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完本[古耽]—— by:冢祭
冢祭  发于:2017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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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弈尘烦躁的很,蹙眉道:“锦上添花的东西,我不稀罕。若离喜欢,晚些送来的我都留了让人给你抬去。”
苏兮月打趣说:“六皇子早些说呢,刚才那数箱我好替苏留了。”
我晓得苏兮月那点小心思,对轩弈尘也没诸多避忌,坦言道:“留下让你充进国库么,你倒算得精。”
轩弈尘含笑开口:“离多月前抄庞府的家当,数目是多于这些。以我所知,神武国库已被填的盆满钵盈,怎么还看得上那几箱。”
我摆手不认同道:“谁会嫌钱多,这可比奢靡浪费更荒诞。”今早起潇湘馆内家仆络绎往来,显然是比往日更忙碌,我注意了会儿,困惑问:“你是打算举家搬迁么,怎么近来馆中奴仆都在收拾物件,把你房里的东西都打包装箱了。”
轩弈尘无奈地耸了耸肩,眸光略有埋怨地远眺馆门,“我过惯了清净的日子,近来非但嘈杂无比,而且登门而来的皆是我不待见的人。眼不见为净,我赶不走他们,那躲开总行吧。”
我随口便道:“镜月境内你躲哪儿不都一样。”
苏兮月先于轩弈尘慢悠悠张口:“可是谁满口答应过,只要六皇子愿意,可以在自己府上长住的。”
那时相邀是真,只是时过境迁,许多事早就起了变化。有如今的轩弃弥护着,轩弈尘压根不必到神武避祸,遂而我没再做他想。我望向轩弈尘充满希冀又疑惑的双眸,迟疑俄顷我浅笑道:“我从不食言。”
轩弈尘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提议说:“在府里闷了好些日子,现今又被那些大臣闹得不安宁。离若没意见,我们去莫叔叔府上坐坐,也好避开门外的麻烦事。”
轩弈尘是铁了心要出府避烦,压根就不等我们回应已让家奴送来麻布粗衣,又催着我们换上。出府亦不是正大光明从前门驱车离开,轩达带我们穿过杂草颇高后院一处,角门外等着的是府上杂役用来添置放货的车马。想来便觉好笑,仿若是逃难似得,轩达有意躲避择偏僻小路绕道,小半日才到相府杂役出入的小门。
第83章 条件交换
相府管家见轩弈尘到来,也不多问缘由,立刻把我们带进相府一间厢房歇息。恰逢莫宗严从宫里下朝归来,从管家那闻讯得知我们到相府做客,匆忙赶来间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粗糙的布衣与丝绸银线绣制的朝服对比显著,莫宗严冲进偏厢顿时一愣,手停在衣扣陷入两难,他身上朝服无论穿或褪都是僭越失礼。
轩弈尘忙伸手虚扶打算下轨的莫宗严,难得一本正经道:“莫叔叔若是请罪了,就当真不拿我当自己人。”转身微动脑袋,嘱咐说:“李管家,你赶紧陪相爷去换常服。”
苏兮月吃了几口冰镇过的西瓜降暑,含糊道:“你对莫宗严真是客气,半点架子都不摆。”
轩弈尘听罢眸地氲起几丝哀伤,转瞬消逝,淡笑解释:“我和三哥打小就受莫叔叔照顾,若非他岂有三哥今日风光。比之轩煌,莫叔叔更……”
“六殿下切莫如此高抬微臣,微臣全心照料你们,皆是皇上的圣心心系众位皇子。”莫宗严话说的冠冕堂皇,背对屋外小厮冲我们使眼色。厢房不比内院,闲杂人往来频繁,纵然是在自家府邸,谁也不确定隔墙就无耳。
我神会莫宗严心思,点头应和说:“六皇子怎不知皇上爱子之心。”
莫宗严目光转到我身上,颔首而笑,“贵客前来,我已有失远迎。苏王爷请移驾到内院,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回到内院莫宗严就全然变了副模样,整个人都松快许多,等相府小厮勘完茶,忍不住戏谑道:“恐怕明日城中要传遍蜚语,说我相府买来三个花容小厮。”说着莫宗严摇头长叹,“老朽名声怕是晚节不保了。”
麻织布料十分粗糙,苏兮月的手背被磨的微红,他干脆卷起袖管露出丝缎的里衬内衣,“莫相爷名声远扬,举国上下没有不服的,连远在神武都有耳闻,怎会有人数你短长。”
莫宗严谦虚一揖,忙说:“您夸赞了,宗严实在不敢当。神武宰相纪非明实乃青年才俊,与其相比,宗严无不惭愧。”
苏兮月摆摆手,余光不自觉飘到我这,含笑道:“苏眼光独到,这事别人可不敢居功。”
“我早耳闻苏王爷眼识精准,不然何来如今神武朝堂诸多能臣。”客气话说的足够多,莫宗严瞟到轩弈尘散懒无聊的神色,笑道:“你们今天落难般逃到我府里,是被朝堂一干大臣烦怕了吗?”
轩弈尘瘪嘴不满,“有他们在潇湘馆外堵门,当真让我寸步难行。赶不走又不能让人捆回去,我无法可施,就只能躲到你这图片刻清净了。”
莫宗严眉尖稍稍上挑,反问:“你们就不怕我这也是一样情形吗?”
无事波动平静无纹的水面,大瓷缸里的睡莲随波浮动,飘出清淡莲香。我静默片刻,笑道:“现在那群到处乱窜的苍蝇想要保命,多半会想出些上供贿赂的烂招。莫老哥为人怎般,他们与你个用处多年,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敢问谁敢前来送死,活腻的人毕竟是少数。”
莫宗严颇感可惜地喟叹,极是失望道:“我很是希望能有些自投罗网的,以后亦可轻松些。”
我仔细打量莫宗严,岁月的踪迹显露在他嘴角眉梢,比起纪非明初出茅庐的冲劲,莫宗严显然从容稳重,周旋在朝臣中亦更老练些。不知是年纪的缘故,还是朝堂事烦多操心,他眼角褶皱很深,愈发藏掩起他本就不曾显露的情绪。
“苏老弟在看什么?”或是被我直盯着很不自在,莫宗严略急切的发问,说话时身子不由得的挪动了几寸。
我噙起一抹笑意,有少许的困惑不解,“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莫宗严看了我一眼,干笑了几声问:“怎么突然说起宫中之事?”
其实我也说不上何故,只是看他眉眼觉着异于往常,遂而随口问他。我细细观察片晌,娓娓开口说:“总觉得你今日心情分外好,才想着是不是宫里发生些好事。”
莫宗严眉目有瞬息一动,仿佛是认输般摇头,又似回应我话意的颔首,“不错,宫中确实发生件大事。我猜想苏老弟应该已经收到些风声了,你安置三殿下与六殿下身边的人,我大多都是见过,没有哪个是吃素无用的。”
“只听说那人找三个前去密谈许久,就不知他找三哥所谓何事?”昨晚晚膳时分确实有下属来潇湘馆找我,我既将轩弈尘纳进自己羽翼下,轩弈尘清楚我派人护他们的事,先前还对我开诚布公自己的底细,我如何能叫他寒心寻借口遣走他。
莫宗严目光逐渐深邃,好似接下来要说的话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沉吟良久,他缓缓开口道:“昨日酉时,我与朝中几位重臣被召到御书房,说是有关皇子的要事。我本以为商谈的内容会与大皇子息息相关,却万万不料是要与我们商议监国人选,更是册立太子一事。”莫宗严的话完全在我们意料外,惊得我哑然半晌说不出话,他看我们不说遂顺口说下去,“我猜不透那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照理是大皇子把他请来,他即使不喜大皇子也不该帮对敌,实在是摸不清啊。”
我慢慢吞下碗中冰镇的甜汤,努力平息心下忽起的不信任与惊疑。理清头绪的同时,我想起那日寿宴发生种种,逐渐忆到湮濑使过的各种手段,心不由寒了三分。表面强行装的没半点事,我冷笑道:“轩曲浩把湮濑请来,自以为将来必定坐拥天下,殊不知自己只是湮濑手中的那枚棋子。从来没人敢对湮濑不敬,何况是话中暗语威胁,岂不是活腻了。”
苏兮月颇赞同的点头,只是想到细节处反生诸多疑虑,不禁呢喃:“他现在是镜月国君,想要扶持哪个皇子做皇帝都可以,为何偏偏选上与你交好的轩弃弥。”
“圣旨已经宣了吗?”轩弈尘转头看向莫宗严,话语里满是迫切焦急,也不等莫宗严回答,“三哥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我这就去趟魏王府。有当事人说出情况,总要比我们胡乱猜测强。”
轩弈尘说罢就动身前往魏王府,我们暂且无事能做便留在相府,等着晚些时候他传回的消息,以便到时再做打算。
骄阳当空,三伏天的正午是极为难耐的时分,哪怕是在廊檐遮阴下走数步都能让人汗如雨下。莫宗严嘱咐了管家摆饭,干脆就在内院书房里随意吃些。饭后苏兮月渐不敌睡意,倚在矮榻边,头枕着墙酣睡起来。
清脆声从我两指间传出,马上响起敲门声,进屋的人身着相府三等家奴的服饰。莫宗严心中疑窦颇多,却没打算开口询问,只一味的静观其变。
“爷,请吩咐。”能让我差遣的仆从,都是影千万人里挑出来的,话不多却个个能干实事。
我指向正在酣睡的苏兮月,神色凝重道:“你即刻去准备辆车马,谨慎着行事。我要你今日就驾车送小侯爷回神武,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必须保他无恙回到神武。”我怜惜的望向苏兮月,指尖似有若无的触碰上他脸颊,“你不用担心中途会出岔子,小侯爷到神武宫中自然会醒来。”
这人接令旋即离开,没有多余的过问与迟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相府西边角门外已备了辆马车,从外看朴实无华,车内却布置的精致。我亲自抱着苏兮月上了马车,不忘在马车外设下灵咒,再三确保无虞。
送走轩弈尘的车马,我与莫宗严一同回到小书房等确切消息。
莫宗严在旁憋了良久,忍不住笑问:“苏老弟就这么放心么,镜月皇城离神武皇城相隔几千里,很容易横生枝节。”
我无奈笑道:“我自己抽不开身,一时搬不来救兵,能信任的就只有早先安插在镜月的几个人。”我顿了片刻,叹息说:“这些人都是跟我出生入死过来,有多少能耐我清楚。”
莫宗严略点点头,继而声音略沉,似有顾虑张口:“冒昧想问句,苏老弟几时将人安□□相府的,所为何故?”
我并不惧莫宗严地质问,起先目的就纯粹,被问起来也没什么需要藏捏,“莫老哥可知我派人时刻保护那两兄弟的事么。”莫宗严没张口,就点头回应我,“我与轩弃弥既是同仇敌忾,自是要让他前路走的更顺畅为上策。说句僭越的话,他能有今日全赖你暗里支持,有你便他登基之日,于我来说,保你便是保他风顺。”
莫宗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笃笃’敲击桌面,凝重的嘴角忽然划出弧度,哼笑出声,“你说的真是够直白。”他捋了捋胡须,停顿俄顷说:“你倒是提醒我了,等三殿下继位,我是该考虑休息一阵子,免得功高震主,晚年凄凉啊。”
我随手翻阅小书房桌上的邸抄,都是出自莫宗严之笔,笔力雄健却不拘泥,气派雍容的很,见字就是见人。我赏字出了神,半晌听到咳嗽声适才回神,笑道:“莫老哥一手好字,当真羡煞我了。”
莫宗严没半点谦虚,摆手说:“你要不嫌弃,挑看得上眼的拿去。若没得眼的字画,你给我篇喜爱的,我当即写来送你。”
“那我不客气了,镜月谁人不知你的字画值千金。”我说罢围墙细赏,挑了几幅当即取下收起,边赏玩边笑说:“看莫老哥的字真是享受,想必皇上定没看腻。倘若你真收笔且告老还乡,真是可惜。”
莫宗严眼看我搜刮一通也没蹙眉,反倒朗声大笑,捋须摇头状似无奈开口:“敢情你是替三殿下留人了。”他环顾小书房四周白墙,显然空荡许多,“挂起的字画皆是我自认的佳作,多年积累就得几幅,连两位殿下讨要过数次,我都不曾松口曾宇。现今倒好,快被你拿走太半。”说话间,他微微叹了口气,复又说:“我从前就有打算,字画挂满这一屋子就告老还乡了,现在看来时日漫长的很。”
瓷缸里的冰化了便换新,常日堆在小书房里,即使屋外艳阳毒辣,屋里我与莫宗严聊得热火朝天亦没觉半丝暑意。王府离相府路稍有些远,大约单程就要个把时辰,被封太子一事又发生的突然,那两兄弟必会说上好一会儿的话。我们俩也识趣没多等轩弈尘,早早让相府家仆在小书房摆了些吃食,我本就胃口不佳,心头又有心事压着,愈发进的少。
用过晚膳,我随意从书架上寻了兵法书翻阅,翻了大半本却是一个字没看进。眼见着快要到戌时,轩弈尘尚未回来,我心里是越发忐忑不安,心情更是毛躁。
莫宗严气定神闲的在练字,写到一半喟叹的搁下笔,浅笑说:“你似乎特别烦躁。”
我合上书努力表现得镇定自若,强颜欢笑道:“暑气燥人,难免会上火心烦。”
莫宗严是个眼尖的,怎会轻易被我糊弄过去。他直逼看向我的深邃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静默斯须,话音减弱几分,嚼字犹清晰,“苏老弟虽刻意隐瞒身份,但我仍是能窥探一二。这炎炎夏日怎会让你心绪烦乱至此,况且你我周遭数座冰山,心平气和感受不到暑热。”
我想辩驳却半句话说不出,心浮气乱的我已略失去理智,哑然与他对视,不自禁地无奈叹息。莫宗严见状轻笑,“其实你今日下午送走他时,我就已猜出此事轻重缓急。”
“我能做的很少,只有尽可能保他们平安。”我把手头的书轻搁到肘旁小方桌,不知何因,心中事被人点出,我反倒平静了许多。
莫宗严黑眸不是转动,良久陷入沉思,呼吸不由地沉重很多,“你是说,他昨夜找三殿下的谈话内容,不只是与他长谈并要封三殿下为太子这么简单,还附带了条件?”
我肯定的开口:“必然是如此。”
闻言莫宗严脸上蒙上层疑惑,考虑很久仍没想透彻,“依你反应来推测,他必然是个非常人。恕我多嘴问句,凭你现在的实力与他抗衡,谁输谁赢?”
“现在的我毫无胜算可能。”我坦然回答,既然自欺无用,不如面对现状想对应之策。
莫宗严张嘴许久,想不出接口的话。我见他神情尴尬,自嘲笑道:“你不必宽慰我,我心中早做计较。而且世事难料,不到最后我还不会认输。”
他听闻颔首说:“你能这么想就好,我生怕你想不通钻进牛角出不来。”莫宗严话间一顿,“你别怪我管的事多,我只希望轩弈尘以后的日子能过的顺畅。”莫宗严微垂的眼帘露出隐讳的慈爱,犹豫不觉又不敢道明,“我与他们母妃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又是看着他们两兄弟从小长大。不瞒苏老弟,我已是不惑的年岁,没有子嗣亦无心娶妻生子。自她入宫后,我一味的想着江山社稷,所以那两兄弟,于我而言,早是视如己出,只望他们这生能平安顺遂。”
我感慨于莫宗严的痴情,亦惋惜有情人相望却不能相守的造化。“往事如轻烟,散了就让消逝吧。不过适才外头嘈杂,莫老哥的话我都没听清。”
莫宗严撩开月影纱,释怀轻笑道:“是啊,都多少年的事了。”
月色清凉如净水,月光穿透薄雾愈显温和朦胧。莫宗严府上的琴乐师傅正在抚琴,灵动而舒缓的曲调似乎也是因今晚的天色有感而发。与多数贵胄家的乐姬不同,我依稀记得那是位花甲之年的老先生,他吃穿用度皆是莫府在管,身份却不同于签卖身契的家奴。
莫宗严一时起兴,执起架上竹笛与筝乐合奏。我静默在旁赏月听乐,更恰当说是闻知音之交的灵犀交流。
忽然笛音戛然而止,莫宗严皱了皱眉,焦急道:“铁定发生大事了。”
我朝昏鸦的院中望去,光瞧上轩弈尘气喘快跑的模样也知大事不妙。轩弈尘赶来的匆忙,早把礼仪忘却脑后,他砰地打开房门,二话不说地上前拉住我就要走。
“发生了什么事?”我站立不动,细细打量轩弈尘,他发髻松散似绾而松,面色惨白的叫人心惊。我瞧着他的模样越发生怜,纵然知道事态紧急,仍气定神闲道:“你先缓口气休息会儿,有事慢慢说来。”
轩弈尘双眸望向我,再不是以往的淡然从容,眸中擒泪直摇头,“可等不得了,你必须现在马上离开镜月,无论如何一定要走。”
我极力安抚焦虑的轩弈尘,“你先冷静下来,有话慢慢说。”
“苏老弟说的不错,你不说原由地干着急不是办法,说出来我们好想对应之策。”莫宗严嘴上还算平静,紧蹙的眉间却流露出他的心慌。
轩弈尘稍稍缓过气,又要施力拽我离开,“真的留不得了,我是从魏王府逃出来的,全靠轩达掩护否则我都赶不来报信。我无意听到三哥心腹的对话,原来三哥与那人以你为交易,再过会儿三哥他就要来相府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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