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曾经最志同道合的挚友与远房兄弟，齐世元也实在找不出让他为难的理由。
早已从江越那得知齐世元来这里的事，一见面凌禹圣就道：“不必担心，他们两个很好。”
“嗯，”齐世元点了点头，略带嘲讽地负手看着他身后那一群似是担心家主而跟来的长老们，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开口道，“好久不见，陪我走走吧。”
凌禹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随即点头。“好。”
话音刚落，齐世元便转身往另一侧走。
凌禹圣立即跟上前去，走了两步又转头朝正欲跟上来的长老们做了个留步的手势。“我们兄弟叙叙旧，诸位长老请各自处理事务去吧。”
长老们面面相觑，有些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齐世元一直走到藏书楼外才停步，转头看着随之停下的老人沉声道：“当年思凡的死，应该不是凌澈的问题，是有人动了手脚。”
过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话让凌家家主茫然了一瞬，随即如遭雷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虽注重养生但毕竟也已是沧桑的年纪，此刻密布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都像是在述说着老人的震惊，呼吸紊乱急促起来，又被强行压下。“你说……什么……？”
齐世元皱了皱眉。“我现在查到的线索都指向这点，因为具体的还不确定，本来不想马上告诉你，但是现在我想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你说思凡不是小澈……”凌禹圣仿佛没听见他后来的话，声音中带着些颤栗。
齐世元按住他抖个不停的手。“就是说，如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长老会里或许有叛徒。”
“小澈他……”
齐世元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头一怒。“听我说话！！”
凌禹圣一个激灵，看着他不悦的表情，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长叹了口气，枯瘦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揉了揉眉心。“抱歉，你继续说。”
“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魇，但可能性已经极高。”
犹豫了下，凌禹圣还是问道：“那……那小澈的灵力暴走其实是……”
“如果假设成立，那么让凌澈灵力暴走，害死小思凡的其实是梦魇。”也许再加上那个跟魇勾结的长老。
略带浑浊的双眸失神地盯着地面，良久，在齐世元开始不耐烦的眼神中，凌禹圣又叹道：“谢谢……调查的事还要继续麻烦你，我需要想想怎么解决现在的情况。”
齐世元轻哼一声，似是不屑，又仿佛只是习惯。
年少时期，两人确实有过误会，但既然知道是误会便早已解除，虽然开始多少留了芥蒂，两人关系始终不冷不热，而之后事端多起，凌禹圣为了追查一件事却无意发现了更多秘密，辗转多时最终还是找到了哪怕疏离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依旧最信任的人——齐世元。之后便是两人表面上一如既往的来往甚少，暗中却一直在合作调查。
“文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本正经了，一点也不像我，倒是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齐世元突然道。
凌禹圣一愣，眼角余光便出现了长老会几人的身影，当即配合着道：“一把年纪了说话还没谱，你的孙子怎么跟我一模一样？”
“就打个比方，你看你这还不是一本正经？”
凌禹圣无奈地摇了摇头。“文绍那孩子可不一本正经了吧？”
“他？二得要死！我都懒得理他！”齐世元嗤之以鼻。
明明最喜欢的便是那孩子，平时偶然聊起，也总抱怨那个“二”孙子，话语间却尽是得意。凌禹圣低叹了一声，想到自己那两个外孙，不禁有些羡慕。“他们兄弟也很久不回来了，终究是他们家，等凌澈继位的时候都回来吧。”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轻，几位长老靠近的身影不约而同的一顿，随即快速上前来。
“麟主，少爷继任的事还请三思！”
凌禹圣听到这句已经听到厌烦的句子，不悦地皱了下眉，又想到这些人中有个叛徒，顿时有些火气上来。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人抢了先。
“洛言和凌澈自己怎么说？”齐世元挑眉道。
之前说话的那位长老一愣，含糊其辞。“此事由麟主和长老会决定即可。”
齐世元面露嘲讽。“长老会什么时候与麟主平起平坐了？”
那位长老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身旁的另一名长老立刻冷哼道：“长老会自有义务辅佐麟主，但也轮不到分家来置喙！”
“别吵了。”凌禹圣低喝一声，“先去……”
“麟主！！！”不远处的急呼声打断了接下来的话，一名黑衣青年神色慌张地跑来，“小少爷不见了！！”
在场众人齐齐一惊。
“你说什么？！”凌禹圣心一下提了起来。
青年费力地喘了口气，咽了咽口水才气息不稳地道：“小、小少爷不见了，大少爷、已经带人去找了。”
眼角下意识瞥了眼神色各异的几位长老，凌禹圣转头看向齐世元。
齐世元眉心紧紧蹙起。“谁最后看到他的？”
青年道：“应该是大少爷。”
“……去找人！”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齐文绍就发现自己办公室里已经有人在了，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翻阅着桌上的书。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看了过来。
“院长。”齐文绍轻轻将门挨上。
座位上的老人笑了笑，将书放回原本的位置。“真见外，说了叫我金伯伯就好。”
齐文绍扯了下唇角，看着老院长隐隐带着期待的眼神，顺从道：“金伯伯。”
院长终于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齐文绍挪到桌边，却有些忐忑起来。照理说就算有什么事，只要叫自己去院长办公室就好，老院长这样特意跑来有些不同寻常啊，实在是猜不透他的用意。所谓多事之秋吗？现在才夏天，不用这么着急吧……
“文绍啊，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我就有话直说了……”金院长食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家里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神游天外的齐文绍瞬间精神一振，含糊道：“……是有点事。”
“唉……难怪，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请假了……有四五天吧？”
齐文绍心虚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我……”
“我不是怪你，”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这孩子也真是，有什么事就告诉金伯伯，别闷着不说让金伯伯担心。”
想到这几天为了江越和凌澈的事不断跑别梦园，跟何知语换班不说又请了假，居然还惊动了老院长，齐文绍瞬间有些汗颜。“呃……劳烦您费心了，我自己能处理的。”
金院长无奈地盯着他，半晌，低叹一声摇了摇头。
齐文绍看着鞋尖。
“罢了，你有事先去处理，就当提前给你休年假了。”顿了顿，又道，“别太勉强自己。”
齐文绍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老院长待自己如亲子，一方面是看重自己的能力和前途，另一方面也是有着私心。被叫去见了他的侄女几次，什么私心就算自己再迟钝也不至于一点也看不出，况且自己身边还有个八卦门掌门的何知语。只是如今看来，自己于公于私都要辜负老院长的器重了。
“谢谢院长……”齐文绍硬着头皮道，“事情……应该快处理好了。”
“嗯。”院长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起身又拍了拍他的肩便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齐文绍舒了口气，坐回位置上揉了揉太阳穴。虽然院长言语间都是在关心自己，可也说明自己最近的工作状态大不如以前了……
“叩！叩！”突然的敲门声再次打破宁静。
齐文绍蓦地惊醒一般看向门。“谁？”
门被轻轻推开，护士姐姐探头进来。“齐医生，江先生找您。”
……江越？齐文绍一扫方才的萎靡，忙道：“快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护士姐姐便侧退一步，门又打开了些，露出江老大颀长的身影来。
护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瞬间愣住的齐文绍。“江先生已经来过两次了，所以我就……”
“没事，”齐文绍双眸炯炯地看着江越施施然进来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嘴角止不住地一点点上扬，“以后江先生来的话可以直接进来。”
护士姐姐状若不经意地瞥了眼沙发上眉目如画的隽秀青年，应了声便退出去关上了门。
齐文绍挨到江越身边正欲开口，却见他什么也不说兀自阖上眼靠着沙发背休息。“呃……江越？”
“嗯？”江老大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什么嗯啊！不是来找自己的吗？难道只是想找个沙发休息？“你……找我有事？”
如星双眸徐徐睁开，对上齐文绍疑惑的眼神，又缓缓移开视线。“家里太安静了。”
“……”太安静？江越居然说太安静？！
江越长长吁了口气，坐直了将手臂支在沙发扶手上，揉着眉心道：“能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吗？你要是忙的话不用管我。”
齐文绍看着他看似平静，却又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在他身旁坐下，柔声道：“也不是很忙，发生什么事了吗？”
轻咬了下唇。“没事，就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家。”
齐文绍迟疑了下，伸手轻轻贴上他的背。
背上传来的温度有着安抚的力量，江越转头看他。“小乖说明天要回来了。”
“那不是很好吗？”
眉心蹙起。“可是……我总有些不安。”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齐文绍张了张嘴，又合上，良久拍了拍他的背。“别想太多。”
轻抿了下唇，江越无意识般盯着自己的手，手指缓缓展开，又一点点蜷起，出口的话语如若呢喃。“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一定会的。”
第36章 七月 （六）决心
江越握着刚挂断的手机，看着面前的两人一阵无语。
“我在医院那里遇到他的。”齐文绍一脸无辜。
“我是擅自跟过来的。”程三生笑得纯良。
江越收起手机，淡淡道：“人都来了就不要再打电话造福移动公司了。”
程三生：“我的号是联通的。”
“……找我什么事？”
程三生笑了笑，径自在一旁坐下。“凌小澈今天回不来的。”
江越一愣。
“不过不用担心，大哥给他们占了一卦，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江越眯了眯眼，狐疑地看着他。“你哥又抽什么风？”
程三生噗嗤笑了出来。“谁让小无喜欢你们呢……包括你。”说着看向齐文绍。
齐文绍诧异地指着自己。
江越斜他一眼，看着程三生道：“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嗯，应该会遇到点事，不过并无大碍。”
江越顿时放下心来。不管程一生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他们算卦，至少他是可信的。“谢谢。”
“不过别跟大哥说是我说的，”程三生忽然苦着脸，“我真的是擅自跟过来的，大哥不让我说。”
你大哥是有多别扭啊！“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要告诉我你瞒着你大哥跑来报信是因为你慈悲为怀？”
望天。“实际上……是大哥希望我来报信的。”
江越默默地盯着他。
程三生倏地站起身，侧身而立，微微偏头朝着江越方向，负着手肃容道：“三儿，我给那死小鬼算过了，此行虽有波折，但有惊无险，逢凶化吉……不过不必告诉他们，我也不是为他们算的……”说着又转过身来看着江越，“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过去看看也无不可，不过无须多言。”
江越：“……”
二少满头黑线。“难怪凌澈说他是教科书式的傲娇= =……”
程三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你们知道就行了，那我‘背着大哥’报完信了，我先走了。”程三生说着掏出手机，飞快地调出快捷键对准江越和齐文绍按下快门，看着屏幕上的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边收起来一边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快步往外走。“照片是小无要的，不要跟小孩子计较。”
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到了门口。
江越看着转出门外的身影，无语问苍天。
齐文绍哭笑不得道：“我应该相信基因的强大1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他之前看起来挺……正经的。”——其实你要说的是正常吧？
江越凉凉一笑。“你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绍表哥。”
齐文绍瞬间觉得鸭梨撒鼻息的大……
“石头剪子布……我赢！”凌澈盘坐在地，得意地晃了晃剪刀手，看着面前稍露不豫的老人笑吟吟道，“那我问了？”
“哼！”老人冷哼一声，剜了他一眼，却没做声。
凌澈收回手，手指抵着下巴作思考状，然后看向老人，“根据你的说法，双生麒麟子应该是双生子，为什么我跟阿言差了那么多年也是？”
“我怎么知道！”老人没好气道，“你们不是双胞胎怪我吗？！”
难道怪我生太晚？“嘛……所以长老会现在想将我除名是因为知道了我是麒麟子，不受麒麟玉牵制？”
“之一！”
“好吧，之一……那外公为什么坚持要我接任？明明两个麒麟子和没有麒麟子一样都是二选一，不选我也可以吧？”
不耐烦地一皱眉。“这算另一个问题！”
“那要接着猜拳吗？”
老人继续吹胡子瞪眼：“要不是被困在这里，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废话！”
“可是……季爷爷，触动机关害我们被困在这里的好像是你诶……”说着手绕着圈指了指所处的石室。
“我……我在书楼这么多年都没有触动机关，你一来就被困……哼！”季恒又冷哼了一声，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凌澈撇了撇嘴，单手支腮道：“好好，我的锅……季爷爷，你不觉得麒麟子的出现随机性太高了吗？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吗？”
“你想说什么？”
凌澈掰着手指数：“爷爷那代好几个兄弟，因为爷爷是麒麟子所以家主之位是他的，然后我母亲因为是独女，不是麒麟子原本也是打算接任家主的，再到了我这代，我和阿言都是麒麟子，实际上跟没有麒麟子时选择家主的方式一样，呃……”凌澈说着微蹙起眉，小声嘟囔，“好像我的情况也不一样……”
季恒看着他一手按着另一手的三指，没有搭话。
“有一个有两个也有一个都没有的，不是随机性很大吗？这样家主接任岂不是很乱？”
季恒沉默了下，似是在斟酌着什么，半晌才道。“原本每一代都该有一名麒麟子，须由麒麟子继位，但从两百年前出现异象，经常会有没有麒麟子的情况。而上祖预言，双生麟子福祸相依，荣辱共生，是麒麟世家之劫。”
“难道是历天劫？”凌澈玩笑道，却见老人凝着脸点了点头，“……真的？！”喂接下来不会还要降天雷吧？这个真的有点雷啊！
“有些区别，但也差不多。此事其他长老未必知道，但我天天在藏书楼，将古籍都已翻遍，”眉毛微微扬起，“《麒麟攥古·上祖篇》有记载，双生麒麟子与麒麟世家兴衰命运相连，荣辱相生，但这事关天道，并没有记载得很详细。”
“可是有基本的规则吧？”
季恒不由瞥了他一眼，突然道：“你对于继承之事是怎么想的？”
“我？我没兴趣啊，但是外公又非要我继承，说实话有点困扰。”其实是非常困扰。
季恒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此话的可信性。
“其实有时候觉得，干脆就这么把我除名好了，长老会能安心，外公和哥哥也不会为难。反正我也不是没地方去……”
“不行！”季恒突然紧蹙着眉打断他，“你可以不接任，但是也不能除名。”
凌澈一愣。“为什么？”
季恒僵着脸道：“你不是说你有办法不被除名吗？”
“是啊……”眼神闪了闪，“但是能不用我还是不想用……”
“不得不用呢？”
“诶？”
季恒稍作迟疑，肃容道：“确实有基本的规则，其一就是不论家主是谁，麒麟双子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