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口水缓缓”陈晓把杯子往他面前挪了挪“一会给你上点药”
刚说完就听到了敲门声，陈晓起身打开门，护工把药箱递给了他，然后跟他说了下李辉那边的情况，陈晓点了点头，接过药箱关上了门。
“你这上次给了梁医生一拳后就活动开筋骨了是吧，时不时的不来两下就不舒服了么啊？”陈晓把药箱放到桌子上，打开盒子取了点碘酒倒在棉花棒上又说“把脸伸过来，我给你擦擦。都多大岁数了还打的灰头土脸的，丢不丢人”
简易没说话，揉着胳膊也没动身，胸口还剧烈的起伏着，身体也一颤颤的。
陈晓把椅子往前挪了挪，靠上去给他擦了擦脸，简易吃痛闷哼了一声，陈晓看了他一眼，又撕开一包湿纸巾把他脸上胳膊上蹭的灰土给擦了干净。
“你说你啊”陈晓把用过的东西往垃圾桶里一扔“真当自己是这儿刚把子呢，来个新人还得教训一下立个规矩什么的”
“没有，他乱的我头疼”简易咬着牙齿说
“乱的你头疼就能打人么。谁教你的”陈晓说着把药箱往旁边一推“才说你老实没两天，又生事儿！”
简易没说话，低着头整了整自己刚被扯变形的衣服
陈晓叹了口气说“说说吧，打人总有原因，乱的头疼不是理由”
简易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在那里画画，他跑过来跟我说话，没完没了的说，我已经忍了半天了”
“就为这个？唉，简易，李辉他有躁狂症”陈晓看着他说“躁狂症患者对什么事儿兴致都很高涨，热情过度，话也多肢体动作也多，但是情绪波动又比较大，说翻脸就翻脸。咱们病区2号4号病房都有这样的，只是你之前没怎么注意而已。他话多其实自己也控制不了，不是他真想乱你什么的”
“可是他没完没了的说他爸妈，说他怎么跟他爸妈对着干什么的。我不想听这些。”简易停顿了一下说“而且大宁也在旁边，我不想他听多了再受什么刺激”
“那你就不能好好跟人家说么。李辉他刚来这还没有三个小时，对你的情况大宁的情况又不知道。你好好跟人家说的话，人家还能不理解么。这事怎么就非得动手了”陈晓觉得很纳闷
“他还骂我神经病，他，他还提到我爸妈”简易小声的说
“哎”陈晓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那你也不能打人啊，还打的理直气壮的”
简易没说话
“行了。简易，这事主要错在你，一会出去给人道歉”陈晓说着站了起来
“不要！我不可能道歉”
“你怎么回事”陈晓说着又坐下来“什么叫不可能道歉。打了梁医生那会你没到过歉吗”
“那不一样，梁医生跟他不一样”简易咬着牙齿说
“怎么不一样了。错都是你犯的，人都是你打的，怎么不一样了。”陈晓看着他说“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么”
简易犹豫半天后才慢吞吞的的说“我可以道歉，但，这事你能帮我保密么”
“保密？”陈晓笑了笑“你俩打的那么精彩激烈，没人拦着能打到外面大街上去了。你告诉我，怎么给你保密”
“就，就别跟梁医生说行么”简易看着他说“我保证不再打人了”
“梁医生？”陈晓愣着看了他半天“你怕他说你？”
“没有，哎算了。知道就知道把。”简易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简易，你是不是怕梁医生”陈晓站起来拉住他
“没有，不是怕，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又犯事了”
“因为什么。梁医生，梁医生他对你来说，很，很特别吗”
“不知道”简易看着地面说“但是不想让他失望”
陈晓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哦了一声，打开门带着他出去了。
出来的时候李辉和王凯已经站在走道里了。李辉也上了药，但能看出来情况也没比简易好到哪里。王凯小声的跟陈晓说了几句后，他点了点头，拍着简易的肩膀说“说吧，人都在这儿了”
“对不起，我刚不该动手”简易看着李辉说
李辉有点别扭，王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都跟你道歉了，该你了。刚那会怎么跟我说的来着”
李辉点点头，走到简易跟前说“对不起，我也道歉。我不该骂你。以后也不会再跟你说关于家里的事儿了。”
陈晓笑了起来说“哎呦，行了，你俩这小学生式道歉我真看不下去了。都回去该干嘛干嘛把，一会该吃晚饭了。都散了吧”说完又拍了拍简易肩膀，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艾艾”李辉拉住简易说“那什么，不打不相识，咱俩交个朋友把，以后一块玩。”
“朋友？”简易看着他说“为什么”
“这，这还要为什么么”李辉挠了挠头说“其实我这人朋友也不多，有时候想说话都找不到对象，要不说没两句人家就不想跟我聊了。我知道你话应该也不多，看你旁边那个人就特别安静。王医生也大概跟我说了些，我就想着咱俩中和一下也许好点，就当互帮互助吧。你说行么”
简易眨了眨眼说“可是我这个人挺无聊”
“没事，我有聊。那就算你答应了！”李辉蹦了两下“太好了！我在这也有朋友了！那咱们再叫上你旁边那个一起玩。哎对了他叫什么，他有什么不能提的事么。你跟我说一下，我好注意着点。不过我有时候一高兴了就容易忘，你到时候掐我一下就行，我就知道我说多了，行么”
“哎，行吧”简易摇了摇头说“不过你说话速度能慢点么，我脑子不太好，你噼里啪啦一下子说那么多，我得消化消化。”
“哈哈，没问题。对了，他叫什么”李辉问
“王宁。叫他大宁就行了。他胆子比较小也认生。有妄想症和强迫症。算了，你还是尽量别跟他说太多了，我怕你刺激到他”简易说着往病房走
“哦，那行吧。那我跟他说话就跟他开玩笑好了。我看他也挺老实的，刚咱俩打架我好像还把他撂地上了，也不知道摔着没摔着。不过人家比你好，人家也不打人。哎你说我是不是欠啊，你打了我一顿我还想跟你做朋友，我靠我觉得我就是挺欠的”李辉兴致勃勃的说着，简易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六点刚过，梁辰就刷卡进了住院区。今晚是他跟杨明还有另一个实习医生一起值班。陈晓跟他们简单交接了一下，然后把梁辰叫到了一边
“梁医生，跟你商量个事儿”陈晓说
“没问题，你说，怎么了”梁辰看着他
陈晓简单的跟他说了下简易下午打架的事儿，“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不可能替他瞒着。你知道什么事儿就行了，他俩现在看着关系挺好的，刚还一起吃晚饭，这事就这么过了吧，也别跟他提了”陈晓说
梁辰笑了笑说“他是怕我生气吧，这孩子，打架前怎么就不多想想。行吧，我就当不知道。谢谢你陈医生”
“没事。这两年多了我还没见过他怕过谁。有你震着他点儿也好。那今晚就辛苦你们了”陈晓说着拿起包“我们先走了”
“行，没问题。辛苦了”梁辰说
夜间例行查房时，梁辰刻意避开了六号病房。但就在他边低头勾着查房纪录边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梁辰抬起头，一看是简易。他笑了笑，简易脸上明显挂彩了，这要装看不见的话就太刻意了。于是说“你脸上怎么了，走路摔着了？”
简易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梁辰合上本子说“洗澡摔着了还是上厕所摔着了”
简易又摇了摇头，停顿了一小会说“能借一步说话么”
梁辰看了看表说“行，但就只十分钟啊。十分钟以后就得回房休息。过来吧”说完带着简易到了疏导室。
“找我什么事儿”梁辰说着关上了门
“我，我这脸上的伤不是摔得。下午跟别人打架了”简易小声的说
梁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哎，你说我这躲了你半天没躲成，被你撞上了吧又找了几个台阶下你还不接着。老实巴交跟我这主动自首了，弄得我好像多不地道似的”
“我不想骗你”简易说“你肯定也早知道怎么回事了”
“嗯，但是我不打算跟你谈。该谈的陈医生都跟你谈过了。过犹不及，你知道错了就行”梁辰看着他说
简易点点头“而且我反省过了。你说过做错了事不能只道歉，还得反省。所以我就反省了”
“挺好的。我说的话你都还记得我就挺高兴的”梁辰说“行了，这事就过了吧。我听说你跟李辉今晚还一起吃饭了。这不挺好的么”
“嗯，他说跟我做朋友”简易点点头
“看人家多会来事”梁辰笑了笑“那就好好做朋友吧。我也希望你能多交几个朋友，带上大宁一块玩，你俩太不合群，这样其实并不好。但做了朋友就得多包容点儿，他情绪起伏会比较大。你要觉得受不了的时候就跟他好好说，或者跟医生护士说都行”
“你希望我多交朋友么”简易抬头看着他
“当然了。你多交点朋友，平时跟他们聊聊天也能少胡思乱想点儿。”梁辰看着他说“简易，你要学着多跟人相处，这不是那么难的事儿，你看咱俩不还是朋友么”
“可是你跟别人不一样”简易干脆的说
“哦？我哪不一样了”梁辰笑着说
“不知道，反正感觉不一样”简易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说。”
“行吧，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怎么说了再跟我说吧。现在该去休息了，快回去躺着吧”梁辰边说着边开了门
“梁医生，那你今天晚上都干什么”简易说着往外走
“我啊，打游戏看电影你信么”梁辰跟着他往外走说“当然是巡查了。我今儿第一次值夜班，你可得给我面子好好睡觉别折腾，听见了么”
“哦。那你不困么”
“能不困么。我又不跟这儿倒时差。”梁辰把他送到病房门口说“行了，你乖乖去睡吧。就别操心我了，你好好休息就当替我休息了。进去吧”
“嗯，那晚安”简易摆了摆手
“晚安，明儿见”梁辰也摆了摆手
值夜班无疑是熬人的。梁辰和其他两个医生每10-15分钟就要巡查一次，还不能让病人看出来规律。而病房内也并不消停，小声谈话的，自言自语的，翻来覆去就是不睡的，哭的。一阵折腾下来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困了。
后半夜两点半时，梁辰跟杨明又开始查房。走到六号病房时，梁辰看了看简易，简易侧着身子一动不动，看着睡的挺老实的。扫了一眼后刚要转身时就看到了李辉的病床上一鼓一鼓的，梁辰轻轻走了进去。
果然没有睡，他轻轻拍了拍李辉，被窝里的人明显晃了一下就不动了，梁辰想了想轻轻的掀开了他的被角。
“李辉，你怎么了”梁辰俯下身小声的说
“医生，我睡不着”李辉睁着眼睛一点困意都没有“我这还是第一次住院呢，太新鲜了，我怎么睡都睡不着”
梁辰扶了扶额，又示意他小声点“那你刚干什么呢，被子一鼓一鼓的”
“我在学打拳击呢，反正也睡不着。医生，我不想躺着了，我能出去跟你们聊聊天待会儿么。我真躺不住了。”李辉拽了拽他的白大褂说“看不了时间，也不知道几点了就只能熬着，太折磨人了。就一会，我就出去跟你们玩一会，等我困了再回来睡行么”
“哎，先跟我出去吧，动作轻点”梁辰说着帮他把鞋子摆好“别出声”
李辉明显很亢奋，出了病房区就一直不停的说着，梁辰带他到值班室后，找出他今晚的配药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可能因为他住院第一晚所以精神异常亢奋，药效还没起。
“哎，医生，我怎么称呼你啊”李辉抬头看着他
“叫我梁医生就可以了，还有位杨医生，你刚看见他查房了”梁辰给他倒了杯水。
“梁医生，我们睡觉的时候你们就在这里干坐着么。也太无聊了吧。你们不会困么”
“无聊啊，所以你这不是出来陪我们聊天了么”
“嘿嘿，哎现在几点了”李辉起身看了看表“啊？才刚三点啊。我都觉得我躺了好久了怎么也得快5点多了。我看我今晚是甭想睡了，反正我也不困，我在家睡的时间也很少，早上几乎都是我叫我爸妈起床。你说奇了怪了吧，是不是我上辈子睡的时间太多了，这辈子没觉了。”
梁辰看了他一眼后把药拿到他跟前说“就着水把这片药吃了，老老实实睡觉去，别瞎精神了。”
“这什么，安眠药么。我晚上睡觉前吃了，但是不管用啊你看我一点都不困”李辉接过药，抬着头看着他
“吃了这个药你就困了”梁辰说“你这是刚来住院太亢奋了，给你再加一颗。吃完了回去躺着，睡不着数羊，但不许想什么拳击之类这种激烈的事儿。医生晚上值班很忙的，没法跟你这儿聊天”
“梁医生其实我可以在这里坐着不出声。我只是觉得病房里太闷了。大家都在睡觉，他们越安静我越想出点动静。不是故意，但忍不住。我还想着偷偷摸摸的爬简易那边找他跟我聊会天，但又觉得影响他睡觉不太好嘿嘿”李辉笑了笑
“我谢谢你啊”梁辰说“简易睡眠不好，你不要找他。以后要还睡不着的话就跟医生护士说。但估计你过了这两天亢奋劲儿就能睡着了。行了，别聊了。快回去躺着吧。我送你过去”
梁辰把李辉送回病床，看着他躺下后又附在他耳边说“闭着眼，属羊，手别动”
李辉点了点头，闭上了眼。梁辰看了他一会，又回头往简易那边走了过去。简易换了个睡姿，平躺着，一手握着被角一手放在头顶上，眉头微蹙，但呼吸还算平稳。梁辰笑了笑，俯身帮他把被角掖了掖，转身走出了病房。
第12章 清零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简易看着李辉都快把头塞进碗里了，又想了想刚起床那会，他是被两个护士连哄带拽拖起来的，还因此差点发飙，简易伸手抬了抬他的额头，不是说躁狂症病人都很亢奋么？
“今儿医院都什么安排啊”李辉耷拉着脑袋，一根一根的拨拉着面条“我什么时候可以补觉啊，要困死了”
“下午吧。上午要康复训练还有心理疏导。下午家属探视时间你要没事。。”简易慢吞吞说
“不管了，下午如果有人来看我你就说我不在，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我现在困的脖子都抬不起来了。上午那康复训练还有那什么疏导的可以帮我推了么。我怕我说着说着就说梦话了”
简易听了有点想笑，这人说自己要困死了还那么多话，不仅那么多话还把他当助理了。“推不了，这边要求很严格”
“你昨晚，没睡觉？”大宁咬着筷子问
李辉大概没想到大宁会突然跟他说话，他抬起头瞄了他一眼，然后又沉重的点了点头“睡不着，出去跟梁医生聊了会天，他喂了我一颗药，然后我就成这样了。他要早说今儿不能赖床，我。。”李辉说着打了个哈欠“我靠，我真不行了”
“你昨晚没睡，跑出去跟梁医生聊天了？”简易抬起头盯着他
李辉点了点头，又揉了揉眼睛说“啊，他查房的时候看我醒着，就让我去他们值班室呆了一会”
“你们聊了多久，就你俩么”简易继续问
李辉目中无神的看着他说“是啊，那会其他医生也查房呢，我俩聊了？聊了到底多久啊我也不知道，没多久吧，他就给了我颗药让我吃了，然后就把我送回房了。怎么啦，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你以后睡不着就找我吧”简易抿了抿嘴
“得了吧，我昨儿还说找你呢，梁医生不让。他说你睡眠不好不让我打扰你。”李辉低头搅了搅自己碗里的面条“唉这儿饭真jiba难吃”
“他跟你说我了？”简易眼睛亮了一下
“是啊。他昨晚把我送回去后还去你那边了，我以为是你醒了。但他好像就看了看就走了吧”李辉想了想“我那会假寐呢，怕他看出来没敢动作太大，就眯着眼睛瞅了一眼，你是不是也平时睡觉不老实才会被重点关注啊”
“不知道”简易抿着嘴笑了笑
梁辰觉得自己上学那会打游戏连着刷几晚都没比昨儿一晚上累的。倒不是说真有了什么大事情，而是一晚上都得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太折磨人了。梁辰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脑子要不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