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袁野终于忍不住笑场了。
徐屹然憋红了一张脸,一心一意支撑着袁野的身体,反应更慢了,听到笑声,茫然抬头,看到袁野快笑岔气了,还有点迷糊。
袁野把重量从徐屹然身上撤下来,拍拍他肩膀,干咳一声,勉强克制住哈哈大笑的欲望,冷静地说:“进去吧。”
徐屹然愣愣地看着袁野,目光从他胸口往下移,从隐约的胸肌,一直到稳稳踩着地面的双脚,这样又扫了个来回,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袁野耍着他玩儿呢!
袁野敏锐地察觉到徐屹然身上的气压变了,赶紧收敛,推推徐屹然肩膀:“小……”
徐屹然不睬他!没等他说完就撒腿往里跑!跑进去就转身关门!
还好袁野反应快,一个箭步窜上去,猛地卡住门——用自己脚——“我操!”
袁野没想到徐屹然关门用了那么大力气,感觉自己脚要被夹断了。不过脚断不断无所谓,现在更重要的是——
小乌龟真的生气了。
袁野偷偷去看徐屹然脸色,可徐屹然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徐屹然瞥了眼袁野卡在门和门框中间的脚,卸了力气,扭头就走。袁野一看他没把自己往门外推,松了口气,心想没事儿,小乌龟心软。
袁野单脚蹦进了屋子,手背到身后带上门,弯腰捏了捏受伤的那只脚,想了想,抱在怀里,跳到了徐屹然背后。
然后严肃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徐屹然没理他,左右四顾,“蹬蹬噔”跑到阳台去了。
袁野心一凉,哀哀怨怨地想不是去拿扫把赶人了吧,还没落几滴鳄鱼的眼泪呢,就见徐屹然拿着一双拖鞋回来。
“换,上。”徐屹然说,把拖鞋扔到袁野脚底下。
“哦。”袁野立马高兴了。但他低头看了看抱在怀里的“伤脚”,脸色又有些为难。
徐屹然别过脸不看他:“才,说,不开,玩笑,了。”
袁野总算脸红一回,放下脚,悻悻道:“真的疼。”
徐屹然瞥他一眼,他只好又补充一句:“好吧,没那么疼。”
徐屹然又去拿自己的拖鞋。袁野在沙发上老实坐下,自己换鞋子了。
他换好鞋,想说是看电影好还是玩游戏好,还没开口,就看到徐屹然把他们的鞋子都放到鞋架上,整整齐齐摆好,再拿着拖把,把地上几个不是很明显的脚印拖干净了。等徐屹然拖好地,袁野想说话时,徐屹然又去拿了块抹布,把地上拖把拖不干净的地方擦了一下。
袁野:“……”
徐屹然终于把卫生搞完,回头看向袁野,袁野心里毛毛的,低头瞅瞅自己,试探道:“你是看我衬衫脏了,想……”
徐屹然犹豫地看着他:“我家,有,甩干,机。”
几分钟后,袁野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听着徐屹然家里的洗衣机尽心尽力工作起来的声音了。要不是家里热水器里的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烧开,他肯定已经被徐屹然塞进浴室了。现在他知道徐屹然对他多能忍了。就这洁癖劲儿,居然能一路扶着他,之前,在他第一次爬床的时候也没把他踹下去。
现在,徐屹然还把自己的干净衣服拿出来给袁野穿了。
不过袁野穿不上,T恤卡在胸肌上,下不去。裤子就更别提了。
袁野倒是无所谓:“那就不穿了。”
徐屹然不同意:“会,着凉。”
袁野四处打量,目光在窗帘上可疑地逗留了一会儿,看到徐屹然脸都青了,只得作罢,而后溜溜达达,走到某个房间门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哪个是你房间?”袁野问。
徐屹然说就是他看的那间。
袁野回头冲他坏笑一下,徐屹然眨眨眼,袁野就跑进去,麻利地上床,盖上徐屹然的被子了。
“这样就不冷了。”袁野说,心想要是徐屹然嫌他脏,他就……嗯……
谁知徐屹然眼睛一亮,点点头:“对,啊,我都,没想,到。”
袁野愣住,过了好一会儿,笑了。
徐屹然也就笑了。
袁野把手机拿过来,跟徐屹然说:“你也过来,一块儿看电影。”他可真是对他的电影念念不忘。
徐屹然摇头不肯,说自己还要干嘛干嘛的,其实就是因为袁野光着呢。
袁野一眼就看出来了,到处看看,突然拾起床头柜上的黑皮本子,问道:“这是什么?”说着就要翻开。
徐屹然惊得赶紧跑过来,伸手就要抢回本子。袁野在学校见过他用,大概能猜到里面的内容,估计就是日记啊周记啊这一类的。
袁野把本子举高了,偏不还给徐屹然:“选吧。”他说,“要么跟我一起看电影,要么一起来欣赏你的小秘密。”
徐屹然懊悔自己没把日记藏好,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只好说:“看,电影。”
“早答应不就完了。”袁野说,把黑皮本子远远丢开,伸手就把徐屹然捞上床,掀开被子,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和自己挨得近近的,再盖好被子。
徐屹然全程僵硬。
袁野拿起手机,正准备放电影,忽然停住,觉得气氛不够,跑下床拉起窗帘,又关上门,把所有光线隔绝开,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床上,打开了手机里的电影。
电影的名字是——
《侏罗纪公园》
第二十章
电影一开始,袁野就搂着徐屹然特别温柔地说,你不要怕啊,又说,要实在太害怕就钻我怀里来。
徐屹然根本没关注电影在讲什么,满脑子都是袁野光裸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了。袁野以为他已经开始害怕,嘴上说着“不就一群恐龙嘛一点都不吓人”,身体却已经做好抱住徐屹然的准备了。
袁野唠唠叨叨,说个没完,都不知道自己把气氛毁得差不多了。徐屹然渐渐冷静下来,想说自己一点都没害怕,可转念一想,他这么说,袁野就不会抱着他继续安慰他了。
徐屹然便将注意力转移到电影上,努力地“害怕”起来。
袁野早就把这部电影看了好几遍了,现在再看一遍,还是觉得很有意思。他看到恐龙出现,就开始琢磨主角团是不是要开始逃亡了、恐龙是不是要吃人了、画面是不是足够血腥恐怖了。也是挺累的。每当这个时候,徐屹然都会“受惊”地躲进被子里,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把人挖出来塞自己怀里了。
常常就是,袁野把徐屹然按在自己胸口,用一双大手捂住徐屹然的耳朵,徐屹然一动不动地待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等袁野说“好了”,并且松开手的时候,才转过头,继续看电影。有时候,恐龙的嘶吼会从袁野的指缝间漏进来,徐屹然就会想,这些史前生物的叫声好可爱。所以两个小时的电影放完后,袁野发现徐屹然的嘴角紧绷,十分严肃——要是不绷着,就要笑出来了。
袁野很贴心地说:“你这么害怕,以后都不要看恐怖片了。”
徐屹然很坚决地摇头:“恐怖,片,好看。”
袁野面露意外之色。他以为徐屹然会哭着说“再也不要跟你一起看电影了”,已经想好了一百种安慰的预案了。
徐屹然看到袁野神色不对,紧张起来,赶紧想办法转移话题:“我,我,我去,晾,衣服,衣服,洗好,了。”
袁野点点头,心想徐屹然的结巴又严重了,他的计划应该开始了。
徐屹然说完,跳下床,打开门,跑去阳台晾衣服了。袁野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觉得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无聊死了,想了想,丢了手机,掀开被子,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大喇喇地走出房间,去阳台上找徐屹然了。
徐屹然刚把甩干的衣服挂好,回头就看到袁野豪放地站在他身后,吓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急忙推袁野回去。
对面楼的人该看到了。
袁野挺无所谓的:“都过了十二点了,我们吃什么啊?”
徐屹然一看表,十二点四十五,都快一点了。时间过得真快,不是袁野说,他都不觉得饿。
“我,平时,自己,随便,煮点面。”徐屹然说,“你想,吃,什么?”他一边说一边算自己的零花钱,心想要是袁野想出去吃,不知道钱够不够。
袁野一听他自己煮面,就想尝尝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徐屹然犹豫道:“不太,好吃。”
“没事,我不挑食。”
“面条里,加,点,白菜,火腿,肠。”徐屹然强调了一下,想想又补充道,“还,有,鸡蛋。就,没了。”
“大餐啊!”袁野夸张地叫道。
徐屹然笑了起来:“那,我做,两人份,的。”
“嗯嗯。”袁野说,开始搜肠刮肚,心想怎么用自己稀巴烂的文笔把一碗“杂烩面”夸出朵花来。
徐屹然做事都是很认真的,下面条也是如此。他要穿好围裙,戴上袖套,把手和锅都洗上五遍,才开始做饭。袁野觉得很有意思。有点遗憾的是,围裙太普通了,纯黑的。
在徐屹然下面条的时候,袁野就坐在饭桌前,打开淘宝,搜索关键词“围裙”了。徐屹然看他也不穿衣服,就在桌边坐着,还有点担心地问他冷不冷。结果他说自己内心躁动,全身火热,要不要来摸一下。徐屹然就不敢再多话了。
面条很快就好。徐屹然把两碗面端上来时,袁野不动声色地关掉五颜六色的界面,把手机收好。
“饿死我了。”袁野说着,就拿起筷子,“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那模样简直是饿死鬼投胎,就算是不饿,看着他吃面条的样子,也要饿了。
徐屹然都以为自己变成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了,可吃自己那碗面条的时候,又觉得没那么好吃,不由地纳闷,抬头看看袁野满脸幸福的样子,重新吃自己的面条,果然很香了。
袁野吃着面条,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爸妈什么工作,周末还要上班?”
“没,有。”徐屹然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说,“妈妈,生病。周末,去医院。爸爸,陪她。我在家,写,作业。”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徐屹然很心虚。他作业还一个字都没写,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袁野一愣,只把“徐屹然妈妈生病了”这个信息记下,没有多问,说:“那你爸妈白天都不在家?”
徐屹然点点头。
袁野贼笑了一下:“所以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做很多事咯?”
徐屹然的脸刷一下红了,刚想回答,不远处,大门的把手转了两下。
他倏地呆住,眼睁睁看着门被推开,听到爸爸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来:“然然,吃饭了吗?爸爸给你带好吃的了。”
第二十一章
徐攸突然回家是有原因的。上午,他带郝苒去医院检查身体,快十一点的时候,碰到隔壁病床的家里人来送午饭。可巧,来的是他们家以前的老邻居。
二十年前,老邻居走街串巷卖馄饨,手艺没话说。徐攸和郝苒沾了不少光。后来挑担卖馄饨的越来越少,他们再去店里吃,就吃不出从前那个味儿。
徐攸跟老邻居聊起往事,对他的馄饨念念不忘。老邻居说别馋了,这就回家给你们夫妻俩做一顿。
一开始,徐攸还勉强拒绝了人家的好意。但老邻居很热情,还一个劲儿地说家就在医院边上,特别方便。说多了,徐攸和郝苒相视一笑。好吧,再沾一回光。
说是这么说,徐攸还是要给钱的。老邻居就不乐意了,说你这可真没意思了。徐攸说不好意思啊,我想麻烦你多做点儿,我带几个回去给我儿子吃。
老邻居说对对对,小孩子都老喜欢我做的馄饨了。钱也不收,二话不说,回家就做了一大锅,装了整整两个大保温杯。带到医院后,一打开杯盖,香的咧,整个医院的人都要流哈喇子。
医院的护工在旁边看见了,对徐攸说,你快回去吧,馄饨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我来服侍你老婆吃饭。
徐攸笑着应下,转身就红了眼眶,差点流眼泪。
妻子患病以来,生活是很苦的,熬夜看案卷,拼命接官司,赚不到钱的时候,还能支撑他坚持原则的,无非就是这些美好的人与事了。
正因为身处黑暗,才知道光明的珍贵。
徐攸拎着老邻居的保温杯,带着满腹的感动回家,想跟儿子分享“以前的味道”,顺便忆苦思甜一番。他感慨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很是兴冲冲了。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饭桌前坐着个陌生人。还是赤身裸体的。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办法》第四十四条规定,猥亵他人的,或者在公共场所故意裸露身体,情节恶劣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可惜,徐攸遗憾地想,在家里裸体,即使污染了别人的眼睛,也不算犯罪。
在徐攸冷静地思考要不要报警时,徐屹然已经飞快地跑出去了。
他就像那只跑步机上的乌龟一样,因为跑步机的陡然加速,爆发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先是冲到阳台,刷刷刷把才挂好不久的衣服撸下来,再冲回餐厅,拿着袁野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后者脑袋上套,却发现怎么也穿不进去,到眼睛那边就卡住了。
他着急,袁野也着急。可眼皮被衣服卡着,眼睛睁不开,只能紧紧闭着。这样就看不到徐攸的脸色了。
感觉到徐屹然还想再使使劲,袁野弱弱地提醒:“好像穿错了。”
徐屹然:“?”
袁野回想那惊鸿一瞥,试探问道:“是不是把袖子往我头上套了?”
听他这么说,徐屹然仔细看了看:“!”
这两个折腾了半天,徐攸算是看明白了,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问徐屹然说:“带同学来家里玩啊?”
徐屹然刚把衣服从袁野脑袋上取下来,听到爸爸问他话,赶紧转身,立正,点头。袁野不敢乱动,站起来,默默地挪到了徐屹然屁股后面——千锤百炼的厚脸皮有点挂不住了。
徐攸转身关上了门,回头就看到两个人如临大敌的表情,哭笑不得,说:“别那么紧张。”又怪徐屹然不好,“你同学衣服还湿着,让他穿要生病了。不知道去房间里找几件衣服给他?”
徐屹然解释:“我的,太小,了。”
“拿我的。”徐攸说着就把保温杯放下,去拿了一套衣服。袁野接过来,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躲到卫生间里去穿了。
徐攸笑着摇摇头:“小孩子蛮害羞的。”
徐屹然:“……”
徐攸想幸好馄饨很多:“别吃面条了,给你们带了馄饨。”说着,去厨房拿了两个碗,把保温杯里的馄饨平均分成两份,“好吃得不得了,你和——”
“袁野。”袁野飞速穿好了衣服,人模狗样地走出卫生间,很有礼貌地说,“叔叔你好,我叫袁野。”
徐攸说:“好好好,你好。然然,你和袁野一块,趁热吃。”
徐屹然:“……”
袁野没事人似的在徐屹然身边坐下,可徐屹然分明看到他整个耳廓都红了。袁野还很自然地对徐屹然说:“快吃啊,别浪费了,叔叔特地带回来给我们的。”
徐屹然:“……”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下头,默默吃起了馄饨。
然后徐攸就坐在他们对面,很温柔地问他们,是不是袁野把衣服弄脏了,顺路到他们家来洗一下,不然怎么会晾在阳台上。
袁野说不是顺路来玩,只是过来之后,徐屹然才看到他衣服脏了。洗衣服是顺便。
徐攸高兴得不得了,说然然从来没带同学回家玩过,又说然然这个毛病他晓得,太爱干净了。
袁野连连点头,还跟徐攸说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说然然看到他衬衫穿得不整齐,还帮他把领子翻翻好。
徐攸就更喜欢他了,说然然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一顿饭吃得异常和谐,真是可喜可贺。
徐攸临走前还交代徐屹然,多跟袁野玩一会儿,再留袁野吃个晚饭。袁野很矜持地表示晚饭就不吃了,有时间会经常过来。
徐攸说好,就是下次来记得带好换洗的衣服。
袁野说那得看然然了,说不定他带十套都不够换的,稍微脏一点然然就要不舒服了。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徐屹然生气了,袁野要走了,徐屹然都不跟他说再见。
袁野说:“我真走了,你不跟我吻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