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寻香去,趁夜携芳归。咱家王爷好雅兴哦。”永远都兴致高昂的秦大公子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英寒,贼兮兮得问道,自以为压低了声音。
“王爷能听到。”英护卫面无表情。
“寒儿,你就不好奇?哎!哎!你别走啊……”本还一脸讳莫如深的秦大公子在英寒突然加快步伐时急忙追上去,却也刹不住脚步,将英寒一起撞入帐内。两人踉跄入内,甚是狼狈。
“暗夜该是还缺人手。”将两大护卫的对话一字不拉的收入耳中的祁王淡淡说道,但仍旧眸色深深得看着榻上的人儿。
“王爷~我错了~”秦护卫一脸哀怨,他可不想去跟着暗卫混,且不说要经受暗夜那小子地狱式的训练,单单就每天的潜伏就能把他闷死。秦大公子还想继续哀诉,却被老军医打断了,
“启禀王爷,这位小公子脸上的伤无甚大碍,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外敷内调也就好了。可是寒邪袭表,高热不退,再加上小公子应曾重病伤本,湿邪入体,征途劳顿,北地酷寒,也不曾好好调养,恐怕是……”感觉到帅帐内寒气愈盛,老军医的声音在嗫喏中消匿。
“我说你这老头,废话这么多干嘛?赶紧开药治好这美人儿,不,这吴小公子就好了。该调养就好好调养,一定得养的白白胖胖的!”连秦大公子都受不了祁王这周身的凛洌,开口催道。
“下官尽力,下官尽力……”老军医边擦冷汗边颤巍巍的答道。
“一定治好。”祁王突然开口,声若沉冰。
“一定,一定……”这次冷汗也顾不得擦,连胡子也跟着颤抖。
“秋戈,跟去煎药。”祁王接过寒刀递过来的湿帕子敷在祾儿额前,说到。
刚才的亲兵应声随老军医双双退出帅帐。
“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去处理下吧。”祁王兀自帮榻上的人儿擦着虚汗,连一个眼神也没有丢给帐角的两只。(事实上小祁今晚只看着祾儿吧,眼神这么珍贵的东西,他谁也没给啊~)
“是!”还想探究点内·幕的秦大公子被英护卫拖出帐外。
夜太静,静得寒刀胆颤。沙场厮杀多年的寒刀第一次如此害怕寂静,看着自家王爷静默得照顾着榻上的人儿,周身的寒气几乎将空气凝成冰渣,他恨不得自己可以溶进这无边的夜里,
“王爷,药来了。”端药而来的秋戈打破了一室的寂静,看着寒刀投来感激的目光,内心兀自叫苦,他也害怕好吧,只是不得不回话。
“本王来吧,你们退下。”祁王接过药碗,轻轻搅动着说到。
两人如释重负,悄悄退出帐外,甚至提起真气,敛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惊碎这满帐凝滞了的空气。
感到手上的药不烫了,祁王舀起半匙汤药移向祾儿唇边,无奈棕褐色的苦药确是沿着嘴角滑落,并未落入朱唇。这让第一次伺候别人汤药的祁王有些挫败。祁王连忙拿起锦帕,将药汁擦净,接着抱起祾儿,左手揽过祾儿腰肢,让他半躺在自己怀里,右手持药,慢慢向小人儿口中喂去,许是药太苦,浑浑噩噩的小人儿修眉微颦,嘟着嘴便想将刚刚喂入的药汁吐出,祁王又急忙压下,接着再喂。
时间在两人吐喂之间僵持而过,半碗药喂完,清冷如祁王,也在这朔冬寒雪的天气里出了一身薄汗。谁又知这微汗不是缘于怀里的温软……
放下药碗,祁王看到因药苦皱在一起的小包子脸,不禁轻笑。(你确定小祁会笑?额,不确定~)又喂了几匙蜜水,小娃子那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祁王转身,拿起几案上的佛肚寒玉瓶,瓶中羊脂般的药膏淡雅晶莹,是疗伤的圣品。他拿起玉持,挑了药膏,轻轻在祾儿脸上涂抹。清凉的药膏抚慰了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小人儿睡得更沉了些,可紧攥着祁王衣角的手并未松开,祁王便也就和衣在祾儿身旁躺下。祁王或许并不懂此时的心思,他也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罢了。
有些心思,本就无可奥究……
翌日清晨,秋戈和寒刀进帐伺候洗漱,“哎!你掐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端着水盆的秋戈,推了推身旁寒刀惊道。而饶是沉稳镇静的寒刀也还未消化完眼前的景象:
伏在祁王胸前的吴小公子从锦被里露出半个脑袋,睡得一脸满足,而祁王一手圈住祾儿腰肢,免其滚落,一手垫在祾儿脑下,防其压了伤肿的脸颊,睡得一脸安详。也不怪两人惊异,孤绝如九霄寒星的祁王是不太适合这凡间安逸相。
作者有话要说:
内·幕竟然是敏感词----
第16章 第十六章
早已清醒的祁王淡淡扫过呆滞的两人,轻轻抽出手臂,起身下床。恍然惊醒的寒刀拽着秋戈连忙过去伺候更衣。祁王忽然转身,看着睡得香甜的人儿心中滋味别样,自幼独睡得祁王才得知相拥而眠原是如此安心。
或许那些高绝如神邸般的人物也并非别有世界,他们桌案上的玉瓶里,也并非就只是仙苑奇葩,或许就是你我这凡间闲花,只是你恰好是他需要的,无关才情,无关芳华……
“让他睡吧。”祁王说完,带着寒刀二人穿过帷帐,去了前厅。这帅帐是用帷幔一分为二的,前厅议事,后堂休息。而前厅的军帐内几人早已等候,正小声议论着:
“英护卫,老刘和老李虽然有错,也罪不至死吧!你这通敌的罪名……这,这不太合适啊!”虽是寒气袭人,伍将军还是对身边冷鸷的少年说到。
“他们二人是不得不死了,又何必在意罪名?”知道自家寒儿不会答话,秦大公子替他说到。
“欺负新兵在军中本也不是罕见,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就是闹得过了些,也就打个几十军棍……”崔颢也争辩道。
“参见王爷!”祁王进来,众人拜道。
“不必多礼,继续。”祁王兀自坐在首位,拿起瓷杯说到。
“何况军队本就是强者为尊,军功为凭,能者居之,再说我们练得就是虎狼之师,血气方刚的汉子谁又甘愿被人欺负,多少都是越挫越勇,反而更加历练成长,最后争斗双方反而惺惺相惜,情谊非常。若只是受人庇护的文弱公子,怕是不被我军欺辱,也会死于敌军刀下。”青年将军慷慨说到。其实军中争斗,切磋本是平常,也少有记仇报复,这反而成了军中快速熟悉,融入集体,增进友谊的办法。除非事态恶劣,上级很少插手。
“这仅仅是欺负新兵那么简单吗?”秦大公子一脸玩味的问道。
“这,这,这种事也是有的,若是双方情愿,我们也是不管的,若是一方用强,虽有处置,也都私下处理,且并不致死啊!更何况,篝火旁他们只是调笑,并未……”崔颢并不知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晓树林劫持之事,所以如是说到。
对于这种事,大多讳莫如深,有些是军中孤苦,相互扶持,你情我愿的。纵是不愿,都是男人,也没有那么多的三贞九烈,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何况这事虽是有的,毕竟罕见,从未出现大的纰漏,却不想今日祁王如此兴师动众。
“通敌,是本王撞见的。何况,”祁王突然开口,“他们欺辱本王幼弟,已经被本王杀了。”不知为何,祁王并不想太多人知道树林里的事,或是为了祾儿清誉,便开口止住了话题。至于通敌之罪,也是有意为之。敌方细作埋得太深,他也不得不打草以惊蛇。细作本就是机密之事,真假难辨,不管他今天抛出去的是真是假,总会有人按捺不住了。
众人皆惊。
伍北望,崔颢不禁冷汗涔涔,且不说通敌之罪,单是欺辱王府小公子本就是死罪。以往那都是普通军士,便也就寻常处之,可这王孙公子,那就另当别论了。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何况那个等级制度根深蒂固的年代。
英寒和秦朗自是知道树林里两人被杀之事,这“通敌”还是王爷的意思呢。可是这吴府的小公子何时成了自家王爷的弟弟了?
祁王抬眼看向英寒。英寒立即禀报:“昨晚王爷吩咐的已经办妥了。”
“嗯,你们都退下吧。”祁王话音未落,便向内堂走去了。
“小夜,快下来!”方出帅帐,秦大公子就迫不及待的喊道。不知潜伏在哪里的暗夜,听到如此称呼,不禁抽了抽嘴角,虽是无奈,却也现身了。
“小夜,你天天跟着王爷,你知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弟弟啊!”秦大公子抓着暗夜的手臂悄悄说道。废话,当然要悄悄说,这可是王府秘闻啊。
暗夜看了眼旁边的英寒,毕竟英护卫才是他的上司,他这上司虽是依旧冷冰冰的,但也难掩眼中的兴致。暗夜不禁感叹,确是近墨者黑啊,他们正经的英老大被秦朗那不正经的带坏了。想归想,还是答道:“不知道!”话方落,人已不见了。
“没听说王爷有弟弟啊,难道是当年祁大将军的私生子?”秦大公子喃喃说道,“也不对啊,怎么会是吴御史的孙子?难道是当年,也不对啊,寒儿,你不是说吴御史当年是儿子啊,怎么能跟大将军生出儿子呢?难道是……”
“王爷说是,就是!你再猜下去,王爷会让你去跟暗夜的。”英寒若再不打断秦大公子的胡思乱想,估计他都能想出一部王府秘史了。
听到英寒的话,刚刚还兴致勃勃地秦大公子不禁胆颤,这王府内院的事……幸好,幸好,否则自家王爷那脾气,还指不定怎么收拾自己呢。
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刚刚的伍将军和崔将军在等着他们,“秦护卫,这没听说王爷有弟弟啊,这怎么就在军中了?”伍将军率先开口说道,崔颢虽是未开口,却也一脸好奇。
秦大公子轻轻摇着头,一脸的讳莫如深,跟着自家寒儿径直走了过去。他是挺想八卦自家王爷的,可是,他不敢啊!王爷的手段,想想都胆寒!
“这……”伍将军还想追问,就被崔将军拽了回去,俯在耳边轻语几句。两人不禁又惊起一身冷汗。这王府的密事,不可说,不可说啊!自己还是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知情的四人不约而同地选择闭口,作为暗卫之首的暗夜更是明白,对于主子的事“知与不知,说与不说”的玄妙。军中竟是再无人知晓此事。
是谁说流言止于智者,这明明是止于强者!
再说祁王回到内堂,秋戈早已摆好早膳,而祾儿裹着锦被,只露出一双杏眼,朦胧着雾气,看到祁王一喜,便道:“祁霖哥哥!”转而又似是意识到什么讷讷地说道:“王爷。”祁王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祾儿便扑了过去,锦被一滑,露出精致的锁骨。祁王裹紧怀中的人儿,眸色微寒。
旁边的秋戈一惊,连忙解释道:“属下为吴小公子临时准备了套衣物,虽是大了些,却也是全新的,可是吴小公子不让属下近身伺候更衣。”
“寒刀,告诉冯衍,祾儿留在我这做亲兵,把他的衣物送来。你们下去吧。”祁王开口道。
“是!”两人躬身拜退,秋戈不禁长舒一口气。
祁王拿起里衣便要帮祾儿穿,“我,我自己来!”吴小公子忙道。
看到小人儿脸上一抹诡异的绯红,不禁想起王府上药一事,还是如此害羞,甚是有趣。也没有为难他,便去吩咐下人准备温水,伺候祾儿洗漱。再回来时,看到躲在被子里穿衣服的祾儿,像只大虫子在锦被里蠕动。
祁王都没有发觉自己眼角的笑意,走过去,把人儿从被子里扒出来,帮他整好衣物,说到:“去洗漱吧,洗完回来用膳。”
祾儿跟在秋戈身后,闷闷想到“又丢人了……”
梳洗后的祾儿雪雕玉砌,昨夜的凝玉膏极好,此时祾儿的脸上虽还有些病态的嫣红,却是淤肿全消。
“坐吧。”祁王说着盛了小半碗清粥放到祾儿面前,“你还在病中,吃点清淡的吧。”
失忆后的祾儿还未来得及被礼教荼毒,自是不觉有他,便在祁王身边坐下。可惊坏了立于帐旁的秋戈、寒刀,哪有亲兵与王爷同席的,看来这吴小公子以后该是自家的小公子了。
收拾妥当,大军起拔,继续前行。
“王爷向来骑马,怎么突然要备马车?”一早突然准备马车的冬钺向自己的队长寒刀问道。寒刀兀自安排着马车周围的布防,并未理自己这个多话的下属。
倒是秋戈神神秘秘的说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但见祁王将裹着一身狐裘的吴小公子抱上马车。军中虽是一切从简,王爷的马车却还算宽敞温暖。小人儿瞬间兴奋了,趴在祁王腿边说道:“可以坐马车吗?太好了!前两天我都快把腿走断了!”
“你的病尚未痊愈,需要静养。”祁王答道。
“病好了就不能坐了吗?”精致的小脸布满了失落。
“可以。”看着盈盈杏眼里的失望,祁王心底竟是划过一抹别样,鬼使神差的答应可以继续乘车,说完才意识到,祾儿纯良,但也柔弱,合该历练历练,否则,没有了自己的庇护,他怎么能适应这军旅生涯。算了,他身子虚,还是先调养好再练吧。祁王少有的向自己妥协了。
“那我可以一直陪王爷乘马车?太棒了!”水杏似的明眸竟弯成了一道月牙,柔和了一路的韶光。
祁王兀自批阅着公文,其书法本就气势磅礴,饶是这蝇头小楷,也是铁画银钩。让如今依然只是写得一手隽秀小楷的祾儿羡慕不已,趴在几案前,微肉的玉手拖着腮,啧啧称奇,就差把口水流到祁王公文上了。祁王放下手中公文,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笺,道:“写吧。”
第17章 第十七章
祾儿忙接过平斗宣笔,细细描摹,怎奈形似而神失,终是失了祁王的苍劲。看着小人儿凝着眉,皱着脸,一遍遍的临写,祁王看罢,抬手握住执笔玉手,笔走龙蛇,劲骨遒筋,一个个龙飞凤舞的“祾”字跃然纸上。触及掌心的温软,祁王竟是不舍抽离,看着怀里鼻尖染墨尚不自知的人儿,突然觉得,心情甚好。
“启禀王爷!”车外的声音撞碎了满车的柔光,祾儿惊觉,忙退坐一旁。
“进来。”祁王音色如冰,眼波微沉。
秦朗上车,跪坐案前,看到自家王爷脸色臭臭的,心下暗惊,莫不是自己撞破了什么?(朗朗你真相了。)但是看到两人衣装整齐,也不像啊……(朗朗啊,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说。”祁王不耐一脸呆滞的秦大公子,开口道。
猛然回神的秦大公子忙答:“回禀王爷,刚刚遇到一股流寇抢劫行商,已被我军拿下,不过,看他们的身手,都不像普通匪寇富商,还有,您看这银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祁王面前。
“盐池雪灾的赈灾银子。”祁王缓缓开口。朝廷拨发的款项都有特定烙印,以防私自挪用贪墨,但依旧截不住这股贪腐之风。
“这次赈灾,太子负责,各种款项早该到位,如今假借行商运送,该是贪墨的赃款,运往都城孝敬太子的。这武艺高绝的流寇恐怕不是三皇子的鹰犬就是四皇子走狗。现下撞到我们手上,他们怕是都不好过了!”秦大公子自负惊才绝艳,风流俊逸,若不是这数九寒冬,他又该摇那柄从不离手的折扇了。
“派人把银子送往灾区吧,让我们的人督促相关事宜,安顿好灾民要紧。”祁王淡淡说道,“我们只是从流寇手中缴回灾银,至于贪墨之事,并不知情,朝堂争斗,皇上英明,自有决断。”祁王虽是不愿插手争储,却对这样一个视百姓如草芥的太子寒心。
“是!”秦朗拜退,处理灾银一事。
“该吃药了。”祁王看着反拿着兵书,发呆发得津津有味的祾儿,说到。
“啊?奥!”想到吃药,祾儿不禁纠结起小眉头,鼻尖的一撇墨迹随着皱起的鼻头跳跃,煞是灵动。
听到车内对话,秋戈连忙将药送上,却看到自家向来淡漠的王爷拿着雪帕,轻擦吴小公子鼻尖,笑意清浅,确晕满眉眼。秋戈瞪着惊恐的双眼,愣在当场。没错,是惊恐,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他甚至怀疑前期的王爷是假冒的。
“放下,出去。”音色如雪,冰封千里。秋戈一愣,瞬间安心了,这是自家王爷,如假包换。顶着冷气将药放在几案上,匆忙退下。虽是寒气逼人,他还是习惯这样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