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整，晏溪的手环亮了起来，一则文字信息浮在银色金属表面：“已经下班，正在回家路上。”
晏溪扫过这则信息，风然这算是在给他报备生活？
没有接下来的操作，手环只亮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普通金属的样子。晏溪将妖力拂过手环，十个简单的文字再一次浮现。
回家路上啊……
晏溪跳起来，在房子里晃了两圈，不知道干什么，又坐了回去。
封玦回来的时候，拎着一手的袋子。
“今天的晚餐？”晏溪接过封玦手上的东西。
封玦点头，空出的手又掏出一个盒子：“尝尝看。”
晏溪放下手里的东西，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白白的团子，托在黄色的纸上，看上去软绵绵的。他试探性地将其托起来，触手时比想像中更加柔软。
晏溪突然对其充满了期待，一口咬下去，奶油迸出来，满满一嘴甜味，又因为外面柔软的糯米皮而不显得腻味。
“喜欢吗？”
封玦看着那双愉快抖动着的耳朵，心中也有传染一样漫开一股愉悦。
这颗雪媚娘是他的店员分享给他的。女孩子嘛大部分都是属仓鼠的，各种小零食一直没断过，要是他恰巧也在，就会被分上一点。
以前封玦都会礼貌性地接过来吃掉，但今天他拿到雪媚娘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家里新添了一张嘴，就带了回来。
虽然不是特意，但送出去的礼物被人喜欢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晏溪吞下第一口，眯着眼睛点头：“这是什么？”
青丘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传说之地，处处古色古香，再加上大长老这号闭关锁国的人物，晏溪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中式糕点以外的甜品。
“这是雪媚娘，近百年才出现的甜品。”封玦轻笑道：“今天我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你会喜欢，果然你们这些女孩子都爱吃这种东西。”
女孩子？！
晏溪懵了一下，什么女孩子？随即他很快想起自己这副尊容，顿时心中泪流不止。他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一桌菜，感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做了一桌甜口的。
脑子里想着东西，身体却还凭着惯性咬在软糯的白团团上面，里面包裹的芒果果肉又给晏溪的味蕾带来新的惊喜。
唔，味道真是棒。
算了算了，女孩子就女孩子吧。
封玦浑然不知自己给晏溪带来多大的波动，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了，拿着食材去准备今天的晚餐。
今天他一进厨房就把门关上了。晏溪和昨天一样围观衣食父母下厨。
封玦做菜的步骤和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要是晏溪来做的话，他就一定不会老老实实按照他这样的处理方法来做，什么用妖力代替刀一次性切完食材啦，施个法决加速腌制啦……
但是封玦的每个步骤都是实打实完成的，就好像他本身就是一个普通人类一样。
在人间生活，不允许随便动用妖力。
晏溪想起这个条例来。
这一条是印在办安全证的申请文书上的，理论上每个妖都应该知道，但是实际遵守的基本没有。
只要没闹出什么大事，执法人员都对其视而不见，更何况是他们？反正晏溪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不过也许正因为没有偷懒，做出来的菜才特别好吃？
晏溪含着筷子有点走神。
今天的菜品口味还是偏甜，而且似乎是因为昨天晚上呛辣椒的时候晏溪咳的太过凄惨，桌上一个刺激性大的菜都看不到了。
知道菜品口味的由来，晏溪心情有点复杂，不过他也没有委屈自己的舌头，嘴里基本没空下来过。
饭后，封玦拿出一张卡给晏溪：“阿晏，这是你的卡，每个月上面都会打过来一笔钱，算是你的生活费。”
“这不是和安全证发的重了吗？”晏溪脱口而出，随即就发现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应该说出这句话的。
晏溪低头偷瞄封玦，封玦诧异地问：“你知道办安全证也会有一张卡？”
晏溪强笑：“听朋友说的。”
封玦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随口说道：“你在江城还有认识的朋友？”
“小时候认识的玩伴。”晏溪敷衍过去，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晏溪乖乖收起卡，他现在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原来所有家当都暂时性的跟他解除了关系。
中老年作息指到睡觉时间，封玦把晏溪催去洗澡。
浴室里水气氤氲，白茫茫的雾气撞在玻璃镜子上，凝结出一层水珠。
晏溪把镜子擦干了，第一次认真冷静地观察这具陌生的身体。
真的是个女人啊……虽然早就通过内视发现了身体结构的变化，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视觉上接受到的信息来的直观。
他郁闷地戳了戳多出来的肉，视线根本不乐意往下走，拿毛巾草草在身上一擦。
正打算出去，晏溪突然发现换的衣服好像被自己忘在客厅了。
晏溪拍拍脑袋，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记事了。他随手拿条干毛巾，动作熟练地在腰间一围，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阿晏……！！”坐在客厅的封玦回头打算跟晏溪说些什么，一回头就看见妹子浑身上下就围着一条毛巾走出来，还不是大浴巾，就普通型号的毛巾。
当大脑处理完眼睛接受到的画面，封玦立马回头，声音里都带了颤：“阿晏，把衣服穿上！”
晏溪一开始对封玦惊恐到扭曲的表情不明所以，等封玦的话说出口了之后才意识到，他现在是个女的。
尖叫？躲避？捂胸口哭？
晏溪觉得按理来说他似乎是应该要有点什么反应才对，不过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再叫是不是有点装？
MD，只能装无知少女了。
晏溪用平常得好像在问“吃了吗”的语气问道：“怎么了？”
“咳，人形和兽形不一样，要穿上衣服才能见人。阿晏，快，去把衣服穿上。”
然后封玦就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阿晏？”
晏溪的声音特无辜：“我衣服就在这里啊。”
于是封玦闭嘴闭眼。
他在心里疯狂后悔，先前看见沙发上的一团布就应该多费点脑子想想它是什么东西的。
“好了。”
封玦听见晏溪说道。
四目相对，晏溪已经穿上一身白色睡衣，坐在封玦对面，神色平静而带着的疑惑。
封玦大脑一片空白，刚才撞进眼里的画面总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虽然说老实话，他啥也没看清。
封玦尽力表现得严肃，给目前在他手下的“小白纸”普及了一下生活常识，然后为了避免尴尬，漫无边际的和晏溪说着他自己都不明意思的话，只是好像起了反作用，本来挺坦然的晏溪在他的影响下也开始觉得不自在了。
晏溪端着无辜的脸尽力配合封玦的演出，直到对方自己也讲不下去了才体贴要求回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这太折磨人了这。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更一章，明天阿邶去扫墓没有时间更了啦
第13章 再见安能辨我是雄雌
尴尬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晏溪听到厨房里轻微细碎的响声，接着有早餐的香味飘了进来，半睡半醒等着有人来叫他起床，哪知过了一会儿声音没了，然后香味没了，然后一声门响，人也没了。
晏溪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等了半天睡不下去了，推门一看，嗬！屋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晏溪咂咂嘴摇头，没想到哈，风然此人居然如此之纯情，一个晚上过去了都不敢见他。
按晏溪这边来看，昨天发生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身是女儿身，但心是男儿心啊，不就光个膀子？
退一步说风然是不知道他是男的，乍一看见个妹子的裸体，也不至于躲成这样。要是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被看的是他呢。
俗话说物以类聚，晏溪看多了流连花丛脸皮能当城墙使的人，猛然出现一个纯情少男，晏溪觉得特别新鲜。
回忆了一下昨天对方的反应，晏溪又是一乐，真是个有趣的人呐。
顺着摸到厨房里去，揭开蒸锅的盖子，里面两个拳头大的包子冒着热气，顶端的十字刀口里露出来黄色的馅料。
晏溪啧啧赞叹，昨天他不过提了一句喜欢奶制品，今天的早餐就是奶黄包，难为某人头脑混乱还能想的起来。
包子馅料放得特别足，奶香浓郁。晏溪两三口解决完一个，剩下一个则配着银耳汤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
“风然应该是去店里了。”
晏溪自言自语。
只有他一个人在，他就有了自由的时间，可以去做一些不能被他现在的衣食父母发现的事情，比如，联系王溯。
“这里不买保险不办业务大龄单身无子无女。”
晏溪只听到这样一句话，然后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又被挂了。
这是拿他当打骚扰电话的了？
晏溪再一次把电话拨出去。
“卧槽你有完没完？！”
王溯万般不耐烦，最讨厌这些打骚扰电话的人了，这次这个还挺有意志力，挂一次打一次挂一次打一次，不知道他最近很忙吗？
“出什么事儿了火气这么大？”
“我日晏溪？”王溯先是惊喜，接着感受到对方悠哉游哉的口吻愤怒：“你丫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这四天里，王溯简直是心力交瘁，觉都没睡好过。为了寻找晏溪，还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王溯动用了所以他能够用的手段。
幸好王溯还不知道晏溪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否则他都能掐死晏溪。
“我这边出了点小状况，在别人家住着。”
“别人家？你什么时候在江城还有关系这么好了？”
除了他、潘涵君等好友和亲人，晏溪从来没在别人家里住过。
晏溪嬉皮笑脸的：“嘿嘿保密。”
“嘿你妈个头！这几天我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给我贫。说，你给我打那个电话是什么情况？”
“就是出了一点小状况，反正我暂时得留在这里。”晏溪语焉不详：“你看一能联系你这不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这么说我还得谢你惦记着我咯？”王溯冷笑：“老实交代，你那天到底怎么样了，这几天在哪里……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你过来也行——反正我得见着你的人，要不然，我马上给你捅到青丘那边去。”
“诶！我——”
我管你我什么。
没等晏溪“我”完，王溯啪叽挂了电话。
晏溪举着回荡着忙音的手机泪流满面，他是真不能露面来着。
再打回去，没响两声就被挂了，王溯拒接。
晏溪叹气，看起来王溯真的是被气狠了。
要怎么办呢？
晏溪愁啊，他不是没想过王溯会炸。
至交突然打过来一个电话，疑似即将遭遇不测，火急火燎跑去找没找到人，找人找了四天，结果对方打个电话过来，人家过的好好的，还拒不交代事情过程。这要是换了他自己，他也得炸。
但是他是真不能交代啊。
本来他是打算变回来了再去向王溯请罪，到时候王溯怎么着气他都能给个解释。结果就因为怕王溯担心，提前给人报了平安，就落得这般上不上下不下的下场。
所以说好人不能当，他就应该把良心团吧团吧给扔了的。
晏溪抱着新手机在沙发上滚了两圈，最终决定向王溯势力低头。他在手机上摁了几下，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那丫的还拒接电话——接着继续发愁他怎么见人。
用幻术肯定行不通，都不是普通人，谁看不出来啊。虽然无法让王溯看到他现在的真实外貌，但是这么不走心的隐瞒指不定会引发更加惨烈的后果。
晏溪翻开天气预报，明天三月三十一，他变态的第五天，中雨转大雨。
这是个好天气，外面多裹几层衣服，保准被遮得严严实实。
至于脸……晏溪果断打开度娘开始搜索。
化妆术，与ps术、整容术、变性术并称亚洲四大邪术。
在仅借助一个个小瓶子小盒子，就能将小眼睛变大，大饼脸变小，塌鼻子变挺……化妆前和化妆后可以说是两个人，别说在原有基础上变美，技术高超的直接换个脸都不在话下，直逼流传在我国民间传说里古老神秘的秘术之易容术。
化妆以改变视觉效果起作用，不涉及到妖力，除非有人开声波成像之类的，光凭肉眼怎么着都看不出来。
且化妆术牛逼之处在于材料随手可得，不像易容术的配方一看就是拒绝普通群众入坑，偶尔还要用到人皮这种要被请去喝茶的惊悚材料。化妆品大街小巷都有卖的，不嫌弃的话出门左拐十元店里可以装一麻袋回来。
按照网上的教程，晏溪出门买了一堆瓶瓶罐罐回来，对着镜子就开始练。
——还好他昨天拿到了一张卡，感谢党，感谢组织。
一天下来晏溪没做别的事，就对着镜子可劲儿练习化妆，力图做到妆感自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天擦黑之后，晏溪成功点亮了化妆技能点，并且把熟练度刷到足够出去见人的地步。
一如早上不声不响的离开，封玦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是不做声不做气，幽灵一样进了门，放下手上东西准备晚餐。
等到食物的香味飘了进来，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晏溪才惊觉家里多了个人。
晏溪火速把脸上的妆卸干净了，出去等吃饭。
客厅里的妹子一脸坦然，封玦心中却是纠结万分。
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了，人家姑娘什么都不懂，但是他不能昧着良心也当什么都没发生。
将近一天的时间里，封玦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现在看阿晏笑着迎上来布置碗筷，顿时心里更加愧疚。
要让晏溪知道封玦在想什么，铁定是一脸嫌弃。
妖族又不是人族，不讲究什么贞节观念——再说现在就算是人类，也就一些老古董还讲究这个了——他不就意外被看了一眼吗，还想怎么着？
天生地养的妖族就应该遵从自己的本心，哪能把自己活成一个行走的XX行为准则啊，还是随其所在环境更新的。
要么怎么说晏溪和封玦从未见过却也能两看生厌呢？两人画风都不一样。
当然晏溪不知道封玦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对面的人眼神莫名坚定起来了。
晏溪：？？？
他疑惑一瞬，接着把第二天的计划告知他的临时监护人：“风然，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是你的那个朋友？”
晏溪点头，脸上有点小纠结的神色，是死是活就在明天的一面见了。
“不想去？”
“也没有，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关于他那天遇到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能回去等等，他得想个合理的说法，不要求滴水不漏，但至少把王溯忽悠过去。
“嗯……”
饭桌上就再没了声音，封玦在出神，晏溪被封玦看得莫名觉得心虚，干脆埋头吃饭。
照顾着王溯在诛芜馆的工作，时间约定在下午。
晏溪收拾好自己，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王溯已经等着了。
“来了？”王溯淡淡问道。
“嗯，来了。”晏溪从容落座，待服务生小哥走后立马双眼盈泪：“王哥啊我对不起你啊，我前几天真的是客观情况不允许才没跟你联系的。”
王溯刚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就给噎了回去。
他要说的话提前先被晏溪说了，同样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王溯有点卡壳。
“……那行吧，你给我交代交代你这‘客观情况’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吧。”
王溯的手肘分别撑在两边的扶手上，十指交叉，将脸挡在后面，好整以暇盯着晏溪。今天他倒要好好听听晏溪给他的交代不可。
晏溪分外乖巧：“是这样子滴，那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封印突然加大压制力度——别问我为啥我现在都不知道——被迫变回原形，然后被人捡回去了，这两天……”
晏溪深知撒一个谎要无数的谎来圆，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他最后干脆就没有编造，直接把大体上的事说了出来，只不过省略了其实一些没必要让王溯知道的细节。
本身就是事实，一切都无懈可击。晏溪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王溯的神情，很好完全被他说的话吸引住了注意力，没有察觉出来他是化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