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致辰边往嘴里扒饭边搭话:“姐夫,南面好像洪水挺严重,咱们这面怎么样了。”
“你还不知道呢?大坝外的水已经快到坝底了。”李树全边说边往里屋走。
齐致辰停止了咀嚼,他一直知道今年夏天雨水超量,在学校也听说不少邻近江湖河流的小地方都面临洪水压境的情况,这么一听心都停跳了一下。他们呈塘是典型的坐落在松花江嫩江支流交汇处,这要是水还不断上涨的话那不就也悬了么。
晚饭后一直下着的雨停了,天气捉摸不定的又美了夕阳。齐致辰进进出出屋里屋外跟着李树全从三轮车上往下卸货。
他姐夫腿脚不好,所以基本每次周末赶上他在家,他都帮着卸货。运动过后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倚在柜台边喝着冰水和两个同村的长辈聊天的时候,李明达推门大喊着跑进来:“大兵来了!大兵来了!”
齐致辰开始以为是小屁孩玩什么破追逐游戏,没想到,还真是来了兵。
确切的说是解放军,从村子东面进来直接进了呈塘小学的宽敞校园。
这一支穿着迷彩服解放军的到来仿佛一股绿旋风很快卷来大部分呈塘的老百姓都来围观。
齐致辰跟邸啸挤在人堆里拥挤着,挤来挤去也看不全面,最后他们索性爬上了学校的墙。
听旁边的长辈说,他们附近区域三个地点,共庭,普关,呈塘,总共调过来一个团将近两千人,来他们呈塘的目前是先行的一个营,约摸着五百人的样子。由于前来路上一直在下雨,是集体从共庭跑步急行过来的,从那阴湿的墨绿色迷彩军装也看得出来。
齐致辰蹲在墙头上越过村里老少的脑袋看过去,洋洋洒洒一大片的解放军在呈塘小学操场,颇为壮观。夕阳把场景色彩渲染的很美,让他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那首“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的歌,他眯着眼感慨:“我去,真够可以啊。”
邸啸点头:“够可以。”
“小齐哥!”
俩人正说着话时,突然听到后方有人大喊。听到那熟悉声音让齐致辰一激灵。全呈塘这么叫他的倒是不少,但后面拖着肉麻尾音的却只有一个。
“卧槽,是何璐!”他立马站起身从墙上跳了下去弯腰低头躲在墙边,“别让她看见我!”
邸啸无奈:“她已经看见你了,要不能喊么。”
齐致辰没犹豫,他手一甩侧身从人堆里往出挤:“靠,那还不快走!走走走!”
“别走啊,”邸啸边往出走边跳起来回头张望,“再看会儿热闹多好啊,看大兵。”
“好个屁,看到她我就没兴致了。”
他们几大步蹭出人群窜上主路,差点没让路边几个小女孩用皮筋绊倒了。
邸啸在后面跟着跑:“急什么,慢点。咱们去哪?”
“回我家何璐肯定跟去,”齐致辰头也没回,“去你家。”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女孩紧追不舍,奈何人多她挤不出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高瘦身影一前一后的越来越远。
第3章 这是我家
凡是在江河旁有人居住的地方,国家都有修建一定规格的堤坝,称为国堤。呈塘村西边就紧挨着一道国堤。高高国堤外大概两公里有一道民坝,那是村里领导包段,组织民兵修建的。在国堤和民坝之间则是一大片防护林,可减弱沙尘暴和水土流失。如此的天然屏障多少年来让这一片渔米之乡安居乐业,但今年夏天远胜往年的降水量还是让民坝外的江水位置上涨了,将近半个多月来,水位快速升高,眼看着扩张漫到了民坝坝底。严重威胁着呈塘村将近三百户人家的生命财产安全。
当地负责堤坝巡查的防汛员在解放军来之前的日子里轮班换岗查看堤坝的鼠洞以防民堤渗透决堤并时刻关注坝下水位的情况,时不时的自发组织修补民坝。
呈塘的村长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叫王和,接到村委会通知说解放军来了后赶到呈塘小学。围观百姓看到村长来了,都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王和满面红光的直奔队伍最前面。
此次派来临近边境的是一整个作战团。村委会虽然早早得到上面消息说会有解放军队和技术工程队过来进行防洪准备和抗洪指导,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全团三个营,一营驻正东方位二十五公里外的共庭镇,进行后方战略指导。二营驻东北方位十四公里外的普关村,从侧面做防汛辅助。来到呈塘的是三营,营长姓周。在通讯条件相当差的情况下,这就是王和从镇里知道的全部。
他以为此时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组织全体纪律的中年男人就是所谓的周营长,他情绪有些激动的过去打招呼表示欢迎时却闹了尴尬。
那男人笑着摇头后用手指了指里面:“王村长,我们营长在那边呢。”
王和很不好意思的连连点头往里看。操场最里面的单双杠前面站着好几个同样一身迷彩服的男人在说着什么,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有,一时让他有些懵了,他慈祥的脸上还挂着尴尬:“哎哟,那我这还真分不出哪个是你们周营长。”
王和的话很快惹来周围的一片笑声。
几百名战士在轻声哄笑后继续安静的站着目视前方,把从没看过这阵仗的呈塘人兴奋坏了。甚至有不少小孩调皮的在解放军叔叔的队伍中间大喊大叫着跑来跑去。
这面的哄笑声让那面说着话的几人转头看了过来。刚被错认的二连连长蔡海涛大声冲那几个人的方向开口道:“营长,王村长来了。”
听了这话,那几个男人才迎了过来。这个过程,周围的呈塘老百姓也都和王和一样在猜着到底哪个会是头儿。
原本并排的几个人,慢慢的露出队形后让他们大吃一惊。大家定定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都没想到一营之长这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那男人走到王和面前微笑着伸手:“王村长吧,我是周继良。”
王和回握住周继良的手,看着面前小伙子棱角分明的脸笑开了:“哎哎,周营长好。”
随后跟在周继良身后的副营长还有各连长,各排长都纷纷报了名。这也让一旁完全不明了的老百姓摸清了这个队伍的干部脉络,一个营,除去正副营长外,一个指导员,三个连,九个排,每个排三个班左右,就凑成了这一片绿色。
王和和后到的村委书记带头鼓掌欢迎战士们的到来。
村里的一些小年轻吹着口哨,大姑娘小媳妇的也按捺不住愉快的心情交头接耳着。解放军的到来仿佛让村里老百姓看到了希望。得知由于雨天全营集体跑步过来的后都深表感动。
“相关物资大概会在明后天,等路能通车从共庭运过来,到时候技术指导工程队也会过来,”四十多岁的指导员推了推眼镜对王和说,“村里除了这小学校有空地可以供我们露营外还有哪里可以。”
听了这话,不知百姓堆里谁回了答:“有呀,村西边坝下有个我们自修的用来扭秧歌的空场。可以搭建移动板房或者帐篷房。”
“喜宴厅也可以住。”
“每家每户也可以承担住宿问题。”
“对对对。”
……
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满满的热情。最后快速的商量了住宿问题后,队伍里一个小分队便随同村里防汛员去查看了水位情况。
呈塘的老百姓当晚特意在呈塘小学宽敞的操场架起了堆火,杀了两只羊迎接远方来的能够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小伙子们。
战士们显然也被呈塘老百姓的热情吓到了。一时间军民坐成一团,灯光火光下热闹的很。
邸啸家在村子最北面,都能听得到村东头小学里的吵闹。对于一个相对闭塞的小地方来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是很难得的。齐致辰和邸啸难得的没去凑热闹,一直坐在院子里听着,直到没了什么声音。
“你说他们是来干嘛的?来大吃大喝的?”齐致辰坐在邸啸家后院的竹椅子上唉声叹气,“啧,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爸不在家呢,这回好,最后屋都进不去,来喂了差不多两小时蚊子。”
“你以为我家像你家小卖店呢,时刻都有人在家。”一旁坐地上的邸啸用木棍戳着地,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稻田,“我爸应该是去田里放水了。”
夜色下整齐规划的一块块稻田池里,存水映着月亮反着光,远远看去,亮的很。
齐致辰啪的拍打胳膊上的痒处后跳下椅子:“走,何璐应该没追来,去我家吧。”
邸啸不情愿的起身拍拍裤子屁股处坐的土:“不去了,你家闹吵,总有人进出买货。”
“去后屋不就得了,我新买了磁带,去听不?”
邸啸边摇头边摸着黑迈过矮墙头进了菜园子,他回身冲齐致辰招手:“来来来,摘点柿子吃。”
齐致辰一听笑了,立马跟上来,俩人慢慢的在菜陇间行进,到了西红柿地边弯腰蹲下来去摘。
由于光线黑,齐致辰在摘了两个还没熟的后直起身站在那等着邸啸摘。
邸啸嘲讽的扔过来两个西红柿:“看不清你不会轻轻捏捏么,软的就是熟了的呗。”
齐致辰用手胡乱擦了擦手里的西红柿,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甜,挺甜。”
他边嚼边眯着眼黑暗中四处弯腰看着,冲那边依然蹲着摘西红柿的邸啸吹了声口哨:“你家这园子里还有什么甜的?特别甜的?给我摘点拿回去。”
“特别甜的?”邸啸站起身把又摘到的两个柿子塞给齐致辰。
“我姐最近特别喜欢吃甜的,我寻思给她弄点吃。”
“敏芝姐快生了吧,几个月了?”
“快八个月了。”
“真够快的。”
“是挺快,这学期我每个月回来看都觉得她那肚子大一圈。”
邸啸笑了:“对了,我去那边看看香瓜熟没,那个甜,是我爸去年留的籽。”
俩人正在园子里来回穿梭的时候,邸啸爸回来了。
说实话,齐致辰挺怕邸向军的。说不出理由,从小就怕,印象里,这个男人总是板着脸,好像从来都没笑过。
他从园子里出来,笑嘻嘻匆匆打个招呼连大门都没走就从邸啸家院墙翻出去了。一手握着个香瓜,哼着小曲悠闲的走。
盛夏的夜晚,这样的乡村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虫子叫。土路两旁的排水沟里路过时会有噗通噗通青蛙往水里跳。
呈塘地处松嫩平原,松嫩平原是东北平原的组成部分,位于大,小兴安岭与长白山脉及松辽分水岭之间,主要由松花江和嫩江冲积而成,经济作物以大豆,甜菜,亚麻为主,粮食作物以春小麦,玉米,高粱,谷子为主,局部地区栽种早熟的粳稻,而呈塘就是栽种水稻为主的。凭借的就是它临近江水的优势,有浑然天成的条件,方便灌溉,土质优良。呈塘四周基本都是稻田,再向外延展才是其他作物。
齐致辰家以前也种地,他爸是村里的电工,一次意外永远的离开后他家失去了劳动力。他妈这才兑了个小卖店,那年齐致辰就像李明达那么大,从那时候他家的小卖店一直开到现在。
再后来大他十三岁的姐姐嫁了跛脚的他姐夫,他妈就把小卖店给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了他姐家,带着他跟着他姐一家一起生活。
整个呈塘共三个卖店,就属他们家的规模大生意好。应该是地理位置的关系,毕竟位于村子正中间,四周的百姓都能够及。
前两年他姐两口子突发奇想,用盈利的钱又重新扩建了店铺的门面,并且在店铺那房子后面的宽敞大院里盖起了并排的几间明亮砖房,专门用来承包村里的各种婚丧嫁娶宴席收取场地费,慢慢的村里人都把它称为喜宴厅。
齐致辰回到家的时候本想从前面卖店进去给他姐送甜瓜,可是从外面透着那亮着灯的玻璃窗看进去,就看见柜台边和他姐正说笑着的何璐了。他只能轻轻的绕过前屋拐去了后院。
何璐是村里木匠的女儿,比齐致辰小一岁,小时候村里这些闲着没事的大爷大妈就老是喜欢开什么娃娃亲的玩笑,总愿意把齐致辰和何璐放一起。
齐致辰从记事起就特别反感,一直到现在都是。更反感的是,何璐好像很享受,总是愿意粘着他。有时候躲都躲不掉。好好的暑假刚开个头,齐致辰才不想好心情被那个叽叽喳喳的丫头给毁了。
后院的大门平时都是不锁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挂着把大锁头。齐致辰无奈的把手里的两个香瓜放在了地上,手上轻轻用力两个瓜便从大门下的窄缝隙滚了进去。他叉着腰站在大门前,为了躲开何璐所以不能去卖店那屋从他姐那拿钥匙,他就只能从大门爬过去。
可他刚翻到大门顶,隔壁老林家的那只破狗就开始大叫起来。安静的四周,那狗叫的齐致辰有些毛了。一着急没等找好角度就向院里跳了下来,裤腿正好刮在了大门上端的铁尖上,惯性的一耸吓的他轻呼了一声后就那么一身冷汗的挂在了大门上。
隔壁大黑狗叫的更狂了,像是要挣脱链子扑过来咬住他似的。齐致辰暗骂这只蠢狗,邻居住了那么多年了,还是他妈分不清谁是谁。
他正想着怎么换着力点下来时,就惊讶的发现,一向除了村里有谁家办事要用才会亮灯的喜宴厅竟然亮着灯,而且看起来屋里还有不少人。
仔细一瞧,才发现,可不正是部分今天看到的大兵么。
而正好从屋里出来的一个端着脏水向外泼的看到挂在大门上的齐致辰也吓一跳。
这回好,很快的门灯一亮,通亮的大院里,穿着挽着袖子白衬衫挂在黑色大门上的齐致辰就特别显眼。
门口一堆明显是就寝前状态的解放军哥哥们都望过来。
嘀嘀咕咕的声音离得不远,掺和着狗叫声齐致辰也听得清楚。
“这孩子是怎么了?”
“这谁啊?”
“呀,我们来的时候,这家没这个人,是不是小……”
“你才小偷呢!这是我家。”齐致辰不满的顶回去。
随后他费劲的一只手稳住身子,一只手去扯裤腿。
周继良听到外面躁动从屋里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一少年贴在大门上,抿着嘴唇侧弯腰拧着身子,手上用力的一撕,在裤腿布料破碎的声音后他轻巧落地,额前的碎发由于震动带风被轻轻掀起,月光下眼神清亮,即使在这嘈杂的周遭环境下也能带来一种舒服的安宁。
少年跳下来后弯腰去捡起地上的不知什么东西抱在怀里,迈开长腿就直奔后门而去。
关上门之前他回头扫了一眼喜宴厅门口方向,然后用一扇门隔开了视线。
第4章 有惊无险
周继良之所以要不顾一路步行跟着过来,就是想大概了解下呈塘水库的情况,包括基础设施和泄洪量。此次受上级命令带队过来做抗洪防汛工作,他带着定要尽最大努力不让这方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的信念。
随同他一起来的原本是副营长孟庆喜和指导员胡文军,但指导员在村西留下处理相关物资分配工作了,最后是由六个人变成五个人同行的。
他们沿着国堤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就远远看到了呈塘水库。规模不大,典型的小型水库,功能就是负责整个呈塘的防洪和灌溉。
还没等走到水库跟前,那个叫陆争的镇水利局的洪水引调工程师就很专业的估算出了库容。但为了更准确的分析情况,他还是建议亲身到水库下去看看,做一下测量记录。
越接近水库越能听到地下水泥隧道里的沉闷水声,以至于最后到工作间的时候,再加上机器的声音,旁边人说话的声音都被完全掩盖了。
本以为不会有人在工作间的,机器轰鸣声中齐致辰推开门走在最前面进去,他被突然探身看向门口的人吓一跳,迈出去的步子迅速收回踩在了不知后面谁的脚上。
周继良被踩后并没有动,而是从身后不漏痕迹的轻扶稳齐致辰,然后跟着走进去。
“宏宇哥在啊,”齐致辰尴尬笑笑,为了能让那迎出来的男人在巨大且不停歇的噪声中听清他说话,他几乎是用喊的,“我还以为没人呢。”
“坝外水涨的厉害,村里说最近都得留人值班时刻留意着。”潘宏宇看了看齐致辰身后的几个人喊道,“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