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年完本[古耽]—— by:竹下寺中一老翁
竹下寺中一老翁  发于:2017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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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雪初霁,两人慢悠悠地骑马绕着肃州城走了一圈,尤其是老弱众多且贫困不堪的安业、兴城二坊。
百姓虽不似王府诸人那般舍得点炭点柴,但好在城中官吏和豪富善人施过几次度冬的衣物,故而尽管天寒地冻,倒也无太多人因饥寒而死。
沈觅提议设的养济院均在正堂点了炭火,约莫十几老叟挤在一间屋中,一道取暖聊天,倒也其乐融融。
“能做些事情,也不算白养着他们,出城看看。”轩辕晦见这有序景象,难免得意,兴冲冲地便要出城。
赵诩却用马鞭拦住他,“王爷确定?”
“乡间定不如城内,我知道,”轩辕晦笑笑,“可苦寒饥馁,我不去看,便不存在了么?最起码我去巡一遭、发通火,也是给那些里正们提个醒。”
见他心中敞亮,赵诩也不再多劝,“王爷到底是长大了。”
轩辕晦瞪他一眼,“你也不比我大几岁,少用父皇的口气来占我便宜。”
在周遭的几个村看了看,乡间取柴容易,加上里正还算晓事,景况竟比他们想象中好上不少。
“二位主子,城门已闭,今夜……”狻猊上前禀报。
赵诩四处看看,“不如今夜咱们便借宿在农家,也好让王爷尝个新鲜?”
轩辕晦眯着眼逡巡一圈,手往前一指,“便这家吧。”
那户人家颇为殷实,见他们衣饰不俗,对他们很是客气。
几人一进堂屋,就见几头牛羊正慢悠悠地踱来踱去。
主人憨笑一声,“家里不算宽裕,也就这几头畜生值些银两,诸位贵人莫怪。”
赵诩笑笑,“哪里的话,是我们叨扰。”
轩辕晦却已兴致勃勃地围着那几头羊打转,甚至捡了地上的牧草去喂,差点被头公羊顶到,一时有些尴尬,见没人留意才放下心来。
赵诩已和主人家接洽完毕,笑道:“郎君,歇息吧。”
到底是普通乡民,说是殷实,也无法与王府相提并论。两人挤在一张黄土夯成的矮榻上,将两件大氅一并盖在身上。
轩辕晦长手一揽,将赵诩拥在怀里,感慨道:“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也是我无能,委屈十九郎跟着我吃苦受累,忍饥挨饿。”
他今日显是有些亢奋过度,赵诩懒得搭理他,微阖了眼睑,准备睡了。
轩辕晦见他睡下,也不再吵他,只默默地躺着想心事。窗外北风呼啸,不远处的堂屋里有牛羊叫唤,身旁躺着的也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个与他一般的七尺男儿。
可此处没有那些虚与委蛇、勾心斗角,不需去提防暗算、小心构陷,也不用去担心粮草收成、人丁税负。
此刻他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无比安心地躺在最信最重的人身侧,哪怕只有这么短短一夜,也是幸甚至哉,简直想歌以咏志了。
“王爷怎么还未睡?若是和那小羊羔还未玩够便去吧。”赵诩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轩辕晦难得童心未泯一次就被抓了个正着,难免脸上挂不住,哼了声不回话。
赵诩又靠近了些,感慨道:“从前还一直觉得自己命苦,现下看来托生在公侯之门已是大幸,若是生在这普通农户家里,别说出人头地,就是识文断字都是奢望。”
“那我二人恐怕也不会成婚了。”轩辕晦淡淡道,竟还有些失落。
“倒也未必。”赵诩老神在在。
“啊?”轩辕晦挑眉,“寻常夫妻均是男耕女织,两个男子能做什么?渔樵问答么?”
赵诩笑了,“看来王爷虽是来了肃州,可于民生民情,还是知之甚少。如今我来告诉王爷,无论江南塞北,城镇乡野,均有不少人家是两个男子过生活。”
“哦?我朝男风极盛我知道,可那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附庸风雅,去玩弄那龙阳风月,怎么平头百姓也是如此么?两个男子不能繁衍子嗣,在一起又有何用?”
赵诩却正色道:“富贵人家娶男妻,要么是内宅阴私,要么就是情到深处不可自拔。可更多人娶男妻,却是为生计所困。近几十年来,我朝虽仍号称海内宴清,实则无论吏治民生均出了问题,尤其是田地……从仁宗始,历经两代君主废了士族占田,田地便可自由买卖。”
轩辕晦眉头轻蹙,“兼并。富者良田千顷,贫者无立锥之地。”
“正是如此。”赵诩点头,“你想呐,若是娶一房媳妇,得要彩礼吧?好,就算是对方无所求或是个孤女,那么男子劳作耕田,女子操持家务,没错吧?”
“你的意思是?”轩辕晦似懂非懂。
赵诩叹息,“可有些人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况是妻子儿女?而若是娶个男妻,两个男子搭伴过日子,便既可一同劳作,又可打发漫漫长夜……”
“可若是不好男风,恐怕连碰都不想碰,谈什么打发长夜?”许是和赵诩过于熟稔,轩辕晦就那么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赵诩被他一噎,最终憋出一句,“许是灭了灯,是男是女也无甚差别。”
一阵沉默,半晌后轩辕晦唔了一声,显然也有几分尴尬,“若是不需传宗接代,夫夫相扶相携倒也是桩美事。”
轩辕晦满心军政之事,对庶务远不如赵诩这般精通,赵诩便揉碎了说给他听,“就因男妻不能传承香火,故而我朝律例,娶男妻者不得继承家业,这也是为何男妻会成为内宅惯用的手段。但这种贫贱夫夫呢,若是一直贫贱者倒也罢了,可倘若后来有了余财,有些良心的,会纳几门妾室延续香火,对原配以礼相待;心狠手辣的,恐怕还会将男妻休弃,这就是养济院里有不少老年男子的缘故了。”
轩辕晦听的目瞪口呆,“但男妻也是男子啊,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
“你以为有多少情投意合的男妻?还有些男妻是自小被家人卖了的,又不似女子娇贵,做尽了苦活累活,熬伤了身子,被休弃时多半又不再年富力强,自是下场可怜。”
轩辕晦一阵火气上来,“简直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恩 关于男妻的世界观 纯属胡诌
大概我理解的男妻和别人不太一样?总觉得在古代生产力极度落后的前提下 有些人讨男妻大概是为了生存 加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也没那么多女子……

第31章

轩辕晦一阵火气上来,“简直可恶!”
“其实不止是男妻,哪怕是能够生儿育女的女子,若是遇人不淑,还不是万劫不复?”赵诩感慨道。
本已聚起的几分暖意瞬间消散,轩辕晦只觉遍体生寒,“从前因了母妃与独孤母妃的际遇,听着那些‘宫中千门复万户,君恩反覆谁能数’的幽怨诗词,总以为他们已颇为可怜,出了宫、长了见识,我才知道世上有那么多不幸之人,世上有那么多不平之事,有那么多人活得浑浑噩噩、朝不保夕……如此看来,先前我自以为的那些苦楚,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无病呻、吟罢了。”
留意到他微微发颤,赵诩将他连同大氅一同抱住,柔声道:“王爷能想到这些,已然懂何为‘仁’了。”
这些年来,他们所做之事,虽说是为了轩辕帝祚,黎民苍生,可总归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长此以往,他不仅怕轩辕晦误入歧途,更怕自己失了本心。
因而他时常带着轩辕晦微服查访,即可体察肃州民情,也可借机将这些道理揉碎了潜移默化地讲给他听。
轩辕晦显然也想到了,抬眼看了赵诩一眼,“老人常说娶妻当娶贤,诚不欺我也。日日听的见的都是鬼蜮伎俩、学的做的都是雷霆手段,十九郎是怕他日我就算成事,也是个暴君吧?”
赵诩抿唇一笑,并不否认。
心头一暖,轩辕晦就着赵诩的手回抱住他,“杞人忧天。”
赵诩拍拍他肩,“睡吧。”
第二日那主人前来探看时,就见他二人披着大氅搂在一处。又想起昨日这两人自称表兄弟,一时间有些说不准这是一对表兄弟有了首尾,还是两个断袖装作亲戚掩人耳目。
那人愣在当场,先醒的赵诩倒是神色如常,拍了拍轩辕晦的脑袋,“郎君?郎君?”
轩辕晦打了个哈欠,慵慵地对赵诩一笑。
赵诩没来由地心里一软,好似有只小兽在心里挠了下般,“还不起么?”
“嗯。”没带伺候的人,轩辕晦便自己将外衫穿了,对主人家拱手,“多谢主人家收留。”
“哪里哪里。”主人家嗫嚅不能言。
赵诩点了点头,狻猊便上前给了几十文钱,一行人回城去了。
刚进肃州城门,就见沈觅满面焦急地原地踱步,身后站着个神情木然的内监。
轩辕晦一顿,赶紧上前招呼,“见过守安公公。”
他这么一喊,赵诩也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似乎在皇帝面前见过,便也拱手道:“守安公公是有旨意么?”
守安侧身避过礼,淡淡道:“皇帝口谕,赐字‘扬光’予肃王妃颍川赵氏,取‘日月淑清而扬光,五星循轨而不失其行’之意。”
赵诩躬身行礼,“儿臣接旨。”
守安这才露出点笑意,“陛下亲自赐字,可见对王爷、王妃的一片心了。”
赵诩嘴角微勾,扬光而去晦,皇帝确实用心良苦。
轩辕晦站在他身旁,一开始亦是面露喜色,可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波光一闪,“本王的表字,父皇可有透露公公?”
守安恭谨道:“未有。”
轩辕晦点头,“好,好……”
虽不知他为何连说两个好字,赵诩还是吩咐下去,命白苏将守安安顿妥当。
轩辕晦目送守安告退,转身回了车上,“父皇龙体近些年便未大安过。”
他还要两年及冠,若是皇帝将他的表字也一同定下,那岂不是他自知命不久矣?
赵诩不知如何劝慰,便只好拍了拍他的手,二人一路无话。
谁知刚到王府,又从枳棘那儿传来个消息。
汾王妃难产,一尸两命,一缕香魂跟着那已没了声息的男胎去了。
产房外的汾王当场便厥了过去,过了三日方才转醒,醒了便痴痴迷迷,竟是连独孤贵妃也不认得了。
轩辕晦当场便摔了个杯子,冷声道:“这里头没有猫腻,当天下人全是傻子不成?”
“汾王妃不过是礼部尚书的庶女,因她去了,太后还厚恤了她娘家,更是无人为她声张,”赵诩看着白日社传来的密信,“独孤母妃让殿下稍安勿躁,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意气,坏了大局。”
轩辕晦只觉胸闷气短,踱到门外,抓起一捧雪便往面上拍去。
赵诩知他与他二哥自幼、交好,现下定是无比郁卒,也不多话,站在门槛边上静静地看他。
“毒妇。”轩辕晦咬紧牙关。
先前太子妃早已诞下嫡长子,太后亲赐名“祚”,可见邓党对这麟儿寄望之深。
“咱们的安西都督呢?”
赵诩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皇长子轩辕晥,“皇帝有恙,太子亲至城外送行,最多一月,便可走马上任了。”
见轩辕晦满面雪水,赵诩从袖中取了罗帕给他擦拭,这么一细看,轩辕晦长成后更似胡人一些——高鼻深目,瞳色湛蓝,肤色雪白,身形昂藏。
“除去回纥或西域诸国,日后王爷若是白龙鱼服,倒是不好蒙混过去。”赵诩不合时宜地感慨。
轩辕晦瞪他一眼,自己接过罗帕抹了脸,“我在想,是否要在轩辕晥抵凉州前去趟回纥。”
先前均是遣使,还得花费不少功夫躲过邓党的耳目,如今他竟想亲身前往,可见心内焦灼到了何等地步。
“非去不可么?”赵诩斟酌道。
轩辕晦深吸一口气,“非去不可,一日不得到回纥的全力支持,我便一日不能安枕。”
“既是如此,那还请王爷做好万全准备,一是命暗卫假扮王爷,避免邓党猜疑,二是多派些人护卫……”
轩辕晦点头,“枳棘那边筹谋了那么久,这回算是派上用场了。”
他手上无意识地动作,将好端端的缂丝罗帕蹂、躏得不成样子,“你呢?”
“我留下坐镇。”赵诩觉得他问的奇怪。
轩辕晦蹙眉,“我再想想罢,只是肃州多半要托付予你了。”
“遵命。”赵诩笑着应了。

第32章

赵诩并未想到,轩辕晦想了一夜,第二日竟提出让暗卫假扮的肃王前往张掖围猎。
他本人则将率百余人翻过天山,渡过居延海,往雅鲁克而去。
雅鲁克便是先前借回纥之地,其意为光明。
对假肃王围猎一事,赵诩丈二摸不着头脑,可轩辕晦行色匆匆,半句解释也未留。
于是在肃王一行北上后,首开内眷总揽一州军政先河的肃王妃便将长史叫来饮酒用膳。
酒过三巡后,赵诩方开口,“令夫人的病好些了么?”
沈觅欠了欠身子,“已是大安了,还得谢过王妃的妙药。”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便不必王妃来王妃去的,时日久了,恐怕我自己都要忘了是男是女了,”赵诩嘲讽一笑,“便以表字相称吧。”
沈觅给赵诩满上酒,“扬光兄可是觉得王爷此次的安排有疑?”
他的岁数做赵诩的父亲都是绰绰有余,可到底尊卑有别,细究起来,如今与赵诩称兄道弟都已算恩典,故而赵诩对这句不伦不类的“扬光兄”也便默认了。
“不错,”赵诩点头,“我以为,命?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话滴兰侔缢浔匾砂舶卜址执诟胁皇歉驯淮疗疲亢慰嘁パ彩臃兀缴冢俊?br /> 沈觅捋须一笑,心道,“肃王这对夫妻也是奇哉怪也。说是恩爱夫妻吧,却是泾渭分明,平素守礼的很,只在外人面前做个琴瑟和谐的样子;可要说是寻常君臣,可又亲近得不像话,哪怕是手足兄弟都没如此投契,甚至一个眼神,两人便可心领神会。就比如此事吧,肃王这个安排尽管有些莫名其妙,可王妃尽管疑窦丛生,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办下去,足见二人互信互爱。”
“此事臣也曾问过王爷,可王爷当时只是笑了一笑,臣想王爷应自有谋算,再问下去怕是不美,便未再劝谏。”
赵诩叹气,“无我在一旁盯着,只盼那李鬼可别被邓党的探子看穿了才好。”
他仰头喝酒,在月光下越发显得丰神如玉。
沈觅一时间竟有个荒谬的想法,若要假扮王爷,那暗卫怕是得在王府内与王妃同吃同住,王爷执意将他调开城里,莫非是出于这个原因?
“怎么?难得今日无甚要事,大人不再饮些么?”
沈觅将心思压下,与赵诩推杯换盏起来。
不得不说,沈觅此人能中探花,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别的不提,轩辕晦的心思倒是被他无意间猜了个十成十。
当他们把酒问月时,轩辕晦正率着数十人的卫队翻山越岭。肃州已是苦寒,可想不到天山上的风雪更是厉害。
“彼时在崇文馆,师傅曾教过一个词,今日本王才略通其意,”轩辕晦戴着厚厚的狐毛毡帽,和身旁的狻猊玩笑,“前几日暴雪时,我还曾和王妃提起,说这西北的冬天啊,堪称雪虐风饕。他当时说我乱用典,如今我回去倒可以给他上一课,你看这风雪,岂不是如凶兽似的,能把天地万物整个吞进去么?”
狻猊苦笑,“王爷,咱们还是先祈求苍天护佑,求这天山别把咱们给吞进去吧。”
轩辕晦朗笑一声,回头对卫队道:“今日跟着我翻过此山的,回去每人各升一级,再赏张毛皮,尽管问王妃要去。”
众人谢恩后,轩辕晦率先下马,顶着风雪向上攀爬。
狻猊在身后看着,有些恍惚,不知从何时起,那个还会乱发脾气、常会灰心丧气的小皇子已经长成了这么一个顶天立地、身先士卒的男儿。
或许只在王妃面前,或是提起王妃的时候还留有一丝稚气,否则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懵懂少年的影子?
“狻猊,发什么呆,还不跟上?”似乎留意到自己的大侍卫不在身侧,轩辕晦回头喝道,“小心回头我让王妃帮你张罗个母夜叉。”
轩辕晦满面正经,唯有眼中流露出几分顽劣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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