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否完本[古耽]—— by:如似我闻
如似我闻  发于:2017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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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盏天灯被捧了上来,与旁人放的普通白色不同,灯面天青,还绘着淡淡的水墨,一看便知是精巧特制的。苏世誉端详了会儿,笑道:“准备的这么周全,你喜欢放灯?”
“我喜欢你。”楚明允不抬眼地道,拿过准备在一旁的笔递给他,“喏。”
周遭仍不断有灯盏在缓缓飘升,人们嬉笑着仰头去望,目光染上几分期盼,仿佛承载在灯上的心愿能随之上达苍穹,去借问神灵可能应否。
楚明允写的极快,燃上了灯中烛,抬腕让天灯悠悠浮上,眼睛却看着苏世誉,“还没想好?”
他隐约看到灯上已经写了什么,但苏世誉又蘸了墨,却忽而落不下笔了。他被楚明允声音拉回了思绪,笑了笑,终是放弃了再添什么,将天灯点燃放飞。
楚明允望着那两盏醒目的青灯渐渐飘远,似是随意地问:“写的什么?”
“国泰民安。”苏世誉一脸坦然。
“……”楚明允沉默了一下,又笑道:“不问问我的吗?”
“不必了,”苏世誉笑道,“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楚明允侧头看他,目光沉沉,低声道:“若能灵验,我就真该去信一信神佛了。”他望了一眼远处,忽然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才松开手没走出两步,忽又折身按住苏世誉的肩,正对上他微诧的神情,“哪里也不准去,等我回来,就一会儿,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讶色从他如玉容颜上敛去,苏世誉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好。”
楚明允不怎么费力就在河滩偏僻处找到了秦昭,顶着面无表情的脸,一见到他张口便是:“师哥,密令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楚明允冲一旁买糖吃的杜越抬了抬下巴,“你不是正好把那家伙拉出来了。”
“他听说要拦他表哥的灯后就非要跟来。”秦昭道。
楚明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难怪你这个脸色。”
秦昭把手中已经熄灭的青灯塞给他,“留着力气同情自己吧。”
楚明允低眼把灯面看过来个遍,苏世誉的字只简洁落了一面:“一愿社稷昌,二愿黎民宁。”他神色静漠,良久听不出情绪地笑了一声,“还真是国泰民安。”
说话间杜越已凑了过来,把手中的灯盏递到他眼前,“哎,这个是不是你的?”
楚明允随手接过,纸面上更为简洁:苏世誉。只有这三字。
“我还以为你会写报仇呢。”杜越瞥着他的脸色。
他垂眼以指尖摩挲过那个名字,没有说话,杜越和秦昭也一时无言,喧闹的河滩似乎也渗不进丝毫热烈气氛。直到楚明允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手抬了抬就要赶人,“去远点儿,别来我这边捣乱。”
杜越咽下了骂他的冲动,立刻拖着秦昭往河边租借小舟的地方去,走了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冲回还在原处的楚明允身旁,“……我有种直觉,”杜越喘出一口气,“你快去看看我表哥在干嘛!快去快去!”
楚明允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转身赶往来处。
他看到他,隔了一段距离。
苏世誉站在个无人的角落,身姿修长,天灯在他身周交织成一片暖色的海。一盏再普通不过素色天灯在他手中点亮,悠悠回旋着升起。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苏世誉蓦然回首望了过来,千百点灯火映亮他墨色眼瞳,游人拥挤,他眼中只显出穿过人流而来的身影,眉眼温柔地笑了。
整个天地很吵闹,又在一刹那寂静,听得见月照河水潺潺,听得见楼台歌谣隐隐,听得见远山寒钟阵阵,听得见那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楚明允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抬头看去,那盏灯早混在漫天升起的灯海中,无从分辨了。
“我没有走。”苏世誉看着他。
“你写了什么?”楚明允把他拉近一些。
苏世誉难以觉察地顿了一下,然后又一脸坦然:“国泰民安。”
“那何必要写两次?”楚明允紧蹙着眉,紧盯着他不放,“你写了什么?”
苏世誉有些不解,笑道:“不过是盏灯罢了,何必这般在意。”
楚明允不吭声,眸深似海地看着他,四目相对,良久,他缓缓凑近上去。
苏世誉呼吸微滞,没有动作,感觉到他的呼吸近了,在即将触及的分寸之间,楚明允却忽然停下了,微哑着嗓音,轻声道:“你若是觉得恶心,可以躲开。”
离得这么近,字字的气息都能感觉到,温热的酥麻。
指尖猛地一颤,苏世誉拉着他退入树影下,沉默一瞬,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瞬整个人就被压在了树上,楚明允却还是竭力在克制的,生怕粗粝的树干硌着他。幽暗不明的树影下甚至连面容也看不清,他倾身,自苏世誉额头一分一寸吻下来,眉心至眼角,终挨上了唇,他低叹了声,再无迟疑地吻了上去。
像是怕惹得苏世誉反感,他压抑着急切,几乎轻柔虔诚地吻过唇,复又抵开齿关,舔舐纠缠,缠绵至极,却比任何烈酒都引人耽溺。
游人渐渐散了去,河中小舟上更是寂静,无数天灯被风吹送来,环绕舟畔映照得暖光融融。杜越扒着舟沿伸手去触飘近的天灯,一盏素白灯盏打着旋缓缓近了,露出上面一行墨字。杜越眯着眼辨认,“三愿我所爱……哎这字有点眼熟——啊秦昭!”
秦昭反应迅速地将差点一头栽到水中的杜越捞了回来,杜越后跌了一步直接倒在他怀中,仰头正对上秦昭紧张看下来的眼,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杜越眨了眨眼,先缓过神来,慌忙移开身形。
秦昭还僵在原处,杜越扭头看了他一会儿,咳了声,支吾着道:“啊那啥,压着你哪儿了?”
秦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哦,那就成。”杜越老实坐好了。
那盏他伸长了手去够的天灯便晃荡着向空中皎月而去。
一愿社稷昌。
二愿黎民宁。
三愿我所爱无忧无恙,岁岁长安。
第八十一章
雍和十年,春二月,匈奴九皇子宇文隼举兵夜袭王帐,弑父篡位,称大可汗。
消息传到长安,楚明允嗤笑出声:“居然能让一个废物当了可汗,匈奴这是走到穷途末路了吗?”不以为意。
与此同时,工部尚书岳宇轩也接到了消息,稍作收拾,便入了宫。
御书房里,李延贞正对着那尊女子木雕细细端详,漫不经心地让岳宇轩将文书搁在案上,连余光也顾不上分些过来。
木雕已经臻至完美,身姿清绝,长发绣衫,垂手纤如玉,虽仍旧缺了面容,却可料想定是极美的女子。
“陛下还没想好她的样子吗?”岳宇轩也看向木雕。
“是啊,总觉得还需仔细考虑。”李延贞望着雕像的眼神温柔,几近眷恋,“偶尔会有模糊的感觉,觉得快要想到她的模样了,可再细想却记不清了。”
岳宇轩忍不住叹了声,“可惜了。”
“可惜?”李延贞奇道,目光却依旧没从雕像上移开。
“没什么,只是感叹陛下如此巧夺天工,若是匠人,定是天下第一等。”岳宇轩笑笑,“臣胡思乱想罢了。”
“若是匠人?”李延贞忍不住摇头笑了,“朕还真有过这种念头。当年刚为储君时整日被逼着学许多事,还要在几年内补上皇兄们自小就念的书,累得很了,就忍不住跟侍读的苏爱卿抱怨,说要是能出宫做个木匠多好,当皇帝可真是又累又没意思。”
岳宇轩附和地笑着,见他显出陷入回忆的神情,悄无声息地凑上前,伸手在桌案的茶盏上一掠而过,白色粉末细细地飘落在茶中,溶水无痕。
李延贞浑然未觉,仍慢慢回想着,不觉带了笑意,“只是没想到身旁亲近的宫娥会把这话告诉了旁人,又传到了父皇耳中,父皇勃然大怒,罚朕和苏爱卿禁足在东宫抄书。那夜正是除夕,朕连累苏爱卿不得回府,心里愧疚得说不出话,而他非但不恼反而还安慰朕,好像天生就不会生气似的。抄了半夜的书,手腕酸疼,还止不住的乏困,苏爱卿便让朕去歇一会儿,说好一盏茶后他叫朕起来继续抄,结果朕一觉醒来天已经亮透了,是他把朕剩下的那些也一并抄写完了,连桌上都收拾过了。”
李延贞足足顿了片刻,才续道:“当时朕看着苏爱卿俯在桌案上睡着,忍不住想,他大概是除了母妃外唯一对朕好的人了。”
“难怪陛下如此宠信苏大人。”岳宇轩早已退回原位,模样恭敬。
李延贞终于转过身来,端起茶喝了几口,笑道:“在朕心里,苏爱卿与兄长一般无二。”
岳宇轩看着李延贞喝下了茶,便不再多留,告退离去了。他心中估算着药效发作的时辰,恰好走出了宫城,放眼望去,满目春和景明,笑了出来。
大夏摇摇欲坠的权柄,终于要彻底崩裂了。
只是可惜了那尊木雕要永世无面。
“师哥,禁军那边传来急讯,李延贞中毒昏迷了。”秦昭疾步走进书房。
“又是下毒?”楚明允微蹙了眉,“这次是谁下的手?”
“工部尚书岳宇轩嫌疑最大,当时御书房只有他和李延贞两人在,出事后府中和工部全都不见他的人影,只怕是逃了。”秦昭道,“苏世誉已经下令封闭城门,全城搜捕他了。”
这时婢女在外面叩响了门,道:“大人,宫中来人要请杜药师过去。”
秦昭看着楚明允。
楚明允单手抵着下颌,眸色晦暗,“告诉他们杜越回苍梧山了,不在。”
“师哥?”秦昭愣了一下。
“你不想骗那傻小子,就赶快把人打发走,让杜越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楚明允抬眼看向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秦昭转头要走,又忍不住脚步稍顿,问了出口:“是要再动手吗?”
楚明允笑了声,没有回答,而是道:“让禁军统领过来见我。”
是夜。白日里的满城搜查,闹得长安人心惶惶,一入夜就都关紧了门早早歇息了,生怕招惹上什么事。然而一个幽暗的巷子中缓缓驶出了辆运货的马车,往城门方向去了。
禁军封锁了全城,城门处更是重兵把守,当即将车截下。
“怎么回事?不知道封城了吗,退回去!”
马上的男人连忙下来,“哎哎,官爷,2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通融通融,这都是些普通的货,您行个方便,就放咱们过去吧。”
守卫一亮长戟,“上头有令,全城封锁,任何人不准出城,商货也不例外,回去!”
“唉这……”
“怎么了?”禁军统领被这边的吵闹吸引,走了过来。
守卫收回兵器,“统领,这辆车违令出城,不肯回去。”
“这位大人明察,我这货都是跟人定了契的,晚一天都要赔银子!”男人看出来人地位不低,点头哈腰地凑上前,掏了银子就塞过去,“知道您办差不容易,所以才没敢白天来,一直等到半夜,不也是为您着想吗?你瞧,就这一车,不敢多运!”
统领掂了掂手中银两,有些为难,“可我这接的是御史大夫的令,实在是……”
“我知道!”男人又塞了几两,回身一指车上货箱,“您是按规矩办事,当然得配合,您去查,随便查!”
统领满意地笑了,边将银两收起,边吩咐道:“过去搜,都仔细点!”
守卫们上前将货箱依次打开,尽是些绸料布匹。男人搓着手,笑道:“那大人您看?”
统领点了点头,扬手一挥,“放行!”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祝大人您早日升官发财!”
马车驶出了城,隐入苍茫夜色中。统领收回视线,冲身旁属官使了个眼色。
官道上马蹄声响,那辆车渐行渐缓,最终停了下来。男人忙下马转到后面,将货箱搬到地上,伸手一推,竟将车壁拉开,露出里面隔出的一方空间。只见有人起身从中走出,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衫,对那男人摆了摆手,男人弯腰行了个礼,又驱车走了。
岳宇轩看了看天色,向约定的渡口走去。
夜色正浓,树影黢黑,枝杈交横将月色切割,林中有不知名的鸟鸣声声,透出一股别样的幽诡。突然有声细响,像风声擦过树叶,岳宇轩脚下一顿,倾耳去听,并无异样,他抬步迈出,响声骤然而起,急而密地响在四面八方,似远还近。
岳宇轩心头一跳,仓皇四顾,“谁?你们是来接应我的,怎么不出来?你们是……”
周遭几乎同时闪过一道锐光,眨眼间全身冰寒一片,几个黑衣人将他围住,长剑直指周身要害。
“你们……”岳宇轩嗓音发颤,“你们不是接应我的人,你们是谁?!”
黑衣人如雕塑,一声不吭。
而身后响起了一道带笑的声音,慢悠悠道:“怎么吓成这样,下毒时的胆子去哪儿了呢?”
这熟悉的声音在岳宇轩脑中轰然炸开,他想回头去看,却动弹不得。
“行了,让他转过来吧。”
黑衣人收了剑,岳宇轩僵硬地转过了身,破碎满地的月影中,青年唇边笑意冷淡,衣上莲纹如血。
只这一眼,岳宇轩猛地拼命向一旁冲去,砰地一声,烟火蹿升上空绽开,他高举着一支烟火信号,喘息不定。
影卫们握紧了剑,警惕环顾。
半晌死寂,毫无动静。
楚明允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呵地笑了,“特意放烟火给我看啊?”
“怎么会……”岳宇轩不能置信地望着渡口方向,几把长剑随即架上他的脖颈,划开道道血痕,压得他不得不跪下。岳宇轩神情僵滞着,直到楚明允走到了面前,他突然放声笑了:“明白了,我明白了,两任工部尚书,两个弃子,好,好,死了干净,省得收拾了!”
“这么开心,不如跟我聊聊?”楚明允似笑非笑道。
“跟你这种歹毒之人有什么好聊的?”他撕去了谦和的面孔,心头竟彻底畅快了起来。
楚明允微挑眉梢,素白手指轻轻一抬,“左脚。”
影卫应声一剑斩下,血光四溅,岳宇轩顿时浑身痉挛着惨叫出声,惊飞了林间鸟,他剧烈地颤抖不止,满脸冷汗地死死盯着眼前人。
楚明允勾了唇角,道:“李承化手上已经无兵可用了,他还让你下毒做什么?”
岳宇轩沙哑着嗓子,讥讽反问:“告诉你……你就能……放了我?”
“不会,”楚明允道,“但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哈哈哈,”岳宇轩大笑,“死怕什么,要成大业,就该有人牺牲!”
“大业?”楚明允轻蔑地瞧着他。
“怎么不是大业?”岳宇轩仰起头,直对上他的视线,“这朝廷能苟延残喘撑到现在,不过是靠了你和苏世誉。原先的御史大夫无懈可击,可现在的苏世誉已经有了软肋——”
话音戛然而止,被扼死在喉中。
楚明允一手掐着他的脖颈,冷了脸色,微俯身道:“你说,苏世誉怎么?”
他手上力度一点点收紧,岳宇轩涨红了脸,难以呼吸,却挑衅地冲他笑,不再说了。
他手指一紧,几乎能听到那喉咙里细碎的响声,楚明允猛地松手将岳宇轩扔开,面无表情地直起身。
岳宇轩捂着喉咙撕心裂肺般地咳嗽起来,双眼通红,缓了一缓,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得变了调,继续之前的话:“……至于你,哈哈哈,用不了多久也要下地狱来的!”他突然扑在身旁影卫的剑上,头颅滚落,鲜血瞬间泼洒开来,溅上了楚明允的衣角,腥气浓郁。
楚明允低眼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阴沉如水。
天边冷月无声,林中树影婆娑。
“去通知周奕带兵入京。”楚明允突然开口。
李延贞因姜媛而中毒昏迷的那次,他要来的那五万精兵至今仍在长安附近驻扎待命,领将正是周奕。
“师哥,”秦昭忍不住出声,“就像你怀疑的,西陵王恐怕另有目的,真的要……”
“我用得着怕他?”楚明允声音阴狠,“哪怕李承化不自量力想当黄雀,可我就会是螳螂捕蝉吗?”
秦昭垂下眼,“是。”
“还有,”楚明允语气稍缓,“有件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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