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也不喜欢顶着这张脸,最多两年,就能恢复如常。别不高兴了。”庄灵还耐着性子安慰了他两句。
经过昨天,韩衡看出来,不管庄灵是为了昨天的过激举动补偿他,还是又动了别的心思,总之待他更加体贴细致,这就是好事儿。
麻袋里的东西抖出来,全是婴儿拳头大小的新鲜核桃。
韩衡定定看了一会。
庄灵已经戴上皮手套,换上两双木屐,咯咯卡卡地在地上磨核桃皮。碧绿的汁液在地面逶迤出痕迹,庄灵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别扭,跟牙酸似的,脸皮有点抽搐。
韩衡笑了起来,“碎了吧?”
看着韩衡幸灾乐祸的笑,庄灵的冰块儿脸扭曲了一下,也带了点笑,“好像不能吃了。”
韩衡忍俊不禁,走到庄灵跟前,蹲下身,让他把脚抬起来。
“怎么小王爷亲自弄这个,没人伺候你?”
“你从前爱吃。”半晌,庄灵才讷讷地说,脸上挂着别扭的害羞,目光闪躲着不看韩衡。
韩衡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不许笑!”庄灵一如既往霸道地嚷道。
“好好,不笑。”韩衡向一旁站的下人说:“给我也弄一副手套,一双木屐。”
戴上手套,韩衡卷起袖子,露出一双细瘦苍白的手臂,这手臂一看就没什么力气。这么多天的磨合,韩衡已经不想埋汰他的身体了,至少他的魂儿在这壳子里还能好好活着。
“这个还能吃,待会洗干净就行了。”韩衡弯下身,先把地上惨不忍睹的那个碎核桃捡起来,扒去绿色的表皮,把湿软的内壳也小心脱去,捡在碟子里。
“怎么我以前很爱吃这个?”韩衡漫不经心地问。看到这些核桃,他第一反应就愣住了,他有印象就是很小的时候,几岁上头,他外婆爱吃这个,一到时令,就会买很多。他也帮忙打理过。
“嗯,很爱吃。”庄灵别扭道。
韩衡斜瞥他一眼,觉得他还是在为昨天的事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个你不能太用力,要试着点儿力,木屐磨开外皮之后,就要捡起来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用手扒。汁千万别弄到身上,很难洗。”韩衡弄出一个完整的、圆圆的核桃,抬头时,冷不丁庄灵那张五官精致完美的脸,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眸里。
能被这么高颜值、有钱有势的男人表白,说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庄灵显然有所改变,大概想好好追求追求韩衡。
作者有话要说: 没带电源线出来,还有三天回→_→打算用手机码了,手机棒棒的
第17章 十七
韩衡勾唇一笑,“看明白了吗?这个壳很软,如果这两天不吃,就先用罐子收好,以后要做干货的话,要风干再收好。”
庄灵眼神闪了闪,“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知道这个怎么弄?”
韩衡愣了愣,神情掠过一丝慌乱,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你弄,突然就知道怎么弄这个。可能我以前真的很喜欢吃核桃。”
“是吗?”
“不是你说的吗?”韩衡干笑一声,看着庄灵,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庄灵这句话问得有点奇怪。
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这么多核桃,收拾完一下午就混过去了。阳光晒得韩衡懒洋洋的,一股难言的宁静和甜丝丝的幸福感渗透在皮肤里。
本来裴加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否则不能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被人吃干抹净,只要他想,别人的心思在他跟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一目了然。
只不过现在遇到庄灵,其一,这是个古代人,逻辑思维不能用老一套;其二,没有多少人能遇上一个完全失忆的“竹马”,人的反应往往与性格相关,大多时候有规律可循,唯独牵扯到感情了,那就完全处于失序状态。
有人追着捧着讨好,总比吃苦遭罪好,韩衡也想明白了,他现在一没钱二没人脉,至少谋定生计,才能谈得上自由。
酒果然误事,昨天喝多了两倍,居然和庄灵顶上了。现在想想韩衡还有点后脖子发凉,庄灵真要想收拾他,那太容易了,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等到吃完晚饭,韩衡的脸闷了一天,每隔一会,他就要拿手碰碰。
庄灵道:“不舒服了?”
韩衡嗯了一声,“有点痒,没事。”奇怪地瞥向庄灵,“你还不回去?”
“我父王带着那个女人进宫赴宴了,一时半会不会回府。”
“你怎么没去?”韩衡奇道,庄灵是嫡子,这么体面的事儿,他爹肯定不能不带他玩儿。
庄灵恹恹一掀眼皮,“我染了风寒,不去,免得把病气带进宫。”
“不会你哥也去了吧?”
庄灵狠狠瞪了韩衡一眼。
韩衡笑了起来,庄灵张牙舞爪的样子倒闭比他那冰块脸生动有趣多了,真实得多,也更加没有防备。
“你哥以前抢了你什么东西了?你打算记一辈子?有兄弟姐妹多好?”韩衡移开眼,今天晚上有月亮,又圆又大,那轮圆月周围晕着一圈明亮的光。
庄灵脸上仅有的一点表情褪得一干二净,没有回答韩衡的问题。
韩衡摸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
“我带了点酒。”庄灵有些犹豫。
大概昨天庄砚带他去喝了酒,于是今天庄灵也要带点酒过来,韩衡没有戳破庄灵这种幼稚的举动,兴致勃勃地叫他拿出来。
白雪玉润的俩瓷瓶,紧着窄痩的脖子,三四枝梅花跃然于上。韩衡眯起眼,爱不释手地打量那酒瓶,鼻子凑过去闻了闻。
“好香。”甜润中夹杂一丝梅花苦寒香,新鲜杨梅的酸甜味儿融化在沁人心脾的酒味里,光闻两下,就像有一只猫爪子跟心里挠。
“这叫梅香酎,你尝尝,比昨天我哥带你去喝的破玩意儿好喝多了。不过你就这么爱喝酒?”想起韩衡昨天回来那副醉得站都站不稳的样,庄灵就不悦地撇嘴,但还是给韩衡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一杯。
“以前我不爱喝吗?”韩衡浅浅呷了一口,满意地睨起眼,跟昨天喝的又不一样,以前裴加是不好酒,可到了这儿他也不用担心喝坏嗓子,不用担心酒精勾兑,大不了就是睡一觉。昨天喝成那样,起来也没有口干头痛的宿醉感。
要不是让庄灵这小子收拾了一顿,也不能腰酸背痛。
“以前……”庄灵狠狠喝了口酒,突然气急败坏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扔。
韩衡心头一咯噔。
“以后我不提你以前,你自己也别提,反正你什么也想不起来,以前说的也不认账,还提个屁。”庄灵使劲吸了两下鼻子,苦大仇深地剜一眼韩衡,然后捡起杯子,一杯接一杯地喝。
韩衡干笑两声,这话接不了。
本来他不担心,这么小的杯,这种甜甜的果酒,喝它十来杯也不会醉。谁知道一瓶喝完了,还有第二瓶,韩衡稍稍以目光衡量了一下庄灵带来的食盒,这里头可能就两瓶,也可能有很多瓶。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一杯一杯往下喝。韩衡是没想到,庄灵酒量能有这么浅,喝完第二瓶就不行了。
无奈之下,他高声喊了好几声,都没一个下人出现。
韩衡也不傻,薛园里下人不少,庄灵的人刚才也在,现在一个也不在了,恐怕真是想让他们孤男寡男处一处。
韩衡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把庄灵弄到屋里,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
先弄来水给他擦脸擦脚,完事把被子给庄灵掖好。
庄灵看上去像真醉了,脸色通红,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猫叫般的哼哼声。
韩衡给他收拾完,起身想让府里人把隔壁屋收拾干净,他过去睡。
突然,庄灵抬起手一挥,抓住了韩衡的手腕。
这“啪”的一声,韩衡手腕立刻就红了。
就在韩衡还没来得及抽身时,庄灵一把把他往床上带,韩衡下盘不稳,直接往前扑,手抓住床柱,好不容易勉强直起身,就听见庄灵声如蚊讷地嘟囔:“别走,你别走……”
韩衡心底一软,打算等庄灵睡着再走。
庄灵却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脑袋直往韩衡身上拱,声音听上去比什么时候都委屈:“韩衡,你凭什么把什么都忘了,你凭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韩衡的腰上不住磨蹭。
韩衡呼吸热了起来,沉黯的眸子逡巡在庄灵脆弱无比的姿势上。
夜凉如水,屋檐底下,更漏点点滴滴悄然溜走。
韩衡坐得笔直的身形投落在地上,他僵硬在半空的手,久久才落下,无意识的抚着庄灵的后脑勺。
“我不是韩衡。”
庄灵像不舒服一样浑身僵硬了一瞬,这一瞬快得让韩衡以为是错觉。
“我也不想做韩衡,我是我自己。”韩衡沉声道,他的目光离开庄灵的脑袋,也没看见庄灵在他怀里睁开的眼睛,眼神清醒犀利。
韩衡再也没多说一句话,他心里有个念头,觉得庄灵可怜,又讽刺地觉得,他这一抹孤魂野鬼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可怜。这个晚上太冷清太孤独了,他才这么难受,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没在屋里呆多久,庄灵就撒手翻身,向着床里边儿,身体一动不动,大概睡熟了。
韩衡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庄灵睁开眼,平稳的呼吸陡然被打乱,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望向紧闭的那扇门,门上韩衡的影子倏然一闪而逝。
·
次日一早,韩衡起来的时候,庄灵已经回去了。
一早一晚韩衡要去给薛云请安问好,陪着喝喝茶吃吃点心,昨天庄灵来,他没去。今天一坐下,薛云便拉着韩衡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脸,把韩衡脸颊边沾着的几缕发丝拨开,秀眉微蹙地看着他。
“前日你回来,是不是碰上小王爷的长兄了。”薛云欲言又止,犹豫了好半天,才问出口。
“是,在外面碰见的,”韩衡一拍脑门,想起来件事,“我买了一束姜花,跟他去喝酒的时候,忘记拿回来了。可好看可香了,想找个瓶子插起来,放娘屋子里。算了,下回出门再买。”
“花不打紧,”薛云顿了顿,略带愁容地问:“你怎么认识她的?仔细说给我听听。”
“我在街上走,他从后面追过来,一直叫我,刚开始我没听清,他就一直追了好几条街,最后在卖花那铺子碰上了。而且他说我背影跟他一个老朋友很像,娘,你说巧不巧,他那个朋友,跟我同名同姓,一个字儿不差。”韩衡一面说,一面留意薛云的表情,薛云显得很是忧愁,“之后他请我吃了顿饭,离我们家不远,那家‘听竹居’。吃完饭就回来了,没想到在门口碰到小王爷,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
“他气你跟他兄长见面。”薛云深吸了口气,嘴唇抿得很紧,眼神发直,过了会儿,才回过神,“小王爷跟他长兄,积怨已深,你不要搅合进去,也不要开解他什么。”
“这个我知道。”韩衡手在大腿上擦了擦,盯着擦得锃亮的桌面,“我才不敢说他什么,那天喝醉酒,他拿冰水给我醒酒,没少折腾。还有,他给我说了个事儿。”韩衡吞吞吐吐起来,这话太难以启齿了,他再怎么把眼前这个美妇人当成亲妈,怎么着也还没那么快就能代入,他方便对他好,却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跟她掏心窝子。不过除了薛云,好像问谁也不对。别人估计也不太清楚。
韩衡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圈。
薛云即刻会意,曼声道:“你们都下去。”
等到一屋子就剩娘儿俩两个了,韩衡才小心翼翼抬眼看了薛云一眼,旋即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闷声道:“小王爷说,从前我跟他好过。”
第18章 十八
屋子里静得一根针落地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薛云呼吸的声音变得格外慢。
那一刻好像时间都停滞了。
老半天,薛云的手温柔地落在韩衡头上,爱怜地摸摸儿子的头,柔声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后的日子,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么说真有这回事?”韩衡心里一颤,猛地抬头,急切地望着薛云。那种隐约的猜测被薛云一句话一锤定音地敲了下来。
薛云嘴角轻轻抽动两下,强硬道,“你不用怕他,他是不是还追着让你跟他好?娘就该拦着,不让他进门。”
看来薛云非但没有纵着庄灵的意思,反而希望韩衡能和庄灵仅仅做朋友。韩衡把她脸上那种难言的别扭理解为在这个年代,男的跟男的好是桩非常不同寻常的事儿。
转念之间,韩衡又有些疑惑了。既然如此,那庄砚为啥是个断袖?而且庄砚的取向根本不是个秘密,至少庄灵就知道。吃饭的时候,庄砚对他的态度,如果加上他是个同性恋的解释,那就很说得通了,那就是种示好。
薛云仿佛看穿了韩衡的疑惑,那股愁云惨淡的模样随她两弯青黛眉松开,她微微勾起唇,那笑极淡,说不出的古韵和风情让韩衡几乎看傻了,心中疑云散去。
“那以前,他俩……哦不,我俩,到哪个阶段了?”韩衡装傻充愣地问。
薛云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韩衡,眼神里流露出的爱怜和同情,几乎把韩衡淹没,深埋在心底对母爱的天然渴望涌了出来。
“总之,你想不起来,就算了。你放心,娘再不济,还能护着你。好歹他叫我一声‘云姨’,在我这里,他还不敢造次。”
那您就判断错了!哪儿有庄小王爷不敢造次的地儿啊。韩衡是看出来了,庄灵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想必平日在薛云跟前,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完全没暴露他的野兽本质。
薛云又是个慈悲的,让他瞒得密不透风,还以为他是小白兔呢。
本来韩衡指望从薛云哪儿打听出点“韩衡”跟庄灵的过去,但又不好太明显,薛云显然防着他真跟庄灵好,不愿意告诉韩衡太多细节。
薛云也够为难,庄灵待这母子俩有恩,但也不能用儿子去偿还啊。不过她透露出将来想三年抱俩的心思,韩衡听了却没多少期待。
在薛家住这么些天,让薛云当孩子样宠着,俨然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家”,想多赖几年。不过薛云言谈间无意透露出来家里缺个主心骨的意思,还是大大激发了韩衡,他也心痒痒。
韩衡不禁笑自己是个天生贱命。
以前累死累活感冒不敢上医院,生怕耽搁一天的戏份,刚进京那会儿,给人拍半个月的平面,也就三千块钱,凑凑合合,地下室他都住过。
真的闲了下来,这一天没钱进账,他就觉着跟个废物似的。
当天韩衡就琢磨着不然去茶楼小二说那听鸿楼看看,听上去就是个快倒闭的,现在接手,盘下来的价格不会高。
他特意让人给备了身儿上好丝绸的长衫,这儿人爱穿长袍长衫,韩衡以前拍戏爱长衫,就爱那股斯斯文文的书生气,想不到现在这身子穿上去格外清雅,好像天生就是该穿这个。又是一身白,他从才让人弄的大镜子里看了看背影,那个玉树临风的劲儿,看得他自己都心痒痒。
韩衡拉扯了两下衫子,满意地一点头,朝婢女要他的面具。
婢女从痴痴的凝视中回过神,陡然一看韩衡的脸,那股怯根本按不住。
韩衡倒是习惯了,要搁从前,谁敢说他裴加生得不好,那可是他的看家货,必须撩袖子干架。
现在得了准信儿,脸能好,还能贴着他以前的样子做,还有什么好怕的。
“少爷要出门儿吗?”婢女灵巧地揭开盒盖。
韩衡先展开那面具,对着镜子贴到脸上,一面儿绷着下巴严丝合缝地按紧面具,一面朝婢女眨眨眼,“晚上吃饭一准儿回来,别告诉我娘,咱们的小秘密。”虽是一张寻常的脸,可那双桃花眼实在生得太好。
婢女脸微微一红,点点头,又紧巴巴儿地叮嘱韩衡晚饭一定要回来。
“回,绝不让你挨罚。”韩衡笑眯眯地说,开门走出去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什么秘密?”
庄灵硬邦邦的嗓音一响,韩衡连忙后退,心里两下咯噔,脸上堆起笑,“你不是一早才走,怎么又来了?合桃,你下午不是要帮厨房拣枣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