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陛下赏他的东西是多,怎么也是新贵,寒门出身,能有几个钱?买军械,制龙袍,肯定不是他。而且,他是陛下跟前的宠臣,像陛下这样诚心修道的君主有几个?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比陛下更虔诚的,陛下倒了于他可没有半点好处,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像我虽然是大梁国师,将来总要回大梁去的,但陛下在位给我最充足的信任,几乎是有求必应,王爷说换一个皇帝,还能像陛下这般待我门中的大师吗?显然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李柏松能在陛下跟前得脸这么久,好歹有些脑子。王爷怎么就糊涂了。”韩衡眨了眨眼,“对了,王爷还没用早膳吧?”
这是暗讽他没用早膳脑子不灵光吗?有点小聪明,还就想上树了。
“那国师以为这逆臣贼子会是谁?”
韩衡又没掩饰住流露出了看白痴的眼神:“刚刚不是说了吗?得查。王爷照着我刚才的思路去查,一定有所收获。这什么时辰了?”他转过头瞥一眼窗户,“好像天要大亮了,我还得回去收拾两样东西,陛下让我午膳前进宫,好陪他用膳,不能在王爷您这儿多耽搁了。告辞告辞。”
陆晟坤赶忙跟着起身,并非诚心地做样子留韩衡几句,看留不住便亲自把人送出门外,亲手把打包好的两样小食交给韩衡的随从,目送那顶烟青色小轿走远。
陆晟坤的脸一瞬间黑下来,叫来管家:“去告诉曹正邦,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过来,半个时辰内来不了,京兆衙门他也不用去了,收拾收拾回老家种地去吧。”
蒸得澄黄鲜嫩的鸡蛋羹被舀起来,韩衡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娃娃,君晔灏两只肉手紧紧拽着他的前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韩衡毫不留情地把鸡蛋羹送进了自己嘴里。
君晔灏扒着他一只袖子死活不撒手,好不容易把韩衡的手拽下来,勺子里却已经没有鸡蛋羹了。
君晔灏咧着刚出牙的嘴,愤怒地盯韩衡。
然而愤怒起来也是个十足可爱的奶娃娃,毫无杀伤力。
“你不是说吃酒酿圆子吗?”徐尧端来刚让厨房热过的酒酿圆子上来,就看见韩衡和他儿子抢吃的,登时哭笑不得,摇摇头,慈爱地看着这父子俩。
“你拿只碗来,咱俩一人吃一点,我在摄政王府吃得都要撑破肚皮了。”说着韩衡把勺子塞进君晔灏的嘴里,用一勺鲜香嫩滑的鸡蛋羹暂时堵住了他儿子的嘴。
徐尧下去拿碗,韩衡视线下滑,君晔灏日渐出落得胖嘟嘟圆乎乎贼拉可爱,要是能带他去那档特别火的爸爸吃饭带带我,又是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小萌娃。韩衡用手指擦了擦君晔灏的嘴角,君晔灏边吧唧嘴,边瞪圆眼睛精神头特别利索地看他爹。
小孩子眼黑特别大,看得韩衡心都要化了,克制不住自己,亲得君晔灏一脑门的油。
徐尧回来时,韩衡已经喂给君晔灏好几勺鸡蛋羹,君晔灏也吃得有点没兴趣,开始玩儿他爹的头发。
韩衡呼哧哧把鸡蛋羹吃干净,让徐尧等他,把君晔灏哄得有点迷糊劲了,才回来在徐尧对面坐下。
“闻起来挺香的。”韩衡深吸一口气,屋子里都是一股熏人的甜甜酒香。
“趁热吃。”
韩衡边吃圆子,边对徐尧说了在摄政王府发生的事情,说完伸舌把嘴唇舔干净,啜了一口甜汤。
“你想逼陆晟坤跳墙?”
韩衡一抹嘴:“他一定会跳,只是逼得还不够,他现在脑子乱得很,已经有些瞻前顾后不知所措。”指头在桌面上点了两下,理清思路,韩衡才又开口:“现在他可能已经和京兆尹曹正邦碰面,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那日我在一个小贩的摊上,拿到两件东西,就是第一次我发现自己能够通过触摸物品探知过去那次,那件玉葫芦就是户部王大人的。我一提那个王大人,陆晟坤本来很悠闲,觉得我在骗钱,突然一下表情就不对了。我已经让米幼查过,王大人以外,陆晟德开始寻仙炼丹之后,京城被杀的京官至少有二十位。那个时候已经是陆晟坤在代为摄政,官员被杀不是小事,至少京兆衙门一定收到过报案,却没有上报朝廷,这就很能说明问题。曹正邦是陆晟坤的人已经可以确定,祁元青盯着摄政王府这几日,曹正邦去过好几次,不会都是为了陆晟坤的爱妾被杀一事。而且祁元青还发现,有一日曹正邦从摄政王府抬回去一口大箱子,直接入了曹正邦的库,祁元青潜入库房看了一眼,那一箱子都是金条。而且曹正邦的库里,有很多根本不可能属于一个京兆尹的珍贵宝物。”
“看来这些年曹正邦为陆晟坤办过不少事。”8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徐尧道。
“在他管辖的地界上肆无忌惮地杀京官灭口,不给够对价曹正邦怎么肯拿官途和性命冒险?”
“上齐真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烂透了,吃不上饭流离失所的百姓那么多,地方官员不作为,中央官员还在谋权夺利。”徐尧叹了口气。
韩衡坐正身:“现在饵已经抛出去,就看陆晟坤的了,龙袍那个事儿他就憋不住,一定会在这段时间联系他在宫里的人。我在龙袍上看到的三个人,绣娘、王福禄、陆晟坤,还有一个人,没有露面,但我有个猜想,现在怀疑两个人,需要看看她们的寝宫,只要能进去,我就能确定,王福禄是从谁的宫里把龙袍带出宫,交给的陆晟坤。”
现在郎东是要日日进宫给皇帝“洗髓”的,这天两人进宫之后,就分头行动各干各的。
从青云观出来,韩衡立刻就用目光捕捉到了那位从孙贵妃宫里来的小太监。
这孙贵妃也是好毅力,有这样的毅力,倒不难理解为什么能宠冠六宫,又为什么让李柏松那样的寒门舍命相陪,配合她演这一出天师戏码。
韩衡拒绝了一名宫侍过来带路,端起架子说要随处走走。
走出数十米远后,身后脚步声跟上来,韩衡便站住了脚。
小太监走到韩衡面前,低眉顺眼给他行了个礼,道:“大人可有空到娘娘宫里走一遭?”
韩衡也不说话,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这副冷淡的样子落在小太监眼里,只觉得他是格外高深莫测,怕是有真本事的,不敢怠慢,连忙在前面带路。
“牡丹?”孙贵妃素白的手指夹着一朵鲜红带露的牡丹花,随意瞥一眼,就厌弃地丢开一边,“拿到本宫这里作甚?给皇后娘娘送过去,不是本宫说你们,底下人忒不会办事。回回有什么东西,都要先拿给皇后,还需要本宫自己个儿一个个耳提面命告诉你们怎么做,这么不会办事,张凤五,这个差你要不想办,有的是人排着队想顶你的位置。”
跪在下首的太监吓得满头是汗,连连点头称是,嗫嚅道:“那这花都给皇后送过去了。”
“去呀,牡丹这种花也甭往本宫跟前凑,看着就心烦,不知道本宫不喜欢牡丹吗?”
“是,是是,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前几日是不是有人从宫外找到了九云诀的孤本?”孙贵妃一手托着乌云发髻,缓缓将绿玉簪子往发髻里推,懒洋洋分出一只眼去看张凤五。
“有,是奴才的小徒弟寻到的,那小子眼睛毒辣,在书斋里看到,也是运气,就买回来了,孝敬给了奴才。不过此书乃是玄门杂记,娘娘若想看,奴才回去立刻着人送来。”
只听得孙贵妃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张凤五连忙端着牡丹花退出去。
前脚人出去,后脚孙贵妃就扑在妆台上,百无聊赖地手指转着一枝蝴蝶戏牡丹的金簪,随手往妆台上一丢。
无聊,无趣,没劲。打发走李柏松,这后宫一个男人也没有,让她打扮给谁看啊?早知道就不忽悠陛下修仙了,如今这是在让她自食恶果吗?
孙贵妃头枕在玉臂上,缓缓转过脸去,见镜中是个双颊酡红,眼波流光潋滟,令人心神沉醉的绝色美人,她复坐直身,开得有些低的抹胸露出一大片丰润雪白的春光。
可惜了,大好年华,春光无人赏。
这时,孙贵妃的陪嫁丫鬟进来,一听没敲门就有人进来,孙贵妃便知道是她的贴身丫鬟,也没回过头去看。
“娘娘,贵客至。”
“贵客?”孙贵妃扭身转过去,秀眉略蹙拢,倏忽间展开,喜笑颜开:“你说他呀?快,过来帮我梳个头。”
春桃执起象牙梳,无奈摇头:“小姐都是生了孩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好看呀,要沉得住气做什么?你不觉得那位国师大人甚好看么?”
春桃笑而不语,从镜中端详孙贵妃的脸,斟酌着选了一枝玛瑙佛手蜜蜂采花金簪,又配红宝石的一套耳环项链,将孙贵妃胜雪美肌点缀得愈发娇嫩出众。
第204章 二〇四
即使韩衡对女人不感兴趣了,也不妨碍他欣赏美人,爱美之心人人都有,这就是为什么长得好看的人总觉得世界很美好,因为没有多少人舍得对着一个看着心都要化了的美人口出恶言。
“贵妃娘娘,贫道有礼。”在上齐显然人人都把他这个国师看成修道之人,韩衡也懒得解释什么,反而,让他们当成道士,他要做的某些事更好解释。索性韩衡就着梯子下认下这个身份。
孙贵妃心情很好,笑吟吟道:“国师不必客气,春桃,奉茶,让小厨房做点点心出来。”
“是。”
孙贵妃坐下后,就目不转睛盯着韩衡看,越看越觉着,大梁国师比她之前那个玩物李柏松好看太多了,李柏松好好收拾起来,也是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但就是欠点什么。之前几次让人请国师过来叙话,都被拒绝了,因此,现在韩衡愿意来,挨得这么近地坐在她的面前,她当然要仔仔细细地好好看看。
越看孙贵妃越觉得前二十余年都白活了,这么好看的男子,修什么道啊,红尘俗世,风花雪月,才适合这位国师。
而且,现在他看出来到底李柏松缺的是什么了,缺的就是一份潇洒和不拘俗世牵绊的淡然。
然而,越是一个人眼里心里都没有牵绊,就越让人想要绊住他。
等茶点齐了,韩衡才切入正题,道:“昨日听陛下说,近来小皇子常常啼哭不止,有些咳嗽,时日已久,今日恰有些闲暇,便来看看,不知小皇子跟谁同住?”
“本宫亲自带着他,偶尔午睡是跟着奶娘,国师要见小皇子吗?”
韩衡摇摇手,高深莫测道:“这倒不必,贫道只是想看看小皇子的居所。”
孙贵妃千娇百媚地笑了:“这有什么,国师肯陪本宫多说一会话,本宫亲自带国师过去。”这进展未免太快了点,看来国师也是人精,作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却是个色中饿鬼。不过她喜欢。
王福禄向皇后禀报完事,如常跪在地上没有立即起身。
“果然。”皇后冷冷哼了一声,“不过也无妨,你让人盯紧孙贵妃宫里,本宫现在要去弄月院看看,你去请一下霍太医过来。”
王福禄毕恭毕敬领皇后口谕退出去。
弄月院在上齐后宫北角,原本是个冷宫一般的所在,最近半个月渐渐有了人气。
置于院中树下的窄长矮榻上靠着一名弱质纤纤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没有上妆面,整个人宛如一道淡淡月光,仿佛随时都要消散,让人一见就满心怜惜。
太监通传的声音传入,薛玲珑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极淡的厌恶,垂下长睫,双脚才摆到地上,宫女立刻跪下去为她穿鞋。
皇后走进来一看,瞬时皱起眉头,神色不悦地走过来,斥责旁边侍立的四名宫女。
“怎么让你们娘娘在外面待着,太医不是说不能受风吗?你们几个怎么当的差,脑袋太重了是不是?用不用本宫帮你们卸卸货?”
薛玲珑什么也没说,也不为宫女们求情,她太了解皇后,这些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轻易不会替换,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承情。她很承情,包括这个孩子。
薛玲珑手抚了抚尚未显怀的肚子,开口道:“皇后娘娘来我这小院是有什么事吗?”
“要不是你身子太弱,给你挪住处多有不便,放心,等你生下龙子,本宫便让人将陛下寝宫西面那间宫殿收拾出来。借着龙气,对孩子也多有好处。”皇后望向薛氏的肚子,不苟言笑的唇角边也有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吃完茶点,韩衡就让孙贵妃带自己去看看小皇子平日里常住的地方,走到寝宫外面,稍看了一眼布局,韩衡心里就清楚了。
孙贵妃不是那个让王福禄给陆晟坤送龙袍的人,她的寝宫和他在梦里看见的完全不一样,一走进来,韩衡就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香粉味道太浓,是一间充满“女人味”的寝殿。
“过来呀。”见韩衡在愣神,孙贵妃出声提醒他,手势示意这里还不是她儿子住的地方。
走都走到这儿来了,戏要做足全套,韩衡便跟在孙贵妃身后走进一扇门。里面的大床显然是给孙贵妃睡的,大床旁边还支了一张小床,床上挂着不少小孩随手可以把玩的拨浪鼓小物件之类。
“平日里皇儿就睡那儿,有时候也跟我一起睡。”孙贵妃斜倚在榻头,支颐风情万种地望着韩衡,另一只手似有意若无意地搭在大腿上,薄裙勾勒出轮廓,浑身都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无声诱惑。
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摆在面前,韩衡却走过去摸了摸婴儿睡的小摇床。
“你在看什么?”
韩衡将手指轻轻搭在拨浪鼓上,肩膀微弱抖颤了一下。
“国师大人?”想不到国师这么纯情,一定是她过分美丽,他都不敢看她,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心动吗?孙贵妃偷着笑了笑,没有人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对着自己露出腼腆的不知所措。
碰过拨浪鼓的人——数个妇人的影子闪过韩衡的面前,服饰显然是奶娘,孙贵妃,小太监……这些人里有李柏松,没什么好意外。但当陆晟坤的脸定格在韩衡的视野里,他心里还是有些震惊。
“国师……”孙贵妃刚碰到韩衡的肩,对方就重重震了一下。反应这么大?
韩衡回过神来,深深呼吸两次,按捺下激剧的心跳。在他看见的情景里,不仅有陆晟坤,陆晟坤还一手一个,一边抱着小皇子,一手搂着孙贵妃的腰,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显然两人的关系已经超过叔嫂。
“国师你在想什么呢?”孙贵妃落在韩衡肩头的手不轻不重揉了他两把,正要就势往上靠,韩衡忽然后退了一大步,孙贵妃没留神,腰在摇床上撞了一下,登时吃痛地皱眉,嗔道:“还不来扶本宫。”
韩衡一拱手:“娘娘恕罪,适才我心中有感,现在要回青云观去看看,恕不奉陪了。”
还有这样的人?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孙贵妃半天才从愣神中清醒过来,脸色阴沉地扶着纤腰站起来,坐到一边榻上。
“莫名其妙。”
弄月院中,太医毕恭毕敬地回禀给皇后,说薛妃胎像平稳,没有大碍。
“那你好好将养着,安胎的药都要按时服用,谁敢对你有半点轻慢,即刻让人来报给本宫。素心,好好伺候着。”皇后吩咐完,带着一大群人众星拱月地走了。
薛玲珑咬紧下唇,眸中俱是屈辱之色,连带着觉得眼前的宫人看了都很心烦,把宫人全都赶了出去。
“这位薛妃也太不好伺候了,什么妃啊,陛下还没册封,就端着宠妃的架子,不把咱们当人看。”后院里才来的宫女一面飞快地剥莲子,一面跟同伴抱怨。
“你就少说两句吧,便不是个宠妃,也是我们这种人得罪不起的,早晚你要折在这张嘴上。”
“哼,就她那个姿色身段,都能生下皇子,回头我也好好拾掇拾掇。听说那夜陛下是喝醉了,随便找个人宠幸,夜深不便惊动贵妃,别的妃子虽不得宠爱,好歹也有些身家。这位,说得好听了是福运来了,说得难听点,不是给陛下泄火吗?我不介意让陛下泄火,真要是肚子里有了龙种,管他怎么来的呢。”
同在一起剥莲子的宫女听得满脸通红,连连啐道:“你能不能知点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快闭嘴,让素心姑姑听了,你的小命儿还要不要?”
“哪儿就这么吓人了,素心姑姑?我要是生了皇子,别说素心姑姑,孙贵妃又算个啥?”甘微漪随口道,剥个莲子手都木了,还不许她找点乐子,下人怎么了,下人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