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可大概是感受到了裴森榆在晃动自己，他轻轻地“啧”了一声，似乎在表达不满。
这一声啧让裴森榆将差点就从胸腔跳出来的心脏咽回去了。
还好不是昏迷。
但是尽管如此，裴森榆也不能真正完全放下心来，他坐在边上，摸了摸白雨那热到让他害怕的脸颊，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桑繁星该怎么办。
看了眼时间是凌晨三点，裴森榆怕桑繁星已经睡了，自己直接打电话会打扰到她，就先发了条信息过去，询问她还醒着吗？
桑繁星的短信回复快速简洁——还在熬夜工作呢，怎么了？
裴森榆就拿着手机去阳台给桑繁星打电话了。
桑繁星接起电话时的声音还很清亮有神：“怎么了？这个点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裴森榆单刀直入：“白雨好像发烧了，该怎么办？”
“……”谁知桑繁星沉默了一下，“啊？妖怪也会发烧？”
裴森榆：“……”
裴森榆：“我刚刚才发现，他的皮肤温度很烫，一直睡着，我叫了不肯醒，但会给我反应……”
在桑繁星印象里妖怪发烧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原因会导致妖怪发烧：“我想应该这应该不是发烧，可能是他血液的温度太高了。”
“什么？”
“唔……因为这个情况我也很少遇到，想不起来原因是什么了，但有些妖怪因为体质原因会有血液温度突然飙升的时候。”桑繁星慎重说着，心里并不排除是十口的事情吓到了白雨的这个可能。
“那白雨这样会有事吗？”
“我忘记这会带来什么麻烦了，但这样突然的变化肯定是因为白雨身体里有不好的地方。保险起见，还是放点血出来吧？”
“放血？”
“嗯。”桑繁星说得很轻巧，“你找把刀，在白雨身上割一口子放点血出来，这样他的体温就会恢复平时的温度了。”
“……”但这2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在裴森榆听来绝对是非常不切实际的，让他用刀去割白雨，他怎么做得出来，“你不是在跟我说笑吧……”
“我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吗？”桑繁星哼了一声，“你别担心白雨的血会流干，等体温下降到差不多时，创口会自动愈合的——白雨可是妖怪啊，体质跟我们人类不一样好吗？”
就算桑繁星这么说，裴森榆仍还是将信将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觉得这样做有些极端……”
桑繁星耿直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啊，我忘记妖怪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了啊。”
裴森榆：“……”
他忍不住埋怨了：“你不是号称自己是最专业的么？”
桑繁星：“……再专业也有出现纰漏的时候，你就不能宽容点对待我吗？”她打了个哈欠，“本来想说你要是下不了这个手我可以代劳的，但现在我腾不出身。”
裴森榆立刻接道：“那郑魁呢？他不是妖怪么？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郑魁应该是知道，但不巧的是他还没回来……所以你就自己找把刀给小白雨放点血吧，我打赌以后这样的情况肯定还会发生，你迟早得习惯的。”最后一句就是桑繁星随口一说的了，她只是想让裴森榆敢有勇气去尝试着给白雨放血。
“…………”
“你就找把锋利点的小刀，什么刀都可以，不行刀片也没问题。然后在白雨身上，随便哪里快速划一刀，伤口会流血就行，又不是多费劲的事情……”桑繁星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可别跟我说你在害怕啊？”
裴森榆显然不会走进这个激将法的套里，也不想解释自己不是害怕只是心疼：“好了，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了。”
说完裴森榆就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不再给桑繁星拿自己开玩笑的机会。
无奈地走回床边，裴森榆一边叹气一边摸了摸白雨的脸——脸上那烫手的温度，依旧还在。
明明晚上入睡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由于上次白雨好端端吐血的事情给裴森榆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采纳桑繁星的提议，然后去厨房找了一把平日几乎都不怎么使用的水果小刀。
打开房间里此时亮到都有些晃眼的灯后，白雨依旧没醒来。他的脸色尚且如常，紧抱住被子侧身睡着。
裴森榆犹豫不决，手中的小刀也是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来——不管割白雨哪里，一想到会有留下伤疤的可能、无论这个伤疤是大是小，裴森榆都很舍不得——白雨身上每一肉都是细细嫩嫩白白净净的，他绝对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丑陋的痕迹。
就在裴森榆做不下决定的时候，一直处于深眠状态的白雨突然睁开了双眼。
四目对视，裴森榆吃了一惊。
白雨的眼睛很酸涩，他眨了眨，看到裴森榆手拿着一把小刀坐在自己旁边，先是迷茫，再是皱眉，最后往另一侧躲了躲：“你要做什么？准备用刀杀了我吗？”
说实话，白雨很讨厌尖锐的东西，就譬如刀片刀尖针头这类物品。可能自己拿着这种东西对着别人时还好，但当自己被这种东西对着时，白雨心里就很不舒服。
这并不是害怕，只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排斥。
白雨的醒来在裴森榆的意料之外，他立刻放下了水果刀，问白雨：“你醒了？”
白雨茫然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吗？很晚了吗？我应该醒来了吗？”
“不是。”看到白雨意识还算清醒，裴森榆舒了口气，“刚才你从床上翻下去了。”
伸手摸摸白雨的脸，温度并没有退下去，裴森榆问道：“而且你的皮肤很烫，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白雨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但他并没有察觉到皮肤的温度相较平时而言上升了许多，“只是突然感觉很热，就热醒了……今天是有这么热吗？”
“是你自己的身体在发热。”裴森榆道，“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可白雨除了感觉热以外就没有其他反常的地方了，而且他也惦记着自己刚睁眼时看到的那幕场景：“没有不舒服啊……但你刚才为什么要拿刀对着我？该不会真的是想偷偷杀了我吧？”
“…………”裴森榆无语，“是我打电话问了桑繁星，她说放点血出来，你的体温就会恢复正常了。”
“真的？”
虽不知白雨是在询问他说的话是真或桑繁星说的话是真，不过两者都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刚才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就翻下床去了，我怎么叫你都不醒，皮肤还那么烫，你说我着急不着急？”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白雨的确不知自己从床上翻下去过，“但热是真的，我现在真的觉得好热啊。”
“很难受吗？”
“也不能说很难受……”白雨站了起来，“我去冲个澡吧，淋下水说不定就凉快了。”
裴森榆本想叫住白雨，但最后白雨跑进浴室时他也没有阻拦。
出于人类惯有的侥幸心理，以及相较于用刀伤害白雨的方式，裴森榆还是无法避免地会想，说不定白雨冲个凉就没事了呢？说不定白雨真只是单纯地睡热了呢？
第67章 第 67 章
第二天受到来自现实的沉重一击，裴森榆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你还真以为白雨冲个凉就能恢复正常了？你也太恶毒了吧。”最后还是桑繁星过来了，她摸着白雨的脸吩咐裴森榆，“把刀递过来。”
裴森榆只是在桑繁星身侧站着，然后将刀递上。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也不想这么做，但白雨的情况显然比凌晨时分更为严重了。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繁星接过小刀，毫不留情地往白雨手腕上狠狠一割。殷红的鲜血流出来时，裴森榆感觉自己比白雨更疼。
桑繁星面不改色，余光瞥到裴森榆不情愿的面部神色时，还故意刺激一般地说道：“这种情况肯定早解决早好，拖越后对白雨来说是越不利的。”
裴森榆干咳一声：“我以为不会有这么严重。”
桑繁星那一刀并不留情，割出来的伤口还挺大，刺眼的鲜血从手腕处流出，立刻沾满了白雨的整个手掌。怕血会流得到处都是，桑繁星特意叫裴森榆额外拿了个盆子在底下接着，可白色的瓷盆映衬着血更加明显，裴森榆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别心疼了，割一刀流点血对妖怪来说不算什么的。”但看到裴森榆有些自责的样子，桑繁星又开始安慰他了，“你别总是把白雨想得太弱，以为他需要你的保护。其实白雨比你强多了，你只是没见识过而已。”
“是吗？”
“当然了，他是妖怪，是妖怪，是妖怪。”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有真心接受了白雨是妖怪的这个事实吗？”
本该脱口而出“当然了”，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压制住了裴森榆的这个冲动。
的确，因为白雨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依赖，让他产生了白雨总是需要被自己照顾，更是离不开自己的这种想法。而在这样想法的影响之下，白雨是妖是人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无论白雨是何种存在，他都是白雨最需要的人。可实际上裴森榆对妖怪的认识了解是远远不够的，桑繁星就算对他讲得再多，没有切身体会，始终都是空谈；而白雨在自己面前展示最多的，无非就是不小心露出来的猫耳朵跟猫尾巴……可能他对“妖怪”这种存在仍持有怀疑提防心态，但多数情况下，他并不会特意带着“他是妖怪”的心境去面对白雨。裴森榆不觉得白雨可怕，相对的，他也从来没觉得白雨很厉害过。
如果桑繁星只是问他，有接受白雨是个妖怪的事实吗？
那“当然了”三个字他可以用毫不心虚的音量回答出来。
可桑繁星是问他，有真心接受了白雨是个妖怪的事实吗？
冠上真心二字之后，答案就有些动摇了。
尤其此时此刻，他看着鲜血从白雨的手腕流出，血量骇人；可渐渐地，血止了，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了。桑繁星拿过热毛巾一擦后，被刀割过的伤口也消失，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红色痕迹。
“妖怪的愈合能力是很快的，这种小伤口根本不值得一提。我说妖怪厉害，其中一点就是因为他们的生命力很强大，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倒下，就能再活回来。”桑繁星注意到裴森榆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便道，“但有些地方还是跟人类一样的，如果伤口过大，血流得太多，也会断气的。”
她摸摸白雨的额头：“嗯，好了，体温正常了。”
裴森榆听言，也伸手触碰了一下白雨的皮肤，温度果然恢复正常了：“那他等下就会醒了吗？”
“如果你昨晚就这么做，那今天白雨肯定是活蹦乱跳的。但现在就不好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只能说等他想醒的时候自然就会醒了。”
“……”裴森榆一时语塞，“你昨晚说以后肯定还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那有什么预防的办法吗？”
桑繁星想了很久：“预防的办法？这个嘛……我觉得应该是有的，但我也是真的忘记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到底妖怪的体温上升了……”
这个说来惭愧。
虽然桑繁星平日总说自己是最了解妖怪的，但唯独这种情况，她偏偏给忘了。
其实凌晨时分结束跟裴森榆的通话后，她有去书房翻过一直以来存放在那里的资料。
因为妖怪会生病的情况少，所以这种资料并不多，放在哪里具体看哪些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但唯独体温上升这一块的资料是空缺的，连着好几页都不见了。这些资料都是桑家世代保留下来的，年年都在整理，照理来说真有空缺那应该早就被发现不会等到现在的。
由于桑繁星本人是不可能做出毁坏资料这种事情，她便对之前向自己借过这些资料的十口起了疑心。只是随后她又自己消除了对十口的怀疑，因为每次十口借了哪些她都记得，每次十口还回来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有没有哪里被破坏。
这种工作她是不可能出现任何一丝纰漏的，可撕掉这几页记录的不是她也不是十口，她就真的不知道还有谁了。
眼下她不想再在裴森榆面前说一些会降低自己专业可信度的事，便扯开了话题：“好了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就先走了，一大早被你急匆匆的叫过来，一堆事情还乱七八糟地瘫在那里呢。”
早上裴森榆的确是用了一种非常夸张急切的语气叫桑繁星过来看白雨的情况，所以眼下桑繁星这么说了，裴森榆自然就只好道：“嗯，那我送你回去吧。”
“你还是在这里看着白雨吧，我叫郑魁过来接我了，估计他已经在外边等了。”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
“行了，房间门口足够了。”桑繁星道，“我看你现在眼里也就只有白雨，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话说到这里，裴森榆也就不客气了：“那你路上小心。”
“嗯，再见。”
桑繁星大步走出裴森榆家时，郑魁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桑繁星坐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调查的怎么样了？”
郑魁的表情一如既往严肃：“线索断了。”
“什么？”
“我循着气味一直到终点，但终点是大海。”
“……这怎么可能？”桑繁星一脸的不敢置信，“这太荒唐了，难道这座城里还有比你更厉害的大妖怪不成？”
“能做到这种程度，就算不比我厉害，也应该跟我差不多。”
“……这不可能。”桑繁星摇摇头，“……我不相信。”
“事实如此。”
“……”
十口出事后，桑繁星第一时间就叫郑魁去实地调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却不尽人意。
白雨提及过的十口编辑的尸体没有，周言本该化成一滩淤血的痕迹没有，虽然有留下了一股很霸道的妖气，但郑魁追寻着这股妖气而去，尽头竟是大海？
这感觉就是在戏弄他们，难道是想故意引郑魁到大海，然后展示自己的实力比郑魁强大？
在桑繁星看来，这简直气人。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一定要查下去。”桑繁星咬咬牙，“下次把墨墨阿杰他们都叫上，我就不信查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家伙在我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
“……”
“对了，我问你。”桑繁星一拍手，问道，“妖怪血液温度突然上升的原因是什么来着？小白雨昨晚好好的就这样了，可我想不出来原因是什么了？”
郑魁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桑繁星的话时难得闪过一丝惊讶，但又很快恢复：“不知道，大概又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原因，放点血就好了。”
第68章 第 68 章
白雨自己不知，他这一觉睡了两天。
与人类冗长沉闷的一生相比，区区两天只能算是弹指间的转瞬即逝而已。
但对裴森榆来说，这两天，这样短短的两天，他过得简直比两年还要漫长。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段时间自己似乎总是在为白雨的事情提心吊胆。
被父母发现了他们在一起的事情、白雨突然吐血昏迷的意外、白雨没了食欲又很贪睡的日子，然后又是现在这般，白雨闭着眼睛，不肯醒来的时分。
这些事情发生时，他都陪伴在白雨身边，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白雨在车内突然吐出血的时候，白雨什么东西都不肯吃的时候，白雨体温突然上升的时候，他就看着只能看着，却什么没法做……唯独一件，是白雨顶撞裴睿赵之婷的时候，他制止了白雨，还要求白雨不能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的父母说话。
裴森榆不觉得当时自己的要求哪里有错，但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归结到一个框里时、他意识到自己为白雨做到的事实在太少时，他就无法避免地开始自责内疚。
如果他能再多关心白雨一点、再多宠着白雨一些；如果在白雨想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让白雨吃到那样东西；如果那晚他没有犹豫而是直接采取行动，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幅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