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实在伤心难忍,抽抽搭搭地低泣着。
“他死前,一直说……要我们去救四师哥……他一直说……一直吐血……师姐让他不要说话了,他一直吐血……”
叶长笺道:“他没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曼摇了摇头,“他不知是被谁打伤了,撑了最后一口气背着二师哥逃回来,他死后,连魂魄也没了。心宗的人见你走了之后便想闹事,见五师哥去世了,心宗的宗主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嗯。”
叶长笺应了一声,又问道:“老二呢。”
小曼擦了擦眼泪,啜泣道:“二师哥命悬一线,师父和东方师兄、师姐正在救治他。”
叶长笺问道:“老五的尸体呢。”
小曼哽咽道:“师父无暇为他料理后事,我已经将他火化了。”
她带着叶长笺去了白夜心的院落,推开房门,取出骨灰坛交给他。
叶长笺道:“老五平日里吃得最多,我背着他都觉得吃力,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轻了。”
他说着温柔地拍了拍骨灰坛,“老五,好好睡吧。”
叶长笺抱着骨灰坛缓缓走了出去,刚一跨出大门,突然上身一弯,竟因伤心过度,张嘴喷出一大滩血来。
“大师哥!”
小曼尖叫道,脸色煞白,忙快步上前扶住他。
叶长笺轻轻挥开她的手,摇了摇头,慢慢地向后山墓园走去。
这里葬着风铃夜渡世代弟子。
当时浴红衣领着他们几人挑选墓地位置,被他骂了一通,他说他们几人都是要修成正果的,不需要什么墓地,因此没有准备。
叶长笺挑挑拣拣,寻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将骨灰坛放了进去。
“老五,这个地方好,能望到大海,还能看到我们在竹苑里修炼法术。”
白夜心已经魂飞魄散,他知他永远不会听到他的话。
没有墓碑,他劈了一块竹板,给白夜心刻字。
白字刚刻了两笔,心头涌上一阵酸楚,“老五,你是师哥带进风铃夜渡的,没想到,也是师哥帮你刻墓志铭。”
他想到他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翘首以盼,等着白夜心来风铃夜渡。
他想到白夜心最后对他说的话,落日余晖下,少年天真的笑容,“大师哥,我明日老时间给你送饭啊,你等着我。”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他放声痛哭。
“老五啊,老五——啊啊啊——”
整座后山都是他凄厉的回声。
大雨滂沱。
叶长笺一边刻着竹制墓碑,一边涕泗横流。每每刻不下去,便抱着墓碑嚎啕大哭。
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哭得像一个孩子,那么心酸断肠。
十二个字,一笔一画,皆沾满了他的泪水,他的字迹向来龙飞凤舞,狷狂豪迈,这几个字却苍劲齐整,透着浓浓的悲伤。
浴红衣与东方致秀撑着伞并肩上了山。
叶长笺仍旧抱着墓碑迟迟不肯撒手。
油纸伞掉在地上,浴红衣喉间发出一道悲泣,跪倒在地,左手一直重重地锤着胸口,失声痛哭。“老五,你让我们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办……老五,我给你烧很多好吃的,你回来吧,你回来吧……”
东方致秀在他们几个师兄弟里最为沉稳,此刻也默默地流着泪。
他以前对哭不屑一顾,认为这是非常无用的东西,现在才明白,痛到深处,无以发泄,只能哭泣。
天在哭,整座风铃夜渡在哭。
大雨越下越大,雨声、风声、悲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哀恸的丧歌。
叶长笺将墓碑放入墓地中,缓缓走下了山。
小曼手上拿着一壶烟花醉,递给了他。
他伸手接过,咬开瓶塞,仰起脖颈灌下一大口,如刀割,如火烧,令人目眩神迷。
“你恨吗。”
他听到他心底有个声音这样问道。
叶长笺整日泡在酒窖里,醉生梦死。
小曼、浴红衣、东方致秀三人轮流来看他。
“二师哥还未脱离险境,师父日以继夜地救治他,正在紧要关头,严行令止不能任何人打扰。”
“与师兄们同去蚀魔洞窟的修仙弟子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徒霜霜,徒山医宗的几个长老日夜救治,心力交瘁,用尽全部的灵力,最终让她起死回生。徒山也因此折损了几名长老,似乎他们的宗主也快不行了。”
“前几日徒霜霜一直昏迷不醒,最近传来消息,人醒了,但是疯了。”
叶长笺道:“疯了?”
小曼点了点头,“一问三不知,稍一刺激她,就又哭又闹,像个三岁孩童。”
叶长笺放下手中酒坛,“我要去徒山一趟。”
小曼拦下了他,有些难以启齿。
东方致秀揉了揉眉心,“徒山的人早就知晓她和老四之事,让人画了老四的画像给她看,问她认不认识画中人,她当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流泪。最后宗主问她,在蚀魔洞窟,和画中的人一起,发生了什么事。”
叶长笺道:“她怎么说?”
浴红衣沉声道:“她十分害怕,口中只重复两个字。”
“什么字?”
东方致秀看了他半晌,缓缓道:“有鬼!”
叶长笺无所谓地喝了一口酒。
浴红衣道:“云连清死的那晚,你说你在曲泽镇春雨巷的小酒馆里喝酒。我们都去看过了……”
叶长笺道:“发生何事?”
东方致秀沉声道:“酒馆里的一家三口,都死了。”
“豁拉”一声。
他手中的酒壶掉在地上,摔成碎片,酒水洒了一地。
“徒霜霜醒来后,四大世家的宗主又结伴前往蚀魔洞窟,发现封印在里面的魔兽不见了……”
小曼见叶长笺没有反应,忍不住道:“外面都在传言,你和魔兽定了契约,毁了他的封印将他放出来,做他的傀儡,发动鬼兵队屠戮修仙弟子,残害同门,四大世家将择日在封神台上结盟,讨伐你!”
毕方已死,黑暗深渊的魔气消失殆尽,而叶长笺和鬼兵队又几乎毁了整个黑暗深渊,所有人都猜测毕方已经附在他的身上。
叶长笺嗤笑,“我杀完了云连清,再去曲泽镇杀酒馆老板一家三口,然后去蚀魔洞窟杀老二他们,我好忙。”
小曼道:“我们也是这样对他们说的,两地相差十万八千里,分身乏术,可是他们说……”
浴红衣道:“那些修仙世家说你的魔龙日行千里,来去一天便到。”
小曼踌躇片刻,道:“还有一个人,也死了。”
叶长笺道:“是谁?”
小曼道:“云越影!”
叶长笺突然伸出一脚踹翻了酒坛,接着便一脚脚将它们踩得粉碎,他脸上阴晴不定,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地窖中“乒铃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修真界变天了。
封神台处于昆仑之巅,封神之战后由姜子牙所建,敕封奖惩所用。
昆仑之巅,大雪终年不化,气势磅礴,令人心生敬畏。
四大世家已在封神台下列了四个方阵,依次为披麻戴孝的云山心宗;蓝白修服的唐门剑宗;紫袍宽袖,背绣金龙的萧氏丹宗;水墨青衫、薄纱覆面的徒山医宗。
若论实力,当由唐门为首,然唐门剑宗的宗主唐雪不善言辞,此次结盟大会主事由云山心宗的宗主云敛衣担任,他也是发起这场结盟的关键人。
云敛衣缓缓拾级而上,登上封神台,他一身缟素,面容憔悴,眉宇悲伤,嗓音萧瑟,说不出的哀戚。
“诸位同道,想必也已听说修真界近日所发生的令人骇闻之事。过去千年,我们只管闭门造车,固步自封,以至让邪魔外道趁虚而入,毁我修真界平和,扰乱世间秩序。上苍垂怜,有好生之德,千年前放过风铃夜渡,使其与我修仙道门一同修炼,原为造福众生。”
他说道这,缓缓流了一滴泪。
萧氏丹宗的宗主沉声道:“可魔就是魔,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们给了风铃夜渡一条生路,他们却反过来斩草除根!风铃夜渡的叶长笺,三番两次对我修仙世家的弟子下毒手。我修仙弟子个个都是傲骨铮铮的高洁之士,不愿同流合污,不畏强暴,公然反抗魔头,不幸殒命!就连云宗主的嫡亲儿子,也葬身在叶长笺的手里!”
四周一片哗然。
待人声渐止,云敛衣道:“吾儿为了维护修真界的和平,死不足惜。叶长笺不仅丧心病狂斩杀我云山弟子,更在蚀魔洞窟,破坏魔兽封印,做其傀儡,放任魔兽屠戮我百余名修仙弟子,四大世家皆损失惨重,痛心疾首。”
徒山宗主咳嗽了两声,气喘吁吁道:“他以为如此……便能一手遮天,统治我修真界……奴役我四大世家的弟子么?我们徒山医宗的女弟子绝不投降!”
唐雪道:“云宗主,徒宗主, 请你们节哀顺变。我们既然如约前来,已经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四大修仙世家情同手足。同门有难,定当相帮!往后风雨同舟,肝胆相照!”
唐门剑宗的弟子齐声呼道:“同门有难,定当相帮,风雨同舟,肝胆相照!”
萧氏丹宗的宗主沉声道:“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心协力,和衷共济。”
萧氏丹宗弟子山呼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心协力,和衷共济!”
云敛衣缓缓对他们行了一个礼,随后举行祭天仪式,朗声道:“黄天在上,厚土为下。今我四大修仙世家歃血为盟,往后除魔卫道,风雨无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说完后,将手掌抚在琴弦上,轻轻一滑,“铮”弦音与鲜血同时坠下,落入酒杯中,他端起酒杯,对着封神台下的众道大声喝道:“诸位同门,请!”
众人解下腰间佩剑,割开掌心,将血滴入酒杯中,端起酒杯“请!”
一饮而尽。
云敛衣沉声道:“从今往后,四大世家,肝胆相照,情同手足!”
众人山呼三声,“肝胆相照,情同手足!”“肝胆相照,情同手足!”“肝胆相照,情同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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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道结盟之后,便气势汹汹地赶往风铃夜渡。
小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进竹苑,急声道:“大师兄,大师兄,不好了!来了好多人!”
叶长笺道:“发生什么事了?”
弟子道:“四大修仙世家,他们硬闯结界!”
“轰!”
“轰!”
“轰!”
防御结界摇摇欲坠。
小曼脸色煞白跑了进来,“大师哥,你快逃吧,他们快要闯进来了!”
叶长笺冷冷一笑,换上一袭潋滟红袍,大踏步迈了出去。
“哐!”
结界破碎。
叶长笺眉宇阴鹜,暴戾之气更甚,野渡舟老正在救治沈默情的紧要关头,若是此时心神不稳,两人都会丧命!
他负手来到渡口,海滩上乌压压地站满了一片人头。
叶长笺冷声道:“稀客啊。只是我们这座小岛,容不下你们这么多尊大佛。”
云敛衣道:“叶长笺,你杀害我修仙弟子,放出魔兽,屠戮众道,戕害同门,你可认罪?”
叶长笺嗤得一声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敛衣眼中仿佛要喷出火,“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已是气愤到极点。
“叶长笺,我问你,你有没有去过云水之遥的地底禁室!”
叶长笺道:“去过又怎样。”
“你去那做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云敛衣手中拿着一根腰带,每个风铃夜渡的门人都认得,那是风铃夜渡特有的腰带。
“这腰带上绣着你的名字,你别告诉我这是作假的吧!”
叶长笺只淡淡瞥了一眼,道:“是我的腰带。”
那日离开业火焚心池太匆忙,并未捡起掉落在地的寒剑,他一离开云水之遥,寒剑便恢复了原形。
云敛衣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何在负责看守禁室的云山弟子身旁,掉落着你的腰带!你是否为了闯入禁室做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而杀害他!”
叶长笺沉默半晌,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一个弟子哽咽道:“师兄回来后经常和我们说,你是好人,不是邪魔外道,可是你为何如此狠心?你一剑杀了他还不解气?为何要挖了他的眼睛,为何要如此折磨他啊!”
一个弟子喝道:“同这种毫无人性的魔头说这么多干甚么!杀了他!”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四大世家,肝胆相照,降妖除魔,义不容辞!”
“降妖除魔,义不容辞!”
“降妖除魔,义不容辞!”
云敛衣冷然道:“你们速速交出叶长笺,若是执意护着他,从今往后,修真界再无风铃夜渡!”
一袭红袍的浴红衣款款走了出来。
她身材纤细,容貌清丽,眼角带煞,一字一句,高声喝道:“风铃夜渡从没有贪生怕死之徒!同门义重,绝不相负!风铃夜渡弟子与大师兄生死与共!”
风铃夜渡众人异口同声山呼道:“生死与共!”
第67章 前世谜团
云敛衣道:“那就别怪我们大开杀戒!”
唐雪道:“叶长笺,你就算不为自己想, 你不为你的师兄弟们考虑么。今日若战, 死伤在所难免!纵使你一人本领通天,如何护得住这里每一个人?”
叶长笺看了一眼身后的风铃夜渡, 每个人的脸上皆是神色凝重,却又坚定地信任着他。
同门恩重,两不相负。
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性命交在他手上,或许他自己能全身而退, 但是他现在真的能护住这里每一个人吗?
沈默情生死不明, 白夜心魂飞魄散,晏无常再也无法与常人一般。
叶长笺淡淡道:“今日之事, 全因我一人起, 与风铃夜渡的弟子无关, 你们怎样才会放过他们?”
浴红衣高声道:“师哥!”
叶长笺喝道:“老三, 管好她!”
东方致秀手起刀落, 劈晕了浴红衣, 将她抱在怀里。
叶长笺道:“你们尽管开口。”
萧氏丹宗的宗主道:“好!叶长笺,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你敢不敢把你的魔骨抽了?”
世人最为忌惮的便是他那根千万年来最为纯正的魔骨, 天赋异禀,皆由魔骨所起。
叶长笺淡淡道:“好。”
他说着弯腰随手捡起了一根柳枝, 手腕一抖, 柳枝瞬间幻化为一柄寒剑。
众道心下惊骇不已, 这人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
叶长笺反手一转, 噗嗤一声,锋利的剑尖刺破了肋间的皮肤。
所谓魔骨,不过是他的一根肋骨。
“嘎嘣”
他面不改色地折断了自己的肋骨,丢弃在地。
乍一眼看去,是一根平平无奇的肋骨,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肉,凝神细看,可见肋骨上刻有古老的铭文。
那是一种前所未闻的文字,魔语。只有上古魔神才能读懂的文字。
叶长笺道:“还要做什么?”
他云淡风轻地折断了自己肋间骨,众道虽然对他恨之入骨,也在此时不得不佩服他桀骜骁悍!
唐雪道:“你再立一个誓言。不再召唤鬼兵队打杀修真弟子。”
叶长笺道:“我叶长笺今日在此立誓,不再召唤鬼兵队打杀修真弟子,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徒山宗主咳嗽了几声,虚弱道:“今日之事,皆出于你,你戕害同门,暴虐无道,你速速退出风铃夜渡,我们便不再追究他们!”
此言一出,众人七嘴八舌阻止道:“大师哥,不要啊。”
“师哥,你不要听他们的!”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我们不怕死!”
叶长笺缓缓转了身,对他们笑道:“师兄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学了什么绝世的术法,而是有你们这帮情同手足的师弟,师妹们。”
“老三,你以后好好照顾他们。”
东方致秀死死皱着眉头,注视着他。
他何尝不知,叶长笺此举,既为保全他们,又在为野渡舟老与沈默情拖延时间。
叶长笺对着医堂的方向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劣徒不孝,师门恩重,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师父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