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喜欢丞相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红尘晚陌
红尘晚陌  发于:2017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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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远一边惴惴不安地担心去晚了这大虞就要改朝换代了,一边儿想起皇帝陛下无所不在的莫名其妙的恶意,心想他爱死不死,最终,倒是蒋溪竹也一同身在邺城之事说服了满心怨气的裴少将军——皇帝不靠谱他能见死不救,但是多年的挚友身陷邺城,他还是要全力以赴的。
然而裴文远紧赶慢赶来到邺城,却发现自己预料到的最好的情况与最坏的情况,都没发生——邺城中夏日炎炎,百姓安居乐业,看起来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裴文远觉得事出有异,心里“咯噔”一声,满心以为李承祚真的遭遇了不测,只带了先遣直奔邺城之南齐王府的所在,然而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那规格全然超出亲王府邸制度的王府,一抬头,就见那“爱死不死”的皇帝陛下与风度翩翩的丞相大人双双在高阶之上。
裴文远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心知自己救驾来的不迟,还是松了一口气,上前客套了一句:“臣救驾来迟。”
皇帝陛下天生不懂客套,一见裴文远那一身戎装风尘仆仆,那与生俱来的欠抽模样,登时来去自如。
“是有点儿晚。”李承祚板着脸道,“不过没关系,朕比较仁慈,总是乐意提供将功折罪的机会……那什么,裴少将军多带点儿人手,朕自然派人带你去做点要事,太具体的工作用不上将军,这齐王府里好东西不少,劳烦将军清点好了替朕打包带走吧。”
裴文远:“……”
可怜裴少将军将门虎子,如今仿佛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心中不胜凄惨寒凉。
李承祚见裴文远满面风萧萧兮,十分体恤下属地邀请裴少将军一诉冤屈,然而裴文远自知在皇帝陛下之前诉冤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好忍着满腔狗血,任劳任怨地当起了“苦力”和“劫匪”,十分的尽职尽责。
蒋溪竹在一边看着,哭笑不得,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李承祚扯了一把,不动声色地打发了裴文远,转身带他去了另外的地方。
蒋溪竹满是莫名,倒是李承祚一改方才含笑带缺德地支唤裴文远的模样,挑了挑眉,拉蒋溪竹一同走向了王府后宅。
齐王府后宅庭院深深,绿树茂密,正午的阳光透过树荫撒下星星点点的光影,斑驳如同染色的旧时卷轴。
蒋溪竹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了前面是什么地方,狐疑的停住了脚步,皱眉看向李承祚。
皇帝陛下走的漫不经心,感觉到蒋溪竹停住,也住身回眸笑了一笑。
“影卫来报,齐王醒了。”李承祚笑道,“我决定去看看他,到底手足一场,我觉得,你也该同行。”
第83章
夏日里最恼人的便是蝉鸣。
齐王府的花园莺锦蝉鸣, 繁花茂叶之后迷茫着浮动的暗香和别样的迷离, 天色兀自好的出奇,既没有摧城的黑云, 也没有骤然的风雨, 一切平静地一如没有任何惊涛。
蒋溪竹看着李承祚一双笑容风流的桃花眼,却无端觉得心里闷了一闷,仿佛有什么东西李承祚没有言明,自己却也忘了注意。
李承祚就这么看着他, 仿佛进退都由他心意。
蒋溪竹自然知道他要清算齐王,清算之前也总要给齐王个开口的机会, 但不知为何就是静不下心, 恰在这时, 他们两人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蒋溪竹被人声所扰, 那点儿莫名的心烦意乱也算找了个出口, 回头看去, 却见是京中来的一个影卫。
京中能支使得动影卫的主儿不做第二人选, 只有宋贵妃无疑。
然而这事儿做的实在有点儿多此一举的嫌疑——裴文远调兵出城, 让他送些消息来简单明了,裴少将军在朝中身份清白不结党羽, 又与蒋溪竹是至交的关系,也不至于靠不住, 可是宋璎珞偏偏弃裴文远不用,单单派来这么一个人,实在有几分蹊跷。
蒋溪竹愣了一愣, 没出言,倒是那影卫总算找到了人,像是终于憋不住那忍了一路的话似得:“主子,宋大人令属下前来传信,务必请您过目。”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举过头顶呈给李承祚。
影卫平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脾气,急成这样的实在少有,李承祚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他两眼,心说宋璎珞最近这调、教人的手段下降,别真是被人毒坏了脑子,还是得赶紧让景清给她找药吃。
皇帝不动声色地编排了一通贵妃,这才接过影卫手中那蜡封的信件,一眼扫完,整个人都凌厉了起来,将信转手往蒋溪竹面前一递,扭头走了。
蒋溪竹不明所以地接过信件,只迅速扫了一遍,当即顾不上影卫来的蹊跷不蹊跷了,整个人脑子里都“嗡”了一声,眼见李承祚身影已在百米之外,转身追了过去。
两人行色匆匆,将那影卫留在了原地。
影卫见两人走远,面无表情地站起,将那影卫专属的外袍单手一扯,随手扔在了齐王府那阴影斑驳的树下。他纵身几个起落,人已在齐王府高墙之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这王、八形状的城,无声一哂,就在此时,他耳测猝然闪过短促的风声!他骤然瞳孔紧缩,向那破空而来的风声望去,却来不及了——一根金属钢箭迎面而来,在他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直直穿过了他的喉咙。
人影自高墙跌下,摔落在邺城之外最荒凉的尘埃里。
艳阳当空,没有人知道齐王府后院来过这么一个影卫,也没有人知道,在这早已看似平静的邺城之南齐王府里,皇帝和丞相两人,究竟看过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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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溪竹追上李承祚的时候,本能的想将他拦住,然而李承祚眼中的万千风流与缱绻,都陡然化成了片片刀锋。
蒋溪竹怔了一怔,陡然回想起信中的内容。
信中所说诚然是陈年旧事,可是这旧事实在太风云耸动了一点——这说的是元后死因。
元后对外宣称的死因一直是难产,自她去后,先帝一直表现得十分悲切,封其子为太子,封其妹为继后,甚至绕过了宠冠后宫的林妃……二十多年来都未曾有人对元后去世产生过什么怀疑,而蒋溪竹也是知道今日才发现,盖棺定论的事情也能另有隐情。
李承祚对蒋溪竹的阻拦不为所动,连话也不说,却被蒋溪竹更坚决的阻了去路。
“皇上!”蒋溪竹皱眉唤道,“静心。”
李承祚被这一声不知是唤回了漂泊江湖的魂儿,还是佯装镇定,脸上的神色缓了一缓,露出了一个比哭还僵硬的笑意:“此事……我有数,放心。”
蒋溪竹被他一句“放心”说的翻江倒海,若不是在他身边这些时日,早比当初看他装疯卖傻当昏君时更了解他,恐怕就被他糊弄了过去。
如今的丞相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实心眼儿,不再那么好骗了。
“不可能。”蒋溪竹忍了忍,才将到口边儿的“胡说八道”原个儿咽回去,调整了一下语气,才道,“你就算要查此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皇宫中有的是旧档可翻,宫里有的是元后身边的旧人,实在不行,太后健在,你还问不出当年端倪?齐王之事另有定论,没必要牵扯到此事里。”
李承祚显然没听进心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脚下却根本不停,几步之间已经到了关押齐王的屋宇之前,守在门口的影卫见他前来纷纷行李,李承祚一言不发,一伸手,推门进了去。
蒋溪竹拦不住他,心里七上八下如敲闷鼓,只好一同跟了进去。
蒋溪竹本以为李承祚盛怒之下没什么分寸,却不想,他一走进关押齐王的屋子,就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蒋溪竹刚要暗中感叹,李承祚到底还是有城府的,不然也坐不稳这皇位。
然而皇帝陛下是个货真价实的烂土豆,丞相大人心里的暗赞还没落地,耳边就听李承祚十分不耐烦地道:“你母妃有太后料理暂时死不了,你外祖把着户部朕过后会宰,至于你,求情的人杀不过来就圈禁,求情的人少就一起放血,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说朕不关心,朕只想听你说一桩几十年前的旧事。”
蒋溪竹:“……”
恐怕棒槌都没有皇帝陛下这么开门见山了。
然而没等蒋溪竹给李承祚使眼色,那坐在屋内的齐王先笑了。
此处暂时囚禁齐王的屋宇不算富丽,但是有一种安闲的雅致,然据说是齐王在短暂清醒时自己选的——后来据许三娘说,此处曾经死过他一个小产的侧室,据说这个侧室死前很受宠,因此齐王即使在她死后也依然钟情这间屋子,李承祚当时还觉得,他这脑门儿发绿都能坦然自若的大哥莫名挺长情。
然而如今真的身处这间屋子里,不知是这屋子死过人的缘故,还是因为夏日后院枝繁叶茂,反而显得这屋子凉气森森。
齐王就在这凉气森森的屋子里露出了一个堪比鬼魅的悠长笑意,李承祚和蒋溪竹这才从一片阴暗中确定了齐王的位置,一同看了过去。
齐王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手脚皆有镣铐,因为昏迷了几日不曾整理仪容,显得有几分狼狈,蒋溪竹认识的齐王还是十余年前那个未至封地的跋扈皇子,如今再见,发现记忆里那个连昔年太子李承祚都要避让锋芒的大皇子已然模糊了五官,怎么也拼凑不出当年的印象了。
说来也怪,蒋溪竹清晰地记得李承祚十年前的样子,与他有六七分相像的齐王,却早已被划归为可有可无的旧时。
眼前的这个齐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仿佛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齐王纵然形容狼狈,但多年的养尊处优不是短短囚禁三日就能改变的,即使如今已经是阶下囚,他的气度依然不像等闲之辈,只是表情阴森,听闻李承祚这连环炮一样的追问,笑了笑:“多年不见了二皇弟……原来你知道了。”
李承祚被论长幼排辈儿的次数实在有限,以前年幼时,无论尊卑都该称他一声“太子”,从来只有齐王敢拿出来提一提,然而如今听齐王旧事重提,李承祚愤怒的情绪倒是比年幼时少了很多,也有了几分心情反唇相讥。
“啧,皇兄说笑了,怪父皇当年不努力,让朕晚生了些时日。”李承祚也挑了张椅子坐下,“听国师说,昏睡久了的人容易伤脑子,有些事皇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了,都说难得糊涂,让你摊上这难得,就好好安享吧。”
齐王听到最后,看了看李承祚那好整以暇的笑容,怔了一怔,随机也笑了:“你知道糊涂的不是为兄,而是另有其人。”
李承祚不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齐王低笑两声:“陈年旧事……不是挺想知道的么?比如,当初我是为何递了有毒之物给太子食用,自己却仍然能置身事外的;又比如,我的母妃为何在后宫嚣张跋扈也能被父皇容忍的;再比如,为何明明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是元后亲妹,却多年无宠的……很明白啊,父皇不仅对元后愧疚,也对本王的母妃心存愧疚,至于我……那已经不是我第一次为有毒的点心背那满是污水的锅了。”
蒋溪竹在李承祚身侧,陡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以为李承祚会反应激动,就像刚才那样的不管不顾,然而李承祚毫无反应,就像齐王所说的这些事,与他毫无关联一样。
三十年前云波诡谲的宫廷,像是满是阴翳天空下风雨密布的苍茫大地,哪怕寸许之处都被无情地洗刷而过,高高在上的天子与年幼懵懂的孩童无一幸免,全然被沾染了这带着雷霆的咸腥。
有个人,出于一些目的想要除去皇后,所以借了一只合情合理的手,他自己心存愧疚不肯抹杀那只手的存在,干脆将计就计,以这只手为考验,为自己别有用心留下的儿子,培养了一个一步登天途中的对手。
蒋溪竹听着这些,面上虽然并无异色,心里暗自吃惊,他曾经探寻过很多次李承祚会变成如今这幅表里不一模样的原因,事到如今才发现,倘若李承祚不是如此一把刷子粉饰太平,这天下恐怕早就风云变幻,早无真正的太平了。
齐王看看蒋溪竹的动作,又看看不动如山的李承祚,犹自恶意地笑道:“所以……你以为他为什么如此厌恶你。”
蒋溪竹将目光从李承祚身上转过来,冷道:“你说的‘他’是谁?”
齐王却像刚刚才看到屋内有蒋溪竹这么一个人一样,眯着眼辨认了一番,像是终于想起他的身份,轻蔑的笑了笑,十分不放在眼里:“你觉得是谁就是谁吧,二皇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十分的不合时宜……在他的眼中你太具威胁,在父皇的眼中又太缺少锐气,你永远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却偏偏运气不错,什么都会轮到你。”
李承祚对“不合时宜”这几个字颇有兴趣一般,他从方才就一言不发,听见这几个字,竟然破天荒愿意和他扯皮:“既然大皇兄说起来了,那咱们就好好说说这个运气……三十多年前,父皇他老人家登基没几年,魏王不知受何方鼓动,起兵造反……那几年的大虞确实满目疮痍,直到父皇登基才稍微好一点,然而魏王造反的时机太巧,父皇那时候刚筹备完西北的战事,两处用兵的军费无疑当头一棒,国库很快捉襟见肘,当时京中世家,唯有秦国公府深明大义,从祖产中拿出五百万两银子,替他补了这军费的空缺,而朕的母后,因此直接成了皇后。”
李承祚说到此处,看了看齐王:“那时候的林阁老,尚且官拜四品,即使同样出身世家,也撑不起这半国的财力吧。”
齐王冷笑着点头:“是,也是秦国公府这半国的财力,断送了元后的命。”
李承祚挑眉,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哦?”
“那五百万两银子根本不是什么祖产,而是魏王起兵之前送往京中,请秦国公出山联合各大世家为其里应外合的贿银,老秦国公权衡之下,觉得将这钱拿出来换个皇后之位更为划算,才会有此一说……如果魏王知道,朝廷用来镇压自己的银子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去的,恐怕会死不瞑目吧。”
李承祚手心一紧,仿佛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失控,仿佛他之前的推测不仅真实,而这真实最终又走向了一个他根本控制不住的方面。
“元后怀上你时,父皇恰好得知此事,意识到这样被选上来的皇后即使伉俪情深,也难保生下的皇子不会成为秦国公府控制大虞的傀儡,因此……你知道的。”
蒋溪竹皱着眉:“这是不正常的,如果是这样,先皇为何会封太后为继后。”
齐王倒是来者不拒,回答问题的态度良好:“你以为他的愧疚是从何而来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动错人了……元后还在之时,有人将那个印信交到了她手上,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交给秦国公府……她与母家的嫌隙早就存在,而太后与她一母同胞,只有太后是真的与元后站在同一立场的。”
“元后死后,那印信就再无踪迹了,我甚至派人去寻过元后之墓,那东西不在陪葬之列,如今我也不知道它在那里。”
齐王说到此处,十分“真诚”地耸了耸肩:“听说你拿下我的人时,说那东西的主人是契丹二皇子……这也确实不无可能,你恐怕到如今也不知道,你那名义上的外祖母季氏,根本不是那破落户季家的亲女,季家的长女早就死了,这女人是个契丹女子,花钱买了身份,给季氏一族破落的门庭添了足够的照拂,更是冒名顶替了季家长女的身份嫁入秦国公府,她本就别有用心。”
李承祚听到这里像是终于串联起事件的始末,手下一紧,脱口而出道:“什么?!”
齐王似乎很满意李承祚的反应,眼睛一亮,仰天大笑起来,铁链随着他身体的抖动哗啦作响,笑够了,他的眼神逐渐阴沉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抬起头,直直看向李承祚。
“我本来有别的话想对你说,但是这种事既然让我知道了,怎么能不和你分享一下呢?”
李承祚本能的皱起眉。
蒋溪竹在他身侧,心里陡然漏跳了一拍,那不祥的预感和早先不知是被天气还是被蝉鸣勾起来的烦闷突然之间席卷而来。
这不对!
蒋溪竹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他们拿下齐王的过程太顺利了……从那只被耶律真偶然截获的鸽子开始,到八大金刚被拿下,再到方才那扰乱李承祚心神的“影卫”密报……再到齐王所说的话……
他为了拖延和齐王决一死战的时机,用尽了满心筹谋,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全都没用上——这一切顺利得像是有人在将计就计,甚至不是从这个时候,从宋璎珞中毒,李承祚出宫,遭遇许三娘,甚至于最后的齐王……这中间仿佛有人布下了一条局,开局之人本来就不是齐王,齐王甚至于只能算一个饵,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李承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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