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弥拿起笔沾上墨，大笔一挥，信手写意，很快完成了他的大作，满意地看了一眼，“嗯嗯，就是这样，他就是长成这样的。”
山南看着他手中展示出来的纸上，勉强可以辨认出算是人像的线条，沉默半晌，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冬弥，委婉地说道：“……石谷君，我是指，那个拔刀斋有没有什么其他比较特别的特征？”
冬弥放下画纸，想了想说道：“特征吗？比较矮算不算？他大概到我的胸口？长得比较清秀，留着长发，啊，跟土方先生的发型差不多吧。”冬弥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长相清秀，比较矮小吗？”山南确认了一下，至于发型什么的，这种东西随时都能改变，尤其是有人看到他的长相之后，实在做不得准。
“嗯嗯，就是这样。”
“好的，非常感谢。”确认了问不出什么其他之后，山南干脆地放弃了跟冬弥的交流，坐回原位恢复了之前的姿势微笑。
直觉告诉他，再跟这个人交流下去，他会很心累的。
——
小判：霓虹江户时代开始流通的货币，一般来说一枚表示金一两。
霓虹是银本位，所谓的“金一两”，不是真的一两重的金子，而是相当于一两银子的金子。
实际上又因为成色、年代、金银价比例不同等等原因，币值有变化，够水几千字的，不过没啥意义就不水了，就当它等于金一两吧。
还有一种大判，货币价值就更复杂了。
小判和大判大致形状都是扁圆形的金币，招财猫手里那种就是。
玩刀男的大概也不会陌生2333
动不动手持几百几千几万小判的各位婶婶都很有钱╮(╯_╰)╭
第174章 自古枪兵……
拔刀斋的通缉画像，最终还是由山崎照着“长相清秀、个子矮小”的标准画了出来, 虽然冬弥表示“不错，画得很像，只比我差一点”。
——但是考虑到这个人之前对自己画作的评价，山南对于这个结论抱有很大的疑虑。
问完了拔刀斋的事，近藤局长邀请他们参观屯所和队士的训练, 这正中冬弥的下怀，不过近藤和山南另外有事, 所以这件事就落在了土方岁三身上了。
与显得颇为客气的近藤、山南等人相比, 土方对冬弥和迪卢木多的态度无疑是充满疑虑的，这与他认真的性格和冬弥那显得太过可疑的出身有关，倒不是针对谁，因此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他还是有在好好招待他们的。
“如何？新选组的职务以能力为第一优先，只要有才能就授予高位, 这就是我们引以为豪的队士们。”
观摩完队士们今天的练习, 双手抱臂的土方骄傲地询问着。
“确实是很不错。”冬弥赞赏地说。
以能力为先，有能者居之，这即使是在一百多年后的未来都很难完全做到的事, 在这个时代就更艰难了——所谓的武士本来就是由血脉引申而来的概念，武家的后代不论好坏都是武家，町人的子孙做得再好也是被人轻蔑的商人。
虽然，即使是这么宣称的土方也不能完全脱离旧有观念，仍旧是效忠于幕府，不过至少在新选组内能做到的部分还是挺不错的。
之前见到的那个小个子藤堂平助听了他赞赏的话却有些不爽，对冬弥喊道：“喂——你的口气很大嘛？听总司他们说你把那个拔刀斋的剑都斩断了，你的剑术应该不错吧？”
“剑术嘛……应该还算不错？”冬弥实话实说，“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输过。”
这是真的。
剑术本来应该是在不断地切磋中不断成长的，与同门的切磋，与师兄的切磋，与老师的切磋，与敌手的切磋……就算是天才剑士冲田总司，还未成长起来之前，肯定有败在过师长手中的经历。
然而，冬弥比较特别。最开始石谷清造就不太管他，只让自己的弟子去教导，而与冬弥同辈的门徒们——如今冬弥也无法确定他们到底是真的无法赢过他，还是不敢赢过身为本家嫡子的他，总之，他确实一次也没有输给过道场里的任何一人。
他唯一一次与石谷清造的切磋就是那次皆传考核，之后成为御我流当主的冬弥，在与其他流派的敌人交手时更是未尝一败。
显然，这在其他人眼中就是胡吹大气了，藤堂明显露出不信的表情：“你是开玩笑吧？我才不相信呢。”
冬弥挠了挠脸颊，说道：“对了，还没有请教，你是哪位啊？”
尽管冬弥的语气称得上礼貌，然而在这微妙的时刻，怎么听怎么像是挑衅。
小个子果然立刻跳了起来，“——啊！气死我了！给我记好了！我是新选组八番队队长藤堂平助！下来吧，让我试试看你是不是到底有那么厉害！土方先生，我可以跟他战斗吧？”
土方显得有些头痛，按理说不应该让藤堂跟客人打起来，但是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围还有那么多队士看着，拒绝未免也……
“冬弥大人，请容我迪卢木多为您出战。”
英灵严肃的表情让冬弥不由得点点头，微笑，“……好吧，迪卢木多，为我取得胜利。”
土方稍稍皱眉，如果说之前的冬弥让人觉得是个平易近人的普通人的话，这一刻，他平静且习以为常的话语，昭示了他惯常发号施令的事实。
这种上位者特有的姿态，土方只有在收留了他们的京都守护职、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公身上见到过。
这也是近藤等人始终对冬弥主从很客气的原因，否则，在这个当街有人拔刀闹事十分寻常、有嫌疑就能不经审判直接杀掉或抓起来严刑拷打的时代，有着壬生狼之名的新选组，可不是只是一支巡逻警卫队而已。
他们用来维护京都治安的，是手中的剑和敌人的血。
另一边，藤堂平助看到那个西洋人走下场，然后在场边的各种练习用的竹刀木剑之中，找到了两根木制长棍。
“失礼了，容我借用一下你们的练习长枪。”
迪卢木多虽然为对方对自家主君的不敬有些恼火，但还没想在这里置人于死地，所以并没有用宝具的打算，尤其是必灭的黄蔷薇，不小心戳个口子大概新选组的人就要坐等给这个小个子收尸了。
“等等，平助。”一个身材高大的队士走了下场。
“怎么啦，左之？”见是平时关系最好的同伴之一，藤堂也松弛了肩膀。
“既然对手用的是长枪，那当然还是让我这个新选组第一用枪高手来战斗啦！”
原田左之助手里拿着另一杆木制长棍——这其实是他和其他少数几个用长枪的队士平时用来练习的武器，原本该是枪尖的部分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白布，否则就是用普通的长棍，戳起人来也还算挺疼的。
“可是……”虽然他说得有些道理，但藤堂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好了，不要可是了，大家都等急了吧？”
藤堂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原田劝到了一边，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他的打架机会就这样被人抢走啦！？
“抱歉，姑且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选组十番队队长原田左之助，见到用双枪的对手忍不住就有些见猎心喜了。”原田压低重心，摆好架势。
他的目光明亮，用长枪的对手就很罕见了，而且对手还是双枪，同为用枪高手，他很想见识一下西洋人的双枪术。
与之相比，迪卢木多却连正经的战斗姿势都没有摆，“……无所谓，随便谁上都可以。”如果英灵连人类都打不赢，那他不如当场自绝还比较干净。
“那就承惠了！！！”
凭借气势随着长枪突入的原田，从第一招开始就意识到了双枪的难办之处，一枪用来格挡，另一枪用来攻击，一开始明明是他主动攻击，然而仅仅是一个回合之后，他就开始被迫转攻为守。
逼不得已，他只能步步后退，以战略空间拖延败北的时间。
然而，新选组的这一处庭院空间是有限的，即使能容纳十几名队士在其中练习，但在他一退再退之后，还是很快靠近了边缘。
——不能再退了！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喝啊————！！！”
原田的攻击终于第一次让迪卢木多侧身闪避，然而完全舍弃了防御之后，落下来的枪杆重重地砸在他的肚子上。
“噗咳咳——”
“左之！没事吧？”
“没事，我可是‘死不了的左之助’……就是，真的好疼啊……”他抱着被打到的腹部，又笑了起来。
原田在组里的人缘向来很不错，藤堂等其他队士连忙纷纷扶起了他。
见到原田放弃了战斗，迪卢木多也收回了木枪，放回之前的武器架上，然后回到冬弥面前。
“辛苦了，迪卢木多。”冬弥灿烂地一笑。
“冬弥大人，幸不辱命。”
虽然曾经想过原田可能会败，但没有想到是如此压倒性的胜利，土方皱眉。
不管怎么说，在人家的地盘上把对方的小弟打了个落花流水，再待下去恐怕会被套麻袋，冬弥也算是参观过了大名鼎鼎的新选组，干脆就与迪卢木多一起告辞。
土方送走了两人，才回到庭院，叫来原田。
“怎么样？”
他直接出言问道，最终没有选择组织这场比试，土方也是存了看看冬弥实力，然后再窥见能与之僵持的拔刀斋实力的打算，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这一点，下场的人最终换成了迪卢木多，不过这也算是达到了他探一下对方底细的目的了。
原田的实力虽然在组里也不一定能排上前三，但也是顶尖一流，否则也当不上十番队的队长，唯一让他忧虑的就是，他输得太快了，连组内公认实力第一的冲田，也未必能那么容易地击败原田。
“实在是非常强。”原田左之助感叹，“不过，下次再战斗的话，我应该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难看了。”
这次原田的大败，原因是多种多样的，首先就是他是第一次面对双枪的对手，而且还是西洋枪术，套路和战斗方式都与曾经遇到的对手迥异；
其次就是风格问题了，虽然同为枪术的使用者，原田走的是大拙若巧的路线，那个迪卢木多却是轻灵诡变的路线，这争锋相对的两种风格如果对上，一旦有一方逊色一筹，就会被另一方完克到死。
他的心态倒是挺不错的，这次虽然输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对方的双枪术就给了他不少启发，刚刚被土方喊过来之前，他还在试着拿着两根木枪比划。
不过，从单枪换到双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比划成功的，但至少他已经有了前进的方向。
第175章 界限
冬弥和迪卢木多回到和泉屋的时候，被小莓叫住了。
“武士大人！”
冬弥转过头, 发现不仅仅是小莓在，启治、源治夫妇都在，而且一副紧张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到他们, 冬弥才发现有点奇怪，他参观完新选组回来, 现在正该是午饭时间, 可是平时生意很好的和泉屋此刻却一个客人都没有。
源治紧张地道：“武士大人，外面好像有个可疑的人……”
“是啊是啊，我看了一个上午了，那家伙一直在外面徘徊, 还时不时往里面张望！”启治立刻接上。
原来，是启治发现了有人在外面窥视。
一开始他没有在意, 毕竟和泉屋所在的街道也算是热闹, 但是当他帮家里准备午餐所要用的材料，回来一看那个人还在，才有点注意。
之后, 他借着窗格观察了一下才发现，那个人一直徘徊在和泉屋门外，还时不时看向店里，他这才确定对方的目标确实是他们。
得到启治的信息，源治夫妇和小莓也对这样的状态一筹莫展，干脆连门都没开，因此本该开始营业的和泉屋现在一个客人也没有。
此刻看见冬弥回来，他们好像终于安心了一些。
“原来如此……迪卢木多。”冬弥找了个座位坐下。
“是。”英灵得令，直接当着源治等人的面，从正门出去当街把启治所说的那个家伙提溜了过来。
“干什么……放开我！”那个家伙不及迪卢木多高，被提住后颈的衣服之后连地面都够不到，直接被丢到了冬弥面前。
“咦，你是昨天那个……”冬弥惊讶，这家伙还是个熟人，就是昨天晚上喝酒闹事的那个浪人。
由于昨天晚上出面的只有冬弥，所以这个浪人并不认识抓住他的迪卢木多。
对方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看到了坐着的冬弥和惴惴不安的和泉屋一家，僵在了原地。
“说吧，你在外面窥视这家店已经一个上午了吧，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浪人语塞，踟蹰了一会，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膝行几步到小莓面前。
小莓紧张之下，直接躲到了母亲身后，小莓母亲如临大敌地看着他，张开双手好像保护小鸡仔的母鸡那样护住小莓。
哪知道，浪人突然伏身叩头。
“我……非常抱歉！昨天我喝了一些酒之后，头脑一热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我是想来给您道歉的！还有昨天那位小兄弟，非常对不起！”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小莓也有些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么说……您在外面徘徊了一上午，就是为了道歉吗？”
“是的，我是想早早过来道歉的，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定不了决心，不知不觉地就过了那么久……”浪人苦笑了一下说道，仔细看的话，对方掩盖在短而杂乱的胡茬底下的面容，其实十分年轻。
对他来说，下定决心以这种方式道歉，也是耗费了不小的勇气。
“……还有这位大人，多亏您昨天阻止了我，我才没犯下罪行。”浪人回过头，也向冬弥伏地感谢。
“起来吧，不用谢我，你的剑还未曾沾染血气，相信在那种情况下破戒也不是你的本意，以后可要注意了。”冬弥说道。
浪人站起身，诚恳地道：“您所言极是，喝酒误事，昨天之后我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饮酒了。”
“只是，你在外面徘徊了一个上午，惹得人家担惊受怕，还害得他们不敢开店……”
“这是我的过错！”浪人出了一头汗，上下翻了一下却没翻出什么贵重物品，最后犹豫了一下，将他的佩刀摘下递给源治，“抱歉，我身上没有带多少东西，就用这把刀作为赔礼吧，我是京都所司代稻叶大人门下小笠原贞重。”
冬弥有些惊讶，这家伙搞不好来头还不小？
京都所司代是幕府设立来作为治安官官职，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警察，不过设立至今经过了近三百年，已经成为一种形式化的职位，机构里都是诸如小笠原贞重这样的功臣之后，近年来干脆被归于京都守护职管辖之下。
而新选组则是被现任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公收编，同样用处是维护京都治安，无可避免地，这职能重合的两者之间会互有看法，也难怪昨天他们说新选组的坏话说得那么开心了。
源治就更不敢收了，连忙推却：“小笠原大人，请不必如此……”
“你们就收下好了，他安心你们也安心。”冬弥拍了拍小笠原贞重的肩膀，说道。
“是的，请务必收下。”小笠原恳切地说道。
终于结束了闹剧，送走了小笠原，源治重开店门，不过或许是因为已经错过了饭点的关系，并没有多少客人，冬弥也就和迪卢木多坐下来吃午饭。
“请用，两位大人。”把餐盘端上来之后，启治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起筷子的冬弥桌边，表情有些纠结。
“怎么了？有什么想不通吗？”冬弥一边把饭扒松，一边询问道。
“……武士大人，那个人，到底是想怎样呢？”
“你是问小笠原吧？”
“……是的，昨天晚上他差点杀了我和小莓，我实在没法就这样原谅他，可是他今天又这样来诚恳地道歉了……”
“很平常啊，昨天他喝了点酒，所以确实想砍人，今天他酒醒了，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就来道歉了。”
“仅仅是因为喝酒吗？”启治皱着眉，如果仅仅将昨天的事归结于酒的因素，他还是无法释怀。
“当然不是，每个人心里本来就有暴虐的部分，比如说像你呀，昨天是不是很生气我没有把他给砍了呢？”
冬弥调侃的话语成功让十四岁的少年涨红了脸，因为他昨天确实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