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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你干脆来我们振国娱乐算了,待遇好资源多,而且如果你签了温尚客那以后都不用愁了!”
这一早上陈儒昇什么都没干,就在韩家文耳边念叨这个。使得后者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活,无奈的看过来。
“你很希望我跳槽?”
“那当然,和我一个公司多好。”陈儒昇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
闻言,原本还很不耐烦的韩家文突然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你很想经常看到我?”
“我……”陈儒昇一时有些语塞,虽然心里面是有点这样的想法不错,可是被当事人这么直接提出来还是感觉有些不爽啊:“我、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叫我师兄!”
“师兄。”韩家文很干脆的开口:“这样满意了吗?”
一直被昨天看的电视剧刷屏的陈儒昇,看到面前韩家文垂着眼沉着声叫出这两个字,突然就想起剧里他安慰女主的样子——双臂保护性的支撑在两侧,琉璃色的街灯映入眼中晕出一片迷幻光影,沙哑着嗓音道一句:“别哭。”
“啊啊啊啊啊!!!”
韩家文看着突然尖叫一声然后捂住脸把自己埋进沙发里的陈儒昇一头雾水。
其实就像陈儒昇会查他一样,韩家文在知道陈儒昇的身份后也是查过辰光的。因为他出道太久,查出来的信息量也特别多。韩家文花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看了一些Free的团队活动以及辰光个人的活动。就像所有粉丝对辰光的印象那样,这个人在公众面前又温柔又大气,不仅气质好而且情商十分高,经常在团队里充当善解人意调解纠纷的那个角色。笑起来温暖宜人,眉眼弯弯脸上还会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就像他所代表的那个季节一样,如春天一般沁人心脾。却很容易让人在对冬天的心有余悸和夏天的殷切期盼中忽视过去。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所认识的陈儒昇。他的雇主明明是个性情多变还喜欢苛求别人的人,一副我给了钱我最大我想拿你怎样就怎样的有钱人姿态。他哪里是不温不火的春天,明明就是个多变的秋天。说风就是雨,冷热不均匀,但是难得出一次太阳给你,那暖意却也是透进骨子里。
不过比起来总是被当华丽背景的辰光,还是面前这个活力十足的陈儒昇比较好一点。即使总是折腾他,那也真实的令人喜欢。
这个时候韩家文的手机响了一下,陈儒昇默默抬起头看着他在那里“嗯”“我知道了”“很抱歉”了半天,才等来一句“我有急事,能不能先走一步?”差点就炸了。
“凭什么啊!”陈儒昇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那一个星期的旷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天这才待了多久啊,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待在这里就有工资?”
“对啊!”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说得好像他只要待在这里不干活也可以,说得好像自己多希望他待在这里似的。
韩家文明显也听出了这一层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要是寂寞了完全可以出去的啊。非要让别人陪你,你是小孩子吗?”当然,最后一句他没问出口,他要真问出来了陈儒昇估计直接就炸了。
“没地儿去。”陈儒昇倒也没否认他确实是寂寞了,无聊了。原本只要还能创作,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也没关系。可是当他放下画笔,或是某个人在身边待久了,他就再也忍受不了一点寂静。按伊萨尔的话说就是:安静的时候目中无人,无聊的时候没有活人。
“那你和我去一个地方好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戏台,四面露天,红木长凳摆于台前。幕布的颜色已经有些发深,时间留下的裂痕遍布在台柱上。在如今设备充足的现代已经很少有人会来这样的戏台看戏,但并不代表它会被人忘记。
陈儒昇坐在稀稀拉拉的观众中间,周围要么是年逾古稀的老人要么是未满十岁的孩童让他显得特别扎眼。可是周围人都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要么双眼迷蒙的聊着天要么追逐嬉闹中伴着笑,统统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是,这年纪的哪有追星的。陈儒昇翻了个白眼把脸上的帽子墨镜摘下来,竟然莫名感到一阵轻松。此时韩家文终于办完事情回来坐在他身边,脸上还带着某种被人调侃后的不好意思。
“别人约会都是去看电影,你倒好,约个人来听戏。”看他这样子,陈儒昇没忍住补了一刀:“放心,我一定会睡着的。”
“别啊,这里的戏唱的很好的,保准你不会睡着。”韩家文急忙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儒昇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算了,不说这个。话说回来现在竟然还有这样的戏台,我还以为都拆了。”
“这里不会被拆的,因为这里是私人地产。”韩家文这么说着解释道:“其实原本我也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这种地方,这里是幸然哥带我来的。这个戏台包括这一片地的原主人是尚海娱乐现任总裁的父亲沈怀玉。这个人在上个年代是一位有名的演员,而他最开始就是以唱戏成名的。听这里的老人说,沈先生在当初的名气可是一戏难求,不少权贵都来听他唱戏。成为演员后更是带着自己的戏班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而这个工作室就是现在尚海娱乐的前身。之后为了纪念自己父亲,尚海的总裁专门定期请一些艺术家来这里唱戏。”
陈儒昇倒是没听过一个娱乐公司成立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传奇,不禁追问道:“那沈怀玉现在人呢?还唱戏吗?”
说到这里韩家文脸色有些沉重起来:“去世了,据说十几年前就病逝了。”
闻言,陈儒昇不禁也有些遗憾。虽然他不喜欢听戏,但名气大的东西也总是想凑个热闹长个见识。
“没事啦。”看他的样子,韩家文下意识安慰道:“虽然我唱的不比沈先生,但也不会让你失望。”
“你唱?!”陈儒昇惊讶的看过去。
“对啊,因为这个戏是我师弟们的毕业作品,他们特地请我来增援。”
“你别告诉我那一个星期你都在这里。”
“这个……”韩家文露出一个羞愧的表情:“没办法,需要紧急排练。下一次我一定提前给你说!”
“那好啊,来,把手机拿出来。”
韩家文看着陈儒昇啪啪啪的往里面输号码,有些不解的道:“合同上不是说不能要电话号码的吗?”
“哎呀,我不是因为身份特殊怕人骚扰嘛。现在不一样了啊。”陈儒昇笑盈盈的抬头看他:“我们是朋友了嘛。”
“你说对不对,家文儿?”
那笑容看着灿烂,尾末的儿化音也绕到了人心里去。韩家文突然感觉整个心都变得满当当的。
“那我叫你什么?”他问道,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笑意:“总不能一直叫陈先生吧?”
“嗯……阿昇吧。”陈儒昇突然就想起以前母亲就是这么叫他的。除了她也再没有人叫过这个称呼。
“那好,阿昇,以后请多多指教。”
无论事后多少次想起,陈儒昇都觉得韩家文那时的表情认真的令人心悸。就好像这句话改变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重要到必须要用最正式的语气去讲出来。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朋友关系,却重视到每一个音色都像是谱出了一个承诺。
如果抛却留学时的那些狐朋狗友,陈儒昇的朋友确实不多。那些想和他结交的人多得是,而能让他这么主动的迈过那条线的除了那个人外韩家文算是第一个。比起那一次脸红心跳的刻意为之,这一次自然而然的就像他们本该如此。如果仔细的把他们两个相处的每一帧都推算过来,这样的情况却也不是第一次。同样的道理也能够放在上一次的钢琴事件上。陈儒昇的秘密并不多,这近十年来一个房间也不过只放了一件。他把韩家文推进去,把他放进了自己的禁区,是不是就说明,下意识中他已经把对这个人的那点莫名的感觉划入了秘密中的一部分?或者说,他的身体已经认定了这个人是绝对安全的?
“学长,开始准备了!”
远远的有人朝这边喊话。韩家文向那边应了一声冲陈儒昇道:“那我先过去了。”
“嗯,去吧。”
当这幕戏终于开始时,一看见韩家文登场后的样子陈儒昇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虽然他对戏剧类的东西并不了解,但是拜托某首歌的福,白脸的不应该是曹操吗?还有那个大胡子,真的见了还是很想笑诶,要不是那个声音陈儒昇还真认不出来。不过旁边那个身披鱼鳞甲的花旦倒是妆容精致的很,真还有那么点惊艳的意思。可是看这个身形,应该是男的吧?
花旦纤细婉转的唱腔传来:“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韩家文起范儿迈步上前对道:“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听着这醇厚又铿锵有力的声音,音调停顿掌握的张弛有度分毫不差,陈儒昇突然就明白过来这人的台词功力为什么那么强悍,合着都是唱戏练出来的。
台上还在演着,台下就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起来了。
“哎呀,这个虞姬演的不够传神啊。”陈儒昇旁边的大爷率先开口。很快便有人附和道:“是啊,想当年沈先生的虞姬,才是真正的美人在世。”
虞姬?陈儒昇没忍住开口问道:“这唱的是什么啊?”
那大爷应该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陈儒昇这样的年轻人,有些惊讶却也有些理所当然的道:“小伙子,你一看就不是个爱听戏的。这唱的可是当年这戏园子最有名的《霸王别姬》啊。”
霸王别姬?陈儒昇惊讶的瞪大眼,指了指台上:“他们俩是一对?”韩家文就算了,他怎么觉得那花旦目露凶光,看上去不像是想刎别霸王而是想砍死霸王啊。
“所以我说这个旦角演得不够传神啊。”大爷怒其不争的说着,差点失望的捶胸顿足:“明明那么凄美的一场戏,竟然……唉!”
“不就一场戏嘛。”陈儒昇不理解的随口道:“干什么那么认真。”
“哎,你这个小娃娃懂什么啊!”眼看陈儒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爷顿时气急:“这么好的一个作品,演员没有尽力去演好它,那就是玷污!”
眼看着大爷一大把年纪了还吹胡子瞪眼,陈儒昇生怕他下一秒就把手里的拐杖抡到自己身上。连忙道:“是是是,您说得真对!演技差的,就不应该演戏!”
这么说着陈儒昇心里其实也是虚的。想当年他也是个光靠脸就演了好几部偶像剧的,什么“哭的像笑的”“角色没区别”之类甚至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现在的粉丝,大多数都是为了脸直接忽略演技的。那些有演技的,全跑央视爸爸那里要么拍伦理要么拍记录了,受众广的剧本也找不来他们啊。这么说来戏剧还真是个了不起的艺术,脸都画成那样了,确实只能靠演技撑着了。要不怎么说国粹呢,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台上的戏马上就要接近尾声。眼看着台上的霸王泫然欲泣带着哭腔的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即使这不像电视一样有什么特写镜头,但光凭那无力颤抖的身形以及情感复杂的唱调,还是把一个末路英雄悲壮又决然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然而明明随着这一句整场戏都应该被带入□□,可是下一秒变故却陡然发生。只见拿着鸳鸯剑本应该转身舞剑的“虞姬”,不知是怎么了脚下突然一虚,整个身子歪向了旁边。这也就算了,其中一把鸳鸯剑的剑尖正冲着韩家文的面门刺去!
即使那剑是道具,可是也是用铁做的。明晃晃的铁片划过去,这么一下怎么也要见血。而且两个人离得近也就算了,一看那个人要摔倒韩家文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扶,竟然还主动上前了几步!
眼看着事故马上就要发生,下一秒一个矿泉水瓶猛地飞了过去,硬生生砸到了“虞姬”的手腕上。那把鸳鸯剑顿时就脱了手,擦着韩家文的脸侧惊险的摔了出去。
“虞姬”啊了一声顺势摔到了韩家文怀里。此变故一发生,台上台下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然而下一秒便听韩家文悲戚的喊了一声:“妃子啊!妃子!你怎如此的傻呐!!”
其实原本这戏里是没有这句台词的,不过也多亏了这一句,大家算是明白这是跳过了舞剑直接自刎了。这一出临场应变也确实出彩。场下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渐渐的响起了掌声。这出戏,也算是正式谢幕。
“刚才,谢谢你了。”卸妆回来后,韩家文冲等在外面的陈儒昇这么道。而后者明显有些不高兴:“哼,那个假虞姬明明就是故意的,你竟然还不躲?!”
“这不可能。”明白陈儒昇什么意思后韩家文立马反驳道:“他是我师弟,不会这样的。肯定是最近排练的多了有些累。”
陈儒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看见韩家文有些闪躲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的道:“你实话告诉我,你说这话,心虚吗?”
“我……”韩家文有些挣扎的看着他,最后不得不妥协道:“心虚。”
“这就对了。”陈儒昇满意的点点头:“生活可不是电视剧,哪来那么多狗血。你要真像某些圣母婊的主角那样,我还怀疑你智商了。连你这么傻的都看出来了,他平时不少针对你吧?”
感觉自己还是被怀疑智商了的韩家文无奈的道:“这可以理解,毕竟他也喜欢小珠。”
“等等,小猪?”
“嗯,我……前女友。”韩家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我的第一部 剧刚火起来的时候小珠想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是幸然哥,也就是我经纪人不同意,所以……”
“算你听话!”陈·娱乐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儒昇白他一眼:“别人都是为了进娱乐圈放弃谈恋爱,你还真有能耐想要两者兼顾,就不怕……”等等,他好像就是为了谈恋爱才进的娱乐圈来着,好像没资格说他。
眼看着陈儒昇脸色奇怪的莫名噤声,没等到下文的韩家文只能继续道:“我师弟也就是刚才演虞姬的那个,觉得是我出名了想要始乱终弃,所以这么针对我也能理解。”
“能理解也不可以理解!”陈儒昇底气十足的吼了一声,接着气鼓鼓的道:“真是的,刚才我那瓶子里装的就不应该是水,而是石头!砸死他算了!”
看着他这样子,韩家文没忍住笑出声来:“明明是我被针对,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生气?”
“拜托,你现在是我罩着好吗!我的保姆怎么能被别人欺负了去?!”这么说着陈儒昇还特仗义的锤了锤肩:“而且啊,怎么说在娱乐圈我也算是你的前辈了。你这个小菜鸟啊出师未捷差点死就算了,我怎么可能还让你在这种地方受气。”
看着陈儒昇一副大哥大的狂傲样子,韩家文突然就感觉有些难受。自从出事以来,他遭受了多少风言风语冷箭暗伤,再怎么委屈也都挺过来了。毕竟进入娱乐圈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使遭人非议落入众矢之地也怪不了别人。可是如今,终于有个人毫不理会那些绯闻毫无芥蒂甚至以一种维护的姿态对待他,那些压抑已久的委屈反而变得更加汹涌。即使牙关咬得再紧,眼眶却还是酸了起来。
陈儒昇看着韩家文的眼神在他说完那话之后突然变得灼热,不稍一会儿就蒸腾出一片雾气,眼眶也隐隐发红起来。他突然就感觉有些无措,就好像无意中碰触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有些心惊也有些兴奋。
“其实有时候生活狗血点也好。”韩家文有些难堪的摸了摸眼角,脸上却带着真心的笑:“这样当你一朝跌落深渊时,也有个清新脱俗的人会按套路待在你身边啊。”
“你当我谁啊,虞姬?你这形容我真是愧不敢当。”陈儒昇哭笑不得的翻了个白眼,随之脸色却沉了下来:“有时候人心这种东西,不仅是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能看得透彻,更是在你高人一等的时候。”
韩家文一直觉得陈儒昇身上充满了矛盾。有时候嚣张跋扈的像个纨绔子弟,却可以毫无芥蒂的跟各种阶层的人打成一片。明明得意起来笑得一派不谙世事,沉着脸时却无意中就露出一种沧桑到极致的感觉。明明就是不可调和的东西,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就像他手上色彩斑斓的颜色,在他的笔下勾绘成一片绚丽斑斓。如同他整个人一般,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