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什么?”埃文德尔嘴上催着他脱衣服,其实一点都不着急,就在旁边等着他自己脱,连一个手指头都不肯代劳。
这让从来没主动过的帕洛斯更加不知所措,他尴尬地僵硬了一会儿,还是照做了,毕竟他是个男人,又已经和法师发生过关系,这个时候还像忠贞的处女一样坚守着自己的最后防线,又有什么意义呢。
何况他内心里其实也在渴望着接下来的事情。
埃文德尔觉得自己的恶趣味越发有升级的趋势,比起那些一开始就心甘情愿、自觉配合、热情奔放、花样繁多的情人来,这个一边因为观念和戒律表现得羞耻又抗拒,一边又情不自禁地被他诱惑的圣殿骑士居然更加让他难以自持,总是忍不住想要更多地欺负他。
不过埃文德尔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像他这样寿命过长的人,最怕的就是身体还没老,心里却已经失去了热情。
——
又经历了几天在荒野中的跋涉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很大的矿场,埃文德尔说这个矿场的名字叫做驼背山矿场,但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什么看起来像驼背的山。
当帕洛斯远远地看到矿场里成群结队的地精时,还以为这个矿场遭到了地精的打劫,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些地精正背着矿石往固定的方向运去,在那里,几个人类工人拿着本子在计数,按照地精带来的矿石多少给地精发放食物,有的地精拿了食物就欢天喜地地走了,有的把食物藏在口袋里以后又去搬运下一趟矿石。
这些地精竟然是在为人类工作,帕洛斯感觉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一遭。
等他们走得更近一些,就有矿场的工人凑上前来,看起来面色有些不善地说:“这里可不怎么会有人路过,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埃文德尔友善地说:“我是来做生意的,老约翰还在吗?”
“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欢迎欢迎。”那些工人马上换了一张更友善的脸,热情地带他们往村里走去。
“这里经常有人来找麻烦吗?”帕洛斯好奇地问。
“也不是经常,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是唯一一个雇用地精工作的矿场,而教会又说地精是邪恶的东西,于是我们就成了与邪恶为伍的人,真是的,有这力气管点什么不好呢?你说是吧。”
帕洛斯能说什么呢,只能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情绪,虽然他为了不违背良心和正义跟教会决裂,也已经成了教会通缉榜上铁板钉钉的“叛徒”,但是听到别人说教会坏话时,仍然有一种被打脸的是自己的感觉。
第42章 追猎者和猎物(十)
教会对于一些犯下了大错,不能再继续留在圣殿骑士团却又罪不至死的圣殿骑士,会采用“流放”的方式进行惩罚,被流放的圣殿骑士今后必须继续穿着圣殿骑士的装束,但是胸前的太阳神徽记被彻底抹去,只留下代表耻辱的刮痕,让人远远地就能看到这是一个被教会除名的堕落者。
除了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冷眼和嘲笑以外,被流放者就连名字都会被剥夺,除非他有朝一日通过别的什么方式洗刷了自己的耻辱,否则终生都不得再进入圣城米卡兰和任何光明神教会的神殿、教堂,死后也不能埋在教会的墓地,更不能在牧师的祷告中下葬。--《费诺大陆百科全书·历史篇》
——
驼背山矿场边上的村子住的都是工人和家属,一些木板房潦草地搭建在道路的两侧,整个村子只有那间旅店是比较像样的建筑,晚上工人们下班以后都会聚集在这里喝点廉价麦酒放松一下,白天旅店里就空无一人了,只有旅店老板无聊地坐在柜台后面剥着豆子。
埃文德尔说是来谈生意的,还真的就找来矿场主老约翰谈起了生意。
“你一下子要那么多的黑铁锭,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存货。”
“不会吧,这点存货都没有?”
“你也知道现在到处治安都不好,以前合作的商人都不怎么来了,矿锭经常运不出去,囤多了也只是白白生锈。”老约翰抽着烟斗说,“我可以现在就开炉为你赶工熔炼,只要你愿意等上两三天,我就能凑足你要的数量。”
“我恐怕不能在这里耽搁那么久,就把你现有的存货都卖给我吧。”
“好吧。”老约翰遗憾地叹了口气。
双方谈妥了价格,老约翰就出去叫工人搬货了,菲尔斯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问埃文德尔:“我本来以为这就和做佣兵一样又是个幌子,结果你还真的是来做生意的?”
埃文德尔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我有储物空间这么好用的东西,不拿来经商不是太可惜了吗?别人要一整支商队那么多的人手和车马才能运送的货物,我只需要把东西放进去,再拿出来就行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经商呢?”菲尔斯总觉得一个法师去做商人好像哪里怪怪的。
“经商当然是为了赚钱,不然难道是为了好玩吗?”
菲尔斯耸耸肩:“我还以为巫妖给你留下了足够大的一笔遗产,可以让你躺着吃上几百年。”
“你可能不清楚一个法师每年的开销有多么惊人,很多魔法材料的价格比黄金还贵,用起来却像烧柴一样一下子就烧没了,要是只出不进,我早就成穷光蛋了。”埃文德尔敲了敲桌子,“好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我记得这里的酒不怎么样,但是马铃薯饼相当美味,但愿他们还没有换厨子。”
菲尔斯闷闷地趴在桌子上,他的嘴巴在这段日子里已经迅速被法师的烹饪手艺养刁了,对大多数旅店提供的伙食都觉得味同嚼蜡:“我宁愿吃你做的东西。”
“可是我懒。”法师理直气壮地说。
旅店老板端菜上来的时候,闲不住的菲尔斯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会想到雇地精来干活的?”
显然,每一个来这里的客人都会问一遍这样的问题,反正闲着没事的旅店老板拉了个椅子坐在旁边,开始熟练地给他们讲一个显然已经讲了很多遍的故事,说很久以前这个矿场因为地方偏僻又挨着森林,饱受绿林强盗和野兽的滋扰,几度转手,濒临破产,后来矿场雇的一个佣兵带来了一个地精宠物,工人们对此很有意见,但矿场老板比较好说话,只要小东西不闹事就由着他,那个地精被佣兵教得非常乖,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不伤人也不偷东西,还会帮佣兵干活,那个佣兵后来又从别的地方弄来或者买来几个地精,后来地精生了小地精,小地精又生了小地精,所有的地精都一样学着帮人类干活,只要给一些食物或者小玩意儿就能满足,有敌人入侵的时候还会抡起矿锄一拥而上,比人类不怕死多了,有了这些一点都不挑剔的廉价劳力,这个条件恶劣的矿场才终于慢慢地好转了起来。
吃过了这顿不能算午饭也挨不着晚饭的一餐,埃文德尔让菲尔斯和阿尔凯留在旅店歇会儿,他要带着帕洛斯出去转转,菲尔斯用一个“我们懂的”的眼神目送他们出了门。
帕洛斯有些不安地跟在埃文德尔身后:“我们要去哪儿?”
“我到这个矿场来,做生意也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埃文德尔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帕洛斯:“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
“我没有紧张。”帕洛斯有点紧张地否认道。
“哦,我明白了,你准是又联想到什么不太纯洁的事情上去了对不对?”埃文德尔摇头不已,“年轻人脑子里成天就想着这事可不行啊。”
“我……并不是……”帕洛斯尴尬之极地试图解释,但除了又憋红了脸以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好了,不逗你了。”埃文德尔说,“你的导师肯特曾经对你说过一个圣殿骑士和小地精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啊……”提到自己的导师,帕洛斯还是感觉心里像被人揪了一下,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但是被欺骗和背弃的痛苦其实根本没有平息过,“你也听到了?”
“嗯,我当时也醒着,只是懒得说话。”埃文德尔说,“肯特只对你说了故事的一半,到圣殿骑士在杀与不杀小地精之间陷入了两难就结束了,你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你知道?”
“嗯,因为我正好认识那个圣殿骑士。”埃文德尔说,“他留下了那个小地精,教会不能原谅他对‘信仰’的犹豫和质疑,于是判了他流放罪。”
“竟然那么严重?”帕洛斯知道对于一个视荣誉为生命,又不像他一样对教会本身产生了质疑的圣殿骑士来说,被流放是何等的打击,不仅盔甲上的纹章会被刮去,就连名字都会被剥夺,这种屈辱恐怕比死还难受。
“那个圣殿骑士在心如死灰四处流浪的时候遇到了我,我把他介绍给了驼背山矿场的矿场主,那时候还不是老约翰,而是一个洗手不干的海贼,一个无法无天也从没虔诚过的家伙,只有他这样的人能接受被流放的圣殿骑士,除了战斗,没有其他一技之长的圣殿骑士在这里找到了工作,养大了那只小地精,后来又收留了一些别的地精,再后来就有了这个村子。”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这里离人类的村子并不远,就在拐过山脚之后的一处低洼地,地上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一些用树枝和树皮搭建成的窝棚,许多地精生活在这里,还有光着身子的小地精在其间跑来跑去,追逐笑闹。
“人!”他们指着埃文德尔和帕洛斯,大呼小叫地喊着,“是人!不一样的人!”
几乎所有的地精都钻出了窝棚往这边看过来,帕洛斯有些紧张地把手搭在了剑柄上,要是这么多地精一拥而上,要保住法师全身而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埃文德尔却并不紧张,他蹲下来对一个只有小狗那么高的小地精说:“带我去见见你们的长老。”
“在那里!那里!”毫无心机的地精们指着大树下的一个窝棚。
这里的地精可能是因为长期和人打交道,对人并没有攻击性,帕洛斯稍微放松了一些,两个人在一群看热闹的地精簇拥下,来到了那个比周围都大一些的窝棚。
窝棚里坐着一只特别大的地精,帕洛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地精,几乎有人类中的大胖子那么大,整个瘫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下巴厚得看不见脖子,肥胖的肚子垂下来,几乎要遮住膝盖,两只和身体比例不协调的脚软软地垂在下面,帕洛斯敢打赌,他应该早就站不起来了。
由于生存环境恶劣,地精能活到十岁以上的都少见,但这只地精肯定已经活了许多年,皮肤上甚至出现了老人斑,而且他说起通用语来,就像人类一样标准:“埃文德尔!真的是你?想不到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到你,你头发的颜色怎么变了?”
“以后会变回来的。”
“啊哈,你们魔法师身上总是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总之欢迎你来,请坐吧!”
不坐也不行,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这个窝棚里根本就不能站直身体,不然脑袋就会撞穿屋顶,埃文德尔在地上那块脏兮兮的兽皮毯子上面坐下来:“看到你这么长寿,我也很惊讶呢,看来我的百科全书里面关于地精寿命的部分要再改一改了。”
“我能活到这么老,都是因为部落从来没有缺过食物,也没被人类攻打,而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们不会忘记你的。”
埃文德尔和这个大地精显然也是老相识了,不过帕洛斯却没有关注他们的对话,从刚坐下的时候起,他的视线就被这个窝棚的一侧放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套圣殿骑士的盔甲,胸前的太阳神徽记被整个刮掉了,只留下了扎眼的刮痕,旁边还用树枝扎着一个不止是有点丑的稻草人,穿着破烂的斗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旧背包斜挎在稻草人的肩上。
第43章 追猎者和猎物(十一)
血色十字军是教会历史上一个抹不去的污点,在一个性格偏执的主教带领下,这支特殊的圣殿骑士部队曾经进行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狩猎女巫行动,他们将“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方针贯彻到了极致,不知多少无辜女性惨遭毒手。
任何人都可以向他们举报女巫,哪怕弄错了也不需要承担责任,因此许多心理阴暗的人都利用这一点来除掉看不顺眼的女人,反正举报者不必提供任何证据,他们就会上门抓人。在严刑拷打之下,“女巫”总是会招认出更多的“女巫”,于是常常会出现几十上百个“女巫”被集体火刑的场面,这种牵连甚广的滥杀无辜行为终于还是引起了公愤,最后连教会也站出来宣布他们是非法的。
在多方势力的围剿下,血色十字军终于渐渐地没落了下去,但是民间对于“女巫”这一群体的恐惧和迫害却一直延续了下来。--《费诺大陆百科全书·历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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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精发现帕洛斯在关注那套盔甲,就带着几分骄傲地说:“那是我们的恩人留下的东西,我们每天都会呈上新鲜的供品,还会把它擦亮,就像恩人还活着的时候我们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们做的那样,只要这个部落还在,我们就会一直留着它。”
“等等……”埃文德尔有点不忍直视地问,“旁边的这个……莫非是我吗?”
“没错。”大地精得意地说,“我年轻的时候亲手做的,像吗?”
“……咳,你高兴就好……”埃文德尔压下了内心的汹涌吐槽,跟地精谈论和品味相关的话题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四方形的油纸包,“这是带给你们的礼物。”
“盐?太好了!”大地精很高兴地叫来门口的一个地精,“去把我们部落的礼物拿过来!就是那个箱子,快去,蠢货!”
很快几个地精抬着一个箱子过来,里面是整个部落在这几年里东一块西一块攒下来的“漂亮石头”,其中有价值不菲的宝石,也有只是比较好看的矿物结晶,还有普通的鹅卵石,甚至还有玻璃瓶的碎片之类的垃圾。
埃文德尔从中挑了一些值钱的收下了,剩下的留给他们装饰房屋,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地精也是爱美的,虽然品味实在有些清奇。
纯净的食盐在这种不产盐的地方是非常昂贵的奢侈品,地精当然是吃不起的,在地精看来,拿这些中看不中用的漂亮石头换到一大包食盐简直不要太划算,他们兴高采烈地送走了埃文德尔和帕洛斯,并且叽叽喳喳地说着以后要在埃文德尔的稻草人脚下摆上更多的贡品。
——
回旅店的路上,帕洛斯格外地沉默,最后还是埃文德尔先开了口:“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帕洛斯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地说:“……谢谢你特地带我来这里,帮我解答了一直以来在心中的一个困惑。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地精除了比较笨以外,和人类也没有什么区别。那个被除名的圣殿骑士做的对,我以前……杀了不少地精。”
埃文德尔倒是没想到帕洛斯首先产生的想法竟然是愧疚,他哭笑不得地说:“你肯定不会杀死人类中的普通村民和婴儿对吧,那你要是遇到人类强盗又会怎么做呢?地精强盗一点都不比人类强盗高尚,杀了就杀了,不必在意。”
帕洛斯刚产生的愧疚和后悔被他一句话就治好了:“你说的对……谢谢你。”
“不要一直对我道谢,好像我们是什么很陌生的关系一样。”埃文德尔说,“你的导师有一句话说的对,这事情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见解。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是希望你把‘不杀小地精’当成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按照对或者错,正义或者邪恶来划分的,杀有杀的道理,不杀也有不杀的道理,每一个选择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很难说哪一个才是好的。”
“可是这怎么能叫没有对错呢,地精明明可以和人类和睦相处,如果不是因为教会将它们定义为邪恶的物种,它们也不至于人人喊打,只能住在荒野中靠抢劫来维生。”说到后面帕洛斯还是有点心虚,又加了一句,“对不对?”
“你没有看过我写的百科全书里关于地精的那一篇吧。”埃文德尔说,“地精繁殖太快,自古以来对人类而言就是个巨大的麻烦,并不是从教会宣布他们邪恶的时候开始的,这里的地精对人类无害,只是在特殊情况下的特殊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