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寺。”沈殊回答。
“那……伽蓝寺在哪里?”
“城北郊外……那是做法事,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而且相王府的法事是件大事,”慕容续感觉有点不妙,叮嘱了一句,“你可别想去捣乱,万一惹出什么麻烦,我和异之只怕保不了你。”
“伽蓝寺在城北?”谢准眼神一动,“现在,衙门和神仙府的人……都在城南找雷火弹,对吗?”他此话一出,沈殊和慕容续脸色皆是一变。
“怪不得那女子耳功深厚,却一开始没有发现我们……”沈殊问,“我去通知县令大人,子继,现在能叫到多少神仙府中人?”
“门人都派出去寻找雷火弹了,现在要召集回来,只怕也需要半天时间了……”慕容续咬紧了牙关,“可恶,这次竟被对方摆了一道……”
“那就传令下去通知他们,能来多少就来多少。”谢准拿起放在一边的刀,“走吧,我们先去伽蓝寺。”
独处的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侍卫便进了大殿。
“殿下,住持已经都安排好了,请殿下至禅房稍待片刻,僧人们一会就进来了。”
少年闻言,从佛前转过身来,却并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微微一笑:
“你们布置了那么久,难道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等?”
侍卫迟疑了片刻,“殿下若是想要再等等也使得,但只怕法事错过了良辰吉时……”
“只怕你们等的并不是做法事的时辰,是动手的好时机吧。”少年却并没有配合的意思,“今天早晨的斋菜里下了蒙汗药,你们真当本王不知?”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却听得梁上传来一声轻笑,“小王爷好生见识……不过,教主想请小王爷去昆仑坐坐,你纵使躲过了蒙汗药,只怕这鸿门宴你也是躲不过的。”
“阁下是何方神圣?”少年沉下声问。
“我不是什么神圣……”伴随着这句略带戏谑的话,一个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少年定睛看时,却见那人身形颀长,身后背了杆□□,肤色白皙而瞳有异色,一眼望去不像汉人,倒是西域人模样。见此情形,少年倒是十分镇定,“原来如此,愗善元氏后人……阁下便是森罗教元左使吧。”
“惭愧惭愧,承蒙小王爷记得在下,”元廷秀笑了笑,“既然小王爷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么我们便明人不说暗话……小王爷是自己走,还是待我们请小王爷走?”
“多谢教主盛情,”少年不紧不慢地说,“可惜本王尚有要事在身,烦请尊使向教主转告一声,改日……”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之意,“本王必定请教主来凉州一叙。”
“小王爷可是说法事?只怕今天,先王和先王妃的法事要拖延了,”元廷秀说,“我见伽蓝寺里里外外人这些天都忙得无暇休息,便请他们‘睡’了一会……外面现在没有别人,小王爷还是痛痛快快跟我们走的好……”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大殿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谁说外面没有别人?小爷我不就来了吗!”
尾音上翘,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活泼。话音未落,那声音的主人已出现在大殿门口。元廷秀定睛望去,见对方身量未足,一脸稚气,分明只是个小孩子,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小兄弟莫不是听多了外面那些说书的胡诌,也想学人行侠仗义?”
“是又怎么样?”那少年并不以为意,眉飞色舞地问,“你就是森罗教的人吗?”看他的模样,没有半分大敌当前的紧张感,倒是十成十的兴奋。元廷秀没料到对方居然是这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一时间摸不准对方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虚张声势,不敢贸然行事。那锦衣少年却已惊喜地认出了对方:“阿准!你怎么来了!”
“天佑?”谢准这才发现锦衣少年竟是自己当日遇见过的那个人,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令他目不暇接,他早就忘了自己还答应了对方来伽蓝寺,甚至连沈殊提起伽蓝寺的时候都未曾想起。此时此刻,他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自己是来赴约的,只好糊弄过去,“这……一会再聊吧,先对付这些人要紧。”
“一会再聊?”元廷秀笑道,“这可不成,小王爷是要跟我们走的,这位小兄弟若是愿意与我们一同去昆仑,路上有的是时候,倒是可以聊个痛快。”
慕容续冷峻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只怕你们走不了了。”
“可惜,凭你们几个小朋友,可是留不住我们的。”方才那两个侍卫突然变了脸色,双双揭下□□,正是他们昨天在城里遇到的那一男一女。那男人望着慕容续,用带着点嘲讽的语气说,“慕容少主,神仙府的人,现在怕是都在城南找什么东西吧。”
慕容续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折扇,“承蒙阁下提点,这番厚意,小生记下了,来日必当奉还。”
沈殊知道,他素来心高气傲,断然是受不了被人这般挪郁的,今日那三人要顺顺当当在慕容续眼皮底下劫走相王恐怕并不容易。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担忧起来,昨天那一番风波下来,他清楚自己和慕容续的实力无法与两大护法相抗衡,而森罗教左使也断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与那三人多拖一些时候,等待神仙府的援兵了……
“无忧,还和他们废话什么!”一边的男人早已按捺不住,拔出刀来,“要是这几个小鬼敢挡路,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见此情形,谢准兴奋了起来,但慕容续的反应却比他更是快上那么一步,扇面一合,直直向着那男人面门而去。那男人冷笑了一声,挥刀挡开了他的攻击。
“神仙府的少当?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遥椭挥姓獾惚臼拢俊?br /> 慕容续这才注意到,那男人手中的刀身隐约泛着赤红光泽,男人反手一刀砍来,他慌忙避过,不料那刀刃却突然燃起青蓝磷焰,虽然他闪避及时,也着实感受到了那灼热的不详气息。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赤炎魔刀庞正熙……我只道那是因为刀法惊人,没想到……”
“子继!”沈殊看慕容续那边情况不妙,正欲出手相助,却被元廷秀手中□□拦住了去路,无奈之下,他只得集中精力对敌。元廷秀用枪柄接了沈殊一剑,枪身顺势一转,竟向沈殊要害处刺来。沈殊看得真切,知道那正是元廷秀赖以成名的一招“蛟龙入水”,心下更是不敢大意。只见他身形一动,看似闪避,剑锋却朝着元廷秀不可不防之处而去。
“破枪式!”元廷秀架住他刺来的一剑,赞叹道,“好剑法!早听说过你沈殊一招九式之名,若不是今日事情紧急,定要和你好好切磋切磋的。”
“多谢阁下抬爱。”沈殊只得苦笑,
他武艺在同辈之中本便是个中翘楚,元廷秀一时半会倒也讨不上什么便宜,却也无力腾出手来为慕容续救场。正在此时,那女子袖中忽然伸出一段织锦缎带,向着相王的方向而去。千钧一发之际,谢准抓起相王的衣服带着他一跃而起,避开了她这一招。
“阿准,你没事吧!”
“我没事,话说回来……为什么每次碰到你,都是在……逃……啊!”
他眼睁睁看着女子手中那看似轻盈的织锦缎带向他飞来,却似刀剑一般带着令人心悸的破风之声,他慌忙按着叶天佑的头一块弯下腰,避开了这一击,随即一脚点在缎带上,反倒借力跃起,向后退出她能够控制的范围。
“哟,小云儿,你怎生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了?”元廷秀一边挡开沈殊刺来的一剑,一边抽出精力来对那女子冷嘲热讽,“不过也难怪,我看那小子活像只猴子……”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女子面色阴沉,出手也变得狠辣许多,只见她手中缎带像是长了眼睛似地绕开了谢准,缠住了他身边的叶天佑。谢准见状无暇多想,抽刀向那缎带砍去,却像是砍到了什么极硬的东西一般被震得手腕发麻。他一时间怔住了,竟一不留神让那女子将叶天佑带出了大殿。
“谢准!你在发什么呆!”慕容续大喊。他冷不丁地醒悟过来,追了出去。
“罢了,咱们只要把小王爷带回去就行了,剩下的改天再说……”元廷秀抽身欲走,却听到谢准朗声问道:“西域火锦……错不了,阿青哥哥……是在你们手里吧?”他虽是询问,但语气中却似有十成把握。
“你说什么?”元廷秀错愕地问,“你认得他?”
谢准正欲再度发问,却看到面前那女子突然变得警觉的神色。他回头望去,发现身后站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那人身形挺拔,眉目俊秀,谢准却在看清他的身份后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相王早已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师父!”
“是他……他居然已经来了,今天真是见鬼了。”他听到元廷秀低声骂了一句,“喂,爆碳头,小云儿,走吧。”
一旁的男子见状,也无心再与慕容续缠斗,女子瞥了他们一眼,织锦缎带破空一划收回手里。她一言不发,轻盈地飞身跃上屋檐。
“别走!”谢准见三人将要离去,生怕线索就此断去,情急之下,从袖中翻出一个匣子,对那女子的方向甩去。
“无忧!当心身后!”
匣子扔到空中,忽地从中射出数十根细密毒针,方才那男子见状,无暇多想,挥刀便替那女子挡下,但那毒针已在空中散开,他虽抵挡及时,肩上还是中了几发。
“暴雨梨花针……原来是东厂的阉狗,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他恨恨说罢,循着另外两人的方向离去。
第7章 第六章 黑夜灯火
送走最后一个千恩万谢地离开的教众,陆玄青把油灯移到桌上,开始收拾起那些瓶瓶罐罐。
森罗教里不单单只有那些让正道众人如临大敌的武林高手,也不乏由于种种原因背井离乡,携家带口前来投奔的普通人。在给教主诊治之余,他也不时抽空看看那些无钱求医问药的教众。
他并不是个会反抗命运的人,自从多年前的那场无妄之灾后,他早已习惯了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景况。
——既然回不去,那就随遇而安吧……
更何况,现在的这副光景让他仿佛回到了在姑苏隐居的日子,除了眼前的景色不是潺潺流水而是猎猎风沙,这里的一切与那里并无二致。
他正欲洗漱,忽听得外面一阵细碎的敲门声。他谨慎地把门开了一条缝,看见云无忧站在外面。
“陆公子,”云无忧的表情掺杂着紧张和歉疚,“你还没睡吗?”
他知道,云无忧深夜来找他,必是有要紧的事情,便也不顾什么男女之防,打开了门,“进来吧。”
门开了,他这才发现她肩上还扶着一名男子,那男子昏迷不醒,额冒冷汗,脸色苍白中有几分发黑,分明是中了毒的样子。“来,我帮你扶他到那儿坐下。”
男子虽已神志不清,却咬紧牙关硬撑着不肯叫苦。陆玄青看得真切,在心底里叹了一声,问云无忧:“什么时候中的毒?”
“今天午后,”云无忧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伤在肩上。”
他闻言,便去那男子肩上小心地把外衣脱下来,只见伤处一片黑紫,他把油灯拿得近了些,隐约看见伤处有数枚细针钉入的痕迹。
“……暴雨梨花针。”他下了这个结论,面色凝重起来。一旁的云无忧见他这样,忙问,“你能治吗?”
他没有回答。“无忧姑娘,把墙角那坛酒给我。”
云无忧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间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照他的意思做了。陆玄青拿过放在桌上的竹罐,用筷子夹了布条往酒坛里浸了浸,放在油灯上点燃,随即用那点燃的布条在竹罐中一转,将那仿佛还带着火星的竹罐扣在男子的伤口处,随即猛地一抽。竹罐提起时,只见几枚沾着血的细针从罐身中丁零当啷掉在了桌上,伤处旋即渗出血来。
云无忧看得怔住了,见细针已经取出,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看个真切,却被陆玄青拦住了。“别担心,一会就好。”
她心里着急,却又不敢不听他的,只得在一边踱来踱去,看着他以熟练的手法施针,上药,包扎。终于,她听到陆玄青说了句:“可以了,一会我去给他煎一服药。”
他声音温和,但在这一刻听起来却格外令人心里踏实。陆玄青匆匆出去煎药了,她急忙上前查看庞正熙的状况,见后者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色也好转了许多,心里才安定下来,用袖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出去看陆玄青。
药罐里水刚刚煮开,陆玄青站在边上用扇子扇着炉火,“你进去看着他吧,这里烟大,容易呛着。”见她过来,他说。
“没关系,他看样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她走过来,也靠着炉火站着,“……谢谢你,陆公子。”
“本分而已,何谈谢字。”陆玄青云淡风轻地回答,“说起来,暴雨梨花针是东厂独门暗器,你们为什么会碰上东厂的人?”
“什么?东厂的人?”她有些惊讶,“可那暗器是一个小孩子发的。”
“你说的小孩……是不是个子大概这样高,使一把绣春刀,而且轻功很好?”
“是……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那个捣蛋鬼,半个姑苏城只怕都认识他,”提到谢准,陆玄青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他也来了这里,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那孩子是谁?为什么会和神仙府的人在一起?”云无忧问,却发现陆玄青的眼神有些警惕,叹道,“我不是在套你的话……那小子活像只猴子,我是抓不住他的。”
“无妨,他是御马监谢英谢监丞的义子,不过你问的其他事情,我也不明就里。”陆玄青说,心里寻思谢准既然跟着神仙府一起行动,应当不会闯祸才是。不过,他闯了祸以后八成也能全身而退,留神仙府收拾烂摊子。为了转移话题,他问,“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云无忧望着明灭的炉火出神,“那个人是四大护法之一,由于刀法了得,江湖人称“赤焰魔刀”庞正熙。平日里有什么事,教主多半是命我们一起去的……在这偌大的森罗教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几个了。”
陆玄青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成,却并不点穿,站起身把药罐从炉火上取下来。“药好了,把碗给我,盛了给他拿去吧。”
庞正熙醒来,云无忧已经重又换上了平日里那副淡漠的面容,催他赶快吃药。见她开口,庞正熙自是不敢造次,忍着苦味一气喝下。“你就是陆大夫?”他好奇地打量着陆玄青,“无忧常说起你。”
陆玄青和云无忧对望了一眼,刻意改了称呼,“得蒙云姑娘挂齿,在下荣幸之至。”
“话说回来,和我想的真不一样,我本以为是个娘娘唧唧的男人呢,听教众说你是元廷秀那小子的……”话说到一半,庞正熙感觉到身后有一丝寒意,忙掩饰过去,“……总之,今天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便是我的恩人,来日我定会找机会报答。”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对了,”陆玄青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师……元左使有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他?他当然是能全身而退了……这会怕是去教主面前邀功请赏了。”庞正熙冷笑了一声,“你倒好,还惦记着这种人……我若是你,早与他恩断义绝了。”
他那种剃刀般锋芒毕露的不屑让陆玄青不由得怔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喃喃地说:“他不是那种人……”
“呵呵,无忧同我说时,我还不相信世上有你这样死心眼的人……你也不想想,你长居姑苏,从不行走江湖,若非你那个好师兄在教主面前献计,教主怎会想到让无忧劫你上这里来?”庞正熙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他可是连你的性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行事怎么接近你,他都和无忧说了!”
“正熙!别再说了!”云无忧看见陆玄青目瞪口呆的模样,又担心庞正熙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让隔墙有耳的听了去,急忙喝止。没料到她这一制止,庞正熙更是难以收住了,“凭什么不能说?不就是教主座下左使吗?先教主过世后,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都改投了门庭,我原以为他元廷秀有骨气是条汉子,谁知道……那小子,为了在教主面前邀功请赏,竟然连自己师弟都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