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方才一模一样的水膜在菲利克斯面前立起,钢弹被看似柔软水流弹开,四处飞射。等到这波突袭结束,水膜才消失,但与方才不同,那张画了法阵的白纸没有破碎,只是失去了光芒,重新落回了菲利克斯手中。
“你有病吗!钢弹全部弹到我们这里来了啊!”角落里传出艾格丝的咒骂声,不过菲利克斯根本没有去听,他看着纸上的魔法阵,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个压制了附近元素活性的源头好像离他远了一点,就是这么一点,让他可以在法阵与咒语的辅助下,使用最简单的魔法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虽然比不上想出一个全新的魔法,或者简化一个复杂的法阵,但也足以让他由衷地感到喜悦了。
但不速之客显然没能风度到让他慢慢回味自己的喜悦,三个大小不一的金属球从门外滚了进来,同方才自爆式攻击的金属球不同,它们的周身伸出许多奇形怪状的工具,一种难以形容的音色响起:“三号、四号、六号发现目标。”
“正在准备清扫。”
不等它们把话说完,菲利克斯率先抽出之前画好的另一张魔法阵,一条极细又极快的水流像鞭子一样猛力抽向最大的金属球,然而这种力道的打击并没有对它产生什么影响。
最大的金属球转了一下方向,遥遥地对准了对它发动攻击的人,仿佛是张大嘴巴一样从中间打开,一股发着恶臭的绿色液体向菲利克斯喷射而来。
菲利克斯换上之前使用过的魔法阵,重新唤出水膜防护罩,但这诡异的液体附着在防护罩上,仅仅几秒就将它破坏殆尽,扑向了在防护罩之中,毫无防备的魔法师。
“你能不能不要老惹事!”
从角落里飞出的绳索套在了愣住的菲利克斯身上,艾格丝一用力,把他拉得后退好几步,堪堪躲过了液体的侵蚀,这个绿色的不明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瞬间腐蚀了一大片,露出了高档木地板下惨淡的的黄土地,而且还继续向下渗透,渐渐地漏出一个小坑。
“看到不明敌人不应该先悄悄观察吗,为什么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衅!”艾格丝愤怒地教训道,话没说完,一发炮弹从她身边擦过,高速所带起的空气热量烫卷了她的发尾,这让她顿时尖叫起来:“我的发型!!!”
她气得从她的成果箱里掏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小圆球,像投球一样掷了出去,圆球像是由某种弹力材料做的,在地上蹦蹦跳跳了好几下,才咕噜噜地滚到那三个金属球中间。她按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一个小型操控器,弹球“轰”地一声炸开,射出无数条细丝线,又猛然收缩,将那三个金属球五花大绑,捆在了一起。
菲利克斯扯开缠在身上的绳子,退开几步,看也不看身前差点要了他命的绿水,也不看被困住行动,正伸出好几只机械臂切割铁线的金属球,把他画过的基础魔法阵全拿了出来,在地上一次排开,自顾自地感叹:“要是有根法杖就好了。”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实验室派,比起亲自动手使用魔法,更热衷于在桌前写写画画——这与实战派的梅瑞斯截然相反——以至于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魔法师,连根属于自己的法杖都没有。
他看着暴怒的艾格丝用花样百出的小道具对三个金属球进行花式殴打,还有兰姆高超的剑技配合,他只用偶尔用一些小法术给上一点点技术性支援,不由心道: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仅仅是一些没有生命的机械,在内弗尔最能干的炼金术师手下毫无反抗能力,轻易地被摧毁成一堆废铁,艾格丝气鼓鼓地看着眼前的残骸,突然一愣,换上了懊悔的神情:“我记性怎么这么差,忘记看它的内部构造了!”
她喃喃道:“如果掌握了这种会自己行动的机械的秘密,说不定以后就不需要派真人上战场了,对上维克托瑞的胜率也会高上很多……”
兰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国籍?”
没有人在意到这位倒霉骑士的小小反抗,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射向了同一个地方。
一个长发飘飘,漂亮迷人的少女——无视掉她灰扑扑的白裙子——从天花板破掉的那个大洞里,缓缓地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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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将封魔石从地宫的中央提到了她自己手中,梅瑞斯残余的一点点对火元素的联系也被完全切断了。
面对两个想要他命的不明物体,他当机立断地往旁边退开,利用这个房间错综复杂——乱得不行——的地形,躲到了一张长桌的后面。
几粒钢弹从他头顶飞过,梅瑞斯不慌不忙地移动位置,从长桌后慢慢地移到了实验台那侧,偷偷地探出头看两位少女对长桌进行毁灭式袭击。
这可难办了,他无声地叹气,他用不惯固定魔法,所以身上只带了几个应急用的首饰,而这些首饰在他乱七八糟的时空之旅中被用掉了不少,现在剩下的一只手都能点得过来。
嗯,仔细想想,还有菲利克斯塞给他的那堆白纸和卷轴。
不过他完全没有能流畅使用水系魔法的自信,所以那些“爱的礼物”,也跟废纸没什么区别。
虽然不知道她们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不过看起来并不是不怕火的样子,梅瑞斯心道,他摘下他的尾戒,为了加大魔法的力度,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涂在了宝石表面,原本如同火焰般炽热的红宝石透出了一丝妖艳的血红。
梅瑞斯敲了一下戒指的内侧,那块宝石就自己掉了下来,他收起戒指,把宝石悄悄地从地上推了过去,让它滚到一条过道上。
维拉和内尔已经发现梅瑞斯换了地方,她们急切地想把他找出来,但又不愿意过分地破坏特蕾莎的房间,只好用上效率最低的方式,一个一个地方地找。
在她们的脚步踏在宝石的旁边时,一簇火焰从地上腾起,像舞蹈一般疯狂地扭动着,妄图吞噬周围的一切。
维拉被燎了个正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她差点把手里的水晶扔出去——可见虽然她们脑子里装满奇思妙想,但实战经验相当欠缺——好在周围还站着一个刚被火烧过的内尔,这种微小的经验优势让她及时地把维拉推了出去,另一只手拿起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瓶子,一下泼灭了火焰。
梅瑞斯蹙眉,他深知自己那颗宝石里固定的魔法不是随随便便的一瓶水就能扑灭的,看来她们对付火焰也有一些手段,这就意味着……情况更棘手了。
他不禁往墙上的投影看去,想让菲利克斯的身影给他一点力量,结果却看到让他再次提心吊胆的一幕。
——三个金属球出现在他们面前,并直接发动了攻击。
内尔和维拉也看到了这一幕,随口道:“三号四号和六号都出来了啊,这下会变成什么样呢。”
梅瑞斯则低下了头,他趁那两人不合时宜地开始闲聊时,把他左手的戒指扔了过去。
一想到菲利克斯可能面临危险,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处理完眼下的事,离开这里,然而这种焦躁的情绪却令他犯了一个大错——他用力稍微有些过大,金属制的戒指磕碰到了一条桌子腿上,发出了难以掩饰的声响。
这直接导致了戒指被发现,在梅瑞斯启动它之前,内尔就冲它开了一枪,脆弱的宝石顿时四分五裂,曾经蕴含在里面的魔力和元素也烟消云散。
更糟糕的是,这暴露了梅瑞斯的位置。
狂潮一样的攻击向他袭来,他只好用掉了自己最后的戒指——这是一个防御用的空间魔法,他把瞄准的攻击全部丢到了附近的海域里,自己就借着魔法发动的光芒,快速地离开了现在的位置。
“为什么他这么会躲啊!”维拉不满地跺脚,仿佛梅瑞斯要自愿地出来让她杀掉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不过梅瑞斯大人只是躲避,却不出来直接迎战,这说明现在的情况确实是我们占优。”内尔说道,在这种情形下她倒是依然用着尊称,突然她的眼睛瞥到了什么,不由惊呼:“维拉,你快看!”
维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投影——一个红头发的矮个儿女士正愤怒地肢解她们可爱的机械——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太过分了!”
也不知道是谁更过分一点。
“怎么办啊,他们这样下去不停地触发机关,会不会弄坏我所有的玩具呀!”内尔急得要死:“在别人的家里到处捣乱,讨厌!”
“别着急,”维拉安抚这比她小几分钟的“妹妹”,说道:“你去看着他们,反正梅瑞斯大人不能使用魔法,估计现在那些花招也快用完了,我护好封魔石,绝对可以抓到他的。”
“好,交给你了。”内尔不跟她客气,说完就坐着来时候的台子走了,这个地宫里大部分的机关和机械都源自她的手笔,所以看到自己的成果被破坏,她急迫得不行。
但在现场还有一个比她还着急的人——梅瑞斯蹲在某个实验台后面,透过高高低低的试管看着她的离开,心乱得要命:他恨不得马上跟着内尔赶往菲利克斯的所在地,但是……
他摸了摸怀里几张固定了水魔法的纸,苦笑不已——他一个纯正无比的火系魔法师,怎么才能用这些东西战胜一个被称为“神”的人物?
第41章 四十一
大概是因为内尔离开了,独自一人的维拉显得有些干劲不足,她懒洋洋地靠在一张椅子上,喊道:“梅瑞斯大人,请你放弃抵抗,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我保证特蕾莎是一个非常有趣且博学的人,你和她在一起不会感到寂寞的。”
即使人死后真的不会灰飞烟灭归于尘土,那他的灵魂也绝对不会去寻找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后辈,梅瑞斯想,他应该哪也不会去,就留在菲利克斯身边。
毕竟菲利是这么的怕寂寞,而自己又这么的喜欢他。
梅瑞斯悄悄地去看投影,内尔的出现让他们一行人方寸大乱。
他看到内尔召出了一个至少有三人高的人偶,居高临下地对其他人进行攻击——而且由于有指挥在场,这个人形偶的战斗力比金属球高了几倍不止,那四人暂避锋芒,躲了起来。
梅瑞斯心急似火,虽然目前来看那两位姑娘并没有要菲利克斯命的理由,但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临时想出一些奇怪的由头去下杀手——比如说怕那位死了几百年的特蕾莎寂寞就要他去陪她,尽管梅瑞斯经历过几十次决斗,也从来没听过这种诡异的理由。
虽然他心中非常忐忑,但他吸取了刚才操之过急的教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往内尔离去的地方移去。
这种情况不宜恋战,还是转移到更适合他的环境比较好。
然而他才刚走出几步,在一旁无所事事罢工的维拉却突然动了。
她从实验台的架子上拿了两瓶不知名的液体,叫道:“梅瑞斯大人,你再不出来,我就认真找你了。”
梅瑞斯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但他的知识储量并不能看出维拉要做什么事,只好先停下脚步,放缓呼吸的速度,让自己的存在感进一步降低。
维拉见她的喊话没有得到回应,耸了耸肩,把一个瓶子的液体粗暴地倒进了另一个里面,两种液体相遇顿时发生剧烈的反应,极快产生的气体猛然爆裂开来,将承载它们的瓶子炸成碎片,自己则消融进空气中。
梅瑞斯只听到一声巨响,却没有任何事发生。然而下一秒,他吃惊地发现,随着他的呼吸,面前的空气开始慢慢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他马上屏住呼吸,在粉红色气体浮出桌子前快速移动到离原本位置较为遥远的地方,果不其然,在他离开不久,他之前的所在地便被雨点一样攻击贯穿,维拉慢悠悠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好意思啦,梅瑞斯大人,谁让你都不肯出现呢。”
梅瑞斯低下头,根据她说话的声音来确定她的位置,渐渐绕到她的身后。
“什么嘛,居然还是没打中。”维拉的声音里透着不满:“我都要累了,梅瑞斯大人,为什么你不愿意乖乖站出来呀?”
梅瑞斯没有理会她莫名其妙的话语,他现在屏气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但害怕一呼吸,那种粉红色的气体又会暴露他的所在地,只好强行忍耐。他翻找着衣服,想找到哪怕一样能派上用场的东西,但最后只掏出了菲利克斯给他的一堆纸。
梅瑞斯苦笑不已,现在的状况也容不得他挑剔了,他一咬牙,拿出一张固定了水之刃的白纸,站了出来。
维拉对他这种躲躲藏藏后的大义凛然吃了一惊,正打算开口,但梅瑞斯已经率先将手上的纸一抖,一个有着锐利边缘的水刃就冲她打去。
这个气势汹汹的水刃,在空中没走到一半,就缓缓下坠,以一个抛物线的姿势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维拉:“……”
梅瑞斯:“……”
所以说他真的不会用任何水系魔法啊!
大概是被这笨拙的魔法逗乐了,维拉笑了起来,没有动手,只是开口道:“谢谢你愿意出现,我想特蕾莎也会为此感到高兴吧。”
梅瑞斯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对于少女的微笑,他也回以了一个优雅的笑容,伴随着他的呼气,他面前的空气慢慢地变成粉红色,这更衬的他脸庞白.皙光洁。
“我能否请教一个问题?”梅瑞斯微微一笑着,拖延着时间——他被掣肘到这种地步,全是因为那块水晶,所以只要想出破坏那块水晶的办法,他就能彻底地脱离窘境,去找菲利克斯了。
现在离他们约定的二十分钟,已经所剩无几。
“请问吧。”维拉说道,一只手搭在一柄奇形怪状的铳上,她像是一只看着老鼠挣扎的猫,既然结局已定,她不在意在过程上加点其他乐趣。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我的呼吸变成这种颜色。”梅瑞斯向前走了几步,一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满脸的求知欲。
“一点点小把戏罢了,”维拉说,“我偶尔发现了一种能与人呼出的气体产生反应的物质,稍微改造了一下,就能做出这种用于侦查的气体。不过其实它并不怎么实用,还多谢你给了它一次使用的机会。”
维拉无奈状低头叹气,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泼冰冷的水把她从头浇到脚,水量之大让她浑身都湿透了,如果她是人类,现在大概要冷得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但她并不是,所以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铳平举,对准梅瑞斯连按数下,愤怒道:“简直不敢相信梅瑞斯大人竟然是会做出偷袭这种事的卑鄙无耻的人物!”
“对于偷袭之人,回之以偷袭,这在我受到的教育里是可以被原谅的。”金发的魔法师笑盈盈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与方才要求她解答问题时的一模一样:“虽然我的水系魔法真的很差劲,但是在这种距离下,舍弃力度只求准度还是可以做到的。”
维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又接连按了三四次,但什么也没发生。
水滴顺着她的手臂渗进铁铳的每一个零件里,让她的武器彻底哑火了。
“你!”维拉怒道,她把铳扔到一边:“你别以为我只有这一种武器可以用,这里可是我的家,我熟悉它的每一个角落,任何地方都可以为我服务!”
“我毫不质疑这点。”梅瑞斯抖开菲利克斯给的水膜魔法,一张薄薄的水制防护罩出现在他身前,挡下了由维拉触发的机关向他射来的利器——利器尖端还绿油油的,一看就涂了什么不得了的毒素——完成了这个使命后,防护罩就破碎成泡沫,消散在空气中。
持久力比起菲利克斯放出的防护罩可差远了。
好在菲利也知道他是个水魔法白痴,一叠固定魔法里有一大半都是防御用的魔法,这种只要使用就能自动成型的魔法非常适用于现在的情况,梅瑞斯欣慰地想,他精神高度集中,在维拉发动攻击的瞬间就在相应的位置召出防护罩,抵挡一次又一次从各种角落射出的攻击。
“你犯了一个大错,”维拉说道,她面上不再是一片机械般的淡然,而有了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你的魔法卷轴总有用尽的时候,但我这边有整个地宫作为支援,最后一个魔法用完的时候,就是你失败与死去的时刻。”
梅瑞斯并不说话,在挡下十几次攻击后,他整整齐齐的金发带上了一丝凌乱,这让他看起来稍微有点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