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药人毒完本[古耽]—— by:深海先生
深海先生  发于:2017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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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罢。”离无障有些不忍挪开视线。
白昙敏锐地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异样,问道:“姨母失踪那一晚,本座正巧昏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本座不知道的事?”
“那夜,姽鱼儿是自己跑出去的,属下不知详情。”
“哦?”白昙狐疑地盯了离无障一会儿,突然一把揭开他面具,便发现他额上细汗密布,白净面皮也涨得发红,顿时肯定了心下一丝怀疑。
很久以前,他就从知晓了离无障的这个小秘密——善于伪装自己的“惑障魔”一张面具千变万化,自己的脸却是什么情绪都藏不住。
白昙厉声逼问:“休想瞒我,从实招来。姽鱼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离无障摇摇头:“属下不知。”
白昙一把捏住他下巴:“你不知?你不知,你心虚个什么?”
“属下没有,不过是有些热罢了。”离无障扯了扯衣衫,嘻嘻笑道。
白昙愤而松了手,眨了眨眼,语气也骤然一变:“师兄,若连你也对我藏藏掖掖的,我还有什么人可信?要是姨母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日后发现你隐瞒了我什么,我必与你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你,你莫这样逼我!”离无障性子本就优柔寡断,哪架得住白昙这般软硬兼施,想了又想,犹犹豫豫地憋出一句话,“姽鱼儿为了给你续命,自己去找伏鹿夺人骨念珠了。肯定是伏鹿把她弄成了这样。”
他刻意说得避重就轻,掩去了姽鱼儿剜骨救他的事,不料白昙一下便联想姽鱼儿与他说的话,心疑是娆骨病变,将人翻过来,掀起衣袍一瞧,不禁大惊失色——后腰处赫然有个两指大的伤疤,深深的凹下去,结满了暗褐色的血痂,那本该凸起一些的娆骨,竟然不知所踪。
“怎会如此?”白昙一把揪住离无障的衣衽,厉声喝问。
“定是,定是伏鹿干的!”离无障汗流满面。
“你没戴面具还敢撒谎!”
白昙怒不可遏,虽不知姽鱼儿到底做了什么,心下却猜到了七八分
——这伤疤结了血痂,少说也是两三天前弄出来的,伏鹿再怎么闲,也不会闲到剜了姽鱼儿的娆骨,再者,他若真拿娆骨有什么用,几年跟姽鱼儿好上的时候就剜了,何必在武林大会这种紧要关头动手?
而且,他犹记得前几日那一夜自己娆骨病发,浑浑噩噩将死未死之际做了个梦,梦里正是姽鱼儿的歌声将他生生从鬼门关前唤了回来。
他醒来以来,姽鱼儿就下落不明,如今又变成了此般惨状,再加上离无障这种反应,他哪里还能猜不到这伤口与自己有关?
白昙一把将离无障推开,盘腿坐到榻上,将姽鱼儿扶起,以掌覆于她心脉处。正要运气替她疗伤,他的手便被离无障堪堪握住:“教主,容属下来,武林大会在即,你莫要损耗自己内力了。”
“闪开,本座就是要救她!”白昙甩开他的手,往姽鱼儿胸口渡入一股真气,却丝毫灌不进她心脉中,如竹篮打水,俱从指缝中泄散开去,又试了两三次,皆是如此,他这才撤了掌,深深蹙起眉头。
此时,他才真切感觉到什么叫作血脉相连,想到即将失去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心中是有如针扎,猛然冒出一念,当下从榻上跳了下来。
离无障尚不知人骨念珠如今仅存半颗于世,正暗暗盘算如何去找伏鹿夺取,却听白昙道:“你守着姽鱼儿,本座去找弥兰笙有点要事。”
“教主要去做什么?”
白昙却不答,径直推门出去,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弥兰笙住的那间禅房前,叩了叩门,低声道:“弥门主,在下有事相商。”
弥兰笙打开房门,白昙便看见萨满老巫也在房里,他忙掩上门,定定看了萨满老巫一会,咬咬牙,双膝一曲,跪在了他面前。
弥兰笙吃了一惊:“白教主,这是做什么?”
少年教主一改平时傲气模样,俯下身子,重重磕了个响头:“长老,门主,晚辈有一事相求。”
弥兰笙暗暗愕然:什么事竟能令这目中无人的小妖孽卑躬屈膝?
萨满老巫撑着手杖,颤巍巍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倒了杯茶:“白教主请起。有什么话,站起来说便是。”
白昙却一动不动:“晚辈想求那半粒人骨念珠。”
“原来是此事。白教主何须如此?老朽不是已经答应借人骨念珠给你造幻魇了么?你既然为老朽夺来了人骨念珠,老朽自然不会食言。你若是急着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老朽现在为你造,也不是不可。”
白昙一愣,眸中闪过一丝渴求,却缓缓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晚辈不是想借人骨念珠,晚辈是想要人骨念珠。”
听到这话,弥兰笙却不怎么意外,心道,看来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难怪如此,再怎么年少轻狂,膝下有黄金,在阎王面前也要折腰。
萨满老巫半晌不语,长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人骨念珠,确情有可原,不过,这人骨念珠乃我门圣物,极为珍贵,如今却只剩半粒,放回我门圣坛上也没了原本的效用,给你自救,也不是不行,但......”
白昙心下了然,知道他是在提条件,忙道:“长老有话直说。若长老愿将人骨念珠相赠,只要是晚辈力所能及的,晚辈一定赴汤蹈火。”
“你方才也听那人说了,他所言不差,此事不仅关乎我门生死存亡,在日蚀之刻前,我们需得去那天山深处的天竺神殿里——”
弥兰笙接过话茬:“所以,白教主手里的藏宝图......”
白昙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心下有些懊恼。险些忘了,手里还有谈判的筹码,嗤,急哄哄的跪什么跪?膝下黄金都给他跪掉了!
他挺直腰板:“没问题,晚辈愿以藏宝图做交换。不过——这藏宝图在晚辈脑子里,晚辈这个脑子嘛,不太好使,记忆常常出差错,一急,更是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不如长老先解了晚辈的燃眉之急?”
说罢,就朝萨满老巫伸出了一只手,恬不知耻地来讨了。
弥兰笙看他转瞬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是瞠目结舌。
萨满老巫也是略有些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从袖间取出一个瓷瓶:“如此,你先将藏宝图画出来,老朽这就将人骨念珠予你。”
“晚辈尽力,不过,这急上眉梢,晚辈不能确定画得对不对。”白昙爽快地一口答应,转头对弥兰笙道,“弥门主,麻烦拿纸笔来。”
须臾之后,白昙便已完工,一只手将羊皮卷上初见雏形的毗湿奴画像摊到萨满老巫眼前,一只手摊开来讨东西:“晚辈此刻只能记起这么多,也许还有漏了些细节,日后必定一一补上。”
弥兰笙瞧着他,心道,这小子,简直就是只狐狸。
“罢了,长老,你就先给他,现在,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藏宝图了。”
萨满老巫将瓷瓶递给白昙:“白教主,将这人骨念珠给你用,老朽便兑现了承诺,只不过,你便再无机会知晓当年关于你师尊的事了,日后,也请莫要因为这个来纠缠老朽,老朽有口戒,破不得的。”
白昙将瓷瓶抓在手里,手指缓缓收紧。
“难道,用人骨念珠造了幻魇,就没法拿它来救人了么?”
萨满老巫摇了摇头:“一珠不能二用,白教主自己抉择。老朽以为,二者之间,你的命更重要。斯人已逝,便莫要放不下恶执了。你与巫阎浮师徒一场,乃是一段孽缘,早些了断,早些忘却,也好。”
“谁说本座放不下了。自然是......命重要。”
弥兰笙听少年自语似的喃喃着,将瓷瓶内半颗人骨念珠倒到手心,盯着它足足看了好一会,才把手捂到嘴上,一仰脖,喉头动了一动。
然后他回过头,在藏宝图上奋笔疾书了几下,冲他们抱了抱拳:“多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藏宝图已补完,门主,长老,笑纳。”
说罢,他转身便匆匆走了出去。
回到房内,关好门,白昙才展开紧蜷的手心,走到榻边,将姽鱼儿扶起,离无障疑惑地看着他,只见白昙捏开姽鱼儿的下巴,指尖夹着一小枚白森森的圆物,塞进了她嘴里,不禁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这是......人骨念珠?”
白昙点了点头。
离无障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一把擒住他的手,两指伸进姽鱼儿的嘴,要去掏出人骨念珠,白昙吓了一跳,一掌将他狠狠推开。
“你做什么?!”
离无障看了一眼自己指尖,那人骨念珠入口即化,便只沾到一星半点粉末,他猛地朝白昙扑去,手指往他嘴唇上抹去。
白昙猝不及防地被他扑倒在地,本能地出手如电,点了他几处穴位,离无障的手指堪堪悬离他嘴唇只有半指,尚在微微发颤。眼看指尖一星珍贵的粉末眨眼间便要融化不见,离无障霎时眼睛都红了。
“师弟......你吃啊,你为什么不吃?”
白昙笑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能让我长命百岁,无怨无怖么?”
“不能。”
白昙伸手将它拂去,解了他穴位:“那便是罢了,我要它有何用?”
离无障撑住地面,双手无声地颤抖着——我只怕,我连你登上武林霸主之位那一天都看不到。如此想着,却终是没有勇气将这话说出口。
不知是怕告诉了白昙,还是告诉了自己。
他爬了起来,径直走向门口:“教主,时候不早了,属下先退下了。”
白昙“嗯”了一声,坐回榻上,摸测姽鱼儿脉相。
离无障来到走廊上,四下看了看,想瞧瞧那伏鹿是否已然到来,却不经意地瞥到了另一张眼熟的面孔。那人颀长瘦高,步伐轻盈,虽乔装打扮了一番,可与他同为护法近十年,烧成灰,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司幽身后还跟着一名妙龄女子,他亦认得此人,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易容师颜如玉,她被曾为西夜国师的巫阎浮安插在西夜王宫已逾十年,已混到宫廷总管之位,若非豪掷千金,或者武林中有一定地位者,极难请动,竟会出现在武林大会上,着实是稀罕之事。
莫非,她也来打擂台了?
离无障隐约觉得此事不大简单,眼见司幽走近第四层的一间禅房内,便寻了扇窗子翻出去,飞檐走壁,跟到那间禅房窗外,附耳偷听。
第48章
借着昏暗的烛灯, 颜如玉瞧见禅房内的榻上有一名白发男子正在盘腿打坐, 她走了过去, 看见那张陌生面容,不禁露出一丝惊疑之色,男子抬起眼皮, 一双狭长蓝眸盯住眼前之人,只凭这慑人的眼神, 颜如玉便疑虑顿消,在榻前惶恐地跪了下来:“妾身颜如玉, 拜见教主。”
白发男子淡淡一笑:“如玉便是如玉,果然生得一双慧眼。”
“哪里哪里, 教主谬赞了。”
颜如玉掩口一笑,她容貌有如豆蔻少女,一张出尘的脸上半点岁月痕迹也不见,唯有一双眼睛透出不合外表的沉着冷静。“妾身自听闻教主死讯以来,一直不敢相信, 郁郁难安,昨日, 司护法邀妾身来见他的一位故人,说是如若不去,妾身必将悔恨终生,妾身心下便有所怀疑……没想到,竟真是教主你。可是你这张脸不像……”
颜如玉仔细打量着白发男子的脸,欲言又止。
“不错, 你所见这张脸,确非易容而成。世上又怎会有连你也看不出来的伪装?”巫阎浮摸了一摸下巴,“本座乃是借尸还魂……”
这一句轻描淡写,于离无障听来,却如五雷轰顶,当下是浑身僵硬。
颜如玉惊叹不已:“世上居然真有借尸还魂这种奇事!”
“本座与这躯体之主有共命咒相维系,也算不得奇,有因则有果……如玉,你可知本座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颜如玉心领神会,将手里提的金丝楠木箱搁到榻上,从鬟间取了一枚玉簪,往箱口莲花状的机关眼里一插,一拧,箱子“咔哒”一声便打开来。箱内第一层是一排五花八门的银质小器,刀锥钩刺,应有尽有;第二层是好几个五颜六色的瓷瓶瓷盒;最底下一层,则放着一张面具形状的寒冰宝鉴,宝鉴底下还压着一大片白净无暇的……新鲜人皮。
“妾身也就这么点谋生的本事……虽在王宫里接的活都简单了些,手艺还是没生疏的。教主想必是对现在的样子不满意罢?”
巫阎浮拾起一枚半月型的小银刀,拇指掠过刀刃,便被划出一道血口。他捻了捻指间一滴血,眯起眼,哂道:“如玉还是如此善解人意,不过,你可曾记得清楚本座昔日模样?”
颜如玉眨了眨眼,一双剪水秋瞳含羞带怯:“教主绝世风姿,谁见了不是毕生难忘?只是,易容换脸是细活,要在人皮上精雕细琢,稍有差池,便极难修复。一张好皮是千载难逢,能用来做易容的,更是少之又少,且换脸之前,妾身还须将教主现在的脸上皮肤剥下,方能覆上新脸,妾身不敢贸然动手。教主,可有自己的画像带在身边?”
“自然没有。”巫阎浮蹙起眉头,瞥了一眼身边站立的男子。
“属下这便去画!”司幽捉见他的目光,受宠若惊,擎着烛台,走到靠窗的桌边,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波动的气流,是从窗缝间透进来的。
他心中一凛,喝道“何人在外!”,袖中长索如龙,猛然穿过木窗!
离无障闪身急避,却没躲开,被长索一下缠住手臂,身型一滞,还未来得及施展障眼之术,就被长索拖回房内,摔在榻前,抬眼遇上巫阎浮垂眸看着他。目光如炬,脑子顷刻只如溃堤蚁穴,轰然开裂。
顿时,他是丢盔弃甲,不敢逃跑,也不敢多看榻上人一眼,翻身伏下去,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只磕得额上淌血:“师……师……师尊……”
房内静了良久,他才听到一声轻笑。
“你还知道唤为师一声师尊?为师还以为你早忘了自己是谁的徒弟。”
男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玩味。这一丝玩味却好比一柄细小的刀,贴着他的咽喉游走,比直截了当的剔骨剜肉还要令人生不如死。
离无障的头没有离开地面,双手好似灌了铅:“无障,不敢忘。”
“不敢忘?”巫阎浮嘲弄道,“你当年知道那小妖孽要暗算为师,却知情不报。为师命在旦夕,你袖手旁观,后来,又帮着他将为师挫骨扬灰……为师看你行着种种大逆不道之举时,倒像忘得很是干净。”
离无障又磕了重重一个响头:“徒儿……徒儿……的确犯了大错。”
“为师……待你如何?”
离无障连磕几个响头,在地面上留下一片血印。
“徒儿本是一只丧家之犬,若不是师尊当年愿收留徒儿,悉心传授徒儿武艺,徒儿无以在江湖上立足。师尊待徒儿恩重如山。徒儿……徒儿自知畜生不如,请师尊重罚徒儿。要杀要剐,徒儿亦毫无怨言,只求,师尊莫为难昙儿……昙儿是一时冲动,不懂事罢了!”
巫阎浮听他一口一个“昙儿”,唤得亲呢无比,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孽徒,为师以前还没发现……你真是个痴情种子。”
离无障自知大难临头,闭口不答,心沉沉如坠深渊。
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白昙。他这可怜的小师弟本就命数将尽,若是知道了这天夙皮囊下装着师尊的魂,怕是要给活活吓死,即使不被吓死,落到师尊手里,也必会被拔去爪牙,捏在手心狠狠折腾,他那般骄傲敏感之人,若是这般,实在生不如死。
不成,他得活着回去,带白昙速速离开。
思罢,他又磕了磕头,拱手作揖:“师尊……徒儿……徒儿这就去将昙儿带过来,一同向师尊赔罪可好?”
巫阎浮垂眸审视着他慌张无措的样子,出手如电,在他心口划下一个叉:“赔罪?大可不必。你若真心悔过,只需将那小妖孽给我看住,设法劝他这几日作一幅画。至于,让他画什么,你方才也听见了。”
推门房门,走出几步,胸口被巫阎浮指尖所触之处还残留着一丝灼意,离无障冷汗透衫,却觉身子似乎并无大碍,一时有种死里逃生的侥幸之感。他扭头看了看身后,见二人并未跟出来,连忙快步走到白昙所在的那间禅房前,敲了几下,听里面没反应,便径直推门而入。
一见眼前光景,离无障便僵住了。
只见娇小的少年孤零零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头散乱的鸦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却依稀可见唇畔沾染的斑斑血迹,双手还保持着结印的手势,显然是在打坐时支撑不住,从榻上摔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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