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领着他们游戏的女孩子看见徐言先是一愣,见徐言朝她眨眼,于是她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欣喜地道,“徐言!竟然是你!”
徐言也笑道:“竟然是你!”
原来这女孩正是徐言上次在慈善晚会遇到的楚颜。
“你怎么来这里…”楚颜惊喜地看着他。
“有空时间,所以就来看看了。”徐言笑着,一边加入了小孩子们的游戏,一边跟楚颜聊开,“你呢?上次你不是给那些表演的小孩子做领队吗,那些好像不是这家孤儿院的孩子…你是义工?”
“嗯。”楚颜点点头,“我在这家孤儿院工作,同时也是区里边儿的义工。”
徐言笑了笑,赞道:“你真的很难得。”
楚颜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说话。
两人一起跟小朋友们玩了一会儿,徐言把带来的东西分发给小朋友们做礼物,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晌午,果然,生活一充实,时间也会过得比较快。
“徐言,你人真好。”楚颜由衷地说道,虽然她跟徐言相处的时间很短,可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他对小孩子的喜爱,她从没见过像徐言这样的男孩子,年轻却稳重,温和而善良。
徐言笑了笑,他看着楚颜的单纯善良,一时冲动,问了一句唐突的话:“你跟你男朋友…还好吗?”
楚颜愣了愣,“男朋友”三个字竟让她的神情下意识地窒了窒。
徐言见她神情有异,于是接着说道:“哦…晚会那天我不是在后台碰到你们两个吗…呵呵,我只是随口找了一个话题。”
楚颜闻言朝他笑了笑,淡淡地道:“我们…就那样吧,挺好的…”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幽幽地道,“只要我不问、不说,我们就会永远好下去的…”
徐言没料到她会说这话,不禁愣了愣。他听出这话里的悲哀,一时间竟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触。
楚颜回过神来,感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她从没试过向除了好友田澄之外的人诉说过心里的苦楚。
再说,徐言给人的感觉再亲切,毕竟也只是个初认识的陌生人,必定不会喜欢听别人的疮疤,她感觉自己倒像是在诉凄凉一般,确实逾矩了,于是赶紧笑了笑,想把话题引到别处。
徐言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扯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说道:“Don’t ask,don’t tell…呵呵,我们倒是很像。”
楚颜愣了愣,不太明白徐言的意思。
“楚颜,我平常不是这样多嘴,只是…”徐言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我不知道你跟你男朋友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了留住一段关系而委曲求全,自认是以‘爱’之名,受到伤害后自怜自艾——这并不是伟大的牺牲,而是我们自己的懦弱。我们只是沉浸在不敢改变的现状里,忍受对方的伤害,骗自己说这是爱、是付出…”苦涩的笑又点缀在徐言的唇角,“其实…只是懦弱到不敢活在没有对方的世界里。”
楚颜惊呆了,她微微张着嘴,怔怔地听着徐言的话,眼眶不由自主地开始湿润,等她发觉的时候泪已潸然。
在一旁自行玩耍的小孩子见状无不侧目,有的则赶紧跑过来询问。
楚颜急忙拭去泪水,扬起笑容哄着他们。
徐言知道自己的话失了分寸,于是赶紧说道:“对不起…我…”
楚颜摇摇头,看着徐言:“关于韩杨,我不晓得你都知道些什么事…我也不想问,大概我也能猜得到。”
她顿了顿,看进徐言眼中沉淀的悲哀神色:“谢谢你…徐言,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这感觉真的很奇妙,我们明明连朋友也算不上,可感觉却是那么亲切。你说得对,我的确太过懦弱…为什么不能试着逃开这种迷咒呢?或许勇敢并没有那么难…又或许离开那个人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徐言怔怔地,没有说话。
第三天,徐言仍是去了孤儿院,跟楚颜聊天、跟她一起照顾小孩子,他听着她用淡淡的口吻无笑无泪地诉说自己凄惨的身世,他也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对她和盘托出,这两天,徐言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释然。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交一个像楚颜这样真挚的朋友,也许这么多年来他便不会承受这么辛苦的孤独。
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徐言心因为楚颜的出现而变得暖暖的,像是给了彼此力量一样,两人心照不宣地决定给自己的情感一个交代。
之于徐言,他只想做最后一次挣扎,他决定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部告诉章呈,哪怕对方只在心里给他留一点点的位置,他从此也会认命地守候——而不是像一个笑话一般,用安氏的合约为筹码,交换几次匆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孤独啊。。好孤独。。。理我啊。。理我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天,原本是徐言约定拍摄唱片主打歌MV的日子,这次安氏为了他可是下足了本钱,为了一首歌硬是要跑到日本去,并且动用了在日本最好的制作团队。
安氏的手臂最近两年伸得越来越长,在T市、日本都想稳定地扩展自己的事业,徐言因为人气正旺,又精通日语,自然成了安氏要推向日本市场的最佳代表。
然而,原定于今天出发、为期一个星期的拍摄却因为制作单位的疏忽推迟了几天,徐言于是又空出了一些闲暇,仿佛是注定好了的似的——执拗地要给他一个机会去找章呈把话说清楚。
通过小夏得知章呈今天在片场,并且没有很重要的戏份要拍摄,徐言没有透露自己打算去找章呈的打算,就像平常一样,他只是问了问章呈的行踪后便沉默地挂断了电话,唯一不同的是,以往他总要嘱咐小夏提醒章呈注意身体,但是今天,徐言却觉得这一句话那么多余。
章呈从来不需要徐言的关心,就像从来都不需要徐言这个人一样。
当然,章呈更不会需要徐言给的机会——但无论如何,徐言已经把今天跟章呈的见面和交谈当成是给双方的最后一次机会,也许章呈根本不稀罕,可是,徐言却很看重这次了断。
说是了断…当然也重了些。
在于徐言,只要能得到章呈对自己的一丁点留恋,那么今晚便绝称不上是什么“了断”,徐言的要求这么低,他真的祈求上天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晚上,徐言赶到了影视基地,他原本想陪章吃个饭,无奈路途太漫长,终究没能赶上饭点儿。
他看了看手表,10点20分,也许跟章呈谈完了之后他们还能一起吃个宵夜。
徐言径直来到章呈的房间——这是章呈的专用房间,酒店整年都为他留着,章呈向来享受这种优越。
徐言按了按门铃,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开门。
徐言从小夏那里得知剧组明天一早就会开工,今晚吃了晚饭便会各自休息,绝对不可能聚餐到深夜,章呈不在房里又会到哪里去呢?
也许他是睡着了吧…徐言心道,拿起手机打算给章呈打个电话,一边打一边心想:唉…吵醒了章呈,一准儿又是一顿骂。
然而打了几通电话章呈都没接,徐言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可就在这时,徐言听到了门内传来了说话声,声音听不真切,仿佛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
徐言愣了愣,就在这怔愣的当口儿,门打开了,章呈那比犯起床气还要不爽的脸出现在门后。
徐言又是一怔愣,只见章呈□□着上身,只一条浴巾胡乱地围在腰间,额头上沁着一层细细的汗。
徐言往他身后看去,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可是对于此刻敏感到无以复加的徐言来说,章呈身后那紧紧关着的卫生间的门都像是有了做贼心虚的心思一般。
徐言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感到一股热血冲进了脑子,身体在大脑恢复思索之前便有了行动——他咬牙,一把抓住章呈的手臂,拽着他来到卫生间门前使劲儿把门一踹…然后…然后他就记不大清楚了。
徐言晕晕乎乎的,只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女人身子,什么都没穿,只裹着一条差不多要掉下来的浴巾,因为徐言的出现吓得惊叫连连,又想拉浴巾又想捂住脸,一面想逃出去,一面又想朝角落里头钻。
章呈的咒骂和拳头落在徐言的耳边和脸上,他这才清醒了过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没有还手,指着那个白花花的女体,说了一声:“滚。”
女人赶紧跑出去,章呈急了,然而任他怎么拳打脚踢也挣脱不了被徐言抓住的手臂。
“靠!你他妈的是不是失心疯了!”章呈骂道,“要滚也是你滚!什么东西,有病吧?”
徐言轻轻抬了抬嘴角,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表情,他仍抓着章呈的手臂,先去把门关上,然后把章呈一把甩在床上。
“为什么乱搞?”徐言喃喃道,随即自嘲一笑,“我到底在做什么…”
章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恨恨地瞪着徐言,像是要剜了他,骂道:“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靠,老子睡女人关你屁事?你是不是把脑子傻坏了啊?!”
徐言像是没听见似的,抬头看着章呈,脸上的表情有些空洞:“章呈,我来…是想问你。”他顿了顿,“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真心?就算是当作朋友看也好,有没有在哪一刻真心觉得我徐言这个人还不错?如果…我愿意永远陪在你的身旁,你会不会哪一天会习惯性地依赖我,觉得没我不行?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我真心爱着你,章呈,你会不会也能有那么一丁点的回应我…哪怕是一点怜悯?”
像是害怕一踌躇就会后悔似的,徐言像是洒豆子一般将心里的话尽数倒了出来,章呈闻言愣了愣。
“章呈?”徐言走近他,脸上的神情很脆弱,“章呈?你告诉我…”
章呈皱眉,愤怒又回聚到心里,他想起一向乖巧的徐言竟然暴力地扭着他的手,像个抓奸的正室一样冲进门来,赶走了他好不容易搭上的影坛小花,那一瞬间,徐言陌生得很,让章呈几乎认不出来——那个一直哈他哈得要死、他说往东都不敢往西的徐言,原来疯起来的时候也像个小野兽一般!
章呈气坏了!
什么东西?!亏他之前还对徐言产生了某种类似怜悯的心思,简直快被徐言的乖巧听话以及一些“真爱”的姿态给唬住了,弄得他越来越变态,总是期待着徐言带着爱意的爱抚,甚至曾因此一度对女人失去兴趣!
就说今天的这位小花儿,长相、名气都是首屈一指的,章呈能搞到她也算是他的本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章呈在上她的时候竟感到有些疲软,插了几次都未能直捣黄龙,弄得他只能想象着徐言的爱抚,这才来了点劲儿,刚把那女孩搞到开始快意地□□,章呈也算是找回了些许男性的自尊的时候,徐言来了!
章呈的□□戛然而止已经让他很不爽了,再加上还要承受徐言莫名其妙的怒火,这简直把章呈气得头顶生烟!
徐大傻子怕是要造反了!
之前装乖、装柔顺,连他章呈这根老油条都差点被这种甜蜜拿下…谁知道原来本质上还是这种硬茬儿?
“我呸!少在这里装痴情!”章呈骂道,“你小子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吧?动不动就情啊爱啊的,一个大男人,整天娘们儿兮兮的,自己也不嫌烦?你不嫌烦,老子他妈的还觉得恶心呢!我告诉过你不止一次,你是基佬我不是,我们之间什么都不可能有,你他妈的没听见啊?犯贱犯上瘾了是不是?”
徐言怔怔地的着,脸上没有痛苦的神情,甚至连惊讶也没有。
仿佛这样的章呈,他早在意料之中。
章呈看着徐言空洞的脸,心里觉得解气极了,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现在,”章呈指了指门口,“滚。”
徐言慢慢地从章呈的房里退出来,没有试图再说什么,也没有试图再找荒唐的借口——为章呈也好、为自己也好。
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谁对谁错。
徐言心说:无可奈何。
他怔怔地走着,一直走到天明,一直重复着这四个字。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都重复着这四个字。
这四字,带着一种哭不出来的憋闷,让痛苦没有资格发声,无法游离于外,只能任其在自己的身体中…慢慢折腾。
“楚颜…楚颜。”徐言致电楚颜,喃喃道,“你说,失败了的勇敢会不会让人更懦弱?”
楚颜赶过来,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将他劝慰。
“徐言…如果你不能停止爱他,那就试着离开他…算是放自己一条生路吧。”楚颜只能如是劝慰,“咬咬牙一鼓作气,也许…时间会让你好些的。”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两年后
两年前,徐言踏上了去日本的旅途,浑浑噩噩地,他听了楚颜的话,没有给自己踌躇的机会。
他忽略了一片污糟的心情,腾出一个空空如也的自己,让这场失恋以快进的方式淡出他的生命——权且作此一试。
日本的团队很专业也很敬业,立刻做了有条不紊且马不停蹄的工作安排——徐言真喜欢这样的氛围,眼、耳、手、脑紧跟着状况运作,体内那一小室心房便根本挤不出时间来悲伤。
渐渐地,理智透过了情感,徐言竟感觉有些神清气爽,慢慢地跳出自己的身体,看到一个低落着却越发清醒的自己——时间,有效地治疗着徐言体内郁积的病,在章呈的魔法下变笨、变贱的人学会了关闭某一扇主控情感的心门,慢慢地,他开始试着痊愈…
即使他的某件最可贵的东西已经失落在被章呈唾弃的脚边,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完整也罢…但还好,他在痊愈。
徐言花了一段时间才重新找回了音乐这个伙伴重新的信任——不得不说,在章呈身边患得患失的日子,音乐之于他也多了一份苦楚,情伤让他的灵感泉涌,可却只在脑海里奔流,根本无法谱写出一段完整的旋律!
章呈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洗劫了徐言的身心,也搜刮了他对除章呈以外的事物专心致志的能力。
唉…俱往矣。
在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之后的某天,徐言终于不再偷偷想象“没有了自己的出现,章呈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唏嘘”类似的毫无意义的问题,如果真能放自己一条生路——更不必沦落为章呈的烦恼,对彼此而言也算是解脱。
甚至,连大老板也作美——徐言音乐事业的大小事宜全部被安排到日本进行,成为安氏开拓日本市场的先行军,这样一来,也算是从空间上阻断了他对章呈的肖想。
再加上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楚颜也终于挣脱了韩杨,彻底地投入了徐言的“怀抱”,成为他最亲密的朋友和知己,安慰了他这两年来种种寂寞的夜。
对哦…已然两年了。
时间的流逝还真如弹指一挥间。
说到楚颜,在这里不得不提到她的身世,这在她而言已经算是痛到麻木反能笑对的伤。
二十四年前的某一个秋晨,她在一片萧索色泽的芦苇荡中央被人发现。
她是弃婴——丢弃她的人显然是希望她成为一名死婴,小小的尸体沉没在秋日干枯的芦苇叶中便一了百了…可是,她被发现了。
她的生命获救了,可心灵却从此无法被救赎。
那想要毁灭她的生命的恶意也许是来自生她养她的父母——一想到这,她便觉得生无可恋。
孤儿院的生活没有让她学会开朗,她坐井观天式地一边期待、一边惧怕着这个世界,以致于一遇到韩杨,她便像是攀着一根浮木一般,把对“家庭”所有的期冀全部寄望在他身上,她太认真也太天真,忘记了去掂量自己的斤两。
人有三六九等,等你蜕了稚气傻气,你便知道,这句话原是真的。
了解了楚颜的一切徐言才知道,楚颜跟韩杨之间的羁绊冗长,远胜于章呈带给自己的苦恼,不知不觉令他在同病相怜之上生出另一种疼惜。
再者,他和楚颜两个人性格上有很多接近的地方,在许多事情上甚至能心有灵犀,若不是他的性取向无可改变,他几乎要认为楚颜便是自己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当然,没人规定相互理解、相互喜欢就一定要成为爱人,也可以是朋友、是知己、是闺蜜,怎么定义都好,也许会比恋人的关系更值得考验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