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家皇夫敞开心扉,与他坦诚相待呢?
戚云恒想来想去,很快意识到——
不问,不说,这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借着太后驾崩以及自己身体不适的双重借口,戚云恒暂停了这几日的早朝。
但除了一起赖床,戚云恒并未从欧阳那里获得更多慰藉,而且躺了没多久,两人就在肚腹的催促下,起床用膳。
用过这顿有些晚的早膳,欧阳便出宫回府见欧菁去了。
戚云恒也不想再回床上装病——喝了欧阳给他带过来的那壶水,又狠狠睡了一觉之后,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病弱的感觉,再躺回到床上也只是浪费时间,让自己难受。
略一沉吟,戚云恒决定去灵堂那边做做样子。
太后的葬礼是不会干扰到朝政的,除了首日的祭拜和出殡之日的相送,文武百官并不需要为其守灵,即便是皇帝这个孝子也只需要定时定点地过来上香叩拜即可。
真正需要为太后的葬礼辛苦遭罪的,乃是宫中后妃和朝中命妇。
但对已经有皇子傍身的高妃和陈妃来说,这样的苦和罪,她们甘之如饴。
原本她们还在为即将入宫的新人担忧,为皇后可能孕育的嫡子发愁,云太后这一死,皇帝陛下又愿做孝子,将守孝的时间如前朝一样延为三年,她们的儿子便一下子多出了三年的先机,后宫里也多了三年的清静。
为此,别说只是守几日灵堂了,就是守三年陵寝,她们也心甘情愿。
相比她们两个,只有女儿而没有儿子的吕妃依旧没想太多。
经过两个月的担惊受怕,她已经对女儿与兄长们一起接受陛下教诲的事情麻木了。
按照她安排在女儿身边的几名宫女的描述,她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并不得陛下看重,几次课业都没能得到陛下嘉奖,究其表现,还不如年纪最小的二皇□□异出色。
如此一来,吕妃虽也难免会为女儿不忿,却也终是放下心来。
——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没有治国的才华算不得坏事,彻底绝了她的野心才是最好!
因惦记着女儿,虽然灵堂上供奉的乃是太后的棺木,吕妃却不自觉地为女儿念起了祈福的经文。
跪在最前面的王皇后却是有些心情复杂。
一方面,她很高兴头顶上少了一个喜欢没事找事的恶婆婆,让她能够成为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三年未免太长了些,一年就已足够——足够她博得陛下信任,为生儿育女做好准备。
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不赏脸,王皇后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劝慰自己:她原本是准备花费五年来获取皇帝陛下信赖的,如今的进展已经远超期待,即便生育嫡子的时间无法提前,也不必太过遗憾。
戚云恒抵达灵堂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哀戚且不失肃穆的井然有序。
见后妃和命妇都在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分内之事,戚云恒一时间竟有一些不好意思。
但这样的愧疚只是针对后妃和命妇,并不是因为云氏。
在得知云氏擅自为他挑选男宠的时候,戚云恒就已经对她起了杀心。
这一次,云氏能为了除掉欧阳而不顾他的名声,让他有了“好男色”的丑闻;下一次,云氏就能得寸进尺,给他扣上奸生子的帽子。
遗憾的是,戚云恒终是没能下定决心,甚至都没去惊动云氏,只想着如何静悄悄地剪掉她的爪牙,让她再没了搅风搅雨的可能。
但戚云恒还是小瞧了云氏,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她竟也有了野心。
戚云恒终是忍无可——
再忍下去,他恐怕就连命都要忍没了!
今日,云氏只想到扶持幼主而忽视了他的死活;明日,云氏就会为了更大的权力直接将他送往阎罗地府!
类似的事,云氏又不是没有做过!
十年前,若不是有欧阳呵护陪伴,戚云恒肯定已经被京城里的恶言恶语逼得自寻短见了!
危及性命,又事涉皇权,戚云恒便脑子一热,向欧阳说了那么一番话语。
事后回想,戚云恒是有些懊悔的。
倒不是担心欧阳泄密,而是觉得这件事应该由他亲自动手,不该让欧阳背负。
好在,他家皇夫许是真有一点大能耐的,神不知鬼不觉就为他了结了心事,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不妥,也没留下能够让人追查的蛛丝马迹。
上过香,完成了叩拜,戚云恒正在为是否该哭号几声而有所犹豫,魏公公便凑上前来,告诉他:刑部尚书朱边求见。
——他又有什么事?
——难道真被他查出了什么不妥之处?
戚云恒心下一紧,立刻将唱念做打之事丢到一边,离开灵堂,转道去了乾坤殿。
朱边过来确实是为了太后,但并非因为查出了什么,而是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想要向戚云恒问个究竟。
太后脸上的面具。
因昨日过于纷乱,朱边虽然看到太后脸上戴了面具,但值得关注的事情太多,他就没有多想。
出宫回府之后,朱边把当日之事重新回想了一次,随即注意到了太后脸上的面具,然后越想越觉得奇怪。
即便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也不会用这种东西去遮挡自己的容颜,太后她老人家都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了,更不存在这方面的避讳。
如此一来,这张面具的用途又是什么呢?
思来想去,朱边不禁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猜想:在台阶上摔死的,真的是太后云氏吗?
第130章 见异思迁
戚云恒被朱边纠缠的时候,欧阳已经回到了自己府邸。
昨日,决定安排欧菁出家之后,欧阳便派黄朋去了趟自家府邸,通知庄管家自己今日回府,顺便让庄管家去承恩侯府给欧菁送信,让她明日到他的府里来一趟。
然而进了府门,下了马车,欧阳便从庄管家那里得知,今日的访客并非只有一个,除了应邀而来的侄女欧菁,还有一个姓沈名真人的不速之客。
“他过来作甚?”欧阳皱眉问道。
“说是为了陵寝选址的事,不好去泰华宫里找您,便来了这边。”庄管家答道,“我把他安排在客院那边了,您看您是先去见他,还是先去见菁小姐?”
“当然先见沈烦人。”欧阳回了庄管家一双白眼,“菁儿那边,你派人过去说一声,让她等我一起吃午饭。”
“诺。”庄管家招来一名婢女,让她去欧菁那边送信,然后便转过身来,亲自将欧阳领向沈真人所在的客院。
欧阳的府邸自打建好就没有过留宿的客人,府里的客院也一直就是个摆设。
庄管家给沈真人安排的这处院子又是府里最僻静的一处地方,平日里,只有负责打扫此地的仆役才会准时准点地过来,余下的时间,根本听不到人声,看不到人影。
但欧阳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推开院门,一阵欢声笑语便直冲耳膜。
欧阳立刻停下脚步,疑惑地朝庄管家看了过去。
庄管家也是满头雾水,赶忙使劲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习惯性地放出神识,发现院子里一共有五个人在,一个穿着道袍,明显就是沈真人,余下四个却穿着常服,正围在沈真人周围。
愣愕之后,欧阳想到一种可能,立刻收回神识,竖起耳朵。
果然,这做作的笑声极其熟悉,明显就是胡家四兄弟惯用的那种勾人腔调。
欧阳扯了扯嘴角,伸手推开了院门。
入眼的,正是一人四狐妖。
沈真人端坐在石桌旁边的石墩上,被胡家四兄弟围在当中,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胡家四兄弟双目放光,一个个全作崇拜状,听得津津有味。
——真是不忍心打扰啊!
欧阳撇了撇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院子里立刻骤然一静。
沈真人一脸尴尬,似乎想与欧阳打声招呼,只是嘴巴张了又阖,终是没能发出声音。
胡家四兄弟的迷人笑容也不约而同地僵在了脸上,以一种不敢再笑但又不敢不笑的状态,小心翼翼地朝欧阳这边看了过来。
——好像我是来捉奸的一样。
欧阳一阵不爽,干脆也没说话,双手一背,就这么站在原地,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
胡家四兄弟互你看我我看你,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四张几乎看不出差别的俊俏脸庞上很快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狡黠表情,接着就一起从石桌和石墩上滑了下来,果决而迅速地溜之大吉。
见胡家四兄弟已经跑没了影,欧阳这才慢悠悠地走到石桌旁边,往沈真人对面一坐,开口道:“国丧之际,沈道友突然到访,可是有要事相商?”
“正是。”沈真人似乎没想到欧阳会直接进入正题,赶忙点了点头,收敛心神,“太后驾崩,建造陵寝一事便要提上日程。但我对风水之术只知皮毛,即便是寻址点穴亦不能胜任,必须上报给宗门,请宗门另派他人担此重任。”
“你还没有上报?”欧阳挑眉问道,“可是担心我这边会有问题?”
“他们许是要来京城的。”沈真人讪讪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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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让他们不必过来。”欧阳道,“京城又不是什么人间仙境,若是你肯多辛苦一下,主动与他们做些交流,想必他们会很乐意不到京城里来浪费时间。”
“这个……倒也……确实……”沈真人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沈道友放心。”欧阳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不会让你白白辛苦。”
“哪里,哪里。”欧阳这么一说,沈真人却是愈发难以启齿。
“道友不必客气,需要什么,直说便是。”欧阳笑容依旧,“制作机关的稀有材料,还是提升修为的丹药,或者人世间的荣华富贵?”
沈真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欧阳,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克制住心中杂念,“刚刚那四个俊俏小郎君……都是狐妖吧?”
“原来你知道啊!”欧阳故作讶异地问道。
“宗门里曾有前辈豢养过狐妖,我亦有幸见过,体貌和性情与这四位小郎君都很相似。”沈真人略显羞涩地解释道,
“道宗也养狐妖?”欧阳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我以为道宗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与妖魔鬼怪乃是势不两立。”
“不不不,不是斩妖除魔,是降妖除魔。”沈真人赶忙纠正,“入魔无解,必须铲除。但妖也是生灵,只要不曾为非作歹,枉杀人命,又愿意入我道宗,尊我道义,道宗便会留它们一条生路。”
——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欧阳心下腹诽,嘴上却敷衍着回应了一句,“原来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不不,道宗不常与其他宗门接触,被误解也是难免的。”沈真人这会儿明显是有求于欧阳,只是他实在不善于言辞,说来说去都说不到要点。
欧阳猜到沈真人的意图,却不想让他称心如意,至少,不能那么容易地称心如意,于是便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眯眯地看着沈真人在那儿着急。
终于,沈真人绕圈子都绕不下去了,咬了咬牙,直言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欧阳淡定问道。
“我……我对那四只狐妖甚是喜爱,还望道友能够割爱,将它们赠送于我。”沈真人涨红了脸,似乎难掩羞愧。
“抱歉。”欧阳一句话就将沈真人的情绪送至了谷底。
但紧接着,欧阳便又话音一转,微笑道:“他们四个既非我的灵宠,也不受我约束,不过就是在我身边混吃混喝。道友若是真心喜欢他们,不如亲自与他们商谈一番。”
突然间峰回路转,沈真人不由一愣。
“道友是说……只要他们愿意……你就……不阻拦?”沈真人试探着问道。
“他们本就不是我的私有之物,我又有什么资格阻拦?”欧阳的笑容愈发灿烂,“只要沈道友能够讨得他们欢心,自是随时随地可以将他们领走。”
——只要你能领得走!
欧阳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狐狸这种生物虽然与狗是近亲,性格却是近猫,狡猾又残忍,不是想养熟就能养熟的。
胡家四兄弟虽没沾过血腥之事,但论起狡猾二字,邬大和邬二加在一起都抵不过一个年纪最小的胡小北。
即便欧阳亲自帮他们化形成人,现在都还得靠利诱才能哄着他们做事,就沈真人那点家底,即便真把这四个家伙哄了去,用不了多久,就得因为被他们败光家当而哄不下去,落得个人财——不,狐财两空。
沈真人却不知道这些。
一听欧阳不会阻拦,沈真人便琢磨起怎么把那四只狐妖收为己有。
但沈真人并不擅长一心二用之事,一时间,便把欧阳忘到了一边。
欧阳顿时生出了一肚子的恶气外加恶意。
——还说喜欢他呢,原来就是这么喜欢的!
——就这见异思迁的速度,他家的皇帝夫人真是骑着多少匹马都赶不上!
——幸亏他没把他家管家的话当真!
欧阳瞥了身后的庄管家一眼,送了他一记眼刀。
庄管家扯了扯嘴角,轻咳一声,把沈真人的思绪从虚无缥缈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轻咳之后,庄管家却是转头对欧阳说起话来,“主子,不如我去把胡家兄弟唤回来,让他们与沈道长好好谈谈?”
庄管家这会儿也十分不爽,准备把胡家四兄弟好好教唆一番,让他们在沈真人身上狠狠宰上几刀,给自己和欧阳出出气,也好叫这个二愣子知道知道,什么叫□□——贪图美色,就会空掉荷包!
“这个……合适吗?”沈真人立刻眼睛一亮。
“有什么不合适的。”欧阳笑着摆摆手,示意庄管家出去叫人——不,叫狐狸。
庄管家应声离去,欧阳则转过头来,与沈真人说起机关傀儡的事。
鬼火在半个月前就找到了丑牛的一处洞府,并让胡家四兄弟带着那处洞府里的东西先行回京,自己去了另外一处较为难搞的——丑牛死太久,洞府里的机关不是钙化就是锈死,只能强行破开,虽费了些时日,如今也已在回来的路上,再有个三五日便可抵达京城。
沈真人本就已经应下此事,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得了欧阳“恩惠”,自是不会再有疑议,甚至答应了欧阳在他府里制作机关——既可以防止他拿了材料就跑,让欧阳这边放心,也可以让他多与胡家四兄弟接触,早日将这四只狐妖收为己有,正可谓一举两得,互惠互利。
为了方便沈真人行事,欧阳决定将他们所在的这处客院重新收拾一下,留给沈真人专用。
但在着手制作机关傀儡之前,沈真人却得先出一趟京城,去道宗最近的联络点,把戚云恒要建陵寝的事汇报上去。
庄管家把胡家四兄弟找回来之后,欧阳便功成身退,带着庄管家去欧菁那边继续打口水仗,把胡家四兄弟留在这里和沈真人互相“忽悠”。
路上,庄管家略显忐忑地告诉欧阳:沈真人和胡家四兄弟之所以会凑到一起,其实是他的疏忽。
客院这边进出方便——便于跳墙,又很僻静——即便喝醉露出尾巴也不用担心吓到哪个,半夜里出出进进也不影响别人,胡家四兄弟便经常在夜游或者准备夜游的时候在这里留宿。
但庄管家只知道胡家四兄弟经常晚归甚至不归,却不知道他们即便回府也很少住在安排给他们的院子里,更没想到他们昨晚就是在这处客院这里过的夜。
沈真人被领进院子的时候,胡家四兄弟刚刚起床,见来了生人,还是个修者,便生了好奇之心,主动上前调戏,想要找些乐子,结果便把沈真人的魂给勾了去,使沈真人生出了讨要之心。
“以后注意就是。”欧阳摆了摆手,没有深究。
沈真人虽然像是动了色心,但明显没把胡家四兄弟当人去对待,一如很多普通人豢养宠物,为的就是一个“玩”字。
可胡家四兄弟却不是普通的狐狸。
沈真人想“玩”他们,他们也一样想“玩”沈真人。
到最后,谁玩了谁,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欧阳赶忙转过头来,提醒庄管家注意此事,莫要让胡家四兄弟玩过火,把沈真人给“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