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情好，”何知语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门外，走道上冷冷清清的，难得的空闲。“江越的事怎么样了？”
“……”齐文绍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想扶额。
何知语玩味地看着他一脸郁闷。“那个表情，还在原地踏步？”
有些无所适从地挠了挠头。“凌澈说……他大概知道，却装不知道……”
“哇哦……看来要bad ending了。”
“不乌鸦嘴会死吗？”
何知语挑眉道：“那要不要表白看看？要么干脆地脱团，要么干脆地被甩。”
齐文绍迟疑了，虽然自己也想过就这样陪在他身边已经足够，但如果有那个可能性，自己还是想要……说出口。
其实对于齐文绍来说，也很少有这种犹豫不决的时候。
双子座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医者的严谨和执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同时在齐文绍的身上体现。用何医生的话来说就是思想开放行为保守，用豪放派的心过着婉约派的人生，迟钝却意外有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专一与痴情。
正因如此，对于喜欢上江越一事，齐文绍除了开始的迷茫没有丝毫的抵触。之所以踌躇不前，只是因为太过在乎，在乎江越的想法，在乎和江越难得的亲近，害怕一旦贸然行动，不管自己是何种心情，若是江越如法接受……至今为止的羁绊又该何去何从？
之后凌澈用十六个字来形容齐文绍对感情的态度：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情之所钟，此生不渝。
对前四个字江越嗤之以鼻，大胆假设的那必须是凌澈自己，但是后面那十二个字，却是无人反驳。
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的齐文绍依旧在黑暗中摸索。
“对了，你猜我刚才去院长办公室听到了什么？”还嫌他心里不够乱似的，何知语神秘兮兮地笑着扔了个炸弹。“明天院长的侄女要过来。”
齐文绍闻言眉峰一蹙，对那位大小姐实在是有点头大。“她来干嘛？”
“名义上来看院长，实际上就不得而知了，我猜是冲着你来的。”
齐头大君头更大了。【喂
第49章 八月 （十）齐二少懵逼方程式
那天走进房间时正看到江老大与程教授两人在用跳棋下五子棋，被他们不拘一格的玩法狠狠鬼畜到的那天满头黑线地转头看一旁的凌小少爷。
凌小少爷正专心致志地裁着纸条，那天不由好奇地过走去，“输了要贴纸条吗？”
凌澈盯着纸条头也不抬道：“没，我在做实验。”
那天看着他把纸条一端翻个面，与另一端连接贴住。“莫比乌斯环？”
“Right~”凌澈说着拿起剪刀沿着中线一路剪过去。“你猜这样剪出来会变什么？”
挠挠头思索了下。“……两个环？”
“那是普通圆环吧，”话音刚落，正巧剪完了一圈，凌澈一刀剪开最后一小段，展开，“一个绕两次的大环~”
那天兴味盎然道：“那再剪一次呢？”
看了眼跃跃欲试的那天，把纸条递给他。
那天接过纸条和剪刀。“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个？”
“本来只是想到莫比乌斯环而已，好奇剪剪看。”
“只有一个面的环。”程熙宇勾了勾唇角，“也可以说看到的未必像是同一面，却都是它本身。”
“就像人吧，”凌澈收拾着桌上乱七八糟的纸条，“看起来可以有很多面，但是归根结底都是他自己，有些东西无法有定性。”
江越托着腮思考了下，轻轻将玻璃珠落在棋盘上。“‘如果是普通的一张纸，背面不管到哪里都是背面，而正面永远都是正面。两者不会有相遇的一天。但若是莫比乌斯环，心想是正面而往前进的话，不知不觉间就会绕到背面。’”
“换句话说，两者是相连的。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身处在这条莫比乌斯环之上。没有完全的男人，也没有完全的女人。”程熙宇接着他的话说完，将棋子按在棋盘上，“四颗了。”
“……再来。”
凌澈面露讶异。“咦咦？你们居然都看过？！这句话我都背不出！”
程熙宇施施然道：“那本书你就放在桌上，这里还夹了书签做了笔记。”
“……我放旁边的《绝爱》你看了吗？”
“太著名，想到是BE就不想看了。”
那天不明所以。“刚刚说的是什么书？”
“东野圭吾的《单恋》。”
江越抛着玻璃珠棋子。“你们的重点呢？”
那天挠了挠头。“为什么突然说这么深奥的话题？呃，我是说性别认同障碍。”
“记不记得上次小乖的树洞公众号里那位？”
那天想了想。“问要不要做变性手术那个？”
凌澈：“对就是那妹子，不对汉子……生理性别为女的汉子，简称女汉子。”
江越眉角不由一抽。“你这简称多少人躺枪？”
“不要在意细节，”凌澈咧了咧嘴，转头对那天道，“你也知道我的树洞基本上就是给师父父提供人选用的，这次看到她情况更严重了。”
“咦？”
“性别认同障碍就算了，其实一直有个男生在追她，之前她认为自己的心理是男人所以拒绝了，但是那个男生还是没放弃。最近那妹，呃……随便妹子还是汉子吧= =反正就是发现自己居然被打动了还越陷越深，然后现在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心理到底是男是女，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快纠结死了。”
“……”我听着都快纠结死了。
凌澈看了看他纠结的表情继续道：“更纠结的是她爹妈，本来对她想变性的事已经松口了，现在又纠结了，她妈觉得她应该还能再抢救下，趁此机会掰回去。”
那天风中凌乱地挠墙。“……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IS呢？”
“那个说的是雌雄同体啦。是说不要把这个问题再复杂化了= =”
“哦……”那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这次是打算把她作为委托人吗？”
凌澈看向江越。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江越摸了摸鼻子，“看着太纠结了，不理清楚了难受。”
程教授似笑非笑：“凌小澈？”
凌澈耸肩：“强迫症。”
江越白他们一眼，“总之就这么决定了。小乖，这方面你比较了解，目标人物你去观察下吧。”
“哦……咦？”凌澈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吗？你不怕……”
“我负责观察你。”
“……哦。”不能愉快地玩（keng）耍（ren）了。
齐文绍的辞呈还是递上去了。
看着眼中流露出失望却依旧温和鼓励自己的院长，虽然也明白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齐文绍还是觉得对不起如此器重自己的院长，那位待自己如亲子的老人。
出了医院，齐文绍回头看了眼医院大门，心情有些复杂，不舍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摸了摸鼻子，转身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刚上车，副驾驶室地车门就被拉开了，还来不及表达惊讶便见眼眸黑亮的长发少年动作流畅地坐进了车里。
齐文绍：“……=口=？”
凌澈自动自觉地系好安全带，转头笑盈盈地看着茫然的齐二少。“我知道你之后没工作了，去南山路美食街。”
齐文绍：“……美食街？”你对我的行踪是不是了解过头了？好害怕！
“没时间解释了，走你。”说着从把墨镜推到头上架着，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杂志翻开。
“……你有没有觉得这句台词很熟悉？”齐文绍迅速把车倒出车位。
“后半句是快上车？”
齐文绍点头。“所以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再不去就没了。”
正在开车的齐文绍没反应过来。“什么？”
看着杂志的少年漫不经心地道。“那家的酥皮鸭一天只卖200个，去晚了就卖完了。去吧皮卡丘！”
老司机齐二少差点一个急刹车。“你这么着急就为了买酥皮鸭？”
凌澈翻过一页书。“等我把这期的更新看完再跟你说。”
齐二少无语问苍天。
车子下了高架，穿过市心街。
凌澈抬头望了眼窗外。“从北入口进哦。”
齐文绍闻言瞥向副驾驶座上专注地看着漫画的长发少年，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书页，唇角一抽。“我说你啊……”
“居然断在这里！我要给作者寄刀片！”
“= =……”被打断的二少默默开车。
啪地合上杂志，凌澈抬头看他。“你要说啥？”
“我说，又不是女生，你对耽美哪来那么大兴趣？”
凌小少爷一挑眉，“二少你这是性别歧视！”
“一般男的都没这么腐！”
凌小澈理直气壮。“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这句话不该这么用吧！！齐文绍满头黑线：“不，各种意义上还是不一样的。”
“嘛……”凌澈伸了伸懒腰，又把墨镜戴回去，“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是个腐女，为了跟她有共同话题就去深入了解了下耽美，结果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了。”
齐文绍哑然，想了想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你有过喜欢的女孩子？他们不是还说你情感缺失……”
凌澈诧异地看他。“这么扯的理由你居然信了？”
“……”泥！煤！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啊！
齐文绍发现自己永远跟不上凌澈的节奏……因为这货根本就没节奏，做事的唯一原则大概是：看心情。
“不是说买烤鸭吗？”齐文绍跟着凌澈往茶楼里走，一边在心里默念：认真你就输了认真你就输了认真你就输了……
“是酥皮鸭。”凌澈在古朴雅致的茶室木门前停下。
“……好吧，酥皮鸭。所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耸肩。“不是我们，是你，我要去买酥皮鸭了，走好~”说着推开茶室的木门，然后一脚把人扫了进去。
“喂！！”一个踉跄扑进去的齐文绍刚站稳，身后的门就被砰地关上了。
“……”WTF？！
桌边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浅笑着瞥向看到自己后面露诧异的齐文绍。“龙井还是普洱？不过其实我点的是菊花茶，喝吗？”
“……程三生？”
“坐。”抬手向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夏天容易上火，喝杯菊花茶去去火。”说着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完全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吐槽比较好的齐文绍过去坐下。“你找我？”
“其实是我大哥找你有事，不过他说见到别梦园的人会让他一整天都心情不佳。”程三生道。
又是这种模式吗？“……他又给谁算了一卦？”
程三生想了想：“大哥听焕星说凌小澈最近有点奇怪，想到江越一定会担心他，二哥不会坐视不理，然后大哥就占了一卦。”
这关系……“凌澈？”他什么时候不奇怪了？
“就是……”程三生说着一顿，轻笑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在意，真的不用在意。”
“……”更在意了啊！这种说话方式真的神烦啊QAQ！
程三生浅抿了口茶又道。“大哥说他不是关心你们，你不要误会。”
每次都要来一遍啊！齐文绍默默抹了把脸。“好……所以说，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跟二哥关系最远啊。”
你那个理所当然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我是说，既然凌澈没什么事，那为什么特意来找我？”
“我找你不是因为凌小澈的事。”
“……”齐文绍忍着吐血的冲动虚弱地继续，“那你刚才说……”
程三生一脸纯良。“你问我大哥给谁算了一卦。”
“……”你才跟凌小澈是亲兄弟吧？
程三生看着他喝空的茶杯，又帮他斟了杯茶。“找你是因为大哥问你要不要医生。”
“……我？看医生？”
“不是看医生，是要不要医生。你不是辞职回齐家的医院了吗？”
“嗯。”
“S市一院的林以秋是我大哥的好友，最近回来结婚了，就打算在这里找个医院继续工作，工作稳定就可以了。”
林以秋？齐文绍回忆了下，猛然想起那是S市外科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呃，她来我们医院？”
程三生面露为难。“不行吗？其实大哥已经跟她谈好了……”
“行是行……但是她为什么要来我们医院？”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齐家医院又没名气设备又不如几个大医院……
程三生表情瞬间放晴。“她说你长得帅，看着顺眼。”
“啊？”一脸茫然.jpg
“不过你放心，她就要结婚了，她跟她未婚夫感情很好，不会打扰你的。”
“啊？？”齐二少实力懵逼中。
“所以你同意吗？”
“呃……她不介意的话……”
程三生闻言轻舒一口气。“那就好，能跟大哥交差了！”
齐文绍愣了愣，不由也轻笑道：“替我谢谢你大哥。”
“哦……咦？”
齐文绍看着他露出困扰的表情，不解道：“怎么了？”
“你知道他是想帮你？”
“……想想你大哥的属性……好像也不难猜。”
程三生蹙了蹙眉。“出门前大哥还跟我强调，他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想帮你，只是想给林以秋找个工作。”
说了三遍绝对= =“那请务必当我不知道。”是说这性格差不多一点啊！
程三生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迅速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抬起镜头对准了齐文绍。
这个动作齐文绍简直熟悉到欲哭无泪。“……小无要的？”
程家老三看起来很愉悦。“照片？不是，跟小无炫耀去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你幼稚园都还没毕业的侄女炫耀你跟我来喝茶？程家兄弟的世界我真心不懂QAQ！！
屋檐上淅淅沥沥地挂着雨，无星无月的天空像是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静谧而安详的别梦园。
淡雅的幽香在园中弥漫开来，潮湿的空气丝毫未能掩盖这悠然的香气，自门口一直延伸至书房，仿佛有灵魂一般，将人一步步引入那些人等待的地方。
古朴雅致的桌案后，眉眼俊秀的青年笑意淡然，幽黑的眼眸似是藏着浩瀚星空，平和却让人有种运筹帷幄的从容。
——爱和真实的自我，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
——你的爱，也会成为爱你的力量吗？
阳光透过白纱窗帘，轻柔地覆在眼帘。飘荡的灵魂像是被一只坚定的手推入这白光中，唤醒了沉静的驱壳，梦中纷乱的画面随着梦醒潮水一般退去。
贾兰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奇异的梦，梦中的自己似乎在问着谁，问着什么……
贾兰看着窗外，阳光驱散了前日的阴霾，潮湿的地面斑驳地显出原本的颜色。
晨风轻抚起窗帘，纤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爱和真实的自我，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
谁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回头，颜色素雅的梳妆台上，静静躺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枪械模型。母亲所期待的，自己努力接受过，可是自己所向往的，也从不曾有过怀疑。
视线上移，镜中的身影还未来得及掩饰，凹凸有致，虽然比普通的女孩子健壮些，但不可否认，依旧是女性的身体。
贾兰抬起手，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掌心有节奏的跃动。
真实的自我……吗？
自己用这幅身体以女性的身份生活了十九年，但自己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在这躯壳中的，是一个男性的灵魂。
自己曾迷茫，挣扎，不知所措，也曾叛逆，妥协，自我放逐。
父母亲的痛苦和无奈，并不比自己少一分，也有过针锋相对的时候，只是比起他们的颜面，他们更在乎的是孩子能不能承受那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和探究，歧视和排挤。
但他们还是松了口，这是他们作为父母最宽容的爱。
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爱上了一个男性——以女性的身体，男性的灵魂。
那么，是接受现在的自己，以女性的身份和他在一起，还是选择真实的自我，放弃爱情？
你的爱，也会成为爱你的力量吗？
镜中的女孩阖上眼，任晨风萦绕身侧，白纱窗帘将身影包裹其中，丝丝缕缕的纹路缠绕，犹如化蛹……而后，破茧成蝶。
缓缓勾起了唇角，再睁眼时，眼中只留下了澄澈与坚定。
那么，就让他看到真实的自己吧，如果他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委曲求全的幸福，是否又能称之为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