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红着脸,唐错听见售货员唤他,“弟弟试一下这一件吧……”
有时候喜欢的人太聪明,太细心也不好,什么都瞒不住。唐错被那大衣裹着,说不出什么别的,岔开话题来了一句,“我这不是能穿么…”
能穿是能穿,唐绪穿上还能露出一截小腿,他穿上就几乎直接到了脚踝。
耳边传来唐绪低低的笑声,“能穿啊,还特好看。就是吧,现在好像更流行同系列不同款的情侣装,咱俩赶个流行?”
后半句唐绪说的声音很小,连售货姑娘都没听见。
第三十一章
出发前一天,唐错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成绩也出来了。他正在往行李箱里装东西,看见手机闪个不停,便拿起来瞧了瞧,结果看见班不少同学在抱怨老师压分。
“收拾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绪已经到了他的身旁,手上还端着一盘洗好的红提,水淋淋的。他摘了一个,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唐错的嘴里。满口的红提汁清香甘甜,唐错觉得牙根都尝到了甜味。他举起手机把班群的聊天记录亮给唐绪看,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他们在夸你。”
唐绪看了一眼,乐了,“有几个答得实在差劲,为了给他们撩到及格,我都快把他们的卷子翻烂了,就想找找哪还能塞给他们两分。”
又被塞了一个,唐错咬着嘴里的提子弯着眼睛笑,“他们就喜欢不挂人的老师。”
“试想一下一个学控制的学生挂了自控,刚上路就遭受这么大的灾难,我怕他们以后都没勇气走下去了。”唐绪边说着,边感叹般地摇了摇头,睨着正吃得开心的唐错说,“希望有一天,我的学生都能像你一样。”
毫不掩饰的夸奖。唐错心头一动,强装镇定地接着收拾。
“用的东西我都带好了,你就挑几件想穿的衣服带着就行了。”
唐错点点头,低头整理箱子里的衣服。唐绪像是来了兴致,站在一旁拿着唐错的手机窥屏,看自己这一群学生是如何花式评价各位老师的,时不时还抽空给唐错塞一个提子到嘴里。看了一会儿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唐绪从这些小抱怨中抓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他拍了拍唐错的脑袋,问,“成绩都出来了?”
唐错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回答,“出来了。”
“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不过最后一科我还没查。”
唐绪知道他这是惯有的谦虚,微微笑着将他拉起来,在他奇怪的目光中递了一颗提子过去,“那奖励你。”
唐错手上还攥着一件衣服,虽觉得突然,却也还是下意识地咬了咬,没想到这颗竟然格外地酸。他草草嚼了两口就吞了下去,脸都皱成了一团。
看他这反应,唐绪很是意外,“酸?”
唐错咧着嘴点了点头,“这个真的好酸啊。”
闻言,唐绪轻轻摆了摆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说,“看来这个奖励不太成功。”
一只手捏住唐错的下巴,大拇指又缓缓摩挲了两下,唐绪说,“那换一个吧。”
嘴唇被覆住,唐错的身子虚晃了一下,才堪堪稳住。
短暂的停留之后,唐绪微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思行,把眼睛闭上。”
这个吻缠绵悱恻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唐错后来都已经自觉缺氧腿软。等结束了吻清醒过来,发现本来攥在手里的衣服已经掉到了地上,而自己手里,变成了唐绪的上衣,他略显慌乱地松开了挂在唐绪腰间的手。松是松开了,但是被自己攥出的那两处褶皱却没有自己伸展开来,看得他脸更烫了几分。
“那个提子,是很酸。”唐绪将他拥进怀里,声音不再似刚才那般利落,而是掺了几分哑,“明天就出去玩了,开心么?”
唐错的心还在狂跳着,便只是蹭着唐绪点了点头,没说话。意识朦胧间,他听见唐绪说,我也是,很开心。
唐错是真的开心,而这种开心,更是在出发的当天幻化成了极度的兴奋。
“我们就穿这么点去没关系吗?”
“嗯,到了那边的机场再换,有更衣室。”
“有更衣室啊,好人性化……”
无数个你问我答间,唐绪好像又看到了以前那个小话唠。
临登机,唐错给他爸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要出发了,那边约是叮嘱他要注意安全之类的,唐错回答得很乖,乖得唐绪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这小动作却使得唐错反应很大地退后了一步,手机还举在耳边,他一面说着话一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放下电话,唐错才又凑过来,压着嗓子说,“好多人呢这…”
“怕?”唐绪挑眉。
前面有人看过来,唐错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衣服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没吱声。
唐绪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用了点力气把他揽到自己的身边,在他耳边问,“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跟你爸妈说的呢?”
唐错眨着眼睛看着他,“什么怎么说的?”
“你说你是跟谁一起出来玩?”唐绪歪着头追问。
唐错摸了摸鼻子,轻微地干咳了两声,“同学……”见唐绪脸色微妙,他抿了抿唇补充,“总不能说是老师吧……”
这话看似简单,唐绪却读出了巨大的信息量,一直到登了机,他都还在思考。
虽然想到了哈尔滨冷,但是从机场出来以后的温度还是让唐错打了个哆嗦,心里万分庆幸自己戴了口罩。当时唐绪给他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结果现在刚出来没两分钟,就感觉脸上没有遮挡的地方已经开始万里冰封了。
唐绪给他稍稍向上拉了拉口罩,“冷吧?”
唐错点头,“这跟北京的冷的级别差太多了。”接着他向右侧歪了歪身子,视线越过唐绪看向前方的一片空地,“哇,这雪好厚啊,而且一点都不化啊。”
北京虽然也会下雪,但是根本存不住,有时候当天下的雪,当天中午就开使化了,到那时候地上就是水混着冰和未化的雪,再和上点脏兮兮的泥土,完全不复唯美的意境。
“温度低,下的雪当然能一直存着。”
等车的时候唐错一直在东张西望,内心愉悦到不自觉地一下一下颠着脚。第一印象,他很喜欢这里,因为很冷,可以穿很厚的衣服,因为有能存好些日子的雪,当然也因为有站在他身旁的唐绪。
从机场到市区大概要四十分钟的车程,他们打了辆车,司机听他们是来旅游的,热情得很,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北腔跟他们扯天扯地。出租车司机可能是生活知识最为丰富的人了,一路上和他们聊的内容五花八门,丰富极了,大致涵盖了怎么去冰雪大世界、松花江冬天的江面有多坚固、哪里的东北菜好吃、哈尔滨也会堵车但肯定比北京情况好一些等等。
在与陌生人交谈方面,唐错并不擅长,所以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唐绪在应着司机,唐错默不作声地听着。大概是见他老不说话,司机开玩笑地说,“这小伙子还没发过言呢,来,你简单说两句?”
这个点名突如其来,唐错的反射弧又比较长。他从鼻子里拱出一声疑问,然后茫然地看向唐绪。
司机笑得很大声,“你这这么……腼腆,还上学呢吧?”
大约是觉得车上这两位都是文化人,司机也特意搜肠刮肚地寻了个文雅词。
“嗯,上学呢。”唐错赶紧答道。
唐绪没说话,偷偷摸摸地拉起了他的手,两只手捏来捏去地玩着,有种撒开手,把这场子交给他了的感觉。
“在哪儿上学呢啊?”
“北京,”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说这个答案可能在司机心里等同于一句废话,就又补充上了学校的一个简称。
司机听了,立马便寻到了下一个话题,“哟,这学校好啊,高才生。你这也是工大呗,搁哈尔滨这儿就是哈工大最好。”
哈尔滨人在讲哈工大、哈站的时候,都会将哈字的一声讲成三声。一个变调,就使得这两三个字带上了浓重有趣的东北标记。
唐错回味了一会儿,弯了弯嘴巴,冲着唐绪比了个口型,“哈工大。”
唐绪显然是明白了他觉得有趣儿的点,无声地笑了起来,轻翘食指,点了他的手背两下,算是答复。
唐绪定的宾馆就在离中央大街不远的地方,到宾馆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在大堂办好了入住手续,唐绪边走边跟他说,“待会去中央大街转转,吃个饭。”
唐错没意见,嗯嗯啊啊地应着。他现在的整体感觉就是,这趟旅行完全不需要他带脑子,唐绪总能在使他满意的前提下把事情安排得妥妥贴贴。然而懒极必有恶果,对一切都撒手不管的后果就是,进了屋子,他才发现唐绪定的是大床房,还是豪华大床。
唐绪放好了行李,回身发现唐错还木着身子站在进门的位置,眼睛盯着那张大床。
和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宾馆里的暖气足到能让人一秒冒汗。唐绪把唐错拉进来,伸手开始给他脱羽绒服,“你都不觉得热吗?”
唐错解释,“不是还要出去吗?”
唐绪手上动作未停,利落地将他的围巾、大衣都卸在了床上。之后他展开双臂,将唐错拥住,说,“先抱一抱。”
“……哦,”唐错睁着眼睛靠在唐绪的怀里。吻着唐绪身上的味道,他才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这样的拥抱。
尽管夜晚的哈尔滨的确很冷,但中央大街的人依然很多,街上挤挤攘攘的。唐绪伸手要去拉唐错的手,却被唐错一个不太明显的闪身躲开了。
由于被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唐错只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此时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唐绪扯着嘴角笑了,随后边慢悠悠地摘掉一只手的手套,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旅行么?”
唐错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唐绪与他对视,手上却带了几分强硬地拉住了他的一只手,同样摘掉了手套。
“因为旅行使人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身份,没有姓名。”他眼角带笑,在流离的七彩灯光中将手与唐错交握,插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所以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唐错被他这样带着往前走,等反应过来,还是不自主就想要挣开。他谨慎小心惯了,倒不是为自己谨慎小心,而是为了唐绪。
唐绪将他攥紧了些,又捏了捏他的手,“放轻松,没关系。”接着他朝前方挑了挑下巴,凑近唐错小声说,“你看前面。”
唐错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立时有些惊异。前面走着一对男生,一个的手插在另一个男生的臂弯里。放在别人眼里,大概是很旖旎的姿势,旖旎而惹人争议。
手上传来唐绪的温度,在四周彻骨的寒冷中格外地惹人分神。因为这与寒冷格格不入的温度,还有前方看似与四周格格不入的背影,唐错才第一次在川流的人群中,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恋爱的滋味。
这个世界对于不合“常规”的恋爱真的还没有那么包容,而当现实过于逼仄时,旅行便成了一种成全——再不济,他们也还是能找个地方,安心肆意地在街上牵手拥抱。
想到这儿,唐错的目光突然就松懈了下来,他朝着唐绪靠了靠,无声地给予他一个牵手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关于虐和甜的问题
虐:不会再有比前面更虐的了= =
甜:他俩刚在一起 甩掉了前半程的压抑之后应该会甜【在我看来……
这个文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跌宕起伏 以后也不会发生他俩被发现 谁护谁的壮烈情景 基本上就是一个想靠近又不敢靠太近,恋爱与成长交织的故事 可能会有些平淡无味 既然有姑娘提了醒 那我在这算是个预警吧。
第三十二章
或许是因为唐绪寥寥几语中向他传达的陌生之地的思想,唐错在这几天真的玩得肆无忌惮。在大冷的天气里说想吃马迭尔冰棍,两个人就带着手套,扒下口罩,一人举着一根冰棍边走边啃。沿着中央大街走到尽头,经过抗洪纪念碑,到了松花江的边上,唐错惊喜地发现冬天的松花江面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冰滑梯、冰橇、摩托车拉气垫,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唐错都体验了一遍。
他们在到哈尔滨的第三天傍晚,才去了冰雪大世界,因为唐错说精彩的要留在后面。冰雪大世界的大门口人很多,唐错伸长了脖子看向前方窗口的购票规则,一条条读完以后从耽美文库里摸出个东西,递给了唐绪。
唐绪垂眼一看,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说,“干嘛?”
“学生证啊,打折。”
“……”唐绪伸出一只手,给他推了回去,“不用。”
唐错不太明白,奇怪地问,“为什么啊?”他又看着那块牌子确认了一遍,“是能打折啊。”
有两个游客要从唐错身后挤过去,唐绪见状用胳膊护住他,免得他被四周的人群挤到。唐错还在纠结买票的事情,见他这不死心的样子,唐绪直接把他的学生证拿过来,塞进了他的耽美文库里。
“诶……”
唐绪搭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接着放低身子,贴近他的耳朵说,“咱俩来玩,你买学生票,我买成人票,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唐错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有什么奇怪的。”
“我明明是带着男朋友来玩,你这学生票一买,我感觉我成了拐带着学生出游了。”
捕捉到一个“男朋友”,唐错的眼神滞了两秒,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去,装模作样地踅摸着前方还有几个人在排队,“那就买成人票吧……”
其实哈尔滨可玩的东西也并不多,四天的时间就已经玩得很全了。站在浴室里,唐错脱了衣服之后才想起来,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明天,他们就要回北京了。
水龙头的水洒下来,水压不大,淅淅沥沥的水珠串成一串砸在地上,又由一个整体重新碎成无数个个体。唐错看着地上漾开的一圈圈水纹,出神间,才领会了一点离别的意味,与第一次旅行的离别。
任何一个名词前若是加上一个“最后”的点缀,都会倏然生出些失落与伤感,最后一场电影,最后一个拥抱,最后一顿酒席,最后一个晚上。唐错很舍不得这里。这些天他过的过于舒服闲适,竟使得他一个不防,卸下了压在心头的许多包袱,这种轻松的感觉他睽违了太久,所以舍不得松开手任它走掉。
有些失落地洗完澡,唐错才尴尬地发现自己忘记了拿内裤。他瞪着眼睛跟自己的睡裤僵持了很久,才终于垂下肩,不太情愿地拿起了它,打算先真空上阵,待会儿趁唐绪洗澡的时候再偷偷穿上内裤。
可是刚要穿衣服,浴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唐绪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条,内裤。
“我找衣服,发现你好像没有拿内裤。”
唐错全身赤裸着,对于唐绪的突然闯入自然是惊慌无比。而唐绪倒像是很镇定,缓步走进来,将内裤放在了台子上,然后关上了门。
关上了门?
唐错愣在那里看着他,难道不应该出去吗?
浴室中因为一个热水澡而积累的水雾还未散去,湿漉漉地缠绕着柔和的淡黄色光线,直将那灯光绕得袅娜暧昧。
他扭着身子想避开唐绪的视线,奈何在一丝`不挂的情况下,再怎么扭也不过是换个方位展示自己的赤身裸体。他一时间窘迫无比,拿着睡衣堪堪挡住自己一些,抬起脑袋支支吾吾地问面前的人,“你不出去吗……”
唐绪似是笑着,走近了他。
“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这个问题对于此刻的场景来说,是很明显的不合时宜,而一切不合时宜的问题,都只有两个出处——要么就是因为憋了很久不得不问,要么就是临时起意、别有目的。
唐绪显然是后者。
在唐错刚刚草草应了一句,手忙脚乱地准备穿衣服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拽掉了他手中的衣服。紧接着,唐绪从后面环住他,行云流水般的一阵动作之后,嘴唇就吻上了他的肩膀。两片薄薄的唇瓣烙在那朵花上,唐错一下子就抖了身子。
唐绪起起落落地亲吻着他独特的纹身,最后实在是心乱到了极致,唐错颤抖着发出了一声呓语,“唐绪……”
他能感觉到身后被一处坚硬的东西抵着,即使是隔着层层布料,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烧得他难耐。而最让他觉得难堪的,是即使觉得羞,自己却还在渴望着。他不敢去肯定自己渴望着什么,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渴望是对唐绪的一种亵渎,是将自己的不堪加诸唐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