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请问你是在花园里迷路了吗?要不要我领你回去?”
安和略微一惊,转身看到是寒之,不禁笑了笑。
“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还没睡吗?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夜色很美,出来看看。”
“那我陪你一起看。”
“你穿的太少了,回去吧,不然要得风寒的。”
“这样就不冷了。”寒之猛地从正面抱住了安和,安和身体一颤,显然没有准备。他把手举过腰间,似乎想要回抱寒之,但最终还是把怀里人轻轻推开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寒之的头发,轻声问道:“怎么了?像只撒娇的小猫。”
“安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我本无关系,我任性无理,又常常给你惹麻烦,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生气?难道仅仅就是因为你欣赏我的才华?”寒之忍不住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安和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的确欣赏你的才华,但是我更欣赏你对生命的热情,你像一团火焰,明媚灼热,这正是我所没有的。你问我为什么能容忍你的任性无理,因为我觉得那正是你难得可贵的率真。如果你像其他人一样,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毕恭毕敬,那你也许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寒之,你的这种真实让人着迷,我想守护住你难能可贵的本性。”
“我也想守护你。”寒之望着安和,认真地说。
“……”
“安和,我也想守护你!对我敞开心扉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那么寂寞的样子。我也可以……”
“太晚了,回去吧。”安和打断了他,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说得太多。寒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安和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第6章 第六章
沈府设宴自然是热闹非凡,城里有头面的画家、画商几乎都到场了,客人们相互寒暄,显然都是熟识。寒之的画被放在前厅显眼的位置,供来客品评。
“这位就是顾寒之,是我偶然发现的少年画家,在艺术上极有造诣。但寒之笔法尚嫩,仍需磨砺,希望诸位多多给他指点帮助……”
安和向众人介绍着寒之,可寒之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昨晚花园的情形。安和介绍完后,一些人开始过来与寒之攀谈,但更多的人则簇拥在安和身边。
“这就是府上少年的画?妙,妙啊。老朽都要甘拜下风了。”
“沈会长果然慧眼识珠,我看沈会长这识人的眼光不亚于苏老爷子了。假以时日这孩子必成大气啊!”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苏老爷子是清河最有名的画商,极擅识人,手里捧出过不少名画家。当前国内最有名望的画家当属白赋、崔文,而这白赋早年一贫如洗,就是被苏老先生发现并大力培养的,虽然现在已经离开清河去了都城,但是他始终记着苏家的恩情,所以苏家年年只白赋的画就赚了个钵满瓢满。
“看来这回画界又要多一颗新星了,我们这些老人也该让贤了。”
“可不是嘛,哈哈哈……”
“哼,画得也不过如此嘛。沈会长这么捧,我还以为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呢。”有人小声议论着。
“哈哈哈,薛画家怕是嫉妒了吧。”
宾客们谈论着寒之的画,或抑或扬,寒之不知道他们是真心喜欢自己的画,还是为了讨好安和而假意奉承。想到这,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他看了看被人群围住的安和,转身离开了前厅。
随着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小,寒之走到了中庭长廊。他坐在廊下,
看习习微风把紫罗兰的长藤吹得前后摇摆,阵阵花香让他觉得舒爽了许多。
“看来我们今天宴会的主角有心事呢。”
陌生的男声从后面传来,寒之回过头,只见一个衣着考究、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了身后。寒之料想这应该是哪位跟过来的宾客,所以并不是太想理会。
“像一群吵人的蜜蜂,不是吗?”
“什么?”
“屋里的那群人啊。与其说他们是来鉴赏画的,不如说他们中更多人是想借机与沈会长攀上关系,你画的好坏,他们根本不在乎。不正像是一群在蜜糖周围打转的蜜蜂吗?”
“那你呢,你为什么来?”
“我听说沈府来了个少年天才,所以特地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果你真的像传说中一样厉害,那可是个不错的商机,我会和你合作的。”
“看来你也不过是只蜜蜂啊。”
听了寒之的讥讽,年轻人并不恼,反而笑了起来,“哈哈哈,这算是对我敏锐嗅觉的赞赏吗?”
这人言语虽有些轻浮,但举止却自信十足,寒之对他不免有了几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苏朗。”
两人闲谈了几句,苏朗表情认真了起来。
“老实说,你确实有些才华,画里也带着灵气,但你的画还远称不上是佳作。美则美矣,但是缺乏蕴藏的情感,空有一副漂亮的外壳,不能够触动人心。真正的好画,除了要有精巧的画工,更重要的是,能透过画面把作者的心境传递给观看的人,引发共鸣,让人心无旁骛地置身画境。”
“蕴含感情的画吗……”寒之若有所思,“你还挺懂的嘛!”
“当然。”苏朗一笑,“不懂画怎么作好画商?等达到了那种境界,你的画可就值钱啦。”
“…………”
第7章 第七章
“谢老板,你盲目跟风抬价,咱们清河的整个纺织业都会跟着起波动。”
“沈会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一家要抬,全国都是这个行情。你不会是看只有我们染布行赚钱,心存嫉妒,故意与我为难吧?”
“谢老板,咱们都是清河的商人,谁形势好,都有利于商会的发展,沈某怎么会嫉妒?”
“那你倒是说说不让蓝布涨价的理由。”
“沈某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纺织业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蓝布价格一旦上浮,相关的织布、制衣等诸多环节的成本都要跟着涨,价格一旦变动了就很难再调整了。你大可把蓝布以低于国内的价格销往外地,何必非要搅乱本市物价。”
“沈会长说的轻巧,加上运费,我们的布也就没什么价格优势了,根本是费力不讨好。”
商会大厅里,沈、谢二人争执不休,起因是今年全国各地的蓝草普遍欠收,故而蓝布的价格持续走高。而清河周边的专供草场产量却没有受到影响,以谢广陵为首的印染商认为即使如此,也应该顺势提高蓝布的价格。但以沈安和为首的其他布料商则认为,既然蓝布成本没变,就不该涨价,以免导致物价混乱,让本市居民也得跟着买高价布。依照商会的规矩,无论哪一行业要调整价格,都必须经过商会同意,故而沈、谢二人因为此事已经争论了好些天。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个坐在长桌稍远处的商人开口了,此人身着西装,在一众长袍间格外显眼。
“我看这事,两位老板各退一步,就可以很好的解决。”
“苏先生有何高见,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不敢说高见,不过是一点小想法罢了。”苏朗嘴上谦虚,眼睛却扫视了一周才继续说道,“其实谢老板你们不仅不应该涨价,还应该降价。”
谢广陵面有蕴色,但苏朗示意他听自己把话说完。
“当前国内蓝布的价格不断上涨,倘若在座的染布行老板们,不仅没有涨价还降了价,这一来当地老百姓定念诸位的好,以后在本地生意肯定更好做;二来这低价也会吸引外地的布商过来采购,布料既能销出去,还节省了运费,岂不一举两得。而且……”苏朗顿了顿,“还可以借此要求外地进货商跟自己签下长期采购协议。各位老板,这样你们既没有什么损失,又能够长远发展。”
听完苏朗的主意,不少人表示赞同,但沈谢二人并未表态,沈安和说时候不早了,建议改日做决定。
“这苏先生还真不简单呢,怪不得苏老爷子能放手让他掌管整个生意。”
“那是。人家留过洋见过世面,你没看他成天不是西装就是短衫的,还不许别人叫他老板,只让叫先生。”
“这人虽然年轻,但颇有城府,而且看中的东西势在必得。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手段确实厉害。”
“还是苏老爷子有福气,有这么个儿子,早早地就可以颐养天年了。听说他现在四处云游潇洒,不像咱们一把年纪了,还得给子孙忙碌。我家那个败家子,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
“谁说不是呢。”
从商会出来后,几个商人不住地谈论着刚才的事,唯有谢广陵一言不发,此时他的心里正在盘算计划。他觉得只要沈安和还坐在会长的位置上,自己就得处处受他牵制,必须要把他除掉了。沈安和太谨慎,从外部不好找出破绽,必须要从内部着手,看来是时候把那个人找回来了。
沈安和不喜欢苏朗最后说的“以布价要挟进货商”,他认为有失商人德行,所以没有当场同意他的方案。可他也明白,其实这事基本就算定下来了,因此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回到府里时已经很晚了,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趴在扶椅上睡着了的顾寒之。
“寒之,寒之醒醒。”
顾寒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安和顿瞬间露出了笑脸,“你回来了!”
“怎么睡这了?”
“我下午画了幅小像,觉得还不错,就想着第一时间给你看看,于是坐在这等你,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怎么也没人送他回屋睡?”安和转身问一旁的小舟。
“他的脾气您还不知道?除了您,谁的话也不听。”
寒之冲小舟做了个鬼脸,安和也被他逗笑了。
“好了,起来吧,我送你回房。”
第8章 第八章
入秋后,沈家的绮罗纺越发忙碌了,安和今天也是到了深夜才回府。车子刚开到门口,他便发现大门的石狮子旁有个人影,像在等他的样子,他以为是寒之,赶忙叫司机停车,自己走了下去。
可走近了却发现这人明显要比寒之高许多,不是寒之那会是谁呢?安和本能的起了警觉,在原地停了下来。那人见他不再向前,就自己走了过来。司机察觉到了不对劲,把车子开了过来,灯光打在那人身上。等安和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转而惊喜的喊道:“小城!?”
“家主。”被唤作小城的男子语调平淡的应了一声,但提着行李的手却在微微抖动着,可见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小城,真的是你!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见他不答,安和也不愿勉强,“你怎么在这里站着,为什么不进府?”
“除了你,沈府哪有人愿意看见我?”
这话让安和心里一阵难受,往事不由地浮上心头。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来,跟我进去。”
“不必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既然已经见到了,我也该走了。”
他又要走?安和不禁想起了5年前的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那个晚上,沈城也说过类似的话:“这里是你们沈家,不是我家!我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外人!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了!”
安和当时还以为他只是一时激动,可谁知他真的走了,那晚过后,安和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家主?”沈城轻轻叫了一声,把安和从回忆中唤醒。
安和一把拉住他,生怕他真的又走掉,“不行!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回来了,你哪也不许再去了。”
沈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见他答应留下来,安和才松了一口气。
“别叫我家主,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哥哥。”
安和领着沈城走进府里,屋院内静悄悄的,多半人都已睡下。他让沈城在客房先安顿一晚,明天再让人把西院打扫出来。
九月的天不再亮的那么早,可沈府的人却很早就开始忙碌。寒之被一阵噪声吵醒,他走出房门,看到下人们抬着家具急匆匆地往西院走。他觉得奇怪,便拉住一个人问道:“乔叔,你们干嘛呢?怎么一大早就收拾西院?”
“城少爷回来了!家主让我们赶紧把西院打扫出来,好让城少爷住进去。不跟你说了,我得忙了。”
城少爷?寒之只知道安和有两个已经出阁的妹妹,并未听说过还有其他兄弟姊妹,他不免好奇心大起,也跟着来到了西院。
一个穿着黑色学生装的青年人站在院子中间,冷漠地瞧着周围忙碌的下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样貌与安和有些相似。这个应该就是城少爷了,寒之自揣道。沈城注意到了寒之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寒之的装扮与神情,心中便有数了。
寒之对他越发好奇了,正巧小舟从旁路过,寒之赶忙拦住小舟,小声问道:“这是谁呀?”
“这是城少爷,家主同父异母的弟弟。”
“安和还有弟弟?怎么我从来都没听过呀?”
“你没听过的事还多着呢。”小舟随口敷衍,转身便要走,显然不想多说。可是寒之不依不饶地缠着他,小舟没办法,只好把他拉出西院,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肯开口。
“城少爷是老爷的私生子,老爷最初想把城少爷母子接回府里,但夫人坚决不让,这事也就作罢了。直到后来,城少爷的娘亲病死了,夫人才勉强同意把还是孩子的城少爷接回来。那时候老爷生意上很忙,府里的上上下下都由夫人打点,夫人不喜欢城少爷,所以城少爷在沈家的地位一直不高。虽说是少爷,但吃穿用度只比下人略好些,加上他性格孤僻,平时又少言寡语,大家也都没太把他当回事。只有还是大少爷的家主真心待他好,但是大少爷那时还在念书,所以也很少能顾上他。可能正因如此,城少爷一直心怀不满,老爷去世后,他就离开了沈家,家主派人找了两三年,一直没能找到。不知道现如今,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怪不得他刚才的样子冷冰冰的。沈老夫人就因为他是私生子所以不喜欢他?”
“好像也不全是,我来沈家晚,跟城少爷的接触并不多,有些事情也是听说的,不过好像城少爷小时候确实做过几件不好的事……”
“小舟!主家的事也是你可以议论的吗?”一个严肃的声音猛然打断了小舟的话。俩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原来是大总管。
“家主正到处找你呢,原来你跑这里躲懒了,还不赶快过去!”
小舟走后,大总管没急着离开,而是留在原地,似乎有话要对寒之说。
“寒之啊,说到底你是客人,城少爷是主人,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打听了。不过,和城少爷少些接触就是了。”
第9章 第九章
晚饭时,寒之再次见到沈城,他坐在安和身边,那是寒之平时总会坐的位置。
“寒之,这是我弟弟沈城。小城,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顾寒之。”
沈城冲寒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寒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也冲他点了点头,随即便坐在了安和另一侧。
席间,沈城开始讲述他这些年来的遭遇:
离开沈家后,沈城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最后他决定回母亲的家乡—江城。可是当时他身上并没有多少盘缠,怎么才能回去呢?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为了给计划物色合适的人选,沈城在港口等了好几天,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打扮斯文、带着大行李箱的中年男子。他假装成帮人提行李的小厮,帮男子把箱子拖上船,然后在船仓里偷偷扔掉了箱子里的行李,再用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在皮箱不起眼的地方戳上了几个小孔,最后自己钻了进去,用绳子拴住拉链合上箱子。
沈城原本打算等到船舶快靠岸时,便从行李箱里出来,可是没想到接连几天的风餐露宿,让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实在太疲劳了,他在箱子里一下子就睡着了。等他再醒来时,箱子的主人已经站在旁边瞧着他了。沈城以为自己不是要被送到警察局,就是要挨顿打了,可没想到在问过他缘故后,箱子的主人非但没有惩罚他,反而觉得他可怜收留了他。
箱子的主人姓周,是江城大学里的讲师,他独身多年无妻无子,沈城跟着他住在学校里,成了半个大学生。直到最近周先生去世了,自己才回到了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