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摄了心魂的董敖,连日来神思恍惚。
董敖的美艳夫人碧珠,最先发现了异常。她请御医来号脉,御医却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只开了堆安神静心的药。
“容欢,你大哥呢?”碧珠夫人没找到大儿子康端,就跑去问小儿子。
董容欢正坐在绷着一匹丝绸的矮架子前,绣蝴蝶。他不光男生女相,举止爱好都酷似女郎。此刻听了他娘的问话,抬起略施了胭脂的脸,答:“康端去练剑了吧,他未与我说。”
“唉。”碧珠夫人想,寻不到正经拿主意的人,将就跟小儿子说说也好。于是踏进屋里,挥散了下人,道:“欢儿,近日你可觉得你爹有些蹊跷?”
董容欢捏着针,想了想:“嗯……似乎是,娘亲何故问起这个?”
“他这些天,饭吃得少,脾气也不发,跟个木头人差不多。要不是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我险些以为他是假董敖!”碧珠夫人忙又将另一件更为奇怪的事,道于董容欢听。
昨夜,她起身出恭发现董敖不在床榻,便披了衣裳去房外看看。谁知,竟亲眼目睹了游廊里,董敖对着自家的谋士赵浅昆深深跪下去的一幕。
虽说素日里,董敖对这位赵谋士器重有加,可谓是言听计从。但不管怎样,董敖是主,谋士为仆,万万没有主跪仆的道理!
况且,光是依照董敖霸道的性子,也决做不出这种事。
所以碧珠震惊之余,觉得极其不对劲。她想寻求真相。
董容欢“嘶”地丢了针,粉白的指尖冒出殷红血珠……
作者有话要说:
碧珠夫人:我怀疑我看见了假董敖。(摊手)
第14章 踢你屁股
赵浅昆控制了宰相后,很快就如愿以偿的与漠北王再次会面。
只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漠北王已十分不待见他。如若不是因为赵浅昆答应提供钱财支援,以及冷倾衣的秘密,他大概会当场把赵浅昆砍成肉泥!
不讲义气的人,在漠北,跟牲畜没什么区别,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拓拔瑞收下了财宝,开始询问他最感兴趣的话题。
他以一种傲慢的,慵懒的姿势坐在虎皮王座上。身上穿着厚厚的野兽皮毛,胸前挂着各种尖利的兽牙和骨头。
赵浅昆阴沉泛青的面孔浮现丝丝红线,他张着口,发出声音,两片嘴唇却没有动。
他对拓拔瑞说:“冷将军无论是武功还是韬略,都无懈可击。可是再强大,他终究也只是个凡人。是凡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你的意思是?”拓拔瑞抬起一边眉毛。
赵浅昆上前一步,顶着周遭漠北大臣充满怀疑和警惕的目光,踩着蟒纹地毯,压低嗓音道:“冷倾衣最大的软肋是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陆子游。”
“陆、子、游?”拓拔瑞仿佛嗅见了要争夺他食物的对手动物的气味,单单是个名字,他就恨不得字字咬碎吞食。
赵浅昆:“在下久居长安城,对他二人之间的传闻耳闻甚多。冷倾衣前不久还去陆府亲口承认了他两人的关系。”
拓拔瑞:“哦?”
赵浅昆继续道:“因此,要想不战而胜冷倾衣,擒拿陆子游做人质是最合适不过的做法。”
“……嗯,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个陆子游是冷倾衣最心爱的人,那他怎么会轻易让我们抓来当人质?”拓拔瑞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并且他还说道:“换作本王,必定会将宠爱的男妃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不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所以赵谋士,你有什么好法子闯进冷家军的营地,去冷倾衣手里抢人呢?”
赵浅昆声音古怪起来,像是难掩兴奋:“说来也巧,舍妹曾向陆子游下聘,要下嫁于他。岂料冷倾衣当日搅局,闹得我赵家落个被退婚的名声。”
“你要牺牲你妹妹?”拓拔瑞纯粹站在利益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生在王室,手足相残不足为奇。
顺着他的话,赵浅昆点点头:“正是,成大事者,当不惜代价。”
“好好好,赵谋士的狠辣,本王很是欣赏。那么就有劳令妹了。”拓拔瑞虚情假意的笑了笑,“事成之后,定有重赏。”
于是赵合桃带了个贴身丫鬟,就坐马车就追陆子游了。
而冷家军因为队伍庞大,需要休息吃饭,行进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赵合桃日夜兼程,不几日就赶上了大军。
但她没有立即出现,她需要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这几天,陆子游白天随大军赶路,晚上在马车里睡觉。还不适应这种生活的他,连着吐了三四回,一点荤腥沾不得。
冷倾衣亲自熬了小米粥,端了碟腌萝卜,把他抱到僻静处喂。
“不吃,吃不下。”陆子游抗拒的埋脸在他胸口。
见状,冷倾衣唯有采取逼迫手段,嘴对嘴的硬渡进他口中。呛得陆子游捶他:“…冷卿云!”
“乖,游舟。”冷倾衣放下粥碗,摸摸他的脸,“很快就没事了。从前我也是这样,多吃些,多动动就好了。”
“真的?”陆子游半信半疑,“卿云,我这些天老做噩梦。先是梦见你遇害,再是梦见自己喝了毒酒,脸像豆腐块一样哗啦哗啦往下掉,满地的血……”
闻言,冷倾衣心里没由一紧。但他表面还是镇定安抚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小游舟,你对准夫君何以如此没信心?怕我不能自保,不能护你周全?我问你,我是什么人?”
陆子游捏捏他的高鼻梁:“冷将军,我们大安最厉害的少将军。武能打仗,文可作诗。上天入地,仅此一人!”
“调皮。”冷倾衣拍他屁股。
陆子游笑着亲他,亲了一会儿,精神头好了许多。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忽然有将士来禀告:“将军,有一女求见陆公子。”
“何人?”冷倾衣扶着陆子游问。
将士:“她自称是陆公子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触动了冷倾衣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大为不悦,对陆子游道:“陆公子好大的魅力,令赵家千金念念不忘,直追到军中!”
“你少挖苦我。”陆子游瞪他,然后对将士说,“可否请你带她来见我?”
将士目光转向冷倾衣。冷倾衣轻声道:“快去。”
将士这才反身去请。
等人这片刻,冷倾衣取了棉衣给他披上,抱他坐到马车的车头,自己则退进车厢。
陆子游扭头问:“大将军是打算监听?”
“不行么。”冷倾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噗嗤,陆子游被他逗笑,摇摇头:“唉,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没变。”
冷倾衣坐在车厢里头,骄傲抬头。
张罗完午饭,赶了半天路的将士们就地修整,睡会儿午觉。整个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赵合桃被一名将士领着,从队伍最后走到前头。她梳着家常的发髻,简单的簪了支银钗,一身鹅黄色柔锻裙。肩上挎只不大不小的包袱,款款行路。
所经之处,无不引起惊叹。
武林第一美人,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装扮,也不减光彩。
将士们虽然常年跟随大安第一美男子打仗,但鲜少见到如此美貌的姑娘家。一时间,都像大鹅般伸长了脖子去看她到底要去哪里。
“赵姑娘。”陆子游向她拱了拱手,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坐在车里的冷倾衣见他对着人家姑娘笑,忍不住伸脚轻轻踢他屁股。
陆子游斜瞟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眉眼清丽,唇角生媚的赵合桃行至他面前,打量他:“陆子游,你病了?”
“车马劳顿,有些不适应。姑娘这是?”陆子游视线落在她鼓鼓的包袱上。
赵合桃扔下包袱:“还用说嘛,当然是来投靠你。我在长安城被你退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已经嫁不出去了。难道你还想不负责任?”
陆子游屁股又被踢了下。他嘴角抽搐:“赵姑娘,你这就是无赖行径了。我何时与你定下婚约,退婚一说从何而来?再者,你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号,四海远扬,怎可能嫁不出去!”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嫁你。你答应最好,不答应我就逼到你答应。”赵合桃丝毫不讲道理。
陆子游无奈:“为何?”
赵合桃盯着他,没有诚意道:“喜欢你呗。”
“我不信。”陆子游两手揣在棉衣厚实的袖子里,“赵姑娘既然是江湖中人,何不快人快语,直截了当说出目的?或许陆某能帮上忙。”
赵合桃眨了眨水葡萄似的眼睛,对他的话,不做反应。而是反问他:“陆子游,你还想要冰魄雪笛吗?”
冰魄雪笛是陆子游与冷倾衣的定情信物,陆子游哪有不想要的道理。
他低头顿了下:“自然是想要的,姑娘肯给最好,不给的话,我迟早有一日也会亲自上门去取。”
赵合桃哧了一声,“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赵家是你能进退自如之地?我这样跟你说吧,我可以把笛子赠于你。但首先,你得先跟我拜堂成亲。”
不知怎地,陆子游心底忽然浮现出那些噩梦的残影。不详的气息,从赵合桃身后无形的逸出,像是一张巨大的黑网。
“陆子游,陆子游?”赵合桃见他脸色变得不好,“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马车晃了下,冷倾衣清冽的声音飘来:“……赵姑娘请回吧。”
“我不走!”赵合桃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寡不敌众。最终她还是被“请”出了营地。
可她的离去,并没有解除陆子游无端的恐惧感。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此次冷倾衣出征漠北,白羽飞并没有跟去。因为他要替冷倾衣盯着骆秋,必要时刻还要保障他的安全。
骆秋烦他烦得要死,干脆去庙里求签。
摇了个签,又去算卦,看手相。道士们都告诉他:“姻缘就在今年,多加留意。”
得了好结果,骆秋捐的香火钱比平时亦多了些。
他迈出大殿,昂头向屋顶道:“白公子,要不要下来给你们冷家军求个平安?”
白羽飞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飞到道观里,果真去求了个平安符。
待他出来,见骆秋怀里也塞着一只平安符,露出的边角可断定,与他这只一模一样。
“你为陆公子求的?”白羽飞明知故问。
骆秋坦然:“那不然还能为谁。”尔后,他望着不远处的青山,“据传,平安符挂到祈愿山的百年老树上,更灵验。”
白羽飞激动抓他手臂:“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
骆秋甩开他,揉揉胳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好好说,抓我做什么?”
“……冒犯了。”白羽飞挠头,“不过,骆公子,你父母都是大侠,为何养得你如此文弱,在下不解。”
骆秋不客气回他:“要你管。”
然后两人上山。
第15章 美少年
赵合桃当然没这么轻易就被打发,她悄悄尾随着冷家军,一路跟到荒无人烟的野山里。
因为军队有车马,多走大路,赵合桃从小路可以赶超过去。
“吁……”队伍最前头突然停住。
有兵卒来报:“禀告将军,有一女子拦道,誓死不让。”
骑在高大白色骏马上的冷倾衣,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用剑鞘挑起身后马车的帘子:“陆公子,您的未婚妻又来寻您了。”
陆子游手里抓着一把花生,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白他一眼:“冷将军客气得很,在下不敢当。”
他跳下马车,拍拍有些皱了的衣袍下摆。而后理了理发带,潇洒道:“我未婚妻在哪?”
听他说未婚妻说得如此顺口,冷倾衣胸口一阵怒火烧起。但他没表现在脸上,反而捞过陆子游往马上一甩,搂着他就骑向前面去了。
陆子游侧头冲他笑。
“好笑么?”冷倾衣凝视着他鼻子和嘴唇的弧度。
陆子游摇摇头。
紧了紧胳膊,冷倾衣眯起睫毛浓密的美目,声线性感:“再叫一声未婚妻,今晚就办了你。”
耳朵酥麻麻的陆子游,不禁菊花一缩,挪挪屁股:“昂……”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陆子游还是懂的。
待行至赵合桃面前,他已被冷倾衣摸得浑身发软,险些连马都下不来。
“陆公子肾虚?”得了便宜的冷倾衣嘴上还是半点不饶人。
陆子游被他抱下来,气道:“多谢将军关心!”
随后压低音量,倾身过去道:“我肾不肾虚,你晚上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这话的时候,陆子游眼睛睁得圆圆大大,黑亮的眸子里闪着俏皮动人的光彩。
冷倾衣扬唇笑了,自然娴熟地摸摸他的头,眼底满是戏谑。
不远处的赵合桃,见他二人动作亲密,旁若无人,皱起秀眉就大喊了一声:“陆子游!”
她脆生生的女音成功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意。
陆子游走过去:“赵姑娘,你又来干什么?”
赵合桃攥着裙子:“我说过,你若是不答应娶我,我就逼到你答应。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这番话由她这般楚楚可怜,带着点娇滴滴的口吻说出来,很难令人不动容。
陆子游心情复杂:“赵姑娘,你戏文看多了吧?”
“……”赵合桃用乌沉沉的大眼睛瞪了他一会儿,撇嘴,“陆子游,我不是来同你商量的,你若执意不从我,我就……”
陆子游微微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只听“锵”一声,雪白的长剑从包袱里抽出。
冷倾衣下意识伸手挡住陆子游。然而这剑并没有刺向任何人,赵合桃架在了自己修长的脖子上。
片刻后,是接连不断剑回鞘的声响——冷家军拔剑的迅速也相当快。
“要么娶我,要么就看着我死。”与赵合桃漂亮的外表形成反差的是,她对自己没丝毫怜惜。
剑刃抵着细腻的脖颈嫩肉,很快就划开一条红线。新鲜的血液淌到剑身上,浓郁的热血瞬时温暖了寒凉光亮的铁片,多余的血则流进了她散发香气的衣襟里。
陆子游原本以为赵合桃顶多闹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没料她竟来真的。
他满脸愁容望向冷倾衣。
“赵姑娘,阎王叫你三更死,不到三更你想死也死不了。”说话间,冷倾衣已夺过了她的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出手之快,让人许久才能反应过来。
陆子游一颗心落地,喘了口气,调侃道:“冷阎王的名号,原来是这么来的。”
冷倾衣冷冷瞟他:“陆公子既然这么舍不得赵姑娘死,何不干脆答应婚事呢?”
“我是怕生灵涂炭啊……”陆子游抬起头,口中冒出白汽,样子无奈又高深莫测。
自杀不成的赵合桃捂着脖子,蹲下身,葱白的手指间染得通红。
“赵姑娘?”陆子游担心她失血过多,转身向后望了望,而后对冷倾衣道:“找军医给她看看。”
“你跟我说话?”冷倾衣握着那柄滴着血的剑。
“卿云……”陆子游先服个软。他见赵合桃单手撑地,开始挣扎,忍不住想去扶她。
冷倾衣拨开他,命令两名士兵就地给赵合桃包扎伤口,并带她去休息。
“行军在外,每个士卒都要学会包扎止血,随身裹带纱布药瓶。陆公子,你还是先为自己操心吧。”冷倾衣不客气地把他拖进将军专属的宽大马车里。
出身制|毒之家的赵合桃,哪里需要普通的止血药来治愈伤口,她趁人不留意就不知从哪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赵合桃闭着眼睛调了调内息。白纱布底下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恢复,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完好如初。
她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盯着陌生的马车车盖,苦笑了下。方法是拙劣可笑了些,可她到底还是成功留了下来。
出发前。
赵浅昆破天荒的踏进赵合桃房里,交给她一把剑。
“必要时,你用此剑自残,陆子游心慈手软,定不会坐视不管。”赵浅昆拔出剑,弹了弹脆薄的剑身,“我已涂了许多药汁在上面,伤人的同时,救人的药也渗入内里。”
他取出三颗回命丸,郑重按进赵合桃掌心:“你有三次机会,三次不成就回来罢。”
赵合桃木讷的听他说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帘:“兄长,你有你的大业,你有你的抱负。我知道,你一心渴盼得到皇权,九五至尊。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妹妹——我,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