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菲利克斯欺负虐待的军官早在雨停下的时候就以安抚军队的理由逃走了，把这边局面复杂的重担全部推在了他的肩上。
兰姆。
虽然这是个很常见的名字，但也不要以为他会就这样把他当作一个路人！
这不是前几天刚开战过的对面的上校的名字吗？！为什么这样的大人物会被水冲到这边来啊！
福斯特警惕地看着慢悠悠爬起来跟梅瑞斯和菲利克斯打招呼的高挑青年，心中无限悲凉——这两人怎么看都不会帮他，真要打起来他就是孤军奋战了。
他再默默地看了下兰姆结实的手臂线条，再瞅了瞅自己软弱无力的知识分子胳膊，觉得在这种距离下的单打独斗，他的胜率实在是有点低，于是他决定慢慢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找准机会再把这个敌国的将领弄死。
这样他也算是立了大功，魔法师地位也会得到相应的提升吧。福斯特满怀希望地想。
“其实偶尔信仰一下神也很棒的，”兰姆的声音响起，“比如说维拉女神，她如此美丽又大方，是这篇大陆的丰饶之神——”
“放屁！内尔女神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丰饶之神！”想着要隐秘行动的福斯特像被点燃了的爆竹一样跳了起来:“你们的小维拉给内尔女神提鞋都不配！”
“你是内弗尔的人？”兰姆顿时警觉起来，但是第一反应却是回嘴:“你才要闭嘴，你没听过上古神话吗，内尔只不过是维拉女神的女婢，得到了一点女神的神赐才有了一点地位，现在还想喧宾夺主？”
“你看的神话故事是从煤堆里扒出来的吧，明明是维拉偷了内尔女神的衣服，被误认是高等人，才有了那么一点地位，还蹬鼻子上脸忘记是沾谁的光？”
“#*=~/,#_~-！！！”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看热闹的梅瑞斯:“你听过这些神话吗？”
有点无聊所以把下巴搁在梅瑞斯肩上的菲利克斯:“闻所未闻。”
“我也是，所以他们在吵什么……？”
“谁知道，我们走吧。”
“不太好吧……好歹先打声招呼。”
在梅瑞斯开口的前一秒，兰姆刷的一下抽出了剑:“维拉女神在上，将您的恩典赐福于吾之剑！”
福斯特:“……”
救命啊！！
他的身体比大脑快了一步，捏了一个手势，飞速地念出咒语，张开了一个薄薄的防御罩扛住了兰姆的猛力一击。
“魔法师？”兰姆嘲道:“不愧是内尔女神，连魔法师也愿意为她说话，该不会是用了什么魅惑人心的方法吧。”
福斯特心中犯苦，其实他真的没有多信那个女神，但好歹被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也不能默不作声地看一个异国的骑士在内弗尔的国界里传教。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他的魔法要撑不住了！距离五步以内魔法师怎么可能拼得过骑士啊！
“咳咳。”梅瑞斯咳了几声:“我能打断一下你们吗？”
兰姆顿时用比拔剑还快的速度收了剑，在转头时表情瞬间地由冬天般的冷酷变化成春天般的灿烂笑脸。
他柔声道:“当然，有什么事吗？”
梅瑞斯也笑盈盈:“我就是找下他。”
他越过兰姆，上前几步，把摔在地上的福斯特拉了起来，在对方道谢之前抢先说道:“我和菲利要走了，多谢你近日的款待。”
福斯特眨眨眼:“啊？”
“对了，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魔法师，你对非元素系的魔法掌控力很强，比如方才的防御阵还有把我召唤过来的时间魔法，要是你专心研究这块内容，在未来不会比波尔逊色多少。”梅瑞斯诚恳地说。
“你……”福斯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你的元素魔法很糟糕，别再用了。”梅瑞斯下一句话就是狠狠地打击。
“……谢谢指点。”
“希望你能突破自己的局限，早日登入大魔法师的殿堂，你有这个资质。”梅瑞斯真挚地祝福完，拉着菲利克斯挥挥手:“那我们就告辞啦。”
福斯特呆呆地看着两人干脆利落离去的背影，有点发怔: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天赋很一般，所以拼了命地学习着奋斗着，第一次有人，还是一个这么优秀的魔法师居然认可了他的能力……
离去两人的交谈声随风飘来:
“你是当老师当上瘾了吗？”
“哪能这么说，老是一个人待着的菲利不懂的啦。”
“我也不想懂。”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福斯特才感觉到身边有着某种可怕的气势再次发作了。
兰姆荡漾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收了起来，他的手又放在剑上，正阴涔涔地盯着他这个异教徒。
福斯特提起袍子就跑:“……梅瑞斯阁下！请问您要去哪！！”
第16章 十六
福斯特三步并作两步，以他这辈子最快的奔跑速度追上了两人。
被叫住的梅瑞斯疑惑地看着他，菲利克斯的脸上则写满了“关你屁事”。
福斯特回头看了眼提着剑追过来的兰姆，一下缩到梅瑞斯的身后，仿佛这是个比防御罩子更坚实的□□，他绞尽脑汁编着理由:“呃……我想和你们一起走，你看你才来了没多久，对这个世界肯定没有我熟悉，很多地方我都能帮上忙！”
“谢谢你的好意。”梅瑞斯优雅地欠了下身:“我和菲利大约找一个没什么纠纷的地方继续研究我们的魔法。如果你想要帮助我们的话……你知道瞬发魔法的难度增加的原因吗？”
福斯特卡了一下，他当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瞬发魔法等级受到了限制，毕竟他又没去过一千年前。
“我知道。”
福斯特吓了一跳，插话进来的是兰姆，和气喘吁吁的福斯特不同，他就像来了场午间散步，脚步轻快放松，连一滴汗都没掉。
“这件事资深教徒们都清楚。”兰姆鄙视地看了福斯特一眼，仿佛在说“果然是个魔法师”，福斯特气不过想跳脚反驳几句，但前者已经转向了梅瑞斯，硬凹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姿态:“是这样的，维拉女神给大地带来丰饶的地产和资源，同时她还教会了人们如何以最高的效率去利用它们，这也就是炼金术。”
福斯特从梅瑞斯背后探出头来，几乎听呆了:他从来不知道这种事。
“那和魔法什么关系？”菲利克斯皱着眉头问。
“下面是我在神殿里听到的，没有明文记载，”兰姆笑着，他的笑容有种武斗派特有的开朗，“魔法占据这块大陆太久了，有它在，不可能会有另一种新文化盛行，所以维拉女神和她的婢女——”
福斯特大声打断:“内尔女神高贵美丽，不要用维拉侮辱她！”
兰姆用一种怜悯无知之人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她们削弱了魔法在大陆影响力，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是很懂，反正大家渐渐发现炼金术比魔法要好用得多，魔法就这样被淘汰了。”
“魔法哪里比炼金术难用了！”福斯特这次学乖了，先偷偷地搓了一个火球再出声质问。
“炼金术只要调好配料谁都可以做，魔法不行吧，你们不是很倚重那个叫亲密度的东西吗？还有什么魔力？总之很需要天赋，还非常看不起我们。”兰姆理所当然地说:“而且魔法师还不信神。”
福斯特一下把火球弹出，但兰姆早就注意到了，侧头轻松躲开，福斯特气急，只好去晃梅瑞斯的肩膀:“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啊？！”
梅瑞斯歪头:“他说错了吗？”
“呃……除开我不清楚的神话部分……确实……”福斯特支吾。
兰姆得到了美人的支持，更得意起来:“魔法师，你以为现在还是一千年前吗？在十四世纪，得罪了女神大人可是寸步难行的。”
“真的吗？”
一个带着点冷冽的声音响起。
“女神大人使福祉降临于这片大陆，若有人胆敢与她为敌，我兰姆必拔刀相向。”兰姆英勇地说完，发现了有点不对。
刚才出声的人，是那个冷漠的有点吓人的黑发青年。
他缩了缩肩膀，看向梅瑞斯，却发现他正弯着眼睛注视着菲利克斯。
“那个……”他连忙转移话题:“梅瑞斯是哪里人呢？在战场的边缘，不属于维克托瑞，看起来也不像是内弗尔的人……”
他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之前突然出现在内弗尔的外援魔法师，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心道不会这么凑巧吧。
“我吗？”梅瑞斯微笑道:“我来自内弗罗斯。”
“内弗罗斯？好耳熟，在哪来着……”兰姆垂着头念叨，福斯特则趁机对梅瑞斯横眉竖眼——他特地背对着菲利克斯——一边轻声责怪:“你怎么就这么直接地说了？”
“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他是敌人啊，万一消息泄露，他们也仿照我们怎么办！”
“没关系，你成功地召唤了我是因为你过人的无属性魔法天赋，这种天赋在一个年代里未必同时有两个人拥有。”
“……”福斯特红了脸，用力咳了几声才说:“但你们两个的来历也算是一种秘密，不好随便说出去吧。”
“我们来自哪里并不重要，我们不会参与你们国家之间的斗争的，放心吧。”
福斯特抓着头发，忍不住喊道:“反正你别到处跟人说你们来自一千年以前啊！”
“一千年以前？”兰姆恍然大悟道:“对啊，内弗罗斯是那个早就分裂的国家……等等，一千年前？”
梅瑞斯耸耸肩:“这不是我说的。”
福斯特:“……”
——————
“我能梳理一下吗？”兰姆一手挠着他乱糟糟的棕发，一手用食指无礼地指着福斯特:“这个，是内弗尔的魔法师？”
福斯特翻了个白眼不接话，兰姆也没搭理他，向梅瑞斯时示意就变成了礼貌的手掌:“然后他在你开开心心喝酒的时候不经你的允许把你召唤到了现在，而且还妄图控制你为恶心的内弗尔效力——”
“你说就说，内弗尔又怎么惹到你了？！”福斯特一下跳起来，恨不得跟他再大战十几回合。
兰姆看都不看他一眼，两手捧胸，对着坐在一旁金发碧眼神神色温和的魔法师，眼里闪闪发光:“难怪你的魔法这么强大，与某个只会大声叫喊的人不一样，一定是你的美貌让女神也不愿将对魔法的诅咒施加到你身上。”
虽然被很恶心的方式夸奖了相貌，但梅瑞斯眉毛也没挑一下，只安安稳稳地笑着，泰然自若地接受了他的赞扬——他非常习惯这些，包括兰姆这种过于明显的讨好姿态。
高大的骑士低头摸了摸他的剑柄，琢磨着怎么把这个人拐到他的国家去，同时在心里脑补起了小剧场。
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挥剑斩下敌人的头颅，提着它献到梅瑞斯面前，后者感动得眼泪汪汪，两人相视一笑，在阵阵砍杀声给予彼此信任与爱的拥吻。
啊呀呀呀，口水都留下来了，兰姆连忙用力擦了几下。
突然他感到背后一凉。
兰姆猛然抬头，发现那位有点渗人的黑发魔法师把两手压在了梅瑞斯的肩上，从背后抱住了他，如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菲利克斯很轻地勾了下嘴角，兰姆背上顿时出了一声冷汗。
“你说完了？”
他的声音并不响，却让人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去听。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符。
兰姆连点了好几下头，同时他发现，他的计划里有个不得了的阻碍。
“那我说了。”
菲利克斯根本不等对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是虔诚的信徒，一定知道女神在哪，是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女神在哪？”兰姆皱眉
“你知道的，对吧。”
都说不知道了！兰姆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他在开口前瞥了一下周围，发现不知何时离他一英尺的地方凝结起了几根锋利的冰锥，他马上改口:“我知道最大的神殿在哪，在那里也许会有女神所在地的信息！”
“哦。那麻烦你带路了。”菲利克斯把头搁在了梅瑞斯的头顶上，惹得他不满地摇了几下头。
“不好意思，我是上校，我必须要回到维克托瑞的战场。”兰姆强忍着不耐烦，看在打不过对方的份上，好声好气地解释着。
哪知道对方根本没理他。
菲利克斯轻轻地对着梅瑞斯说了些什么，后者皱眉摇了摇头，前者继续说了几句，后者看起来有点动摇，前者快速地亲了后者一口，后者无奈地笑起来，弯弯的蓝眼睛里全是笑意。
等等，亲了一口，了一口，一口，口。
兰姆当场就石化了，还有什么比一见钟情的对象已经有了对象更伤人的？！
下一秒兰姆发现还是有的。
那就是一见钟情的对象的对象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他被地上突然钻出的水绳捆的结结实实。
“你是什么意思？！！”兰姆偷偷地挣扎了一下，但这水比金刚铁还坚硬，凭他的力气根本不能撼动一丝一毫，只好扯开嗓子喊。
“兰姆，不好意思了，”梅瑞斯笑盈盈地开了口，“我和菲利不希望在一个魔法受到限制的大陆上生活，所以只好麻烦你，带我们去和那位女神商量一下。”
兰姆:“……”和女神，商量一下……他的意中人果然与众不同。
“至于你国家的事，非常抱歉，只好暂时缓一下了，”梅瑞斯歪过头，“当然为了以示公平，我们带走维克托瑞的上校，也会带走内弗尔的宫廷魔法师。”
福斯特:“……”
他扭头就跑，但孱弱的魔法师跑得过什么呢，水流把他狠狠地按在了地上，缠成一团。
“菲利的魔法破坏力很小，”梅瑞斯半跪下来，平视着兰姆的眼睛，“我由衷地希望，不会轮到我来使用魔法。”
“那现在先告诉我们，你的女神最为雄伟的神殿在哪？”
第17章 十七
虽然梅瑞斯漂亮眼睛弯弯地笑着，语气和善又可亲，但兰姆的战士直觉却让他汗毛倒竖，如临大敌。
“为什么不愿意同我们说说你亲爱的维拉女神的住处呢？”梅瑞斯眨眨眼，发了一个有些怪诞的誓言:“如果她同意我们的请求，我们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如果不她不同意，你们是要对女神大人做什么啊？！
兰姆在心底咆哮着，对女神二十多年虔诚的尊敬压过了对一张漂亮脸蛋的迷恋，他坚决地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说。
梅瑞斯收起笑，皱起了眉头，颇委屈地说:“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兰姆差点被这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打动，几乎要脱口说出实情，反应过来后连忙猛晃几下头，说道:“我不会做对女神不利的事。”
梅瑞斯有些失望地垂下头，菲利克斯从旁边探了出来:“他们国家的人不是很有信仰吗，那随便在路上抓个人问不就行了。”
“大众所知的最宏伟的神殿，与中心神殿并不是同样的东西。”
被莫名其妙的理由牵连的福斯特为自己找了下存在感，顶着其他三人灼灼的目光，他开口道:“中心神殿的位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虽然在王宫里算是众所周知，但并非每个普通民众都知晓这件事。”
他本来想卖个关子，但黑发魔法师尖锐的“有话快说”的眼神让他打了个寒噤，连忙说道:“其实有这样一则神话，说内尔女神与维拉女神事实上是一对双生子，所以她们司同一项职能，只是掌管的地区不同，所以我猜测，如果那个野蛮人说的话是真的，那内尔女神也一定参与了抑制魔法的行动。”
“所以呢，你要出卖自己的国家和神明了？”兰姆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可是一个魔法师！”福斯特用夸张的语气反驳着:“她们害得魔法师落到现在这种境地，我为什么还要接受她们虚伪的恩赐！而且我若是能获更强大的力量，不就能更好地为内弗尔效力了吗？”
“魔法师。”兰姆嗤笑了一声。
“你就是怕女神们对魔法的束缚解除后，愚蠢的体力劳动者再无用武之地吧。”福斯特反唇相讥。
“你——唔！唔唔唔！！”新一条水绳从地底钻出，把兰姆的嘴缠住，他拼命地挣扎了好久，才把鼻子从水里伸出来，终于吸的一口空气。
终于获得一丝安静清净的菲利克斯满意地点点头，转向福斯特，后者连忙识相地回答:“我不清楚维拉的情况，但内尔女神的话，关于她的府邸位置的情报应该存于内弗尔首都的神殿之中，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