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屹然。”袁野不大高兴地说,“昨晚挂我电话,还关机,现在怎么知道接电话了?”
徐屹然赶紧想原因:“我,我生病,了。”他一下子被自己找的理由给说服了,接下来就很顺理成章地说,“不能,开机,有,辐射。”
可显然袁野不买账:“呵,还辐射,挺能啊你。”
徐屹然怯生生道:“真,的。”
“一晚上不见,你厉害了,还给我装可怜是吧?”袁野听见徐屹然怕了,声音还是冷冷的,一点都不为所动,跟变了个人似的,“抬头,看你对面。”他说话跟命令似的。
徐屹然心里狂跳,慢慢抬头,马路对面,踩着滑板的袁野就一点点进入他的视野了。他一哆嗦,差点又把手机给摔了。
“站着别动。”袁野凶巴巴地说,等红灯变绿灯了,踩着滑板嗖一下就过来了,“徐、屹、然。”他一字一顿地说,“在这儿干嘛呢?不是说自己生、病、了?”
徐屹然大着胆子撒了个微不足道的谎,哪曾想这么轻易就被抓了包,登时窘迫得手脚没地方放。
袁野见他答不上来,随意地瞄了一眼他身后的维修店招牌,皱了皱眉:“手机坏了?我就说这破手机不好用。”他说着就把自己的苹果7掏出来,“这个给你,那个还我。”
徐屹然本来是要回学校就把手机还给袁野的,可现在一看,他要把手头这个手机还了,袁野立马就能把自己的新手机塞给他,他当然不能要啊,就赶紧摇头,说:“已经,修,好了。”
“修好了?”袁野说,“这么快?是哪儿坏了?”
徐屹然:“我昨天,不,小心,把手机,摔了,屏幕,裂了,条缝。”
袁野:“就屏幕坏了?”
“就,屏幕,坏了。”
袁野不解:“那你干嘛一整晚都关机?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徐屹然哪好意思说自己那一副百转千回的心肠,连忙转移话题:“手机,换屏,好贵,要不要,去,贴,钢化膜。”
袁野没放在心上,随口一问:“是挺贵的,花了多少?”
“五百,二十一。”徐屹然说,“我,还价。店员,少要了,四百。”提起这个他有点骄傲,又挺兴奋地补充,“修的,时候,我看着,怕,零件,被人,换了。”
袁野一愣:“五百二十一?”他差点以为是徐屹然学会抖机灵了,趁机跟他告白,却看到徐屹然特别认真,想了想,把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徐屹然觉得自己省了钱,有那么点求表扬的意思,含蓄地强调了一下:“本来,要,998,我,还下来,的。”
“哦……厉害了。”袁野心说那手机保修期好像还没过——就算是过了保修期,没伤到外壳,光换个屏幕,两百足够了,哪家店这么黑心,宰人这么狠?山寨维修点,没跑了。
“你在哪修的?”袁野问。
徐屹然指了指身后的店:“就,这里。怎么,有,问题?”他倏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检查手机,却看不出个一二五来。
袁野摆摆手:“没有,随便问问。”他说,“我看你这个屏幕换得好,想到你去的那家店里买点东西。”
徐屹然疑惑:“去,维修点,买,东西?”
“对啊。”袁野懒洋洋说,也不多解释,把脚从滑板上撤下来,弯腰捡起滑板,搂着徐屹然肩膀,往他身后的店里走,“陪我买东西去。”
徐屹然懵懵懂懂地跟他一起回到了那家店,店里正空,店员在看泡面番《齐木楠雄的灾难》。刚看到海藤瞬被人骗了钱,齐木楠雄去恐吓骗子,吓得骗子追过来还海藤瞬的钱,他正笑哈哈,突然,面前的柜台被人敲了敲。
店员抬起头,看到才走的那小傻子带着一高个男生回来了,不由打了个寒颤,低头看看平板上定格的画面,再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高个男生,登时有种作为反派即将被打脸的萧瑟感。
袁野心平气和地说:“想跟你买个东西,咱们谈谈?”
店员:“里,里边请。”
袁野点点头,回头对徐屹然说:“你在外面等我。”
徐屹然说“好的”,袁野就把滑板放下,跟店员进小房间“谈”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俩人“谈”好了。袁野一手拿着三百大洋,一手拎着只纸袋,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店员,溜溜达达地出来了。
袁野把三百大洋叠好,让徐屹然放回钱包里。徐屹然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店员,袁野就一脸不爽:“老看他干嘛?走了。”
徐屹然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钱包,没吭声,跟着袁野出去了。袁野悠闲自在地走在前面,跟徐屹然讲述昨晚上做的噩梦,又是被猪撵着跑,又是自己变成猪的,罗里吧嗦讲了半天,往旁边看了一眼,徐屹然心不在焉,好像一句都没听进去。
袁野不高兴了:“喂,你听没听我说话?”
徐屹然失落地想,那个店员肯定骗他了,要不然怎么会还给他三百块。要不是袁野正好在,他被人骗了还沾沾自喜,毫无所觉。他气自己没长进,可想到袁野特地拉着店员进小房间说话,就为了照顾他那点自尊心,就觉得自己再难过,也要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这么一想,徐屹然就点点头:“听了,你,是猪。”
袁野:“……”
徐屹然:“……”
徐屹然赶紧打补丁:“不是,我,意思,梦里……”
“噗。”袁野拿他没办法,跟他说别解释了,拎起手上的纸袋,问徐屹然,“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徐屹然配合地摇头。
袁野得意洋洋:“你肯定没见过。这是一对taptap智能手环,可好玩儿了。咱们一会儿找个坐的地方,我演示给你看。”
徐屹然确实没见过智能手环,但他听说是“一对”,脑海里就炸开了烟花,真情实感地觉得这个手环肯定好,各种好。
他正想问去哪好,天不遂人意,一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回忆起来的声音横插进来,让他条件反射地白了脸。
“哟呵,这不是我们的徐屹然同学嘛。”一对绿毛加红毛的组合拦住了他们二人,绿毛流里流气地打量了袁野一眼,舔舔嘴唇,“和新同学出来压马路呢?最近挺有钱哈。”
红毛搓搓手指,压低了声音,话里明摆着要威胁他们:“我们兄弟刚从里面出来,正缺钱花,两位同学,救个急呗?”
袁野本来想带着徐屹然去电影院的,被他们一搅合,好心情都给败光了,冷着脸说:“没工夫陪你们玩,滚蛋。”刚说完,就被徐屹然拉了拉衣袖。
袁野一愣,想安慰徐屹然说别怕他们,却见到徐屹然面沉如水地跨前一步,挡在了他身前,他还没说话,就听徐屹然回头说:“你,走。”
红毛哈哈大笑:“徐屹然,你现在知道讲义气啦?高一的时候你也这么识相,别跟班主任打小报告,不就没后来那么多事了?”
徐屹然颤抖着握紧拳头:“我,没有,打,小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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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强调了一遍“拘留所”,就等着他眼里小白兔一般的高中生变脸色,却没想到,那个软趴趴、被他们教训到再也不敢说话的徐屹然,面如白纸,却神色坚毅,岿然不动地站在他们面前。
是为了那个高个子吗?绿毛心里想着,不禁瞥了一眼袁野。
袁野一笑,把手搭在徐屹然僵硬紧绷的肩膀上,说:“小乌龟,缩回你的壳里去,这可不是你出头的时候。”
徐屹然还没反应过来,袁野就把滑板和纸袋都扔进了他怀里,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抱在胸口,听到袁野对他说:“一边儿待着去。”
徐屹然看了两个不良少年一眼,欲言又止,但袁野冷漠的侧脸突然在他心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他“哦”了一声,抱着袁野交给他的东西,走到边上乖乖待着去了。
绿毛怒极反笑,斜着眼看袁野:“你一个,打我们两个?兄弟,你很有自信啊。”
红毛嗤笑一声,摇摇头。
袁野挽起袖子,朝两人招招手:“来。”
第十八章
绿毛和红毛对视一眼,心说二对一,干了!
几分钟后。
绿毛:“……”
红毛:“……”
俩人被揍得鼻青脸肿。
红毛“嗷嗷”惨叫,愤而威胁袁野:“住手,我要去你们学校……唉哟!”
“告老师……”袁野一脚把红毛踹地上,居高临下地问他,“多大人了你?不是才从拘留所出来吗?”
绿毛眼泪和鼻涕齐飞,看到红毛爬了起来,还在“唉哟”“唉哟”地叫唤,赶紧甩了红毛一巴掌:“狗娘养的,闭嘴吧你。”然后朝袁野哭哭啼啼道,“没那个意思,就是看大哥牛逼,想跟着你混。”他谄笑道,“不知道大哥是哪个学校的,也好让我们兄弟去拜个山头啊。”
袁野“呿”了一声:“我可没想收小弟。赶紧滚蛋——趁我现在心情好。”
“好的大哥。”绿毛说,拉起红毛就跑。
袁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自拍看了看自己,看到耳朵上有点脏,其他地方一如既往的完美,便歪了歪脑袋,在衬衫领子上蹭掉耳朵上的灰。
他身后目睹了一切的徐屹然:“……”
袁野摆好了造型,回头,朝徐屹然飞了个吻:“哥哥帅吗?”
徐屹然:“……”
袁野:“?”
徐屹然:“……”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
徐屹然默默把滑板往上移,挡住了脸。
袁野:“……”
袁野走过去,抽掉徐屹然怀里的滑板,不爽地问:“干嘛不看我,被我帅呆了啊?”
徐屹然在他抽掉滑板的时候,又把纸袋抬高,用纸袋遮住了脸。袁野气炸,决定要让徐屹然说一百遍“全世界你最帅”,刚要把纸袋再抽走,徐屹然慢吞吞从纸袋后面露出半张脸,点点头,然后又迅速地移了回去。
袁野没立刻反应过来,呆了两三秒,恍然大悟,刚才的对话接起来是这样的——
“被我帅呆了?”
点点头:“是啊是啊~”
袁野:嘿嘿~
徐屹然声音从纸袋后传来:“我们去城中公园吧,那边有坐的地方。”
袁野飘飘然答应了,根本没过脑子,等到了地方,差点黑了脸。徐屹然说城中公园里有坐的地方,原来就是指老人健身器材。
于是他们就坐在蹬力器上,和一个打完太极坐下休息的大爷面面相觑了。
大爷看了看袁野,又看了看徐屹然,沉思片刻,拍拍屁股上的灰,甩袖离开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哒哒哒”跑过来,刚爬上袁野对面的座位,一抬头,看到袁野没有表情的脸,“哇”一声吓哭了,跳下蹬力器就跑了。
最后,周围运动的人都去吃饭了。世界终于安静了。
徐屹然:“……”
他觑了一眼袁野脸色,小心翼翼道:“怎,么了?这里,不好?”
袁野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特别好。”
“哦。”徐屹然放心地点了点头。
袁野:“……”
袁野无声地叹了口气,从纸袋里取出两个盒子,打开来,把里面智能手环拿出来,一个给徐屹然,一个给自己。一红一蓝,果然是一对。袁野问徐屹然要哪个颜色,徐屹然说蓝色。袁野就把红的那个给徐屹然戴上了~
他做这些的同时,徐屹然就在手机上查了,百科上说:“智能,手环,是,一种,穿戴式……”
袁野摇摇头:“taptap和其他智能手环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他把岔开的两腿收回一条,侧坐在蹬力器的座椅上,正面对着徐屹然,徐屹然有点不自在地收回蹬着的腿,袁野一把握住他戴着手环的手腕,说:“别动。”
徐屹然还以为怎么了呢,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可袁野握住他手腕以后什么都不干,安安静静的,他忍不住想看看袁野,又不敢转身,只好悄悄把把眼珠子往旁边转,眼睛都看酸了,才隐隐约约看到袁野抬起了左手,低下头,在手环上印下了一个吻。
徐屹然怔怔地看着他亲吻手环,正不明所以,满心疑惑,突然,感觉到那紧贴着他皮肤的手环轻轻颤动了起来,就仿佛将那个吻传递过来了一样。
徐屹然转头看向袁野,袁野朝他笑了笑,他稀里糊涂,可又好像有点明白了,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环。
果然,他这里一摸,那边袁野的手环也振动起来。
“不管隔多远,只要一个人触摸手环,另一个人就能感觉到。”袁野说,“这就是taptap的意思。好玩儿吗?”
徐屹然点点头。
清楚是清楚了,好玩也是好玩的,可他仿佛被浇了沸腾的水,心中滚烫,脑中蒸腾起一片白蒙蒙的雾。他想看清自己在想什么,却好像雾里看花,看不真切。可越是看不清,那花越是美好了。
袁野下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就好,三千块钱没白花。”
徐屹然倏地站了起来:“三千?!”什么雾啊花啊的,统统退散了。
“挺值的对吧?”袁野逮住他的手按在蹬力器的杠上,红蓝手环彼此相衬,看得袁野十分满意,“一对才六千,又好看又好用,回本了。”
徐屹然差点昏古奇:“一对,六千?”
袁野一看,心说不好,赶紧捂住胸口,转移话题:“啊!好疼!”
徐屹然果然上当,急忙从座椅上下来,扶住袁野:“哪,疼?”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袁野抓住徐屹然的手在自己胸口乱摸,皱着眉,拧巴着脸,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哪哪都疼。肯定是刚才被打到了,后遗症上来了。”
徐屹然吓得去找手机:“打,120。”
“来不及了。”袁野哪能去医院啊,那还不露馅了,“医院太远了,找个近点儿的地方。对了,你家在哪?”
“我家?”徐屹然说,“对!我家,就,在附近!”
袁野心说怎么会有他这么机智的人,面上还维持着痛苦的神情:“你家有医药箱吧?带我去。”
徐屹然点头:“好。”
他一点都没有怀疑,赶紧扶着袁野起身,袁野差点绷不住脸色,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停住起身的动作,问徐屹然:“你爸妈在家吗?”
徐屹然茫然:“不,在,怎么,了?”
啊~家里没人~
袁野冷静地说:“那还愣着干嘛,赶紧走。”
第十九章
徐屹然他家离城中公园只有三站路,地段是挺好,要能赶上拆迁,兴许他都跻身富二代了。可惜,运气不好。快拆到他家小区的时候,新市长上任,把所有拆迁项目叫停,说要“避免盲目拆建,实现低碳更新”。
这下耽搁出一个“老小区”来。
先不说相当于没有的绿化——稀稀拉拉几株棕榈,蔫黄蔫黄,让人疑心是营养不良。也不提寒酸的楼间距——四楼以下常年不见阳光,住久了能得老寒腿。就小区最里边那个大垃圾场,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垃圾,每晚都来的清洁车竟然运都运不完。
不得不说,这儿的环境真不怎么样。
可袁野跟在徐屹然后面,踏上这片“脏乱差”的地界,打量着狗啃似的水泥路和墙面时,心里不仅是好奇,还有一种特别熨帖的感觉。等他站在徐屹然家门口,看到绿漆脱落的防盗门,周围小孩子的信笔涂鸦,他这种感觉上升到了顶点。他好像心里一下子定了下来,沉着了,也踏实了。
徐屹然打开门,回头却见袁野一动也不动,以为他是疼得走不了路了,急忙跑回来,抓着袁野的胳膊就往脖子上挂,想把他扛进去。
袁野愕然,呆了几秒,偷笑了一下,突然就放松了身体,没骨头似的往地上瘫。徐屹然可被他吓坏了,带着哭腔说:“你,再,坚持,一会。”
就徐屹然那个小身板,哪扛得住袁野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袁野陡然软下来,全身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差点没把他压垮。
眼看就要跪了,徐屹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左脚往旁边一迈,气沉丹田,一个漂亮的马步结结实实扎下去——好!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