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君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双唇也隐隐透出些血色来,似乎也有好转,不像几日前那般虚弱无力。
他笑着摇摇头:“无妨,一点皮肉伤过几日就好了,阿九你也不必太担心,倒是阿九,你身上的伤势如何?”
戴九闻言,无奈的摇摇头:“本来应该我受的伤全落在你身上了,我受的那点小伤没几天就能好,倒是你……”戴九心疼了看了陈鹤君一眼,拿起自己的衣衫就披在了他身上:“披上披上,把衣服披上!”
就在这时,陈鹤君轻声一笑。戴九好奇的望向他时,陈鹤君含笑道:“阿九,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生病,你爬墙过来探望我那次?”
戴九一怔,随后笑了笑:“过去那幺久,我记得这件事的大概,具体如何我可就记不清了。”
陈鹤君将脸颊的青丝拢到耳边,望着窗外出神道:“我记得那天恰逢梅花盛开,前几日你我两家还约定了要一同赏梅,不想赏花前一夜我却染了风寒,一时难以离开病榻……”
陈鹤君寥寥数语就唤起了戴九的回忆,他难为情的笑笑:“为了能在赏梅那天见你,我前一晚都兴奋的合不上眼,天不亮就爬起来,可去了才知道你病了。”
陈鹤君望着戴九,温柔的笑笑:“那天傍晚你偷偷的翻过墙来,将一枝梅花放在我的窗前。”
“是啊,”似是回忆起了昔日的点滴,戴九也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结果还没跟你说几句话你爹就把我提起来踹出门去了,还说什幺怕我也与你一样染上风寒,你爹也是糊涂,”戴九摇摇头:“与你在一起那幺快活,若是能见你一面,就算染上十次风寒我也心甘情愿。”
陈鹤君摩挲着戴九的脸颊:“那天你说我一定想看到梅花,所以你就摘来给我。”
陈鹤君抱起戴九的脸,与他额头相抵:“你真是傻瓜,我不是想看梅花,我分明是想看到你呀。”
果然在下一刻,他看到了心上人脸上飞起的红晕。
陈鹤君心中一暖:他的阿九无论何时都是如此可爱,可爱的让人忍不住一口吃掉。
再次握住了戴九的手,陈鹤君轻声问道:“今日,你留在这里陪我可好?”
戴九点点头,抱紧了怀中的陈鹤君:“别说是一天,我可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你甩都甩不掉。”
笑意似涟漪般在陈鹤君温柔的眼波中荡开。
有这一句,足矣。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认
三日后,几人在此地分道扬镳。
陈鹤君与戴九二人回归故园,方烈与郑谨言自然是前往凌霄山。而蒋玉章却也如郑谨言所说那般跟了过来,不顾郑谨言的白眼,驻留几日后才起身回到教中。
巧合的是,蒋玉章离开后数个时辰,郑谨言也因要事在身下了山。
这几日少了花前月下,虽然难免寂寞,但福祸本就相依,方烈也多了些时间练功,三日来他潜心练习,自觉武艺精进了不少。
方烈觉得他距离武林盟主的宝座又近了一步。
七日之后,郑谨言回了山,与他同时归来的还有一名陌生女子。
那女子三十余岁,虽不是花信之年但,观其面容,体态,举止也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来。
站在方烈面前,她的嘴张了张,最后却又合上了,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重复了数次,要说的话却还是为说出口,不禁让方烈心生疑惑。
她虽不说话,却以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直勾勾打量着方烈,将方烈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才收回了视线。
这女子面容严肃,眼神炽烈,看得方烈心中疑窦丛生,细细想了许久也未曾想起究竟这位与郑谨言同行的女子会是谁。
是郑谨言的母亲?不像。做郑谨言的母亲似乎年轻了些。
二人初次见面,这灼灼眼神实在是让方烈自觉不安,想他平日里形势光明磊落,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寻仇,于是便鼓足勇气,拱手道:“这位夫人,请问该如何称呼?”
被称作是夫人的女子微微一怔,答道:“我姓董。”
方烈又是一拱手:“董夫人有礼了,若是我没有记错,我与您应是初次见面?看你欲言又止,究竟有什幺话要说,但说无妨。”
不想那妇人却上前一步抓住了方烈的双手,就在方烈诧异之时,那女子说道:“不,不是初次见面!”
方烈惊诧之际,董姓妇人抓住方烈的双臂,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激动:“你出生那时我便见过你!”
让方烈疑惑不解的这件事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郑谨言与蒋玉章面面相觑之时,二人心中都不由自主浮起了四字:冤家路窄。
二人此时虽然化解了敌意,却也尚未化敌为友。蒋玉章下山时,方烈依依不舍,郑谨言却心中窃喜。
可人说孽缘难解,不想还是在这里见到了他。
在此地见到郑谨言也在蒋玉章的预料之外。
他来此地是为了回禀他化自在宫发生之事,本以为这是他与那人之间的私密,不想却在这里巧遇郑谨言。
原来除了他之外,郑谨言也是那位先生倚赖之人?
他本以为若是借助那位先生之力,纵使不能铲除郑谨言,也能打消对方的嚣张气焰,怎奈……
就在二人心怀鬼胎之时,屏风上映出了一人的身影:“谨言,玉章,你二人不必客气,坐吧。”
那人说话带笑,让人听之便心生亲切之感。
二人谢过落座。蒋玉章随后说道:“原来您也与郑掌教熟识,为何我未曾听闻过?”
“非也,”屏风后的那人摇头:“谨言与我不过数面之缘,算不得深交,”那人低声笑了笑:“谨言倒是与我内人相交甚笃,”屏风上的影随即转向郑谨言:“是也不是?”
“不敢,”郑谨言闻言连忙起身,解释道:“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并未有任何逾矩私交。”
那人挥挥手,笑道:“莫慌,莫慌,我不过是玩笑几句,不好笑就罢了,莫要挂在心上。”接着那人话音一顿,思忖片刻后说道:“不过拙荆那人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捉摸不定,你为他效力这幺多年,相比也是十分辛苦。”
“不敢,”郑谨言拱手回道:“先生有恩于我,谨言自然要涌泉相报。”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他沉吟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今天我将你二人找来不为别的,说的还是几月前的那封信。”
似是一声雷霆在二人耳边炸开,那人的话方一落地,蒋玉章与郑谨言二人就不约而同的警惕起来。
他们自然知道面前这人所言何事,那件事牵扯甚多,事关重大,二人才守口如瓶到今天。
“那时不过是个猜测,而今日终于水落石出了。”
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方烈,确实是与我是失散多年的父子。”
虽然他意在克制,可尾音之中却还是流露出几分激动来。话音甫落,那人缓步从屏风后走来,竟是昔日方烈与蒋玉章曾拜访过的二东家孙伯君!
二人起身行礼,孙伯君却挥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随后也坐了下来。
“昔日适逢乱世,为护他周全,我与拙荆二人不得已只能嘱托家中老仆带阿烈回乡,还特地准备了不少盘缠和来日相逢之时的信物,”孙伯君垂下双眼,让人看不到他双眼之中的波澜:“不想路遇山贼,老仆被杀,骨肉分离,从此天各一方,”说到此处,一向沉稳自持的孙伯君语气之中透出几分怒意来。
“之后我与拙荆四处暗访,怎料却一无所得。”这时孙伯君话锋一转,语气之中也透出几分欣喜:“就在前些日子,在那匪首醉酒之时说出了昔日劫掠之事,不想听者却是我安插在各地的眼线。”孙伯君抬眼望着郑谨言:“之后我在凌霄山周围暗自查探,最终顺藤摸瓜找到了贵派。”
蒋玉章沉吟片刻,说道:“所以前几日二当家邀我上门拜访就是为了见一见阿烈?”
孙伯君颔首:“正是。”
郑谨言随即追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在那时就与阿烈相认?”
闻言,孙伯君面露难色,就在他开口之时,一道沉稳的声音再度从屏风后传来。
“这都是我的意思,他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那人映在屏风上的身影高大威武,加之声音孤高,让此人周身散发出一种使人折服的慑人气势。
饶是二人行走江湖数年,却也不由得身心皆是一震,连忙起身行礼,不想那人却挥了挥手:“这些繁文缛节暂且略过。”
此人出现之时孙伯君也微微一惊,然而下一刻就恢复了他惯有的和颜悦色:“你为何突然来了。”
那人冷哼一声,并未回答,然而孙伯君似是早就习惯了他傲慢的样子,因此也不以为忤,只是摇头苦笑几声。
“这些日子以来,你三人之举动皆被我看在眼中。”
“你方才问他为何不早些与那孩子相认?”那人冷冷一笑:“自然是因为我要亲眼看看他有没有与我二人相认的资格。”
二人闻言皆是一震,二当家则是摇头苦笑,这时那人继续说道:“若是个不堪一击的废物,我又何必煞费苦心与他相认!”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认2
话语之中流露出来的残忍冷意压在二人的心头。蒋玉章性急,因此最先爆发,对着屏风后的那个高大身影骂道:“那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与阿烈相认,昔日你虽未抛弃他,可与他失散你也要负大半责任,若不是他走运被郑谨言捡去,荒野之中他又如何生存?”蒋玉章双拳紧握,身体也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人说虎毒不食子,像你这般残忍的父亲,不相认也罢!”
昔日蒋玉章的母亲拼死送蒋玉章逃出生天,从此在蒋玉章心中为人父母者皆应怜爱子女,怎奈他尚膝下承欢之时就与父母永别,子欲养而亲不待也是蒋玉章心中一大憾事。于是蒋玉章心中也暗暗发誓,若是有朝一日有幸成为父亲,自然也会用生命呵护他与方烈的幼子。不想今日他心爱之人的父亲竟说出如此薄情的话来。若不是看在二东家的面上,今日他怕是早就要拂袖而去,从此将方烈藏在教内,一辈子都不让他与这狠心的父亲相认。
“教主所言甚是。”郑谨言点头赞同。
郑谨言虽听命于大当家,但念及他化自在宫之中的险象环生郑谨言至今依然心有余悸,他心中清楚那日若不是赵长龄及时赶到来,他们三人怕是都要葬身于此了。然而险些丧命不过是一场所谓的试炼。听说方烈要与亲生父母相逢,郑谨言自是心中欢喜,可一听到大当家之言,饶是沉稳如他也忍不住发作。他随即抬高声音质问道:“钱家庄那件事尚且不论,可他化自在宫可是虎狼之地,大当家明知叶葳蕤性情残忍,为何又放任阿烈前去?莫非在大当家眼中,亲生骨肉的性命也不过草芥?”
孙伯君见状连忙上前斡旋:“玉章谨言你们这话怕是有失偏颇。”
蒋郑二人齐齐怒目而视,蒋玉章反问道:“我如何有失偏颇了?”
屏风后那人冷声道:“孙伯君我劝你不要多嘴。”
孙伯君一笑,夹在三人的怒意之间他依旧镇定自若,自是没有把这劝说和这二人的怒容放在心上:“你可知是谁送信给赵长龄的?”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一动,随即怒道:“不需要你在此啰嗦!”
孙伯君脸上笑容不改,转身对屏风后那人说道:“你也挂心阿烈那孩子,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提醒我去请赵长龄,还嘱咐我若是赵长龄不远处山,那就去找陆九重,谋划的如此妥帖,为何又不承认呢?”
被揭穿后,那人只是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孙伯君得意道:“不光是赵长龄,还有行商之人和歌女,皆是由他提前安排好……”
“孙伯君,你今天未免废话太多了些!”那人的一声雷霆厉喝下,孙伯君噤若寒蝉,立刻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人说二当家此人是泰山崩于前亦能面不改色之人,想他昔日孤身一人来到漕帮与凶神恶煞的帮主周旋时的精彩场景让人心驰神往:传闻那日他舌灿生莲,语惊四座,那日帮主横刀在前,那一刀仿佛随时可能落在孙伯君脖子上,然而那帮主最终却被他说服,收刀将他请到上座。
然而这位单刀赴会,有勇有谋的二当家在传闻中却极为惧内。
今日得见,果然正如传闻所说那般。郑谨言与蒋玉章暗自心想。
“方才多有得罪,”郑谨言连忙拱手道:“我方才挂心阿烈,一时糊涂,冒犯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无妨,”孙伯君摆手,笑容依旧和气:“你二位皆是阿烈的知己,情急之中难免生乱,人之常情罢了。”
蒋玉章倒是立场坚定,质问不休:“不谈叶葳蕤那女魔头,钱?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易谴斡秩绾危俊?br /> 那人再度发出一声令人不悦的冷哼:“你扪心自问,你蒋玉章又何时将钱万钧那三脚猫的功夫放在心上。”
蒋玉章不服气,追问道:“钱万钧是个草包,可你可曾想过他家宅中的护院家丁?”
面对蒋玉章的质问,那人从容不迫答道:“钱万钧这人视财如命,自然不舍得请高手看家护院,何况我也派探子里里外外查探过一番,除非他将所谓的高手藏于地下,不然不然怎会没有半点高手的痕迹。”
“而我猜的确实不错。”
那人虽然尚未露面,但一言一行之却现出非凡气度。虽然心有不甘,但蒋玉章却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为了三人之安全做了万全准备。
郑谨言心中亦是感慨万千,本以为绝处逢生是因为三人福星高照,不想却是因为此人步步为营,运筹帷幄,让三人数次绝境逢生。郑谨言虽对此人心中生出了几分敬佩,忌惮之心却也伴生而出。好在此人是阿烈的父亲,否则若是与他为敌,那必定是极为难缠棘手的敌人。
蒋玉章轻哼一声,也生了那些客套,开门见山道:“昔日之事暂且不论,今日你将我二人找来,为的就是商议与阿烈相认之事?”
那人尚未开口,就听孙伯君答道:“正是,然而我与拙荆同阿烈分散多年,虽然迫不及待想同他相认,但……”孙伯君顿了顿,说出了心中的隐忧:“贸然相认怕生隐患,确实如同玉章所言,为人父母却也有失职。不知他能否接受,甚至原谅我们……”他低下头,语气之中也透出几分无奈与悔意,但更多的还是即将相认的期待与兴奋:“所以特地将二位请来商议一番。”此时孙伯君握紧折扇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似是已经等待这一刻许久了。
郑谨言心想这才像一个为人父母者应有的举动,屏风后那人却冷冷的不近人情,让人难以生出亲近之意来。
蒋玉章和郑谨言还未开口,就听屏风后那人哼了一声,沉声道:“孙伯君你若是再敢用那两个字称呼我,我就不介意亲手将你这条舌头割下来,”即使在外人面前,屏风后那人说话也绝不留情:“正巧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传闻中的三寸不烂之舌究竟长什幺样子。”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让人震惊:传闻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二当家就这幺住口了!
郑谨言和蒋玉章面面相觑,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二东家在外风光无限,在内却如此惧内,方才几次的表现堪称是俯首帖耳忠犬的典范,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剩下的事情与我无关,”那人依旧冷冷说道:“少陪了。”说罢屏风上那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孙伯君笑着拱手:“对不住,让二位见笑了。”
两人连忙拱手回礼。心中却想方烈这生身父亲的举动和脾性皆为人不喜,不知相见之时又会如何。
“不过有件事我还想提前与二位说明,”孙伯君语气之中隐隐透出几分忧虑:“几日后我会亲自前往凌霄山与阿烈相认。”
言外之意就是只有他一人,而并放在屏风后冷清孤傲的那人。
郑谨言奇道:“这又是为何?”
孙伯君苦笑几声:“拙……”眼看那两字即将脱口而出,似是想到了方才的威胁,孙伯君压顶了声音,说道:“拙荆之身份谨言你可清楚?”
郑谨言摇摇头:“我只知那人身份特殊,却不知其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