外清晰,有人在昏暗中讥嘲道:“镜月的待客方式当真让我瞠目,试问魏王一句,苏王爷是犯了什么罪行,竟要受此礼遇。”忽然传来声响的方向有只禽鸟急冲而来,我们身后的士兵为躲攻击急速跳开,定眼一看正是那只茶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