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疾否完本[古耽]—— by:如似我闻
如似我闻  发于:2017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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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寂静,李彻指尖动了动,摸到袖中一个细长圆滑的物什,染着他的体温,又似乎染了淡淡的脂粉香气。他不需看,他知道那是支彤管。
斯人已去,留物尚在。
那日李彻接过这支彤管,却只看着她笑,明知故问,“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静姝抿唇,只笑不答。
“你去读了那首诗?那你知不知道那诗什么意思?”他又问。
静姝便低下了头,脸上绯红,仍不说话只是笑意深了。李彻也笑,不追问了。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踯躅。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是相思诗。
李彻缓缓委顿于地,捂住了脸,压抑着终于痛哭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 静女
《诗经 ·邶(bèi)风》
静女其姝(shū),俟(sì)我于城隅(yú)。爱而不见(xiàn),搔首踟(chí)蹰(chú)。
静女其娈(luán),贻(yí)我彤(tóng)管。彤管有炜(wěi),说(yuè)怿(yì)女(乳)美。
自牧归(kuì)荑(tí),洵(xún)美且异。匪(fěi)女(乳)之为美,美人之贻。

第六十三章
南境军营。
总将张攸在门前微一踌躇,深吸了口气,才推门而入,对斜倚着桌漫不经心翻书的人恭敬道:“大人,所有人已经在校场集合完毕,只等您过去检阅。关于这些天的检兵事宜……”
“这个不急。”楚明允打断他的话,仍低眼瞧着书,“我有事问你。”
“是。”
“淮南寿春的事你知道多少?”楚明允道。
张攸垂下眼,只道:“属下不知。”
“哦?”楚明允抬眸瞥他一眼,“你离得这么近,怎么不知道?”
“属下与南境军的职责是戍卫我大夏疆土,而淮南的叛党是西陵王封国的内乱,何况内乱时容易有外敌趁机入侵,属下一心只有边防,没有打探过那边的事。”
“朝中派遣援兵之时,兵部也传令让南境军赶往支援,你没见到命令吗?”楚明允道。
“见到了。只是属下整饬好队伍刚刚出发,就传来了叛党和援军消失的消息,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撤还了。”张攸答道。
“原来如此啊。”楚明允一手闲闲支着下颔,慢慢地点了点头,“张攸,几年不见,你倒真是大有长进。”
“大人过奖了。”
“哪里过奖,”楚明允轻笑了声,从书页中抽出一封信来,“谎话说得天衣无缝,胆子也大了许多呢。”
张攸从容的神色在看到信的瞬间崩解,他慌忙跪了下去,急声道:“大人请听我……”
“闭嘴。”楚明允道。
张攸顿时收声,埋深了头不敢看他。
“随手抽了你一本书看,恰好就发现了这封信,你说巧不巧?”楚明允慢慢打量着这封薄信,“里面写了什么呢?”
他张了张口,半晌,只能低声道,“……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属下……”
“我不知道,”楚明允道,“抬起头,你来告诉我。”
身形僵硬,张攸暗自挣扎片刻,还是缓缓抬起了脸,撞上楚明允视线复又惶惶不安地垂下眼,“信里……是九江郡守韩大人送来了千两黄金,但您也看到了,他上面只说是抚慰犒赏的心意,什么要求都没提。大人明鉴,属下虽然确实收了,可……可我没有擅用职权做些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你对淮南不闻不问,不就正是他要的,还需要做什么?”楚明允抬起手,手指轻轻地点在他额头,慢声道,“你们是各取所需,两相得益了,可我的事又该怎么办呢?”素白手指随着话音缓缓下滑,最终停在咽喉,指尖冰凉如刃,楚明允微蹙眉,瞧着他,“嗯?”
张攸已然面无人色,一动也不敢动,颤着声道:“……大人,其实属下,对寿春还是知情一点的。”
楚明允微微挑眉,“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吗?”
“……刚才太慌张,一时没想起来。”张攸硬着头皮道,“这事是属下糊涂,但我还没完全被钱财迷了心窍。大人英明,韩郡守是要我什么都别管,可属下心里奇怪,就偷偷派斥候去了寿春附近,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斥候连守了好几天没见发生什么,本来以为是我多心了,结果叫他回来的那天晚上就出了事。”
楚明允收回手,“继续。”
张攸松了口气,忙续道:“说起来,那天晚上格外诡异古怪,半夜里城门关闭后出现许多士兵,把进出城门都围得密不透风,然后,”他脸色忍不住微微变了,“城里响起了惨叫声,一开始还很微弱,后来惨叫声越来越凄厉混乱,好像城墙里是地狱一样,再然后又出现了一队士兵跟守在城门的打了起来,一片混战,斥候没再多看就赶了回来,向我回报的时候还心有余悸,说是惨烈无比。”
楚明允蹙紧了眉,思量不语。
张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情,“属下知道的,不敢隐瞒全都告诉您了,大人,属下是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但……那些黄金我还分文未动,我愿全部献给大人,向您证明我对大人您是绝对忠心不二的!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再给你一次机会?”楚明允掀起眼帘,看着他笑了,“好啊,不过我还要一件东西。”
“大人请尽管吩咐!”张攸面露喜色。
“我要韩仲文写给你的那封信。”
“……信?”张攸顿时错愕不已,“那封信,不就在大人您手里吗?”
楚明允轻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将手中信封拆开,然后从中抽出了一张白纸,搁在了张攸面前,“拿来吧。”
张攸狠狠愣住,死死盯着那白纸,脸色几变,末了忍下所有情绪,起身走到书架隐蔽处,果真从一本书的夹层中抽出了一封信。捏着信的手因用力过大而微微颤抖,他不甘心地看了眼这封真正的信,顿了顿,抬头换上一脸笑意,双手将它奉给了楚明允,“属下……多谢大人。”
叩门声忽然响起,门外有人提声道:“大人,时候不早,该去校场检兵了。”
楚明允收起信起身,房门打开,门外的副将徐慎恭敬垂首,压低了声音,“主上。”
“嗯,”楚明允应道,“走吧。”
校场开阔,放眼下望,几万兵卒规整肃立,兵戈生寒,浑厚鼓声直冲霄汉。楚明允立于点将台上,风起,他凝眸遥望猎猎当空的旌旗,赤红的‘夏’字招展其上,良久,楚明允冷笑出声。
韩仲文将信递上,退回原位坐下,他看了看李承化阴沉的神情,忍不住开口补充道:“接连几日没有见到世子,应该是早就离开了,我派人去看时就只有这封信压在桌上,想来是给王爷您的。”
李承化没有说话,将信上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挨字挨词地钉在眼里,静得几乎压抑,转而猛地一阵巨响,他挥手把桌上杯砚全摔在了地上,一拳砸在桌案上,怒不可竭,“胡闹!”
侍女们惊慌地跪下收拾,韩仲文不禁道,“王爷,世子他……”
“这个逆子,真是反了!不辞而别,还敢说不用找他!就为了一个女人,抛了大业,抛了他的亲生父亲!”李承化眼底通红,紧攥成拳的手无可自抑地颤抖,“去为她收尸,收什么尸?都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他想要怎么个收尸!混账东西!”
话已至此,韩仲文听得明白,李承化自己又怎会不懂。李彻是从来心不在此,为顺遂父亲的苦撑也终于熬至尽头,如此一别,怕是再无归来日。
“逆子,为父熬了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你真就没一点念头吗!”他紧攥着信纸,恨得要一把撕个粉碎,却在那一瞬间又生生住了手,许久,缓缓地把信一点点抹平,放在了桌上。李承化疲惫地靠上椅背,闭上眼,低声长叹,“痴儿啊……”
这角度恰好能看清他鬓边额角生出的白发,韩仲文看着,忽觉得西陵王似是在须臾间苍老了几分,他想了想道:“总归不过几天,世子又要掩人耳目,应该还走不远。王爷,不如下令封锁……”
“不用。”李承化抬手打断他,“找到能怎么样,心不在这里了,就算把他押回来,也还是要再跑的。”
“那王爷的意思是,随世子去了?”韩仲文揣度道。
半晌,李承化睁开了眼,眼底重归冷静,并不回答,而是转而问道,“你那边楚明允和苏世誉他们两个的情况怎么样?”
韩仲文也识趣,应声答道,“楚明允去了南境军营里检兵,不过王爷放心,那边我早已经打点过了,不会出差错的。”
李承化点点头,“那苏世誉呢?”
“苏世誉这几天在暗地打探洛辛的消息,”韩仲文笑了笑,“该说不愧是御史大夫,手段就是厉害,只可惜这寿春城毕竟是我的地方,他注定是白费力气。”
“还是要盯紧一点,免得出了岔子。”
“那是当然。”顿了顿,韩仲文微一犹豫,又道,“还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王爷。”
“什么事?”李承化问道。
韩仲文神情复杂,“还是楚明允和苏世誉,出人意料的是他们两个的关系,”他纠结了一下形容,“……是那种断袖之情。”
“……断袖?”李承化明显地愣了一下,“你确定没弄错?”
“是,我也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两个男人怎么能……”韩仲文脸色难看,之后的话难以出口。
“听着可真像个笑话,苏诀将军的独子,御史大夫苏世誉,居然喜欢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佞臣。”李承化笑了出声,不禁摇头感叹,“苏诀要是还活着,我看是能把苏世誉直接在祠堂里杀了祭祖谢罪。”他抬头看向韩仲文,“这消息你确定吗?”
“这是他们亲口承认的,派去监视的人也回报说他们两个举止亲密,不像是有假。”韩仲文道。
李承化忽然就沉默不语了,暗自思索着什么,方才的苍老之色消弭无踪,唯见得满怀野心者端坐沉思,眼中锐利的光一闪而逝。
第六十四章
马车停在了府邸前,苏世誉抬手将车帘掀开一线,看了眼朱红描金的都尉府匾,并不急着下车。
这些天他多方打探洛辛的消息,却始终是一无所获,仿佛洛辛真在淮南凭空消失了,半点踪迹都寻觅不得。而正一筹莫展之际,苏白突然就带回了个消息,说是九江都尉梁进自称跟洛辛有过接触,想请御史大人今晚过府一叙。
梁进自然也是淮南王伏诛后和韩仲文一同被朝廷委派来的官吏,早前进京时与苏世誉匆匆见过一面,远谈不上熟悉,但他的能力却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担任起掌管九江郡军务大事的职位。相比其他人,梁进的确最有可能见到过洛辛,但他若果真知道消息,为何不一早上报朝廷,或者在苏世誉刚到达时就回报,偏偏拖延到现在才想起来?
“公子,就是这里。”苏白俯身掀起车帘。
苏世誉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便下车,抬眼正看见梁进快步迎了出来,客气一笑,“梁大人久等了。”
“哪里哪里,苏大人快请进。”梁进满面笑意,领他到了正厅。厅中矮桌上早设好了杯盏,美艳侍女捧酒立在一旁,铜枝烛台,香雾袅袅,哪里像谈公事,分明是宴客的架势。
苏世誉扫视一周,看向梁进,“梁大人稍后还有客人?”
“怎么会,今晚只请了苏大人您一个。”梁进招呼道,“苏大人请坐。”
“谈事的话,我以为还是在书房更好些。”苏世誉道。
“哎,那事不急,咱们等会儿再去书房说也不迟。”梁进拿过酒杯,“第一次请苏大人,来,我敬您一杯。”
苏世誉不好再推脱,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那就多谢招待了。”
“好说好说。”梁进笑着落座,余光扫了侍女一眼。
侍女走到苏世誉身旁,弯腰为他添满了酒。纤细指尖滑过壶身,她举止轻柔中带着难言的妩媚,脖颈白皙细腻,襟前因动作而微微松散开一片春光,不经意间抵在苏世誉肩头一点温软。
苏世誉往旁处稍避让了些,淡淡一笑,“劳烦了。”
侍女抬眸看他,抿唇轻笑,直起身却不退下了,他清晰地闻见那脂粉香气,蓦然间神思一滞,思绪恍惚起来。
侍女便俯下了身,贴在苏世誉的耳畔,呵气如兰,“大人……”
晕眩感与燥热感在刹那间相伴袭来,苏世誉猛地皱紧了眉,看向梁进。只见梁进起身退开了几步,一把按住见势不对要冲上来的苏白,回头又使了个眼色,才步入厅中的一列妖娆舞姬得令,缠在了苏世誉身旁。
个个雪肤花貌,皆是媚眼如丝,更有大胆的伸臂搂住他脖颈,巧笑连连,“大人……”
气力发虚,一时竟难以挣脱,苏世誉身形僵硬至极,偏脑中混沌更甚,心脏在胸腔里鼓噪发烫,气息逐而有些不稳。
温柔乡也不过如此,脂粉香缭绕,温香软玉倚在身上,柔若无骨,她们声音交叠又散,呢喃细语,“大人……”
浑身肌肤随之隐隐躁动起来,苏世誉深吸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
娇笑声响起,嗓音软腻入骨,“大人……”
苏世誉睁开眼,挣开她们,一手撑在桌上站了起来。舞姬犹要起身再缠上,苏世誉抽开手,淡淡道,“还望姑娘自重。”话罢抬步就走。
梁进错愕地看着苏世誉走近,见他竟能行动自如,心中纳闷难道药量下得还不够重,面上含笑就要拦下他,“苏大人怎么……”
正撞上苏世誉眼神清明,梁进一愣,手下一松,苏白趁机用力挣开了他,急忙迎上想要搀扶。
苏世誉微抬手示意苏白不必,复又深深看了梁进一眼,继而收回视线,一言未发地就走了。苏白紧随其后出了门,梁进却还在原地惊诧着难以置信。
一路沉默地赶回院落,苏白要推门的手一顿,忍不住转身不安地看着苏世誉,“公子,您到底怎么样啊?不然我还是去看看这种东西能不能找到解药?”
苏世誉紧皱着眉,终于开口,虽然微乎其微,声音却难免也带了些虚软:“……也好。”
“好,公子等我!”苏白郑重点头,继而拔腿就往外跑。
苏世誉不禁轻笑了声,顿了顿,再度深吸了口气,调整内息勉力压制下体内翻涌而上的燥热。天渐入秋,露湿微凉,眼下反而让他好受了些,苏世誉久立庭中只待自己平缓些许,才走上台阶,推开了房门。
夜色晦暗中依稀见得有一人影坐在桌旁,他迷蒙神思未来得及辨认,对方就已先出了声,“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熟悉音色落入耳中,苏世誉不觉弯起唇角,一边点上房中的灯一边笑道,“你检兵的事已经忙完了?”
“嗯,麻烦死了。”楚明允手撑着额答道,他脸色忽然微变,一把扯住自身旁经过的苏世誉的袍袖,“怎么有股脂粉味?”
“……有才正常。”苏世誉抽回袖,紧皱着眉把外袍脱下放在一旁,他转回身正撞见楚明允的表情,心头不悦倏然散了干净,到了嘴边的话也随之转了个弯,“我方才去了青楼。”
“……”楚明允慢慢挑了眉,起身正对着他,“哦——?还真是想不到,自律克己的御史大夫居然会去那种地方?”他缓步款款走到苏世誉面前,“那些姑娘,有我漂亮?”
苏世誉唇边笑意更深,靠上身后的柱,仔细想了想道,“漂不漂亮另说,单看那眼巴巴等了我许久的情谊,也是尤为讨人喜欢的。”
楚明允微眯起眼眸,脸上的笑却更锐利明艳,他单手撑在苏世誉身后柱上,另只手捏住了下巴,慢声道,“也讨得你喜欢了?”
“……有何不可?”苏世誉仍是笑,只是话音微顿了顿,费力稳下气息。
“可以啊。”楚明允倾身凑近,“你告诉我是哪个,我把她活剐了给你看……”
“公子,梁大人追过来了,非要进来给您赔……哎哟我的天……”苏白冲进来的脚步一个不稳跪在了地上。
“他怎么了?”苏世誉稍敛笑意,抬手抵着楚明允胸膛将他推开一些,侧头看向苏白。
苏白偷瞟他们一眼,死埋下了头,连忙续道:“他他他……他说刚才是一时糊涂,万不该做出这种龌龊事冒犯了您,要请您责罚,还说您不见他他就长跪府外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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