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目瞪口呆地看着紧紧搂着自己的小警察,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愣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薛默也愣愣的,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抱着人有多失礼,他慌忙放开了手,退后一步,满脸都红透了,低着头不再敢看顾盼的脸,小声说道:“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盼轻笑,又指了指薛默身后,道,“那里有事。”
因为有人丢出重型武器诺基亚,顿时场面就炸开了锅,刁泽约撸起袖子就要开打,可刚刚跨出一只脚,薛默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他咬牙切齿地伸手去推薛默,可别薛默反应更快,迅速捏着他的一只手腕,用力让其屈肘再反剪至身后。薛默没回头喊刘思源,刘思源便立刻默契地上前双手抓住了刁泽约,狠狠地控制住了他。
薛默环顾四周,不由懊恼自责,自己刚才大脑断线,把情况弄的这么糟糕。
接着薛默大步走到张工头的面前,矮身抓住了钢筋的另一头,轻轻一拧,那钢筋就到了薛默的手里。张工头还有点不敢相信,手抓了个空,接着便面色阴沉。他人长得相当壮硕,五指尤其有力,可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眼前这个小白脸警察给夺走了手上的武器。
顾盼当真没想到小可爱的薛默居然身手这么好,别有一番潇洒帅气。
刘思源顿时得意地大声宣布:“我哥们在警校读书的时候,擒拿格斗可是全校都出名的,一个个的,给我都给我老实点!”
薛默露了一手之后,局势很快被控制住了,众人安静了下来,自动老实地分两边站。
刘思源松开刁泽约让他呆到一边儿去,然后注意到了和大伙格格不入的顾盼,当即便问道:“你是怎么回事?你哪边的?”
顾盼摇头道:“哪边都不是,我路过而已,马上回家。”
“小屁孩,怎么跑进来的?工地是什么好玩的!赶紧走!” 刘思源说着,把刚才参与了推搡的人留下,让其他看热闹的散开,接着小声地对薛默说:“这不是我们的辖区,咱们不方便管。我刚才已经联络了这个辖区的同事增援,一会儿他们来了之后他们负责,没咱们的事儿了。”
“嗯,我知道。你先看着点,我去看看他。”说完薛默就转身,焦急地寻找顾盼的身影。
顾盼本来是可以走了的,可他就是没走,站在一边儿看热闹,小警察推开人群,快步走到了顾盼的面前,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关切,问道:“你……你没事吧?”
“我都说了我没事啊。”顾盼理了理头发,微微扬起下巴,然后重新把墨镜给带上,在墨镜的掩饰下,肆无忌惮地对眼前的小警察上下打量。
薛默站在顾盼面前,刚才那种镇定自若掌控全局的气势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他突然就像是小时候见了班主任的熊孩子似的,抬不起头睁不开眼,满面通红心脏狂跳,他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盼立即就在心里猜测,这个小警察,这是看上自己了?
肯定是。
顾骚包向来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自信,他活了这么多年了,这幅好皮囊迷倒的人不计其数,也不是没有对他一见钟情的,但这么耿直、这么不做作、这么丝毫不会掩饰的,顾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简直把所有的情绪都清楚地写在了脸上。
薛默还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了,心里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说着没关系冷静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顾盼想说我为什么要等你我要回家,可话还没说出口,薛默已经转身跑开了。
本辖区的民警火速赶到,薛默和刘思源简单和对方进行了简单的交流,接着刘思源看了了看手机,说着有朋友约去网吧开黑,匆忙就把薛默丢下,让他自己打车回家。
薛默本来就想让刘思源先走,他特别想单独和顾盼说几句话,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刘思源自己走了倒是好。
顾盼觉得有趣,就听话地站在一边儿看着。
王祯见状小心地挪到顾盼的身边,低声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顾盼道:“警察知道怎么处理,你安心就是。我的身份你暂时要保密,谁都不能说,那只单独的硕鼠和九尾猫,我会处理的,好了,你现在就若无其事地回你的屋去,让我一个人呆着。”
王祯点点头,退着离开。
顾盼环抱双臂,等着薛默朝他再次跑来。
“好了。”薛默回到了顾盼身边,又红着脸说,“我送你回去吧?”
顾盼便忍不住故意逗他,道:“为什么要你送我回家啊?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薛默一着急,脸就更红了,慌忙说:“我是警察,我送你回去,不……不安全。”
“你是说,你送我回去会不安全?你有多危险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可能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有什么不安全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天快黑了,万一……总是不安全。”
顾盼想了想,又说:“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警察,你刚才也没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看看呢,万一你是人贩子呢?”
“我真的是警察,你别不信。”薛默急的一脑袋汗,赶紧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顾盼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看了薛默严肃的正装照,又反到背面,看了薛默的年龄。
还有四个多月才满二十四岁,还是“90后”呢,真年轻啊。
“好吧,那就麻烦你送我回家了。”顾盼稍稍压低了声调,慢悠悠地说,“警察叔叔。”
薛默听到觉得耳朵发痒,顿时止不住地咧开嘴傻笑了起来,用力点头。
接着顾盼往前走了,薛默赶紧跟上,俩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薛默心里一直是乱的,只觉得有几只鸟儿在他头顶绕着圈儿地飞,让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心情就是特别棒,脚下都轻飘飘的。
顾盼也没吭声,倒不是和薛默一样不知道说什么,调戏个纯情的小男孩,他简直不要太熟练,这会儿闭上了嘴,只是他突然觉得,这样安静地和一个人并肩走在一块儿,还挺有趣的。
薛默都一脸痴笑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时不时侧头看顾盼一眼,又立刻把脸给别开。大概走了半个小时,顾盼的耐心被磨光了,不得不佩服长跑健将惊人的意志力,他开口,带着些撒娇意味道:“警察叔叔,我家还有好远啊,我们走回去吗?天都要黑了。”
薛默被那声音弄得又红了脸,忙道:“对……我没考虑好,你累了?我们打车。”
说着薛默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把顾盼送上了后座,还犹豫了会儿才自己坐上去,在顾盼的旁边他就分外紧张,标准的幼儿园坐姿,双脚并拢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
顾盼笑而不语,玩着手机游戏,故意不搭理薛默。
出租车行驶了好久,渐渐开到了薛默最熟悉的团结街,然后又顺着小道往河边开了一些,停在了一个仅容三人并肩通过的小巷口。通过这个巷子,往里就是名为“桷树城”的居民区,这是整个回龙县最贫困的一个区域,这里面最年轻的建筑都是改革开放时期的。
薛默没想到顾盼居然是住在这儿。
俩人下车后继续沉默着穿过迷宫似的小巷,天渐渐就完全黑了,这里好些路段都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有点吓人。
路过明亮的地方时,顾盼看见薛默嘴唇张张合合,焦急地挠着头想要说话,可就是蠢蠢的,始终说不出来。
走到一栋墙面斑驳的旧房前,顾盼便站住了,笑意盈盈地说:“警察叔叔,我到了。”
第9章 卷一·弱肉强食
薛默不由地说:“这么……这么快啊。”
顾盼回道:“还快吗?从工地出来,都一个多小时了。”
薛默挠了下自己的后脑勺,纠结了好半天,才说:“我叫薛默。”
“我知道啊,你不是给我看了你的警察证吗?”
“哦,是,我傻了……”薛默干笑几声,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盼。”
顾盼……
他并没有说是如何写,但薛默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了,顾盼……顾盼生姿,眼含秋水。
薛默看了一眼怕自己脸红又不敢多看,别开目光问道:“那你……你多大了?”
“九……”顾盼生生把后面要出口的话给压住了,重新开口道,“十九。”
“啊,好年轻。”
顾盼笑得班眯起了眼睛,稍微上前一步,凑近薛默的脸说:“是啊,警察叔叔比我大呢。”
薛默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一口气差点没上的来。明明冷风吹着,他却突然觉得有点发热。
顾盼被这个反应弄得心情大好,他又往前了一步,就在薛默以为他们的鼻子会贴上的时候,顾盼的前进却戛然而止,而后退了一步。
薛默把手放在心口,压住咚咚乱跳的心脏,赶紧找了话说来驱散自己此时的紧张:“那你……你应该还在读书吧?”
顾盼赶紧皱眉摇头,道:“早就不读书了,我看书就头疼。”
薛默实在是心疼顾盼,他年纪小,早早就没有读书了,家庭条件也不好,住在这四面漏风的房子里,晚上这么冷,可怎么办啊。
薛默的心都要操碎了。
顾盼面对着薛默往后退了几步,道:“行了,我回家了,谢谢警察叔叔。”
薛默看着没有亮灯的房子,又问道:“你一个人住吗?家里没人等你?”
韩小蕊肯定出去玩,又偷懒,不好好监控着“裂痕”。
“不是一个人,她还没回来。”顾盼还在往后退。
薛默一愣,道:“她是谁?”
顾盼歪了下头,道:“警察叔叔,你这是在查户口吗?还是我是嫌疑人?”
薛默意识到自己今天的确是有点失礼,尴尬地摆手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的,和你开玩笑呢,别这么认真。行了,快回家吧,省得不安全。”顾盼终于把薛默给逗得够了,对他笑笑,而后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没有再回头。
进屋之后,顾盼还在窗户里偷偷看了看薛默,发现他好半天依然傻乎乎地站在门口,双颊红扑扑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顾盼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他皱眉看了一会儿,把窗帘给拉的死死的,又下地窖找酒喝。
这次顾盼故意在地窖下逗留了很长时间,酒都给喝完了才上来,再看时薛默果然已经离开了。顾盼这才松了口气,回房间上床躺好。
他确定这个小警察是喜欢上自己了。
顾盼向来不稀罕这些一见钟情,毕竟换个难听点的说法,也可以说是见色起意。不过这个小警察看上去就特别纯情,特别质朴,根本无法让顾盼产生反感,甚至还想捉弄他。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盼从来不是个会压抑自己天性的人,虽然将近六年间顾盼身边都没有人,但其实算起来,大多是时间顾盼身边都是有人的,他享受美好的事物,好酒、华服、美人,都是他喜欢的,他喜欢享受肉体关系,可他不喜欢负责。
异能人的生命短则数百年,长则千年,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他相当于不老不死,人类那些白头偕老的愿望,他们不能满足。顾盼曾经见过有异能人爱上了普通人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短暂的生命消逝,让留下的人尝尽悲伤。
况且在顾盼的眼里,人类的生命太短暂,太脆弱,就像是美丽但是易碎的艺术品,他会喜欢他们,但是不可能爱上他们。顾盼只想要短暂的陪伴和一时的欢愉,他男女不忌,但从来都只和玩得起的人在一块,在每一段关系开始之前,他都会和对方说清楚各取所需好聚好散,而分开时也从未拖泥带水。
薛默这样认真执拗的人,怕是一旦用心就会倾其所有,顾盼可不敢随便招惹他,今天这样逗一逗觉得有趣,明日就会把他抛之脑后。
他已活了近百年,把世上的风景都看的差不多了了,又怎么会仅仅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而动心呢?
——
又是一日,依旧是阴沉沉的雾霾天。
薛默在阳台上望天,维持一个动作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他脸颊微红,右手托着腮撑在小茶几,左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肌肉仿佛静止了一样,嘴角带着痴笑,眼睛此刻半眯着,倒不是呆滞,眼珠子反而非常活泼的,呈现出一种无限神往的表情。
薛川就坐在他对面的摇椅上,摇摇晃晃,同样带着微笑,同样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陶星剑敲了半天门,门里面都没有反应,以为薛默出了门还没回家,于是只好艰难地用一手捧着饭菜,另一手掏出钥匙开了门,快速地解救被碗烫红的那只手。
“薛爷爷,我妈让我给你送点鸡汤来,老薛怎么出去了?”陶星剑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换了鞋进屋,然后一眼就望见客厅尽头的小阳台笑意融融的爷孙俩。
“老薛你在家呢,干嘛不给我开门?”陶星剑把汤放进厨房,然后就嚷嚷着走了出来。
薛默还是没动静,就像是没有察觉陶星剑进门了似的。
陶星剑皱了皱眉,走进了这对带着迷之微笑的爷孙俩,弯下腰看着老人,大声道:“薛爷爷,我来了!”
薛川一下被惊醒了,睁开眼睛有些迷蒙地看着陶星剑,张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
“是我啊,星剑。”
薛川想了半天,这才焕然大悟,大声道:“好啊,好啊。”
说完薛川便慈祥地摸了摸陶星剑的头,从兜里掏出两块糖塞进陶星剑的手里,显然他这一刻是清醒的。
“谢谢薛爷爷。”陶星剑依然非常大声地说,“薛爷爷,吃饭了,我妈说老薛的脚还没好,你们别下楼,让我送鸡汤过来,您赶紧吃吧!”
“好啊,好啊。”薛爷爷笑眯眯地说,但人还在摇椅上躺着,没有动静。
陶星剑本来想扶薛川起来,但到现在终于发现薛默的不对头,他转身去看薛默,差点被薛默那满脸的桃花春光给闪瞎了眼。
陶星剑伸手在薛默眼前挥了挥,薛默居然没有一点儿反应,仿佛根本看不见自己。
“我去,你小子!”陶星剑一掌抚过去打在薛默的手腕上,薛默的脑袋失去支撑突然往下一坠,猛然惊醒了过来,抬起迷茫的脸看着陶星剑,好半天才看清他的脸,惊讶地说:“啊,星剑,你什么时候来的?”
陶星剑被薛默这张呆脸给吓到了,夸张地瞪着眼睛说:“你小子思春啊?”
薛默深吸一口气,突然一拍大腿,着急地说:“哎呀!我忘记给他电话号码了!”
“电话号码?给谁?”陶星剑万分惊诧,想着难不成薛默都约到妹子了?
薛默又把陶星剑给忽略了,站起来自己原地转了个圈,一手握拳不停在另一手上敲,自语道:“顾盼啊,给顾盼啊,我怎么不给他电话号码?万一他有事情怎么办?我真是考虑不周……真是……”
“顾盼?顾盼是谁啊,哪家的姑娘?”
陶星剑问了一次并没有得到薛默的回应,于是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给摇醒过来,怒道:“你快说啊你,我一会儿吃了饭还得回公司上班,别耽误我时间!快说!”
薛默如梦初醒,睁大眼睛看着陶星剑,又道:“啊,星剑,你什么时候来的!”
陶星剑:“……”
薛默看着他幽怨的表情,笑出一口白牙,“星剑,对不起啊,我没注意到你。是吃饭了吗?我给爷爷换双鞋,马上就下来。”
陶星剑抬手阻止了他,道:“等等,你小子这警惕性太差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进屋半天都不知道,你还当什么人民警察?如何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薛默也惊觉自己想顾盼想得太专注,有点傻了,这不对。
他明明就是他们那一届的明星学霸,不管是文化知识,专业技能,擒拿格斗,薛默都很出众,当时学校领导也认为他以后会大有作为,多次建议他报考省公安厅,但薛默多方面考虑,一是想留在家乡照顾爷爷,二也是想为对他恩义深厚的邻里乡亲做点实事。
所以说,薛默其实相当优秀,他在外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放松的情况,但只要回到了他们这小院子里,他就会卸下所有的防备和警惕,就会觉得特别安全,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倒他们这个小院。说句不符合马列主义唯物观的话,薛默觉得,他们的小院有守护神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