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洛斯这才看清楚他刚才摸到的东西,那只旱蚂蝗已经吸饱了血,身体膨胀得足有一只小老鼠那么大,菲尔斯嫌弃地“噫”了一声,抬脚就要踩,不过埃文德尔制止了他:“你就算把它踩扁了,它也不会死的,让我来吧。”
说着法师打了一个响指,从他的指尖闪现出一道小小的闪电,精确地将那只旱蚂蟥电成了焦炭。
阿尔凯什么都没说,把那团已经揉碎的树叶在帕洛斯的后颈来回抹了几遍,帕洛斯刚才被叮咬的时候毫无知觉,这会儿伤口被辛辣的汁液碰到才有了针扎一般的刺痛感。
埃文德尔说:“为什么要让你们把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涂上树汁,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原因了。”
“……抱歉,是我疏忽了脖子后面。”
被旱蚂蟥吸了点血倒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害,就是感觉上有点让人毛骨悚然,菲尔斯心有余悸地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身上也有好几个地方没有擦到,还有那种树叶吗?再给我点,这次我保证会擦的很仔细很仔细的。”
早就知道会这样的阿尔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又拿出了一把树叶。
——
在经过了几天的合作之后,他们很快就根据各自的特长建立起了明确的分工。
阿尔凯每天会出去捕猎,尽管这座森林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但是他总有办法捉到些什么,有时候也会带回一些果实,如果天气不好或者实在没有像样的猎物,他们就吃法师包里的存粮。
当他带着猎物回来以后,菲尔斯就负责处理,他能熟练地用小刀给猎物剥皮剔骨切块,并且很乐意干这个工作,按他的说法,人和动物的结构并没有太大差别,剖动物也是一种练习刺杀术的方式,眼下他的目标是在一分钟之内剔出一副完整的兔子骨架。
等菲尔斯把肉切好以后,埃文德尔就开始做饭,常年独自生活的法师很懂得应该怎样善待自己的嘴,而且本着能吃好就绝不将就的精神,在包里藏了许多各种用途的调味料。和制作魔药时那种原料必须精确到克、时间必须精确到秒的难度比起来,控制食物的用料和火候根本就是小儿科。
跟他们比起来,帕洛斯能做的事情就太少了,毕竟圣殿骑士团可从没教过这些,不过他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捡柴、烧火、扎帐篷,或者吃完饭以后负责刷锅,并且他一个人就背负了队伍大部分的行李。
背着剩下小部分的菲尔斯为此抱怨过:“为什么我们还得背行李?”
埃文德尔理所当然地说:“阿尔凯要负责侦查和开路,负重太多会影响到他的行动,至于我,你看我像是很有力气的人吗?”
“我是说,你既然有个空间百宝袋,为什么不把行李都卷一卷塞进去,这样大家都不用受累了。”
“我的储物空间是有限的,而且我们已经接近咏歌森林的边界了,这里随时都有可能遇到人,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解释我们四个人八手空空,什么行李都没带,就毫发无损地横穿了这片森林?”
菲尔斯无法反驳,帕洛斯好心地说:“如果你背不动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谁背不动了!”菲尔斯紧了紧肩上的背带,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
咏歌森林北部的边界还是比较明显的,走了几天以后,一条十几米宽的小河挡在了他们面前,在河的对面,树木就明显地稀疏了许多,也有了一些人类活动的迹象,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一条小路。
到了这里,阿尔凯终于脱掉了他那身在丛林中完美无缺的伪装,露出了下面的皮甲。
菲尔斯已经对他好奇了很多天,要不是本能地知道这个闷葫芦是惹不起的,早就想办法一探究竟了。
看到阿尔凯那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和尖耳朵,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你果然是个精灵!”
阿尔凯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惊一乍的菲尔斯一眼:“怎样?”
“不不不我纯粹只是有点吃惊。”被那双红色的眼睛看着,菲尔斯立刻就怂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刚见面就一副想弄死我的态度了,不过我跟那些黑暗精灵真不是一伙的,你看,我有一半的血统也来自精灵族,往上追溯几十代说不定我们还是亲戚呢。”
阿尔凯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解开了几个搭扣,把皮甲和衬衣也脱了下来,露出了纤瘦修长却肌理分明的身材,以及和花花绿绿的脸部大相径庭的象牙色皮肤。
他脱光了以后就下了水,灰狼紧跟着兴奋地扑进了水里,埃文德尔也开始脱去灰色的斗篷,一边脱一边对另外两个人说:“你们不想洗个澡吗?”
“怎么可能不想!”菲尔斯用最快的速度脱掉了衣服,先法师一步下了河,在这片见鬼的森林里面到处都是沼泽和烂泥塘,一共也没有见到过多少干净的水,菲尔斯感觉再捂下去他都要馊了。
帕洛斯却僵硬地后退了一步:“我还是觉得需要有个人保持警戒以防万一,我最后一个洗吧。”
“也对。”法师没有多想,脱掉衣服就下了水,帕洛斯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瞄到了他肤色均匀的身体,赶紧有点慌乱地转开了视线,背对着他们假装在警戒着森林里的动静。
他们几个心里头都坦坦荡荡的,就算裸裎相见一起洗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水声和谈笑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更让帕洛斯觉得自己阴暗极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得不承认他对法师的肉体有着不该有的欲念,就连睡着了都会做这方面的梦,在梦中他毫无保留地将亲吻落在法师冰蓝色的眼睛、柔软的嘴唇、或者修长的手指上,甚至撕开法师的衣服,做一些清醒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有的梦里,埃文德尔严厉地斥责了他,用鄙夷和厌恶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即使在醒来以后依然被那种强烈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而在有的梦里,法师热情地回应了他,可惜美好总是短暂的,醒来以后帕洛斯只能怅然若失,并且加倍地害怕自己哪天会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真的对埃文德尔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举动来。
他本来计划着等到这次使命完成就远离埃文德尔,以此来遏制自己那种不该有的邪念,可是发生了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以后,他却下意识地就逃到了埃文德尔的身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这根稻草随时都会断,只要埃文德尔发现了他内心的龌蹉想法,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赶走,从此再也不想看到他。
——
他们洗完了澡,游到了河的对岸才把衣服穿上,埃文德尔从包里抽出了一套新的衣服,看起来比之前那身更讲究,不过他穿好了衣服以后,却依然披上了那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
帕洛斯直到他们都穿好了,才草草搓洗了一下身体跟了上去。
阿尔凯洗掉了脸上和身上的迷彩以后,头一次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真面目,竟然是一个长相颇为俊美的精灵青年,要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浑身隐隐散发出的“此人危险、生人勿近”的气质,不知要迷倒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
过了河之后不久,天色就明显地暗了下来,这样的光线强度让菲尔斯感到很舒适:“要天黑了吗,我们找个地方宿营吧。”
埃文德尔抬头看了看天:“不,是要下雨了。”
果然没多久就开始打雷,豆大的雨点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菲尔斯忧郁地抱怨着地面上的鬼天气,他在地底迷宫里可从来就没有见过雨,住在山洞里的时候虽然见到过一两次,但那感受远远没有自己亲自在雨里淋着来得刻骨铭心,水从他的头顶一直往下流,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行李也很快就被淋得湿透,比原来至少重了一倍。
帕洛斯看起来也很狼狈,不过和菲尔斯不同的是,他没有发出一句抱怨,阿尔凯看上去倒是对淋雨这件事情完全不在意,只管若无其事地在大雨里行进。
最过分的就要属埃文德尔了,他从刚开始下雨的时候,就把斗篷的兜帽拉了起来,将前襟并拢,娜塔莉也钻进了他的斗篷,乖乖地呆在背包上避雨,雨水打在灰色的斗篷上,就像打在荷叶上一样滚落了下去,一点都没有弄湿他穿在里面的衣服和藏在包里的书,脚上做工精良的鹿皮长靴也完全不会漏水,他若无其事地一脚踩在水坑里,溅了旁边的菲尔斯一裤腿的泥,不过菲尔斯已经没力气跟他计较了。
大雨使得他们的视线受阻,甚至无法分辨方向,好在他们已经走上了一条显然是人为开辟出来的小路,只要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肯定能找到人类的村庄,然后等着他们的,就是温暖的火炉,热气腾腾的食物和柔软的床铺。
他们就抱着这样的期待一直坚持到了天真正黑下来,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小村庄。
第29章 四人的旅途(四)
圣殿骑士团是隶属于教会的武装部队,就和别的神职人员一样,他们不能拥有自己的私产,也不会有薪水可领,而是由教会给他们提供衣食住行和所需的一切,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日常用品,圣殿骑士的生活中什么都不会缺,如果在此之外还想要额外拥有一些什么,就是犯了“贪婪”的戒律,会受到教条的制裁。
如果圣殿骑士结了婚,教会会给他的妻儿提供住所和食物,让他的孩子在教会学校上学,如果圣殿骑士因为老迈或者伤残退役,也可以在教会旗下的修道院以修士的身份颐养天年,死后埋葬在教会的墓地。
许多圣殿骑士终其一生都没有多少机会接触教会以外的世界,他们在教会长大、训练、服役,为教会战斗终生并且以这种没有自我的无私奉献为荣。--《费诺大陆百科全书·历史篇》
——
这个村庄确实不大,只有一间旅店,因为下雨的缘故,村民和附近伐木场的工人没有别的娱乐,都聚集在这里喝点便宜的麦酒,聊着不要钱的天,使得小小的旅店看上去非常热闹。
当埃文德尔推门进来的时候,旅店安静了一瞬,大家都好奇地转过头看着这几个雨夜里的不速之客。
“欢迎欢迎!”旅店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毕竟旅行者总是比本地村民能花钱得多,当埃文德尔脱掉那件略显朴素的斗篷,露出下面剪裁精良还用金丝绣着花边的外套,旅店老板更是眼睛都亮了:“这么差的天气还在外面赶路,真是辛苦了,赶紧过来烤烤火吧,您带了几个人?”
“三个。”埃文德尔往旅店里看了一眼,“好像坐不下了?”
“怎么可能,我就是把其他人都挂到天花板上去,也要让您坐得下。”
几个光占座不花钱的村民嬉皮笑脸地被旅店老板赶到一边去,给他们让出了一张最靠近火炉的空桌来,帕洛斯和菲尔斯将湿透的行李放在门边,浑身滴着水进了旅店,走在最后面的阿尔凯带着他的狼靠近的时候,旅店老板连忙摇摇手说:“这么大只的狗可不能带进店里来,会吓到我女儿的!”
阿尔凯淡淡道:“灰风是狼。”
旅店老板倒吸一口凉气:“狼更不行了!”
埃文德尔回头有点担心地看着沉默的精灵,他知道这个老朋友的脾气可算不上好,不过阿尔凯没有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狼,转身走进了雨幕。
帕洛斯惊讶地说:“阿尔凯先生……咳,阿尔凯不进来吗?”
“不必在意,对他来说,睡在树上比睡在四面都是墙的房间里更让他安心。”
“可外面还在下雨呢。”
埃文德尔笑笑:“相信我,这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的。”
旅店老板带着些歉意将他们带到桌子旁边,一边抹着桌子一边问:“请问这位老爷怎么称呼?”
“雷萨利安。”埃文德尔随口编了个名字,帕洛斯和菲尔斯都还没有给自己想好假名,好在旅店老板把他们几个都当做了随从,没有过问。
旅店里的客人们有许多都盯着菲尔斯看个不停,窃窃私语地猜测着这个人怎么会那么黑,菲尔斯不满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黑皮人吗?”
旅店老板赶紧说:“别跟这群没见识的乡下人计较,毕竟从来没有黑皮人到这么北边的地方来。”
“那么现在有了。”菲尔斯不客气地敲着桌子说,“赶紧给我们来些吃的,要热的。”
在雨中行进耗尽了他们的体力,埃文德尔也不喜欢嘈杂拥挤的环境,几人草草地填饱了肚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
第二天依旧在下雨,只是雨势小了很多,埃文德尔并没有冒雨赶路的打算,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床。
他打着哈欠下了楼,中午的旅店空空荡荡,老板点了火盆把他们的帐篷和毯子架在旁边烤着,酒店的女招待正在门口的屋檐下用一个旧木盆洗刷他们的靴子,菲尔斯眉飞色舞地坐在一边的栏杆上和女招待聊着天,把她逗得咯咯直笑,阿尔凯用磨刀石仔细打磨着他的近战武器--一把显然是来自精灵族手艺的长刀,而帕洛斯对埃文德尔打了个招呼以后就转开了脸,开始专心致志地盯着屋檐上滴下来的水。
埃文德尔总觉得帕洛斯有点奇怪,好像一直在闪躲着他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受到了打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他决定找个时间和帕洛斯谈谈,这个年轻人应该不会跟他撒谎,就算会,也骗不过他毒辣的目光。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埃文德尔对帕洛斯说:“你跟我来。”
帕洛斯不明所以地跟上去,埃文德尔带他到了村里的铁匠铺,这里的铁匠平日里的主要工作是给伐木场打磨锯条,闲暇时也会打造一些刀剑武器卖,手艺当然算不上好,不过帕洛斯浑身的装备已经扔了个干净,为了不暴露身份,就连惯用的长剑也被埃文德尔拿走收进了他的储物空间里,埃文德尔可不想浪费一个现成的战斗力,必须给他买点新的装备。
这种乡下地方也确实没什么好东西,最后埃文德尔给他选了一身粗糙的硬皮甲,一把普通的长剑和一扇蒙皮的木盾牌,让他先将就用着。
两人回到旅店以后,厨子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午饭有烤土豆、炖蔬菜汤和培根,味道居然还不错,四个人围着桌子吃完了午饭以后,埃文德尔拿出三个钱袋分给他们:“这是给你们的报酬。”
“报酬?”菲尔斯不明白了,“什么的报酬?”
“你们既然跟着我做事,我就应该支付报酬,以后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份,只多不少。”埃文德尔说,“不过相对的,你们今后在行动上要听从我的指挥,要是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可以跟我商量,但是不许自作主张,所有的战利品也归我支配。”
菲尔斯是自己死缠烂打地要跟着埃文德尔,他觉得听法师的安排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战利品也根本没想过会有自己的一份,想不到在这样的前提下居然还有报酬可拿,他打开钱袋大略看了一眼,惊呼道:“我的天!我在‘血蜘蛛’出生入死提着脑袋当刺客,一个月赚的都还不到你给的零头多!老大,请让我永远追随你!”
阿尔凯什么也没说,理所当然地拿走了他的那一份,不过帕洛斯却在吃惊了片刻以后,把钱袋推了回去:“我不需要报酬。”
埃文德尔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为什么?”
“你支付了旅途的开销,还给我买东西,我不应该再拿额外的报酬,而且我一向没有自己的私产,就算你给我钱,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埃文德尔明白了,帕洛斯并不是在拒绝他的雇佣,只是因为圣殿骑士一向没有私产,一切都由教会提供,所以在帕洛斯的概念里,他为埃文德尔战斗,那么埃文德尔支付日常开销和给他买装备是应该的,但是额外支付报酬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菲尔斯从没见过有人把送到手里的钱还往外推,他搭着帕洛斯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钱可是个好东西,如果你不知道应该怎么花,我可以教你啊。”
埃文德尔也说:“对,留着吧,你没必要再拿圣殿骑士团的规章制度要求自己了,今后应该学学怎么管理自己的私产。”
帕洛斯沉默了两秒,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