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追得浑身脱力,实在没办法再跑一步,脸色灰白地倒在了地上,脸上露出特别难受的表情,依然简短地说着话:“丢、丢了……”
刘思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拍着男人的肩膀,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搭档肯定……肯定能给你追回来。我……我搭档,你……放心。”
男人茫然地看着小巷弯曲的道路,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人群渐渐地围拢来看热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其中便有一个长卷发的高个子少年站在人群里,他依然是用墨镜和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看不清容貌。他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谁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别看了,散了散了。”刘思源喘了好久之后,终于才缓过劲儿来,他招招手驱散人群,把男人从地上扶起来,道,“先去巡逻车里等着,我搭档一定会帮你把东西给追回来的,走吧。”
刘思源扶着一脸悲伤的男人走过人群,那长发少年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伸手指了一下,男人的后脑勺便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C”,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那淡金色的印记便融进了男人短短的头发里。
少年依然是懒懒散散的样子,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你记一下,时间2017年1月1日,地点回龙县,属性暂不明,危险C级,标记者顾盼。”
电话里传来个女声:“现在不处理吗?”
“没危险,我已经标记了,不会跑掉的。我先去看看那个小偷,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言罢,叫做顾盼的少年便转了个身,虚空中仿若出现了一个缺口,他迈步向前,平白地消失了。
第3章 卷一·弱肉强食
团结街的大道两边像是两个世界,一边是刚刚开发过,高楼林立的新区,另一边则是正待开发的旧区,旧区的这一面,靠近街面的建筑虽然老旧,但还算结实,只是布局不太合理,于是各种小巷参差交错,纷乱不堪,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
在往里些,就靠近了回龙河,越是靠近回龙河,房子就越是破旧,像是随时来一阵狂躁的河风,都能把这些破房子吹得七零八落。
这位小偷先生正在朝着越来越破落的贫民区狂奔,他简直欲哭无泪,自己还是新手,业务十分不熟练,所以被识破的时候才那么慌乱地逃走,而且他的运气很不好,居然敢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下手,被盯上也是活该。
最开始看到这一身正气的警察先生,差点直接给跪了,可随着逃跑的脚步,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十分乐观,觉得自己相当有优势。他混在这片贫民区已有多年,团结街密如蛛网的小巷早已牢记于心,他坚信自己跑不了多久就能逃走。
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样,跑了很久的小偷突然仰起头,大吼道:“你……你别追了,你抓不到我、我的!这里我熟悉!”
薛默调整着呼吸,大声回答道:“我是团结街社区民警,我还熟悉呢!”
小偷咬着牙往前跑,继续给自己打气:“你穿着皮鞋跑什么跑!”
薛默又大声回答:“你也没穿跑鞋啊你!”
“卧槽卧槽卧槽,警官你脑子有病吗!”
“没病……你站住!”
小偷快对这警察无语了,咬着牙狠声道:“跑死你这个傻逼,老子是全县马拉松大赛的第二名!”
薛默没再搭话,大喘着气死命跑,一个逃一个追,越跑越远,很快就到了无人烟的回龙河边,迎着河风继续这场追逐。
所以顾盼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奇异的画面,两个人在荒无人烟的河畔小道上上演着追逐战,小偷手里还死死拽着那个手绢,外套都脱了下来夹在腋下,而薛默也脱了警帽,解开了警服最上面的扣子。他们都是满头大汗,似乎随时都会热晕过去,但谁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顾盼看了看表,发现他们这场长跑比赛,已经持续了三十分钟。
小偷也跑得几乎要疯,长啸道:“啊啊啊啊你不许追了,你你你你你……你再追我就跳河!”
薛默深吸一口气:“你你你你你不许跳河,你跳河我就……我就把你捞上来……”
“我的妈啊啊啊啊……”
“这也行?”顾盼站在河边一栋旧房屋的屋顶上,在听到俩人完整对话之后,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是怎么样的一对活宝怪胎啊?顾盼看他们跑得十分专注,实在没舍得打扰,索性躺在了房顶上晒太阳,任由他们继续跑。
十分钟过去了,顾盼起身极目远眺,很快看见了两个长跑健将,他起身再次走进空气中的裂缝,瞬间便出现在了另一个房顶,继续晒着太阳欣赏两个活宝的英姿。
他们的速度明显减缓了,时不时嚎两嗓子,就能把顾盼给笑得前仰后合。其实他随时都能结束这场追逐,可他就是不想,有那么点坏心眼想看热闹的意思。
又十分钟过去了,顾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接着便出现在了更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下面死心眼的两位,比赛还没有分出胜负来,他们始终保持着三四米左右的距离。最开始跑的时候速度太快,还频繁地大声叫嚷,浪费了太得多体力,况且他们估计都没有想到对方那么能跑,到现在两个人都几近崩溃,纯粹是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在硬拼,只要任何一个人露出一丝松懈来,另一个人就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顾盼不知道他们图个什么,但是看的十分感动,真想给二位分别送瓶水。
俩人跑的距离已经超过了10公里,速度已然如龟行,喘气都喘不过来了,更不提互相喊话。小偷白眼翻得都看不见眼珠子了,而警察的汗水也全部打湿了衬衫里的背心。
对于顾盼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况且他刚才近距离看了下,薛默长得真是好看,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小可爱这样面色潮红大汗淋漓,顾盼赏心悦目,于是他就这样好整以暇地晒太阳,一晃又过去了十来分钟。
这样一算,一小时了,两个人都恨不得用四只脚在地上爬,可嘴里的叫嚷还没停下。
薛默:“你站住……你这是拒、拒捕……”
小偷:“啊……我的大爷……你快……快饶了我吧……”
就在他说着这句话的同时,他回了下头,也就没有看到横在他前面的一块砖头,一脚踢上去,本身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小偷先生,立刻以狗吃屎的姿态,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倒下的那一刻,小偷内心居然是庆幸的,这样也好,再跑下去,可能会死。
薛默眼见现在的情况,抓紧机会朝着小偷猛扑了过去,利落地掏出腰间的手铐,铐住了小偷的手,连再次废话的力气都没有。
而后,两人双双脱力,一同栽倒在地,痛苦地闭着眼睛,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他们才能缓过来。
目睹了全程的顾盼表示他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活宝,而且还是一次性两个。他隐匿了踪迹,飞身到了俩人的身边,站在一边看着不住大喘气的薛默。
这小警察的眼睛实在是特别漂亮,顾盼很是喜欢,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目光移向那个包的严实的手绢,又看了会儿,他便失望地翻了个白眼,轻声说:“走了,你们慢慢玩。”
说完这话,他顷刻间又消失不见了。
薛默茫然地睁开眼睛,总觉得有一阵热风拂面,耳畔仿佛有人在低语,弄得他痒痒的,可他环顾四周,却什么都看不见。
一旁的小偷突然“呜呜呜”地嚎了起来,可怜兮兮地说:“我怎么遇上……遇上你了……还不如早点跳河算了……”
“以后改邪归正,做个好公民。”薛默很体贴地安慰他,但小偷并没有得到什么安慰。
薛默终于休息够了,拿出手机一看,有二十多个刘思源的未接来电,薛默赶紧给他回了过去,接通刘思源惊恐就地大叫:“哎呀我的妈呀老薛!你还好吧!”
“我没事啊,嫌疑人已经抓到了,我这就回来。”
“我的老天,我他妈以为你光荣了!你要是光荣了,我怎么给队长交代,怎么给你家老爷子交代,我特么干脆切腹陪着你走黄泉路得了,我……”
“你别废话。”薛默打断他道,“我现在没力气,长话短说,我给你发个定位,你把巡逻车开到附近接我,有什么事情回所里再说。”
小偷依然低声念叨自己流年不利,薛默把他手里的手绢给拿过来郑重地放进包里,然后搀扶双腿瘫软的小偷起来往大道上走,走到街边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巡逻车。
刘思源下车见到薛默和小偷的这副尊荣,惊道:“你们打起来了?”
“没有,只是跑了一会儿,别说了,让我们休息。”言罢薛默就不再搭理刘思源,拎着小偷上了巡逻车,一路安静地回了派出所。
失主已经在所里等了许久,由所里其他同事安抚着情绪,之前刘思源已经和他稍微谈了谈,知道他的名字叫王大树,今年三十七岁,是个建筑工人。
王大树脸上满是焦虑的神情,看到薛默回来,又激动又开心,想说几句话,却无奈词汇匮乏,什么都说不出来。
薛默也没多言,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对王大树道:“你点点看,有没有遗失。”
王大树立刻打开手绢,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手帕中央,包括小偷,他想看看那个无比金贵的东西是什么。
里面是……三颗糖。
小偷震惊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再怎么看,它也就是三颗糖,要说和一般糖有点不同,也就是个头要大些,包装纸上的字也很特别,并不是汉字,但也不是什么常见的外文。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点,碎了……”王大树心疼坏了,马上又把糖用手绢包好。
小偷忍不住跌坐在地,死死抱着薛默的大腿,哭喊道:“我的大爷啊!咱俩就为了三颗糖拼了老命啊!”
刘思源提起小偷的耳朵,道:“去审讯室!嚷嚷什么鬼!”
被拎起来的小偷,突然在挂了半面墙的锦旗和表扬信里,看着一张获奖证书,这证书他无比熟悉,因为他也有一张。
明晃晃的大字写着:回龙县马拉松大赛获奖证书,薛默,冠军。
回龙县前三甲的长跑健将,居然就在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里光荣会师,小偷先生再次输给薛默荣获亚军,他震惊地张大嘴,心中的草泥马欢快奔腾,难怪说最开始见他就觉得眼熟,这特么就是赢了他得到第一的那小子!
这特么点儿背不能怨社会,他彻底服了,闭上嘴灰头土脸地和刘思源进了审讯室。
第4章 卷一·弱肉强食
临近农历新年,各种小偷诈骗也活动频繁,所里忙忙碌碌,大家关心表扬了薛默一会儿,又去忙自己的事,薛默累瘫在办公室里,窝在椅子上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刚好笔录也做完了,薛默拿过处罚决定书一看,顿时大为吃惊,这个小偷还有个颇为诗意的名字,他叫宋阳泽。长得那么着急老成,实际上十八岁的生日才过去没几天,根本就是个半大的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孩子,从前并没有什么案底,父母双亡,同爷爷一块儿长大。
薛默越看越是脸色沉重。
刘思源不用猜也知道,薛默那颗柔软的好心又开始泛滥,当即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严肃地说:“别这个表情,他和你不一样,你可是人民群众的好公仆,他就是个教不好的坏小子。”
薛默没吭声,依然皱眉,盯着上面的名字出声。
“治安拘留十日。念在他年纪小,而且是初犯,没有对他太狠,这是非常合适的处罚。”刘思源趁机又拍了薛默的后脑勺几下。
薛默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别瞎想了,我送你回家,你看看你这身衣服,丢进猪窝里猪都要嫌。”说着话,刘思源便和同事交班去,他们要下班了,把宋阳泽丢进拘留所的任务就交给了其他同事。
刘思源交代完一回来,薛默便又说:“顺便把王先生也送回去吧,你有车。”
“你倒是会做人情。”刘思源哼哼几声,但是并没有反对,甩着车钥匙出了门。薛默对一直呆站在一边的王大树低语几句,便领着愣愣的他,跟随刘思源的脚步而去。
刘思源的车,是一辆四十多万的大众SUV,比所长的座驾还要高级,因此他都不敢停所里的停车位,时常停在隔壁银行的停车位里。他本身家庭条件相当不错,家里做着挺大的餐饮生意,在经纪并不发达的回龙县,是个数得着的富二代。
选择做民警之前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个事情繁琐休假少工资也不高的苦差事,他坚持这一条路不是因为觉悟崇高,而只是想找个稳定体面离家近,而且还要是体制内的工作。于他而言,警察只是一份职业,他不求出众出彩,只希望不出错就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和他完全相反,对薛默来说,警察不仅是理想,还是责任。薛默这个人,放在今天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要搁在古代,那一准是个行走江湖仗义执言的侠士。
刘思源走在前头,回头看了看薛侠士耐心温柔地对王大树说话的模样,心中不禁感慨,他想,大概自己这辈子都做不到薛默这种程度。
他和薛默都是土生土长的回龙县人,但是俩人是在帝都的警校里认识的。他们是老乡,平常关系很好,后来参加公考俩人也是一块儿,回龙县那一年就招两个,就让他俩兄弟给考上了,一块儿分到了团结街,不得不说缘分真是杠杠的。
和薛默认识这么多年,他知道薛默的为人,也知道薛默一心想做警察的原因——那是个挺高尚的理由,薛默想做一只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薛默的爸妈已经不在了,被两个入室行窃的小偷给杀害的,可怜他父亲,一个两袖清风的小公务员,家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财务,可还是横遭不测,那年薛默才四岁。父母过世之后,他乡下的爷爷才到了回龙县城里照顾他,他是和爷爷一块儿长大的,也可以说是在他们周围邻居的接济下长大的。
薛老爷子对薛默很好,可毕竟一老一小两个爷们,生活上难免会遇到些困难,不过好在薛默的父母人缘不错,周围的邻居都对他们很照顾,薛默从小在团结街长大,对这里的感情很深厚,所以才想做警察,回馈一方。
在刘思源看来,薛默这个人也挺不容易的,没爹没妈就算了,薛老爷子的还患有老年痴呆症,从薛默十来岁到现在时好时坏,严重的时候薛老爷子连薛默都不认识。刘思源记得,薛默在警校念大二的那年,老爷子一步都不肯离开薛默,薛默只得把他爷爷都给带到了京城,在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警校原本是不准学生在校外留宿的,也是校领导体谅薛默辛苦,专门给薛默特别许可,让薛默得以一边继续在警校学习,一边照顾他爷爷。
好在现在,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薛老爷子的病情也比较稳定,让薛默能够安心工作。
和薛默认识这么多年,刘思源多少也受到了薛默的影响,他愿意在能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周围的人一些善意,比如,帮忙送这位大叔回家,哪怕他的衣服弄脏了车上的真皮座椅也无所谓,擦掉就好。
王大树住的地方已经不再团结街派出所的辖区内了。
他没有房子,住在建筑工地的临时板房了,他现在做的这个工程,算是本县比较大的一个楼盘。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放饭的时间,工人们从板房里出来,就在路边上三五成群地蹲成一个个圈,捧着大碗吃饭。
王大树一下车,便看见了他想见到的人。
角落里有一群人围在一块儿,约莫有二十个男女,有老有少,还有七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孩。那群人一看就是王大树的家人,简直和王大树长得一脉相承,个顶个的黑。
一个带着安全帽,貌似是工头的男人也和他们站在一块儿,骂骂咧咧地说:“就你家烦,干活的少,吃饭的多!那几个破孩子也不弄去读书,一天在工地里混混混,吃白饭。你们看好点,别让他们乱跑,万一磕着绊着,我可是不会负责的——唉!小六,你给我滚回来!往哪里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