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龙哪堪引真凤？可笑可笑！”
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显得更白了一些，又涌上病态的潮红，华素遍寻不见说话之人，直把下唇咬得殷红如血，平添三分艳色，她昏昏沉沉的，再一眼看去，已经不在秘境之中了。
不止是华素，其他人比她更早出了秘境，而且再找不出秘境的灵气波动。这个出现在凡俗界的秘境仿若昙花一现，若非从中通找出的灵药灵宝还在，几乎使人认定是一个幻觉了。
出了岔子的华素不敢久留，矜持地保持姿态，冲乾应几个一点头，踏上飞剑往登仙台去，原定的再回皇宫逗留几日都不去了。
“芍华师妹似乎气色不太好。”韩千阳一向怜香惜玉，出了秘境第一句话，竟不是提起之前遇见的奇怪情况，而是略带担忧地看着华素的背影。
乾应略一迟疑，吩咐两句旁边的师弟，匆忙追了上去。
韩千阳忍不住笑道:“玉心宗又要和上阳宗做了亲家。”
拂剑不接这话，突兀地问道:“另外两个人去哪了？”
另外两个人就是推开石门，被传送到了异度空间的苏牧与凌琛了。能接受一只凤凰传承的，只能是另一个凤凰后裔。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苏牧不解地发问，难道手牵手就能一起被传送？那西来哪至于直接被压制进了灵兽袋，华素还生生把凌琛拽成了个断袖！
嗯，字面意义的那个断袖。
凤凰虚影摊开翅膀，无辜地歪头，“自然是因为有缘，以后你就知道了。”
“凤子，接受传承吧。”
凌琛拢了一下破损的左袖，抬头直视煌煌火光中的凤凰，“什么凤子？”
“返祖的凤凰血脉。你返祖得这么厉害，居然自己都不知道？接受了传承之血，你才算是真正的凤族。”凤凰不耐烦地掀了掀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羽毛，细细梳理。
反正苏牧是不知道一个虚影要怎么梳理羽毛的。
“你似乎很着急要送出传承。”苏牧以陈述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拉着凌琛往后走了一步。
他对剧情印象早就不太深了，也不会坚信剧情里说的就是对的，就让凌琛毫无防备地接下天上掉的馅饼。
凤凰盘旋一圈，身侧浮现出一棵参天巨木，供他倚靠。他不理苏牧，兴致勃勃地诱哄凌琛，“看呀，人类就是那么卑劣，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你是凤凰的后裔，做什么要听这个人类的呢？”
凌琛气势冷凝，他松开苏牧的手，不等苏牧做出错愕的表情，将身挡在了凤凰面前，“我也是人类！世上所有人都弃我，也唯有师兄不会离我而去，我……亦然。”
如果有一天被抛弃了，就打断他的腿，封住他的灵力，锁住他的脖颈……不，不对，他不会这样做！
“清醒过来！”苏牧哪知道凌琛没被凤凰当面的挑拨惹急，反是因为自己心里一时的假设，浑身都要冒起黑气来了。
凌琛又一次接触到苏牧缓缓注入体内的灵力，眼神复又清明，戒备地看向悠闲的火鸟。
仅是凤凰虚影，呼气时也好似有火气催生，他同样很高兴凌琛没有被三言两语激出恶念，索性就从熊熊火光中化出人形，伸指一弹令一滴金红的血液融入凌琛体内。
措手不及的凌琛立时也被火光包围了，苏牧心急如焚，他接过装着西来的灵兽袋，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去。
火光太热烈，看不清任何内部的情景，他深恨自己还是大意，催促凌琛来寻什么凤凰遗泽，哪知这里还留着凤凰神识，直接动上了手。
“小琛，会不会有事？”他的声音在抖。
凤凰满不在乎，“熬过去就不会死。”
那么，熬不过去，就会死。
“你想帮他？”
苏牧不说话，已打定主意一试，或许……或许可以呢？
他颤抖着伸出手，往那团火光里伸过去，想要拽出自家师弟。凤凰涅槃的烈焰，可以烧尽世间万物，连千年寒铁也会变成灰烬，而苏牧恍惚间居然想要伸手碰触。
没有接收到身体的抗议，神识也没有发出警告，苏牧定了定心，单手穿过火焰。法衣被燎去了整只袖子，苏牧的手抓住了另一个人的手，完好的，没有任何烧伤迹象的手。
“送你的灵力过去。”凤凰冲苏牧眨眨眼，侧躺在树枝上。
苏牧放下心来，专注给凌琛输送灵力。他手腕被凤火烫得发热，偏偏不见半点受伤的迹象，干脆就不去担心，更往前走了一步。
也只敢走一步，他的衣服可不抗火。
在灵力榨干之前，他成功地把自家师弟从火里拽了出来，光溜溜的……哦，凌琛的衣服当然也不抗火的。
苏牧:“……”
凌琛:“……”
凌琛的耳根染上薄红，被苏牧搂个严实，他还没说话，就被一件宽大的斗篷盖了个严实，头上更砸下来几件衣服。苏牧瞪着凤凰化作的男子，厉声道:“我师弟才十五岁！”
“一只幼崽，看了怎么了？你也看了！”凤凰冷笑一声。
凌琛默默地、迅速地穿好了衣服，不见之前的半点拖沓。
苏牧愣了一下，“我是他师兄，小琛就和我亲弟弟一样。”
凤凰点点头，欣然接受了他的解释，“是啊，你是他的树，他的家。一只黑凤，这么早找到了……也是难得。”
苏牧不知怎么觉得凤凰所言另有所指，脸颊微微发热，他突然觉得手臂发冷，才记起自己也被迫断袖了，一只手直接袒露在外，还偏偏是和凌琛贴得极近的那只手。
“那是凤火？着实不同凡响，小琛这就算是传承完了？”苏牧就是没话找话，顺便给自己寻了件斗篷裹着，不过他也没多带这些东西，剩下的只有冬日里特意做成毛裘样式的款，此时也管不了了，他是再没有这样失礼于人前的时候。
凤凰轻挑眉眼，似笑非笑地斜睨过去，伸了个懒腰，舒展身子往凌琛方向俯冲过去，近得只剩几尺时，才猛地化身火凤冲入凌琛体内，快得令人反应不过来，已经结丹期的苏牧甚至连他的动作都看不清，直至一切结束，才听见遗留在空气里的话——“总算完成了传承，我留下这神念几千年，终究在消散之前找到了你，虽然是只黑凤，但也罢了。不过你真的出现在凡俗界，倒费了我好一番功夫，有缘便在上界相会吧，本座……凤珝。”
上古时期凤凰是天下霸主，传说之中唯一可以被称作神明的唯有凤祖。然而凤族子嗣艰难，数量日益减少，千万年之后就鲜有出现，凤祖更是早已神隐，所以哪怕凤珝算出下届有人返祖为凤，都留下了神念以及凤血传承，助其成为真凤。即便遇见的是只变异的寂灭黑凤，但凤族对这个别有不同的属性倒不排斥，强者从不畏惧什么，自然包括一只极易入魔的黑凤凰。
何况，凤珝接收了回来的神念，懒洋洋地翻个身，摘了两颗梧桐子扔入嘴里，他可是有试探过啊，小崽子有人看着，没那么容易被魔气侵袭。作为看幼崽的回报，他也留了报酬给那个人类呢。
苏牧摊开手掌，凝神辨认掌中那棵氤氲流光的小草，半晌不确定地道:“凤还草？”
“是凤凰草。”凌琛对凤族的信息了解得更多，一眼就瞧出了凤珝留下来的所谓报酬是什么。
苏牧:“……”
凌琛解释道:“凤还草最多沾染过凤凰气息，凤凰草是沾染了凤凰之血，虽不是我融合的传承精血，也十分难得。”
岂止十分难得，苏牧到底是药峰首席弟子，能认不出药材？只是凤还草与凤凰草相像，他实在不敢猜是凤凰草这样的至宝罢了，就是凤还草也是赤霄真人都稀罕的宝贝呢。
“师兄快服了吧，就在这凤栖之地用了，更好吸收，然后我们再出去。”凌琛极欣喜地催促，比自己得了机缘还高兴百倍，又讲起凤凰草的好处，“药力一时吸收不完，储于体内，待灵力耗尽或危急之时，可以触发凤凰涅槃的效果锻体，师兄只管先服用就是。”
说白了，这是个能保命的宝贝，结合一下自己早年奇遇所得的昆梧诀，只怕更有奇效，但苏牧总觉得别扭，好似自己注定了是会多次倒霉一样，即便伤的越重药力吸收得越快，他也不想乌鸦嘴地咒自己啊。
不过不着急的话，日常修炼时缓缓吸收也成……
对上凌琛殷切期盼的双眼，苏牧倒不至于为了那么点别扭放弃至宝，沉默了一下才说，“凤凰草服用时……也会有你刚才的情况发生吧？”
那种尴尬的情景，苏牧一想起来就不知怎么措辞了，只能僵着脸道:“你且转过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给苏木木发了福利，下章轮到凌小琛了→_→
对了，谢谢柳大人的地雷，么么哒~
第30章 叽叽叽
凌琛心里遗憾，却不敢表露出来，他一时控制不好表情，只能瘫着一张脸——对外人时他总是冷着脸，可在苏牧面前，他从没刻意遮掩过自己的情绪，于是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好在苏牧推己及人，认定了骤然走光的师弟比自己更尴尬，安慰都来不及，哪会去怀疑。他咳嗽一声，“都是男子，小琛不必太在意啊。我……师兄让你转过身去只是不习惯，不是说……”
“我已经接受了凤血，可以像师兄帮我一样帮师兄啊。”凌琛目光灼灼，看得苏牧偏过头去，“不看着的话，我怎能放心。”
这个理由……苏牧挑不出任何不对来，毕竟烈火焚身，看着是比较触目惊心的，不看着那就更要担心了。
待在灵兽袋里的西来让凤凰压制得久了，但对外界还是有知觉的，一个不留神就发现苏苏要被黑心主人给坑了，当即冒出个脑袋来，古古怪怪地咧开嘴巴，喵了一声。
下一秒，凌琛已经一手镇压了西来，又捆紧了灵兽袋。
凌琛又出言催促，“师兄……”
苏牧暗骂自己太矫情太挑剔，这要是有人来抢夺，他当着一群人的面那也得直接吞下去，当众裸♂奔都得认了，现在只是有个小师弟在边上看着，怂什么？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服。
以苏牧和凌琛的身份，穿的都是上好的法衣，不染尘秽，不沾烟火气，在这种情况下，哪个会往储物袋里装一堆的衣服呢？再者凌琛的储物袋也被烧成灰了，衣物还是苏牧给的呢。能避免再毁一件衣服就避免一下吧。
这辈子打小锦衣玉食，没少过人伺候的苏牧开始动手，反而自然起来。
如果剥去玉笋层层叠叠的外衣，露出的便会是鲜嫩的引人垂涎的内里吧。不过苏牧只脱去了斗篷等物，之前的法衣毁了袖子，早穿不出去了，但头顶玉冠是去了，青丝垂落，赤足站在地上，展臂一抛，一应物件落入凌琛怀中，“劳烦小琛先拿着了。”
凌琛只觉心尖被西来不经意地蹭过，些微痒意蔓延开来，想要去抓一下，又怕西来受惊狠挠两把。在问剑峰修行的效果此时显露出来，凌琛努力去想那时冰泉旁冷寒的霜风，目之所及却仍是舒展的手臂，和那肌理间的变化，他哑着声音，“师兄，一定小心。”
但他不会说不要服用了，凤凰草是苏牧的机缘，也是他的机缘，把两个人系得更紧的机缘。
烈焰再次燃起，被包裹其中的却是苏牧了。那火是由内而发的，从凤凰草落入口中之后，顷刻化作暖流顺着喉道灌入小腹，积于丹田，然后嘭的一声，窜起一团火，一直烧遍了五脏六腑，皮肉经络。
苏牧真的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引来天火灼烧不息，不肯放过他。
“呜……啊……啊哈……啊！”苏牧无意识地呜咽着，还能有心思去想自家师弟果然心性更坚韧，把他比下去了，又想他不能认怂，不然机遇就成了劫难，回不去的话，师父该多伤心啊，而催促他服用凤凰草的小琛，又会是多难受呢。
硬是催动灵力带着热力通过每一条经脉再回归丹田，木系灵力让火烧得更旺，苏牧咬住牙关坚持着，唇齿间溢出一两个字，“小琛……”
最后关头到了。
凌琛出了一身冷汗，比备受煎熬的苏牧更是狼狈，他控制住自己冲过去吸收掉所有火焰的想法，等着最后关头，才助苏牧一臂之力。
明明都是凤凰的火，凌琛所带的寂灭属性使他的灵力中更带了劫雷天火的破坏性，偏偏注入到苏牧体内，反而与木系灵力相得益彰，压制了苏牧暂时吸收不了的能量，通通归于丹田蛰伏，等待日后的再次激发或慢慢消磨。
慢慢散去的明艳火光，映衬得居中那人的肤色越发夺人心神，本就是无暇白玉，又好似久经蕴养，裹上了温润的包浆，有一种能吸住人眼神的质感。
“师兄，我为你穿衣吧。”凌琛从储物袋中翻找出苏牧的衣服，往他身上披去，一个不小心就要碰到温热的皮肤，但动作仍无半点迟滞。
苏牧沉浸在体内发生的变化之中，竟习惯性地伸手配合——他初来之时，虽不愿令人这般服侍，但自己又不会穿太复杂的衣饰，衣来伸手之事不是没得过。
待到里衣都穿齐全了，苏牧晃过神来，连外套也披在肩上了，凌琛板着脸，很是认真地捣腾着零散的配饰。
此时动作大了，岂非更加尴尬？
苏牧等着凌琛低头给他系上了腰间环佩，又要踮脚替他束发时，接过了自己的发冠，“劳烦小琛了，我自己来吧。”
“师……师兄？”凌琛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不止耳根，脸颊也是泛起了薄红。
苏牧饶有兴致地逗他，“不是师师兄，是苏师兄。”
凌琛低下了头。
“凤火果然厉害，我的法衣还是特意寻了冰蚕丝，在绢坊定制的，连灰都不剩了。”苏牧见好就收，正要和凌琛一起脱离这空间，突然想到一事，“等等，小琛你那时是不是忘了把你那块玉佩丢出来？”
凤珝行动过于随心，一点没有提醒，凌琛凭借本能扔出灵兽袋，避免了西来倒霉，可给凌家招致祸患的传承玉佩，仍旧悬于腰间。苏牧回想了一下，确信看见的仅有劲瘦的腰背，再无他物，那种情况下哪里还能藏着东西？
凌琛怔愣着，苏牧就越发为他着急了——直至结局，传承玉佩仍应在凌琛手中，为他所用的。
凤凰什么的未免太不靠谱了，一个凤珝行事冲动，送传承之血前连句提醒都没有，留下玉佩的凤凰就更坑了，说好的至宝被火一烧就化了？即便是凤火，那也怂了点吧？
“玉佩……玉佩和我融为一体了，凤珝最后那一下彻底激发了玉佩。”凌琛笑了一下。
凤珝留下的东西对他帮助很大，传承玉佩之前是认主了，但仍是有形之物，容易引人觊觎，现在则没有人能够夺走了。再有，许多凤族的常识，也是凤珝的神念激发之后，玉佩才逐渐显露的，大概是因为他早先并不能算作真正的凤族吧。
而且毕竟是留给自家后裔的东西，玉佩不仅仅有功法信息在内，经由此次之后，凌琛多了一个最后的杀招，算是玉石俱焚的法子，但没有哪只凤凰，会真的焚了自己。
“所以你的意思是，玉佩成了纹身，还是只有你动用灵力之后才瞧得出奥妙？”苏牧一者好奇，一者怕凌琛故意哄他，认定了眼见为实。
那么凤凰纹身在哪里呢？
苏牧按住凌琛的肩膀，控制住他羞恼的小小挣扎，三下五除二把他的上衣解开来，因有腰带束缚，倒没落在地上，就缚在腰间，整个背部是一览无余。
看着挺瘦的少年，实际上也是挺瘦的，不过因为肌肉紧实，骨相又好看，只令人注意得到肩背那块儿的振翅欲飞的蝴蝶骨，还有流畅的肌肉线。苏牧叹了口气，“怎么这样消瘦，前段时间也不知多吃点。”
“师兄！”凌琛知晓挣不脱了，索性放弃，灵力激发了凤凰纹身，要让苏牧瞧个清楚。
栩栩如生的凤凰，勾勒的线条是金红色的，又好似比任何色彩都要夺目，都更艳丽。一瞬之后，金红褪去，呈现在苏牧眼前的是一只紫得发黑的墨色凤凰，正应了凌琛的属性与本相。凤珝是金凤，而凌琛是黑凤，凌琛尚未完全掌握血脉之中的力量，还需借着凤珝的帮助，才有了色泽变化的情况。
与苏牧不同，凌琛的肤色一样白皙，却是偏向于冷色调的那种白，墨色的线条隐现其间，竟有触目惊心之感，也美得分明。似乎要流动起来的墨色使得凤凰好像也要活过来了，苏牧禁不住伸手摸过去，指尖正点在凤喙之上，再往上滑过去，是凤凰的羽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