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早点睡。”
封玦把狐狸塞进被窝，看着其闭上眼睛，才留下这句话走人。
晏溪会早点睡觉吗？当然不会！
打晏溪满百岁之后，他的夜生活就从来没有在十点钟之前截止过，更何况现在才几点啊？接着新闻联播的电视剧应该都没放完好吧！他被端起来的时候整个狐都是懵逼的。
封玦一走，闭着眼睛缩在被窝里的晏溪就蹿出来了。
一看钟，果然才刚八点多。
这什么中老年人生活作息？
晏溪唾弃完封玦的作息时间后，坐在被子上静心凝神沉入内视。
今天晚上他可是有要事要办。
经过一个下午，那股未知的力量消退了许多，封印的反应也平静下来，不再强力压制他的妖力。两边都平息下来握手言和，你好我好大家好。
马上，他就能化形了。
筋脉中流淌的妖力渐渐重新服从了他的控制，到了一个临界点，晏溪终于得到了阔别一日的人形。
大概是有段时间没有以人形出现了，晏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他没有深究，在床上惬意地活动活动身体，毛茸茸的尾巴扫在光裸的腿上，刺得他发痒。
晏溪幻化出一身衣服，跳下床走到大衣柜自带的穿衣镜前，欣慰地看着自己的人形。
要不怎么说人族独得天地之厚爱呢，人类的天赋不出色，但他们的形态方便啊。有个人形是多重要的事，看看他刚才吃饭的时候都没办法自己夹菜，只能等投喂。
他果然还是这么好看，这脸，这胸，这腰……等等！胸？
第11章 引导协议
顺着一路向下的眼神瞬间被拉回，聚焦在一片异样的凸起上。不算大，但也不是能用胸肌解释过去的分量。
晏溪缓缓抬起手，缓缓放在自己胸前，缓缓摁下去。掌下的触感软绵绵的，捏一下，轻微的痛感能传到他的大脑中，而他感觉到疼的地方，如果他认知没有出障碍，应该是平时一片平坦的胸部。
很好，这果然不是他的幻觉，他真的莫名其妙多了两坨肉。
这时，晏溪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幻化出的衣服也不是以前惯常有的白色男装，它很贴心的变成了女装，怪不得胸前多了东西却不觉得挤。
如果不是特意调整，妖族幻化出来的衣服都会根据主人的认知成为相应的状态，男妖是男装，女妖是女装，晏溪没有变装的爱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意味着……他的身体真变成了女性？！
女……女的？
晏溪又捏了一下，用的劲很大，疼痛如实地反应给晏溪，告诉他，別挣扎了，这两坨玩意就是长在你身上的。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晏溪如梦初醒，他的尾巴蓬蓬地炸开，身体僵直，然后光速把幻化的衣物撤去。
没了遮挡，晏溪身体的变化就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
女的女的，镜子里的千真万确是一具女性的身体！
晏溪颤抖着闭上双眼，再颤抖着睁开，一切还是没有变化，镜中的美人和她一样如遭雷击一脸惊恐。
很好，那股未知力量的效果知道了，他莫名其妙变成女人绝对是因为这。之前连绵不断的疼痛应该就是身体在变化的征兆，而且在他下午醒过来之前变化就已经完成，只不过因为痛感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再加上没人会突然怀疑自己的性别，所以他现在才发现。
晏溪眼中燃起火焰，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做的，他一定要让他好看！
愤怒的小火苗在晏溪眼里飘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巴掌大的狐狸耳朵沮丧地垂下来，晏溪郁郁扑到床上去。
教训那个害他的家伙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最关键的是他这几天该怎么办。 体内的妖力还静静流淌着，那股神秘力量的颓势没有停止，只是随着他成功化为人形，速度慢了许多，和封印缠着一起盘踞在他的丹田处。
晏溪猜测等到这股力量自己消耗完毕的时候，他就能恢复。
……事情总算没有那么绝望。
晏溪这么安慰自己，只是在他变回来之前，“晏溪”这个人就要成为失踪人口了。他可没有脸顶着这样一副身体出门。
幸好，幸好风然把他捡回来了。晏溪再次庆幸道。
此刻，风然的形象在他心里空前的高大，从一个短期的免费饭票成了救脸恩人。
心念一转，晏溪很快定下之后一段日子的行动方针：呆在风然这里，熬到自己恢复。
闻所未闻的事件弄得晏溪身心俱疲，做好了打算，晏溪实在熬不住了，钻进被窝里。
第二天六点多的时候，晏溪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厨具相互敲击的声音。晏溪的手从被子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拽过枕头把整个脑袋捂住。
没过多久，声音消失了，一阵甜香穿过植物纤维间的缝隙，飘到了晏溪的鼻子里面。
有股奶味……唔，还有酒味……
晏溪迷迷糊糊地想到，然后套上衣服循着香味出去。
“醒了？”
今天的早饭放在了餐桌上，白白胖胖的小馒头刚好一口的分量，整齐地码在碟子上。封玦那边是一碗豆花，上面点了酱油，黑乎乎的液体中好像还掺了别的什么调味的东西。
晏溪撇撇嘴，他居然吃咸豆花，异端！
桌子另外一头的空凳子显然是为晏溪准备的，刚刚放到桌子上的白瓷碗里是奶白色近似豆腐的东西，看着就觉得嫩生生的。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自作主张做了份凝酪酥。用的是牛奶和米酒，能吃吧？”
好冷淡的声音啊……明明是在关心人来着。
晏溪表示自己不介意，迈着小碎步走到封玦面前坐下。
晏溪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在哪里呢……
金属的勺子划开碗中平滑的表面，一块“凝酪酥”随着晏溪的动作，颤巍巍地抖动着。
果然很嫩啊，凝酪酥一滑倒晏溪的舌尖上，就承受不住下坠的力道，化开了。浓浓的奶香伴着淡淡的酒味在味蕾上漫开，晏溪的耳朵一抖，陶醉在甜点的口感中。
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脸颊边，严重妨碍到了晏溪对美食的欣赏。他抬手把头发别在耳后，下意识抬头看了对面的封玦一眼。
四目对视，晏溪看到封玦眼中似乎划过一丝不悦
发生什么了？
晏溪一头雾水，他没得罪对方吧？昨儿还好好的，今天从他起来开始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然后，晏溪就听到封玦说：“你，是青丘的？”
“是啊，怎么了？”
晏溪眨巴着眼睛看着封玦。
总不能是因为他打青丘来的就让他不高兴了吧，种族歧视，这是红果果的种族歧视！他要投诉！
封玦顿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这张脸实在是太让他记忆深刻了，虽然线条柔化了许多，但是眉眼和晏溪都极为相似。如果不是性别不对，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晏溪。
都是青丘的，也许她和晏溪有亲缘关系？
想到这点，封玦有点犹豫了，他实在是不想和晏溪扯上关系，最好连可能性也不要有。
只是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不好反悔，封玦又看了眼对面的妹子。对面妹子大概察觉到了异样，张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啧，算了，晏溪做的事情不能归罪到别人身上。妹子是好妹子，人家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能把人给赶出去。
“……介于将来一段日子你和我要一起生活，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互之间有些基本的了解。”封玦选择了自我介绍作为开场白：“我是风然，鹰族，在人间的身份是一家宠物会所的老板。”
晏溪咽下嘴里的东西，并起双腿，两手放在膝盖上，头微微低下。这是一个特别减龄的角度，本来长相就嫩的晏溪看着更加乖巧而不谙世事。
“我是青丘九尾一族的，刚刚来人间没多长时间。我叫……”
说惯了的两个字都已经在喉头，临出口的时候晏溪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的名字捞了回来。
他赖在风然的家里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意外变性的事，怎么能自己暴露了？虽然不能确定风然认不认识他，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随便乱报一个名字也不行，要是之后他反应不过来，肯定就露馅了。
电光火石间，晏溪福至心灵：“我叫阿晏。”
“阿晏……”封玦点点头，低头送了两勺子豆花进嘴里，问道：“你是青丘的，怎么会落到……”
封玦点到即止，眼神在晏溪的身上停留一瞬。
青丘这个词可不仅仅意味着一个地名，它是作为专门开辟出来以供九尾狐居住的亚空间。
九尾狐是上古神兽，虽然比不得龙凤麒麟之类，但比起普通小妖还是强了一大截。在血统传承决定大半人生的妖族，青丘的出身本身就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也不知道她是遇到了什么才会落到这种田地。
晏溪眼一垂，目光暗淡下来，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然后他“勉强”扯开嘴角强颜欢笑，低落的语气中加上刻意的欢快：“我家……”
变成女体后下垂的眼角让晏溪的表演格外有感染力，没等晏溪说完一句话，封玦就说道：“如果有为难的地方，就不用说了。”
晏溪闻言立刻住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艾玛幸好他打断自己了，要不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
自觉说错了话，封玦换了个话题，直接说正事： “吃完早饭之后，你随我去妖管会签引导协议——你知道妖管会吗？”
“什么？”晏溪大惊，要去妖管会？！
“为了避免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妖族的存在，像你这样不能稳定化形的妖原则上来说是不能独自在人间活动的，诛芜馆和妖管会有一套救助系统，让已经化形的大妖带着你这样的一直到能够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
什么？还要出去办手续？
晏溪看着封玦的眼神哀怨控诉有如二八少女看着抛弃她的负心汉，他把风然当做救命恩人，这人怎么能辜负他的信任，把他往火坑里推？
诛芜馆！妖管会！
卧槽两边都有，暴露的概率直线上升诶。不行，他必须想个法子躲开。
晏溪眼里含着两包泪，要掉不掉：“能不能不去？”
“为何？”
“我怕……”
怕什么？管他呢，反正听者肯定会脑补出一个理由，其惨烈程度取决于他表现的可怜程度，他只要可劲儿装可怜就是了。
男人，尤其是封玦这类型的男人，怜惜弱小是骨子里天性。
正直的封玦轻易就被晏溪套路了，他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别怕，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你是能当隐形斗篷还是怎么地？
效果不够，还得再加把劲。晏溪一顿，闭着眼睛摇头啜泣：“不要，我不想去。”
“可是你要留在这里，就必须签引导协议，否则按条例是要被遣送回原籍的。”封玦为难道：“只是办手续而已，你签个字就好了，没有人会对你做什么的。”
只签个字？
晏溪惊喜，只签字＝不取血不验妖力＝可以不暴露身份。
一系列等式在晏溪心中迅速列出来，立刻让他心中大定。
只要不验妖力，妖管会就没什么可怕的。妖管会到底是官方组织，不可能让非人族进入。他第一次来人间，在妖管会里谁认识谁啊。
得想个办法把诛芜馆那边的给躲了。
封玦继续劝道：“诛芜馆是……”
光听到诛芜馆三个字，眼前的少女就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身子一缩颤抖起来。
说了一半的话被封玦自己揉吧揉吧吞进肚子：“算了，诛芜馆那边我去就行，但是妖管会那边就不能逃了。”
晏溪连忙点头，心里暗暗握拳，果然这招很有用啊，不枉他把自己的羞耻心扔在地上踩。
第12章 尴尬
远远看见妖管会高高的楼顶，晏溪就觉得一阵心理性的反胃。
上一次他来这里的时候还说最近几年都不往这里面跑，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还是办最磨人的身份手续，真是世事难料。
这次晏溪去的还是户籍科，不过是另外一个科室，没碰到上次的小林。晏溪暗自庆幸，谎言说多了，被拆穿的几率就大了，没碰到他最好。
协议是一式四份，引导妖、被引导妖、诛芜馆、妖管会各拿了一份，晏溪全程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叫签字就签字，叫拍照就拍照。
协议存档完毕，他们被告知三天之后来拿证明，封玦领了个正面晏溪大头照，背面一只白毛狐狸全身照的临时安全证就先带着晏溪回去。
和临时安全证同时发下来的还有一套两幅的手环，封玦一个，晏溪一个。通过这个封玦可以知道晏溪所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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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环从外表上来看就像是个个性化的手镯，老宽一个家伙坠在晏溪手腕上，即使在拥挤的地铁上也很吸引人眼球。
“不能把它藏起来吗？”
晏溪老嫌弃这个手环的外表了，三指宽的平滑金属上一点花纹也没有，尤其是配着他现在的手腕，特别不成比例。
“它没有这个功能。”
封玦总觉得从妖管会走出来之后，阿晏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晏溪郁郁将手环往上臂一撸，用袖子遮住，眼不见心不烦。
地铁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两侧板凳早就坐满了人。早有心理准备的两人压根没有觊觎过珍稀的座位，自觉直奔车厢尾部，靠在车壁上。
晏溪突然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风然了，这不就是他前几天在地铁上碰到的男人吗？
晏溪给了封玦一个诡异的眼神。
封玦：？？？
果然是有了变化，变得……嗯，活泼多了。
封玦把晏溪送到了他家里，晏溪这才发现这里离他的暂住房很近，一站路都不到。
难怪能把他捡回去，搞半天他就住在附近。
“你今天就先呆在家里……”封玦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出去逛逛，照顾好自己。”
虽然按规定被引导妖不能单独外出，但是看阿晏这个样子，恐怕更应该担心她被人欺负……封玦深深地被晏溪做出来的假象骗到了。
“风然，你要出去？”
“嗯，今天店里是让我的店员看着，还是正常营业。协议签好了，我就要过去了——或者你跟我一起去？”
封玦不确定地建议，店里面的环境肯定比不上家里，而且大部分时间其实很无聊。
“我还是留在家里吧。”
封玦走得干净利落，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从昨天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开始，晏溪就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等到早上去了一趟妖管会，晏溪才想起来某个悲催的半妖。
前有生活环境剧变，后有身体构造剧变，他昏迷之前给王溯打的一通电话就这么被忘得干干净净。
好像挺对不起王溯的，晏溪谴责自己一秒。
要不要通知王溯一声？这是个问题。
王溯是他的好友，可以互托生死的那种，晏溪于情于理都应该给王溯报个平安。但是能互托生死不意味着能够分享他遇到的这破事儿。
意外变性的经历，他觉得最好能埋起来一辈子都不让人知道。
但是想想王溯就挺可怜的了。
要不……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晏溪清清嗓子，压低了声线试起来。
经过不懈的努力，晏溪终于把“阿晏”的声音压到和“晏溪”八分像的程度。
隔着手机应该听不太出来吧……晏溪迟疑地想着，手摸向衣袋。
咦？我手机呢？
一手摸了个空，晏溪疑惑一瞬，换了个口袋继续摸。
还是没有，晏溪突然想起来他的手机连着他所以随身的东西都一并留在了那棵大槐树上。
得，刚才半天的心里建设都白做了。
反正恢复的日子不是遥遥无期，晏溪纠结一阵后下了决定，等他变回来之后再和王溯见面，在此之前，他还是乖乖当一个失踪人口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