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雷利刃一动不动，仿佛戈暖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雷行紧紧地盯住雷利刃的表情，想看透他的内心，但显然从这么一张面瘫脸上，雷行什么都看不出来。
雷金顿时看不下去了，“和一只流浪狗过不去，实在是太丢雷家的脸。”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雷行恶狠狠的警告的眼神所震惊住了，连忙住声，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暗叹自己今天有些昏头了，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帮雷利刃说话。
在这么个小团体之中，即使他不参与别人的作恶，但一旦替受欺负的人说好话，很可能他将来也会成为被人欺负的那一位。
暗叹自己或许是今天知道雷利刃经脉俱断，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的雷金再也不敢替他说话了。
“我记得家族内三长老爱吃狗肉，不如正好把这肉献给他。这狗还不大，肉可是嫩得很。”没有从雷利刃脸上看出任何的波动，雷行不由得有些失望。
真的见死不救吗？在一旁的戈暖人都傻了，昨晚那个愿意开口让夏老为他包扎伤口的友爱少年去哪里了？
不过，怎么想都知道，为了一只狗而得罪雷家的人，实在是得不偿失，偏偏现在的雷利刃武技尽失。
这才是日后的那位雷利刃，即使他只有九岁，但生活的磨练早就让他变成了铁石心肠。
戈暖很是失望，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之后杀人如麻的魔头身上。之前还觉得雷利刃是好人，见死不救的雷利刃直接被戈暖称作魔头，反正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先在心底里骂两下。
戈暖望了望张淼，估计他更不会出手。
戈暖昨晚刚刚包扎的后腿因为这剧烈运动感觉粘合的皮又裂开来了，简直是痛不欲生。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逃离这里了。
一群雷家弟子就围着一只狗玩得不亦乐乎，戈暖不断地往外冲，但都被拦住了，他们在戏耍自己，这个想法就让戈暖红了眼睛。
“我可以走了吗？”雷利刃冷漠的地开口，一眼都没有看向戈暖，仿佛这是和过去一样的一场他毫不在意的闹剧。
这样淡漠什么都不在乎的眼神让雷行更加有了施虐的心理。
雷行没有回答。
雷利刃转身就走。
一旁的戈暖分心瞄到了转身离开的雷利刃，“汪汪汪汪。”雷利刃。雷利刃。
戈暖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一步又一步，对于身后狗的哀嚎声，他置若罔闻。
原本就在雷利刃前面看戏的张淼感受到雷利刃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些可惜了，狗是只好狗，但跟着这个主人却不值得。
雷利刃能从张淼眼中看懂他的意思，即使他是个瞎子，但他的眼睛还是会流露出他的情绪，指责他的冷血，指责他的漠视。
那只狗救了他，而他则漠视了别人伤害他，即使他没有拯救他的能力，但他竟然连为此挣扎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说到底，那只是一条普通的小黄狗，完全没有人的性命珍贵。
雷利刃这样劝慰自己，但始终劝慰不了自己。
一只狗的性命就如同他一样，那么渺小，那么不被在意，说玩弄便被玩弄。
隐隐的疼痛从掌心传来，在雷利刃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生生地用指甲把自己的掌心给戳破了。
雷利刃停住了脚步，几个字像是从心扉里憋出来一般，“求求你。”
说这话好像让他生不如死似的，“救救他。”
也确实让他生不如死，唯一让他觉得能让感觉到自己活着，活着是和别人有不同的，就是他的尊严，一旦他将尊严都放弃了，他觉得自己就没有了任何存在的意义。
在他看来，求饶，示弱，都意味着放弃了尊严。
所以他即使在被人欺负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说出半句求饶的话，大部分时间他能走开就直接走开，实在走不开了，为了日后的生存忍辱负重做些羞辱的事情，但他的内心，他的眼神都是不屈服的。
但现在，他屈服了。
为了一只对他意义不同的狗，他自己也比狗高贵不到哪里去。
在这片大陆上，人们把普通的狗当作最低贱的存在，比最低等的妖兽还不如。
张淼刚想回，该不会这孩子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烂好人，什么忙都会帮吧，虽然他觉得那条狗不错，它不该就这样结束生命，但他并不想参与进这种糟心事之中。
显然这孩子是这个家族之中的人，他所受的委屈，他所受的磨难，都该他一个人承受，张淼能替他躲避一次灾难，却没办法替他永远解决别人的欺负，唯有他自己的强大，才能解决问题。
在这险恶的世界生存太久了，张淼甚至不愿再用眼睛去看，只愿用心去感受。
看得太多，看得太久了，仁慈就会少了许多。
这都是别人的故事，自己就算参与进去，都只是过客罢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第14章 chap.14
虽然看不见雷利刃的眼神，但张淼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当他被救下来的那刻，他生不如死。父母双亲被害，师父也被残忍杀害，妻离子散，而这些的罪名都背负在他一个人身上，世人都将把他当成弑父弑母杀师的穷凶之恶之徒，张淼已经无法洗刷自己的冤屈，他的灵魂早就被钉在耻辱柱上受尽了屈辱。
而他能重新开始习武，但他的人生并没有因此重新开始。他恨，他不愿再继续活着。
但恨意偏偏让他继续活着。
他经脉俱断之前已经达到元气之境，在这偏远的谢兰镇已经足够被称呼为绝顶高手了。
武技要从头开始，元气要从无到有，张淼花费了二十年才报的大仇，手刃仇人。但他并不开心，即使他很早之前就可以放下仇恨远走他乡，但他始终过不去自己那道心坎。
追求武学之境，获得权力，他都不热衷，他已经是无欲无求的状态了。
那段时间让自己坚持着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便是仇恨。
怀着仇恨的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毁灭的心情，是有多绝望到才要将周围的一切彻底毁灭。
这个孩子同他一样，只不过他有一番际遇得报大仇，而如果这孩子的经脉俱断没人治好的话，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眨眼，戈暖就被张淼抱起来，逃出去老远了。
雷家弟子看着一只狗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一个乞丐带走，顿时非常不满。
雷利刃见戈暖被抱走，安下心来，顺着张淼消失的方向迅速离开。
“这老乞丐。”雷行骂骂咧咧的，倒也没把这老乞丐和雷利刃联系起来，这野狗对乞丐们来说可是宝贝，镇里的野狗哪天少了一只肯定和这群乞丐有关系。
只是奇怪这老乞丐有这武技干嘛还当乞丐，但不多想，只当雷利刃去追老乞丐了。
“赶紧干活去，到时候大人物来了，这地方还没拆好，等着族长骂我们吧。”
雷行一开口，剩下的人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雷金看着雷利刃消失的背影，感慨命运的无常，从此之后已经不能再习武的雷利刃再次和他相见的时候，估计已经拥有天壤之别了，毕竟现在的雷利刃就已经是个乞丐了。
“怎么了？还念着那小子？”雷行偏过头，看向仍在望着雷利刃消失方向的雷金，顿时不满地开口，神色间闪过了一丝不耐。
雷金连忙低头露出嘲讽的一笑，“我只是觉得那小子如今混成这幅模样也真是咎由自取。你看他和乞丐混在一起的样子多好笑啊。”说完，雷金自个乐得不行，偷偷拿眼睛瞄雷行的反应。
这万恶的世界，实力就是话语权，所以在他们其中实力最强的雷行在他们这么一群没有强过他实力的人之中，雷行便是老大。万一惹这人不开心了，告诉了雷家的那群人，雷金只怕日后在雷家的生活过得会并不太好。
雷行一想，“倒是真的挺可乐的。”心底里打定主义要去和雷家那群人好好说道这件可乐的事情，说不定就此在他们面前留下了个好印象。
雷金一听可乐就这个词就立马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脱离危机了吧。
另一边的雷利刃顺着张淼消失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才找到他，看到张淼怀中的戈暖，一上前就将戈暖抢回了自己的怀里。
“汪汪。”虽然你没说，但是我知道肯定是你救的我，要是张淼想救自己肯定早就救了，何必再等一段时间去救。
与雷家弟子一直在周旋的戈暖虽然并没有听到雷利刃开口向张淼求助，但是这种事情一猜就猜到了。
人性本善，恶的根源都是后天养成的，所以戈暖觉得自己现在就把雷利刃当成未来那个魔头实在是不合适的。
他对一只狗能这么好，起码开口救他。
这份温暖能从一本书中一个虚构的人物身上感受到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感受。
只是从今之后，他再也不敢将这个世界当成虚构的了，在这个虚构的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轻易杀死自己。
不管是为了能活着还是能回家，自己都要抱好主角的大腿，即使这个主角是黑色的。
戈暖讨好地舔了舔雷利刃的手指，习惯性的，不经过大脑一般。
感受到手指的湿润，雷利刃这才放下心来，听到明朗的狗叫声，明白他并没有怨恨自己，自己心底里的那份焦躁一扫而光。
“多谢前辈相助。”雷利刃礼貌地道谢，要不是张淼，或许他再也见不到戈暖了。
这种心情很奇怪，虽然戈暖救了自己，但雷利刃对他的感情并不是感激，而是将戈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他生，戈暖生。他死，戈暖也要随着他死。
而他绝对不允许戈暖在他之前死。
无论这种感情有多扭曲，是他的东西，他不愿放手。
九岁的雷利刃第一次明白了守护的含义，但对他而言，只是某种可怕的占有欲。
“无妨。”听到戈暖愉悦的叫声，张淼放下心来，刚想迈开腿直接离开，武神庙要被推倒，他和其他乞丐就没有了容身之所，反正对他来说在哪里生活都没有什么关系，都是漂泊，都是流浪。
张淼要走了？戈暖看着这神展开的剧情，顿时忍不住冲着雷利刃直叫唤，要是张淼走了，谁来给他当金手指啊，雷利刃未来该怎么办。
雷利刃救了他，他完全不忍心就这样看着雷利刃将来过着普通的生活，他的未来本该是《武恶》之中那样，活得让人害怕，让人再也没人敢欺负他。好像那样活着实在是可怜了，但那种可怜不会比现在更可怜。
如果这是雷利刃想要的，那么戈暖愿意帮助他。反正他现在也就是一只狗，狗的存在意义好像是很虚无缥缈的样子，但戈暖觉得自己都中了头奖穿越了，怎么样也该做出不同的精彩人生。但好像这头奖还是他自己作死作过来的。
但，一只狗对他来说本不是他本身，更像是扮演游戏中的一个角色。不轰轰烈烈，就白来了。
这样想的戈暖自然对什么事情都非常地积极，恨不得马上抱紧主角大人的大腿。
听到戈暖的叫声，雷利刃迟迟没有开口，直到老乞丐渐渐地要走出他的视线了。
“前辈，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吧。我会去客栈找活计，我们可以照顾你。”雷利刃不去想为什么张淼有武技还要当一个乞丐。张淼帮了他，他应该有所回报。
我们？听到这个用词张淼有些疑惑，戈暖响亮的叫声解答了这个疑惑。
“汪汪汪。”张大大，一起来吧，雷利刃一定会是很好的徒弟的。
戈暖的乱叫一通没人理解，但他们感受到了戈暖的欢呼雀跃。
张淼并没有马上答应，雷利刃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位前辈的决定他无法左右，他只是提供了一个选择，即使他所给出的这个选择看起来非常地糟糕，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够给出的最大筹码了。
张淼点头，“那就麻烦你照顾了。”
就连张淼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因为雷利刃答应，还是因为他怀中那只叫得格外欢的狗而答应。
雷利刃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动来动去不老实的戈暖，因为刚刚剧烈的挣扎他包扎好的伤口又染上了一层血色，雷利刃眸色一暗，掩去了自己心底里所有阴暗的情绪，将戈暖放了下来。
戈暖愉快地绕着雷利刃不停地转着圈，张淼答应了要和他们一起，这样张淼日后愿意收徒并且治好雷利刃的病的可能性就加大了许多，所以戈暖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剧情是怎么回事，但只要大方向没错就行了。
而且越是困难，越是有挑战，戈暖就越是有尝试的想法。
一枚小小的棋子能引起变化，无论大小。就像一只蝴蝶煽动翅膀，也能引起一场恐怖的风暴。他的到来，让这个世界发生了改变，但正如历史总是朝着既定的轨迹发展，戈暖也相信，即使他的到来引起了多少的变化，整本《武恶》的大结局不会改变。
而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戈暖愉悦的叫声感染了两个人，张淼和雷利刃之间的氛围变得融洽起来，不再是刚见面的疏远和冷漠。
不过以这样一幅乞丐的模样去找活计，不用说，直接就会被赶出来。
两人一狗便来到了湖边，张淼许久没洗澡，趁这个机会便找到了一处距离雷利刃他们较远的地方洗澡。
雷利刃脱下衣服，往水里走去，他年幼时便学过游泳，所以在湖里洗澡并不觉得害怕。
戈暖一点也不怕长针眼，像这种书里的主角总会有傲人的资本，但戈暖忘记了这位主角才只有九岁。
好小。戈暖吐槽道，他不知道未来有一天他会因为这句话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15章 chap.15
戈暖也钻进了水里，给自己也洗了个干净的澡，雷利刃看见戈暖颇有灵性地在搓着自己身上的脏毛，无声地靠近了他，自然地帮他梳理毛发。
戈暖一愣，没想到还能享受到主角的这般待遇。
但可惜这个年代皂角这类东西也会是很珍贵的资源，更别提皂角之上的某些清洁用品了。
雷利刃使劲地搓搓搓，还能够把身上的泥搓掉，但戈暖的毛无论怎么洗，都显得一副脏脏的模样，戈暖已经绝望了。
雷利刃帮戈暖梳理了一会，便去将自己的衣物洗了，正午阳光正烈，不出一个时辰便晒干了。
戈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放在阳光下暴晒着。
全身□□的雷利刃由于衣服也没干，就在湖边晒着身体。
戈暖看着遛鸟的雷利刃，无形之中觉得辣眼睛。才九岁的雷利刃身子还没有长开，但左澜大陆上的人从小便习武，生长的年纪便早，十五六岁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定型了，当然也有的人在二十岁左右还会长个子。
但过几年，这孩子就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镇的时候了。
在这孩子十六岁那年，身高就已经拔高到了一米八，之后会长到将近一米九，这个身高在这个时代也已经是非常可观了。
十六岁的少年就已经完全长开，才十六岁的年纪便已经迈入了淬神境，这在当时是极为恐怖的事情。
当然，这本书还有个最大的漏洞，明明主角还没有迈入元气之境，为何就已经强大到能够直接灭了一个镇，这金手指给得也太粗壮了吧。
不过，这并不是戈暖最该担心的问题，他现在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让张淼愿意替雷利刃找朋友治病，并且收他为徒。
雷利刃看着躺在石头上，露出雪白的肚皮的戈暖，走了过去。
戈暖全身的毛都是土黄色的，只有肚皮周围有一圈的白毛，这倒是有点奇怪。
看到雷利刃将自己的阳光遮住，戈暖摊着四肢，没有动弹，随他去了。
雷利刃俯下身，仔仔细细地打量，“原来你是头公的？”
“汪汪。”戈暖顿时凶凶地叫了两下，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哪只眼睛看见过他长得像一只母的。
等等，这家伙不要脸，在看他哪里啊。
戈暖马上将自己翻了过来，背对着雷利刃，也就错过了他脸上闪过的一丝笑意。
两个人都习惯了这样交流，一人一狗没有语言上的障碍，雷利刃仿佛在和一个人类交谈一般。
戈暖却在默默地想，好像自己一开始就在雷利刃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高智商，一只普通的狗应该也不会救得了雷利刃。妖兽在左澜大陆是很常见的存在，但像他这样高智商的普通动物应该不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