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宿舍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沉重。
“你……要不要先买张回去的火车票？”
李乔宇没出声，他突然很害怕，突然的死亡让他无法多去思考什么，但他不想去面对。其实对这个结果他也不是没有预料，毕竟他妈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之前也都还好好的啊。
这次是真的吗？还是虚惊一场吧？
其他几个单身狗说说笑笑的回来时，见到地上的手机残骸，都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他们寝室长率先开口，随后又小心的加了一句，“分手了？”
吴辰冲他摇摇头，表情很严肃。
李乔宇不想跟他们解释，干脆没理他，站起身直接出了寝室，把这摊子交给了吴辰。
“他家里出事儿了……”
李乔宇走到宿舍外，吴辰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他连忙快步走了几步，逃似的离开了宿舍。
漫无目的的游荡在校园里，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请假回去，不过……他又不太敢。
还有一个原因是请假太麻烦，还要到处盖章。
夜晚挺冷的，树叶已经掉了一地，每走一步都能发出“沙沙”声，李乔宇觉得有点冷了，又不想回宿舍拿衣服。
外套忘在周晔车上了。
要不……过去拿吧？
李乔宇有点自我催眠似的，他想去周晔那儿，但又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脆弱。
去了怎么说？过来拿外套？
李乔宇呆呆的走着，放空自己的大脑，不太敢胡思乱想。
他怕一想就是医院的事儿。
“喵――”
猫叫声突然响起。
李乔宇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周晔的学校。
一只黑猫蹲在草丛里，有些戒备的盯着他。
“哎，你说……我要不要去找周晔？”李乔宇蹲下去，跟那只猫对上了眼。
那只黑猫大概有点怕，往后退了一小步，突然转身跑了。
“啧，胆儿这么小。”
感慨完又沉默了。
都走到这里了，不然……去一下？
不过他不知道周晔具体住哪儿，手机也没了，他又不记得周晔的电话。
不过双十一，校园里边儿的情侣还挺多的，可以一路问着去。
李乔宇做了决定，就慢吞吞的走了进去。
一路上还挺顺利的，大概是因为情侣的原因，大家都还挺好说话的，还有个热心的哥们儿给他指了条近路。
于是当他站在研究生宿舍区的时候，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儿。
那么……周晔住哪一栋？
这个问题就有点蛋疼了，难不成还要去一栋一栋的问？
好不容易找到的目标，要在最后放弃吗？
确实周晔站在阳台上，纳闷着李乔宇的事儿，结果好巧不巧的看到了一个类似李乔宇的人，在楼下走来走去的，像个游魂。
这是……
周晔皱起了眉头，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但那人又确实很像，他还记得这件浅色的毛衣。
这都快八点了，李乔宇不至于这时候跑来，连电话都没一个。
电话!
周晔突然瞪大了眼睛，李乔宇电话关机了。
难不成这人真是……
周晔转过身，拉开阳台门，疾步走了出去。
他舍友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出去一下。”周晔没做太多解释，就飞速的离开了宿舍。
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李乔宇在下面转来转去，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烦躁。
突然就蹲了下去，李乔宇控制不住的去想家里的事儿，突然后悔来到了这里，他应该马上回去的。
可是他觉得自己大概动不了了，太冷了，这秋天的夜，冷得让人麻木。
“李乔宇？”周晔不确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乔宇僵了一下，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周晔被他通红的眼吓了一跳，配上那不太好的脸色，叫人无比心疼。周晔狠狠皱了皱眉，蹲了下去，也不管周围的人来人往，双手搭着他的肩。
“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其实这样的李乔宇很吸引人，黑的是他的头发和那双眼，白的确实那略显苍白的脸色，看着有点心惊。
“我要回去。”李乔宇低喃了一句，周晔不是很懂，不过倒是一把拉住他的手，准备把他拉起来。
李乔宇的手冷得叫人害怕，周晔差点儿又把手收回来。
不过最终他还是将他拉了起来，搂了搂他有点僵硬的身体。
就穿了一件漏风的毛衣，这大概是冻的狠了吧？
“你这样明天肯定要感冒。”周晔叹息一声，“你要回哪儿？”
李乔宇好歹没再那么浑浑噩噩，声音却还是哑的，看着周晔说了一句，“我家……我妈出事了。”
“……好，”周晔沉默了一瞬，立马拉着他往校门口走，“我现在开车送你回去。”
这下李乔宇愣了，呆呆的看着前面拉着自己的周晔，任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坐好，系上安全带。”周晔把他塞进副驾驶，自己走到另一边，开门坐了进去。
还顺手把后座李乔宇的外套拿了过来，扔给了他。
“穿上，明天有的你受的!”
李乔宇坐着，低着头，默默穿上外套，眼睛有点潮，稍稍回神，立马就觉得感动。
过了几分钟，周晔也只是沉默的坐着。
“那边有人说我妈去世了。”李乔宇吸吸鼻子，闷声说了一句。
周晔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李乔宇对他妈妈的感情，他是十分清楚的，可以说李乔宇对他妈有那么点儿没断奶的感觉，或者说是……信仰，唉，是了，他妈对他，大概有那么一点儿信仰的问题了。
李乔宇这时候肯定是一团乱麻，但这线，只能自己慢慢理。
周晔这么想着，把车开了出去，李乔宇能在这时候来找他，周晔心中其实是很高兴的。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担忧。
李乔宇跟他爸的关系也很差，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这糟心的呀。
周晔很担心，但也没敢继续问，只能自己一个人瞎想，时不时看他一眼，上高速后干脆就直接专心开车了。
不知道这到了那边，又会闹成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过节了
第19章 熟悉的与不熟悉的
医院里面有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
总归不会是好的东西。
周晔把车开到医院时，已经接近凌晨了。
李乔宇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害怕？彷徨？
这一路李乔宇都没吭一声，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
“大宇？”周晔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有喊了一句，“男朋友!”。
李乔宇有点茫然的转头看着他。
周晔心底叹息，却是靠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声音难得轻而温柔――
“我会跟你一起去的，一直都在。”
李乔宇把头埋在他肩窝，也伸手抱住了他。
“嗯……”
有人在身边，总归是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乔宇才再次坐起来，周晔亲亲他的脸，先下车了。
周晔从车上摸出一支笔，拉过他的手写了一串数字。
“我的电话，以后别像个游魂一样在我楼下晃悠了。”
李乔宇看着手上的数字，愣了好久。
下车后，李乔宇在医院门口站了半天，最终咬咬牙进去了。
这么晚了，医院里也没什么人，只有值班的小护士，坐在前台打瞌睡。
“你好。”李乔宇喊了那个护士一声，那人迷迷糊糊的醒来，看了李乔宇一眼，仿佛被吓到了一样，立马坐直了。
“啊，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查一下……”
“好的，您稍等。”
那护士打开电脑查起来，李乔宇死死的看着她。
周晔也很紧张，其实如果可以，他肯定不会现在让李乔宇来医院，他那个样子，需要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不过……
“这个……刘女士今天，啊不，应该是昨天下午……去世了。”那个护士念的断断续续的，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
周晔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拉住了他的手。
好在李乔宇虽然精神不太好，但还算理智。
“她现在还在医院里吗？”
“你是她的……”虽然李乔宇这一脸憔悴的样子，但那护士还是小心的问了一句。
“儿子。”
“啊……她没在医院了，下午就被家人接走了。”
李乔宇沉默了半晌，说了句“谢谢”，就跟周晔拉着手出去了。
“你准备怎么办？”周晔握了握他的手。
“先给我外公打个电话。”李乔宇这时候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周晔没再说什么，看着他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外公，我是李乔宇……嗯，我妈……啊，好的，在你们那儿吗？我现在过去。”
李乔宇挂了电话，沉默了一会儿。
“在你外公那边？”周晔问。
“嗯。”
“走吧，我送你。”
李乔宇抬头，久久的看着周晔。
“怎么了？”周晔笑了一下。
“……谢谢。”
“啧，”周晔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可是你男朋友。”
所以你想哭就哭吧。
周晔在心里补了一句。
周晔车快得很快，卡着速度跑的，李乔宇却依旧急得不行。
李乔宇站在楼底下又犹豫了，周晔跟在他后面，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走吧。”
李乔宇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往楼上跑，周晔连忙跟上他，到二楼就隐隐约约听见了楼上吵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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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棺材就摆在走廊里边，外婆坐在个小板凳上，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棺材上。这一层其他的人似乎都已经睡了，只有他们一家还有灯光。
周晔跑到三楼就看见李乔宇站在棺材前面，愣愣的。
房子门口站着一个挺漂亮的女人，大概不到三十，眼睛红红的，房子里面有人争吵的声音，听上去至少有三个人。
不过周晔也没功夫管别的了，他已经一把抱住了李乔宇。
他看见李乔宇哭了。
也不是哭，反正就是站在那里，眼泪淌了下来。
不过李乔宇也没愣多久，现在也没时间给他发愣。他很快就回过神，推开了周晔，眼睛挺红，眼泪倒是没了。
“我没事儿。”李乔宇低低说了一句，咳了几声。
“外婆……”
那趴着的老人抬起头，脸上是极度的悲哀。周晔记得上次见到这个老太太，她虽瘦，却还挺精神，而今却有种沉痛的感觉。
“大宇啊，你妈她怎么就这么――这么，想不开呢？”老太太一开口就是哭腔，这里面躺着的，可是她的女儿啊!
他这老太婆都还活着呢!她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就去了呢？
真是……痛心疾首。
“外婆，”李乔宇见到她也是心下震动，“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不，”那老太太摸了摸棺材，“你爸那王八蛋还在里面呢。”
李乔宇的手一瞬间握成了拳。
“我妈现在这样……跟他有关？”
“不知道，谁又能说无关呢？”
是啊，他爸不管怎么看，都只能说罪魁祸首。
李乔宇瞬间就跑进了屋子。
“乔宇!”站在门口的女人喊了他一声，“你……别太冲动，他毕竟是你爸。”
周晔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幕幕，有点尴尬，不管怎样，他也不算是这家的人，没立场说什么。
不过，他真的很担心李乔宇。
连老太太都看出来了。
“小周啊，”老太太喊了他一声，周晔惊讶，她竟然还记得他，“是你送乔宇回来的吧？真是谢谢了。”
“没什么，”周晔摸摸鼻子，天知道他现在多想把李乔宇拖出来，让他先去睡一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好歹也是……他朋友。”
“唉，这孩子这么多年也没个可以说心事的人，朋友，朋友好啊。”老太太想站起来，周晔连忙摆摆手。
“不用招待我了，您早点休息，我……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我送送你。”门边的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对周晔说了一句。
“谢谢。”周晔礼貌的笑了笑。
两人默默下着楼梯，谁都没说话。
快走到巷子口了，那女人突然开口了。
“我是李乔宇的姨姨。”
周晔被她这句话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你跟乔宇……是那种关系吧？”
她本来就是个很敏感的人，偏偏这两人还在她面前那么随意的就抱上了。
周晔抬眼，认真打量了她好几秒，挑了挑眉。
这确实是个很美的女人，也很年轻。整个人的气质很高雅，周晔看着她，大概就能想象出李乔宇他母亲的样子。
“是的。”周晔没多解释什么，这位“姨姨”感觉是没有特别反感这个的，所以他不如先看看她想说什么。
“李乔宇的母亲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舞蹈天才，我比她小十二岁……我姐姐对我非常好。”她提到自己的姐姐，明显十分难过，等了半天次才再次开口，声音很是气愤而悲伤，“可惜二十二岁就遇到了个渣，还为他放弃了自己的舞蹈事业。”
周晔有点弄不明白，“你在担心……我？”
“不，”她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得出来，“那男人出轨了之后，李乔宇就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周晔没做声，静静听着。
“她对乔宇是真的好，小时候，李乔宇什么都是她教的，直到他五岁的时候，才被那渣男看出不对劲，这孩子每天就只知道妈妈。”说着又叹息一声，“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乔宇对他妈有点过度依赖了。”
周晔这是第一次听见李乔宇小时候的事，却有种想抽烟的冲动。
“这样肯定不行，最后那渣男强制性的把李乔宇送去学校了。”
不知为什么，周晔松了口气。
“不过，我真没想到李乔宇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毕竟他那么恋母。”那女人看了周晔一眼，“我倒是没什么，那渣男肯定不会同意的，他有权有势的，还有，我爸妈，也就是那两个老人……你可得想清楚了。”
“你这一口一个渣男的，”周晔笑了一下，“他跟李乔宇很熟？”
她被周晔这一句话逗得笑了一下，“他是渣男不错，不过对李乔宇他妈也曾是真爱，而且乔宇不管怎样也是他唯一的宝贝儿子。”
周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如果他要出柜，只要我没跟他分手，就一定会跟他一起去解决这些问题。”
“他可还是个小孩儿!”那人，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看都比他大吧？”
“放心吧，我已经跟他说过要深思熟虑了。”周晔笑了一声，“我先走了，这么晚了。”
“拜拜，哦，对了，给个电话，李乔宇出什么事了我联系你。”
“好，”周晔存完电话，很真诚的说了一句“谢谢”。
回到车里面，周晔觉得实在闷得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嚼着。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周晔把车开回了家，随便冲了个澡，有点儿泄气的躺在了床上。李乔宇的事儿他也帮不了什么，但这时候如果他想找周晔，不管怎样他都希望能在他身边。
他想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李乔宇那边却是没法儿睡了，先是跟他爸吵了好几轮，然后又有好几个亲戚劝架，后来他爷爷奶奶也来了，两边吵了一个晚上。
从他母亲的死吵到遗产问题。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边还在说。
“房子就先别说了，这股份怎么都要还回来……”
“还？这都是记在我妹妹名下的，就算不给乔宇，也轮不到你们!”
“你……”
“你们他妈能不能别吵了!”李乔宇吼了一句，把所有人都吓的没了声儿。
他无比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周晔说的没错，他确实感冒了，脑袋昏得不行，像有台发动机在里边儿不停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