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了看来人,宋卿容惊讶地唤道:“苓儿,你怎的在这里!”许苓落落大方地坐到宋卿容身边,笑着解释道:“是我拜托戚大哥找人教我武功,戚大哥便送我到卫县来了。”
面对宋卿容疑惑的目光,戚御风忙解释道:“京城是非多,在卫县比较安全,况且许姑娘和褚枭他们比较熟悉,在这里也自在一些。”宋卿容可不相信他的话,这个大醋坛,很明显是有私心,故意把许苓送到了这个偏远的地方。
宋卿容瞥了戚御风一眼,戚御风心虚地举起面前的酒盏喝了一口,试图掩饰尴尬。许苓看着两人心照不宣的小动作,却想起了自己的亡夫孟广陌,顿时眼神黯淡了下去,她轻叹了一口气道:“戚大哥,多谢你的帮助,我才有机会习武,苓儿不胜感激!”
戚御风还未开口,宋卿容却先说道:“用不着谢他,应该的。不过苓儿,你要习武做什么?若是担心有危险,可以让御风给你安排几个护卫。”
许苓摇摇头道:“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孟郎……”提到自己的丈夫,许苓显然又失落了几分,宋卿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许苓回复了一下心绪,目光坚定而决绝:“我要亲手为孟郎报仇……”
第50章 反守为攻硝烟起
另一边的齐珣为卫影准备好清淡的饭菜,亲自端到了他的卧房,又不顾卫影的推拒,亲自一勺一勺给他喂着食物。
理智上,卫影觉得自己应当和齐珣保持着距离,他是堂堂的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而自己,却是注定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影子,若是亲近齐珣,无疑是飞蛾扑火。可内心深处隐秘的感情,却让他无法拒绝每一次和齐珣的亲密接触,高高在上的太子,此时却温柔体贴地给自己喂药喂饭,让他无法自控地心头发烫,喉头发酸,拼命地压制着情绪才不至于落下泪来。
卫影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轻若蚊蝇地说道:“太子殿下……谢谢你。”齐珣拿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温柔地笑道:“谢什么,我才应该谢谢你。”卫影忙摇头道:“属下不敢当。”
齐珣看着眼前这人谨慎而惊慌的模样,失声笑了起来,忍不住上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以后别叫我太子殿下了,叫我齐珣。”卫影支支吾吾了半天:“齐……太子殿下……”
好笑地看着卫影手足无措的样子,齐珣也不再勉强他,动作轻柔地舀起一勺饭菜递到他嘴边道:“好了,随你怎么叫吧,来,先把饭吃了。”
齐珣照顾完卫影,扶着他躺好,又细心地替他掖好了被角,这才拿起空碗离开了房间。齐珣自出生便被立为储君,自小被身边的人呵护着长大,要说亲自照顾人,这可还是头一回,可齐珣并不觉得有什么屈尊降贵,反而觉得很习惯。想到那个不苟言笑,每到危险时刻却都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孩子,齐珣不禁弯起了嘴角。
齐珣下楼时,正看到宋戚二人和许苓坐在一处谈话,齐珣走上前,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也落座参与他们的讨论。说到名册时,齐珣眼前一亮,对许苓说道:“许小姐,那名册可否也誊抄给我一份,如今我既然诈死,便不能轻易回京城,左右无事,不妨先把唐胥的党羽给肃清了。”
许苓点头应道:“好,我明日便誊抄给殿下。”宋卿容思虑了一番,觉得有些不妥:“唐胥的党羽毕竟也是各地的重要官员,若是平白铲除,怕是会引起朝堂的重视。”
齐珣默然地抚了抚下巴,显然也在考虑这事,倒是许苓语调轻松地说道:“那好办,若是这些人死得不那么光彩,他们的人也没脸把事情闹大,只会偷偷平息此事。”宋卿容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疑惑道:“怎么个不光彩法?”
许苓调皮一笑,说道:“听帮里的兄弟说,玄风帮在各地的花街也有分楼。”听到这个,宋卿容倒是楞了一下,没听戚御风说起过啊,他满含深意地瞄了戚御风一眼,对方连忙解释道:“花街人多口杂,容易探听消息,玄风帮如今以探听情报为生,免不了在这些地方建立些据点,卿容你莫要想多了。”
听到戚御风这么着急地替自己解释,不只宋卿容,连齐珣和许苓都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许苓笑够了这才接着说道:“我虽然刚刚习武,打架帮不上什么忙,可琴棋书画却是精通的,不妨我扮作花街的乐妓,协助你们设圈套来除掉那些人。”
宋卿容觉得让许苓一个武艺未精的姑娘去那些地方有些不妥,正想开口劝阻,却被一旁站着的褚枭抢了先:“许小姐你不能去!”众人都没料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褚枭会突然出声劝阻,纷纷投去了诧异的目光。褚枭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解释道:“我……我是觉得那些地方太乱了,万一许小姐遇上麻烦怎么办……”
宋卿容和齐珣点点头,认真地考虑着计划的可行度。戚御风却无力地扶了扶额,暗暗叹气道:连褚枭也不对劲,明显对许苓有意思。我玄风帮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一个两个都暗恋着人家也不敢去追,哪像本帮主这么英勇地把你们帮主夫人给拐了回来!
第51章 故人往事今何在
宋卿容又与戚御风在卫县逗留了两日,和齐珣许苓商议如何联手肃清唐胥的党羽,还要牵制住唐胥的京城的动作。暗杀了新科状元,还胆大包天地谋害当朝太子,若是放任他肆意妄为下去,岂不是要直接杀进皇宫夺天子之位了!
思及此,宋卿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向齐珣问道:“珣儿哥,你诈死之事可告诉皇上了?出这么大的事皇上该着急了。”
齐珣回答道:“我昨日已经托人暗中告知父皇了,父皇说他会配合我把这出戏演下去。不过京城不可一日无君,父皇在围场不能停留太久,这两天也该回京了,但父皇派去搜寻我的人手还会留在这里,为我打好掩护。”
宋卿容了然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他十分羡慕齐珣和皇上父子两能够相互配合,并肩作战。宋卿容小时候也经常志气满满地对父亲宋炤说:“父亲!等我长大以后,我要拿起武器,和你一起保家卫国,奋勇沙场!”宋炤每当这时,总是爽朗地笑着,摸着自己的头鼓励道:“好!我们家卿儿以后也当大将军!”往事如烟,父亲的笑貌犹存在宋卿容的心中,可那个英姿飒爽,威武豪气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神情有些异样的卿容,戚御风生出了几分担忧,他握住了卿容的手,柔声问道:“卿容,我们回家?”听到“家”这个字,方才有些落寞的宋卿容蓦然心中一暖,他抬起头对上戚御风温柔的目光,脸上也漾起一丝笑意来。
宋卿容对着戚御风点了点头,又转向齐珣道:“珣儿哥,方叔一个人留在京城,况且他的府中很有可能有唐胥的耳目。虽然我们暂时让方叔住在了我们那儿,但是以防万一,我和御风还是早些回京城去,也能和方叔相互照应。”
齐珣赞同道:“说的也是,唐胥给我们设了这么个局中局,指不定也会对方老下手,方老年纪大了,也不会武,还要靠你们多加保护才是。清除唐胥党羽之事就交给我,你们放心回京城。”
末了,齐珣又对着戚御风说道:“戚帮主,我还有一事相求。”这倒是让戚御风颇感意外,齐珣堂堂太子对自己这江湖中人以“我”相称,已是给足了面子,这下竟还放低姿态“求”上了?
戚御风尊敬地回道:“太子请说。”齐珣抬手指了指楼上的方向道:“卫影伤得有些重,不宜舟车劳顿,怕是无法跟你们回京城,还请戚帮主批准让他留下来,继续待在我身边。”
万没想到齐珣所请求的竟是有关卫影的事,戚御风剑眉一挑,若有深意地回道:“这自然是没问题,卫影自己也肯定很乐意。只是,殿下既然留下他,那便请好生待他。”齐珣郑重道:“戚帮主放心,我会的。”
宋卿容在一旁看着两人因着卫影的话题“眉来眼去”,又见齐珣这些天对卫影的悉心照料,这下也咂摸出一丝不寻常来。待到和齐珣告别,各自回房休息时,宋卿容才颇觉有趣地开口道:“御风,珣儿哥和卫影……”
戚御风点了点头,也不禁笑了起来:“卫影那孩子可是为了太子连命都不要了,方才试探了一下,看来太子对他也是不一般。”宋卿容赞同道:“我也这么觉得,珣儿哥对卫影那体贴样,他对我都没这么好。”
听到这话,戚御风警惕地眯起了眼睛,语气颇有几分怪异道:“怎么,你好像还挺羡慕卫影?”宋卿容听到他这语气,心中警铃大作,立马否认道:“不不,我一点都不羡慕,有你对我好就够了,别人怎么样我才不稀罕呢!”
戚御风看着卿容“诚恳”的眼神,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宋卿容正想松口气,却猛地被戚御风拦腰抱了起来,卿容惊诧地看向他,却听到戚御风用低沉嘶哑的嗓音说道:“既然如此,我今晚就好好对你……”
第52章 朝堂论储为谁争
于是乎,次日清早二人回京城的路上,宋卿容又没能自己骑马,而罪魁祸首却精神满满地环着他的腰,熟稔地操控着马缰,一派英姿飒爽的模样。倒是苦了前头“坐享其成”的宋卿容,怎么调整坐姿都觉得不太舒坦……
待二人纵马回到京城,方俞已在颜府门口翘首等了一些时候,见到两人同乘一匹马,而宋卿容显然很是疲惫的模样,方老还担忧地上前问道:“卿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面对方叔关切的询问,宋卿容反而羞得面色通红,忙掩饰道:“放心吧方叔,我没事,就是长路颠簸有些累了,这才和御风同乘一匹马。”方俞闻言,这才宽心地点了点头。
戚御风先行跨下马,又体贴地将宋卿容扶了下来,卿容虽有些羞恼,但看着戚御风这般殷勤的模样,也生不出气来,只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便向方俞走去。
方俞虽早已收到了二人递回来的消息,得知太子只是诈死,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太子的处境。宋卿容尊敬地扶着方俞回府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问起了齐珣的状况:“卿容,太子在卫县可好?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宋卿容忙回道:“方叔,珣儿哥好着呢,一点伤都没有。他已经在筹划剔除唐胥党羽之事了,我和御风先行回京,盯着唐胥的动静。对了,方叔,您府里的护卫很可能有问题,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让御风手下的人把您府里的护卫替换掉,以防唐胥暗中算计您。”
方俞点了点头,赞同道:“这样也好,这等关键时刻应当处处小心。”随即,方老又想到了什么:“还有,皇上今日也从秋猎场回京,明日便恢复早朝,我听闻朝中有一些大臣,已经打算劝皇上另立储君了。”
听到这话,宋卿容不禁有些恼怒,太子刚出事,朝中大臣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向其他的皇子示好,还要让皇上换储君,未免过于急不可耐!
果不其然,次日齐承章一上朝,群臣便开始喧嚣起来。一些别有用心的大臣打着天下社稷的旗号,纷纷劝谏皇帝再立储君。
赫然处于唐胥党羽名册中的江大人,便也是其中的一员。江大人面作悲痛之状,“情真意切”地上疏道:“皇上,太子勤政亲善,事必躬亲,遭此不测臣等万分悲痛,然而皇储乃社稷之大事,还请皇上早日另立储君,以定天下惶惶之人心。”
听到此言,齐承章也难忍愤懑之意,狠狠地见奏折摔到江大人面前,不顾江大人惶恐震惊的神情,厉声呵斥道:“太子如今尸骨还未寻着,你们就这么急着逼朕另立储君,到底是何居心!”
同为唐胥党羽的刘大人见状,忙替江大人解围道:“皇上,江大人也是为天下社稷忧心,还请皇上息怒。重新册立东宫,乃宗社大计,望皇上早定。”
齐承章被这些大臣缠得恼怒,正想再次发作,方俞却沉稳地开口道:“微臣以为,若是太子刚出意外,皇上便立即着手另立储君,反而会让天下百姓认为皇上冷厉无情,倒不如先将换储之事暂且搁置数月,全力搜寻太子的遗体,方能让百姓信服,社稷安稳。”
方俞此言正合齐承章的心意,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方爱卿此话有理,就这么办,当务之急是继续寻找珣儿的尸骨,东宫易主之事,以后再议。若没有其他事,便退朝吧。”
江刘两位大人所说的言论皆为唐胥授意,而唐胥本人却在朝堂上默不作声,暗中掌控着局面。请奏立储的大臣都没有直言举荐立哪位皇子为储君,就是在试探皇帝对于东宫易主一事的态度,唐胥却没料到,即使齐珣已经被他设计除掉,另扶齐瑞当太子也依旧艰难无比……
第53章 还治其身暗伏杀
下朝后,唐胥一路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宫门,连江刘两位大人殷勤的攀谈都直接无视而过。
齐承章十几岁便登基称帝,如今也只有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况且身体康健,有长寿之相。虽皇室早年男丁单薄,如今除了已故的齐珣,和二十多岁的齐瑞之外,其余的四位小皇子都还未满十岁。齐承章若是铁了心不肯立齐瑞为太子,等到小皇子们长大再另行册立,确实也无可诟病。
唐胥捋了捋自己斑白的胡须,紧锁着眉头心想,齐承章等得起,他可等不起了,如今自己已年逾花甲,又有几个年头好活了,不如就狠下心赌一把,成则为王,败也不枉叱咤风云这一生!
思及此,唐胥原本沉郁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皱纹满布的眉宇间露出狠厉之色来。他召来候在门外的心腹唐云,沉声问道:“燕州的孙大人近来怎的没有消息,我不是让他从塞北购进强壮的战马吗,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回复!”
唐云面露难色,颇有些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大人,孙大人他……离世了。”“什么!”唐胥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接着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事,查清楚是谁干的了没?”
唐云尴尬地咳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听孙大人的手下说,这只是一场意外。孙大人深夜里支开了护卫,孤身一人去花街喝酒,接过喝多了不清醒,走在河边时失足落水溺亡了……”
唐胥闻言怒气横生,狠狠地拍桌呵斥道:“废物!喝个花酒都能把自己溺死!购马的事情不能耽搁,你赶紧去重新找人处理此事,马匹月底必须全部到位!”
唐云悄悄地抹了一把冷汗,唯唯诺诺地应道:“是,唐大人。”正当他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唐胥又唤住他道:“还有,吩咐西三营的统领,抓紧操练士兵。”
唐云不解道:“大人,近日边疆并无战事,要西三营操练士兵作甚?”唐胥横眉怒视着这个多话的心腹,语气阴冷地说道:“不该你问的事情就别问,你忘了我是怎么交待你的了?”
听到唐胥明显含着怒意的训斥,唐云背上顿时冒出密匝匝的冷汗来,他立马跪倒在地,敬畏地谢罪道:“属下知错了,求大人恕罪!”唐胥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滚下去。”唐云见唐胥不再追究,连忙感恩戴德地离开了唐胥的书房。
而此时的陵川,税赋司少司赵大人刚从郊外的农户家里收完田赋,准备回城中用这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去买些金贵的礼物到京城“孝敬”唐胥唐大人。可正当他志得意满地畅想着平步青云的风光日子时,他所骑的高头大马却突然受了惊,疯了似地狂奔起来!
赵大人死命地抓住缰绳,试图控制身下的马,让它冷静下来,可马奔跑的速度非但没有减慢,反而更惊慌地向前跑去,原本跟着赵大人的几个手下,根本就追不上惊马的速度,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焦心于赵大人的安危,几个手下根本就没察觉到繁密的树杈之间灵活跃过的身影。
终于,被惊马颠得筋疲力尽的赵大人,一时脱力没拉住马缰,猛地被惊马甩在了地上,在惊马飞速奔驰的时候坠马,可怕的冲击让赵大人脑袋着地后还无法自控地在地上恨恨滚了几圈,生生地折断了脖颈。待到他的随从赶到之时,赵大人已然当场毙命!
随从惊慌地看着赵大人的脖颈扭成不可思议的状态,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猛地坐倒在地上,手足无措地哀嚎了起来。而树林茂密的枝叶掩映下,褚枭正得意地掂弄着手中的小石子,冷眼看着树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