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他是任氏的大公子,血缘的关系让他的许多问题都能被原谅。只不过他不能接受任氏的生意,这并不代表他不能拿到遗产。
上回在闹市之中的那一个狙击杀手,追查到最后,被沈淩认了,这次的事件任家压了下来,司机已经自杀,线索中断。可任啸徐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哥哥,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能够利用沈氏来对付自己的亲弟弟,又在沈氏出事之后毫无同情的落井下石……这一切只有任啸怀才能做得出来。
因为……只有这一个人,是既能得到沈氏的支持,又深深的怨恨着沈氏,同时也怨恨着他和父亲……只有任啸怀。
他的心底从何时起,就埋下了怨恨的种子?是从被母亲逼着娶了陶家的小姐那时候吗?还是,从母亲逼着他出国,逼他和季泽同分开的时候?还是……还是,在他五岁那年,父亲把他扔给母亲,宣布从此在不过问的时候……
任啸徐觉得头很痛。这一圈一圈的轮回,一段一段的孽缘,让他感到精疲力竭。而这段时间顾家臣的遭遇,又让他觉得愤怒难当。他很想扑上去揍任啸怀一顿,质问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弄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恶事!可是,他又不大愿意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原来每个人都喜欢逃避。他到底不是真正的猛士,谁会想要直视淋漓的鲜血,谁会愿意接受惨淡的人生?何况他本就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即使再什么强调自己的命运并不比别人好多少,也还是有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高傲。
第209章
顾家臣的状况很快稳定,他能够醒过来要水,要吃的东西,只是脑袋还是昏沉的,略吃一点什么,又睡过去了。
上午去公司开了会,任啸徐难得的回了宅子。今天早上安执事告诉他的,说任啸怀要走了,和他老婆一起留在香港,短期内不会回来。任啸徐回到宅子之后,看见佣人们已经把哥哥的东西打包,不停的运上车。
任啸怀还是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站在硕大的玻璃墙跟前,手上捏着一卷书。
倒是十足的书生气,任啸徐冷笑一声迎了上去。
任啸怀看见他倒是放下书,脸上展露一个很柔和的微笑:“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不用去医院么?家臣是不是醒了?”
“听说你要去香港,短期内不打算回来,当弟弟的,怎么也要给你送个行啊,你说是不是?”
“哦……原来是这样,怎么能劳动你呢?公司那么多事,你才以继承人的身份进去工作,要学的应该很多吧?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有空,去陪心爱的人是正理。”
“是啊……弟弟有心爱的人可以陪,哥哥又去陪谁呢?听说你和泽同分手了?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弟弟说一声,我也好买点东西……帮泽同庆祝庆祝。”
“呵呵,你很早就觉得你哥哥不是个好东西了吧?也难怪,出了那么多事,从小到大我们俩又都被人家说成是竞争对手,你当然会觉得是我做的。”
“哥哥在说什么?弟弟倒是不明白了,什么事是你做的?什么事,又是我怪罪的?”
任啸怀看了看手上的书卷,卷起的文字停留在一行英语之上。今天早上起来,他莫名的捏了一卷《诗经》在手里,还是中英版本,初才翻开的时候,读到了那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心口一紧,匆匆的翻过去了。
书页翻过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翻过了“溯洄从之,道阻且长”,翻过了“彼黍离离,彼稷之苗”,最终停留在《邶风?击鼓》那一篇。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记起自己曾经写过这样的一句英文给他的妻子。那时候他心中所想,还是当年在太湖石旁水袖翻飞的那个如花少年。如今……思念终成离殇。
“可不是嘛……”任啸怀喃喃道,“不是你怪罪了,都是我……这一切都怪我的。”
当初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
我以为不会有物是人非,也不会有沧海桑田。八年的时间不过让人从稚嫩的少年变成意气风发的青年,我相信你的心还会为我坚守。可是谁曾想到会有今天呢?
他还记得季泽同和他大吵大闹的模样。酒瓶茶杯砸了一地,季泽同气得浑身发抖。那时候他以为这个人不会走的,他等了他八年,他永远都是自己的人,他一定不会走……他一心想要继承任氏,等他做了老板,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到时候他泽同也一定能够活得快乐!
你已经等了我这么多年,不介意再等一段时间的,是不是?
只要我……只要我能够翻身做主人,不需要再被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所束缚,等到那个时候,就再没有人能来对我们指手画脚!
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等了呢?
任啸怀不明白,他恍惚了那么几秒钟,就看见弟弟的脸在眼前扩大。领口一紧,任啸徐已经揪住了他的衣领,语带狠气:“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知道你把家臣弄得多惨?有什么冲我来!”
任啸怀被那股力道推的连连后退,最后抵在了玻璃墙上才停住。背后是空旷的景,清澈的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蓝盈盈的景色如醉。
“我没有针对他啊,我一直是冲着你来的,他有什么好值得我下手的?”任啸怀苦笑着,并没有挣扎。
“为什么要找人杀我?”任啸徐贴上了哥哥的耳际,压低了声音质问。
任啸怀冷哼了一声,良久,一字一句的问:“那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
他能感觉到捏住自己领口的双手僵住了,就那么一小下。
任啸怀偏过头,嘴角依旧是那样温文尔雅的笑容:“你不要否认,你要生个孩子有什么难的?你却跟父亲说,说什么……因为你所谓的对爱人的忠诚,你希望可以把哥哥的孩子过继给你……对爱人的忠诚,呵呵!那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我是没有的,你的小情人,他既然有命得到你的爱,他就得有命承受,如果他死了,只能代表你们无缘!”
腹部传来尖锐的刺痛,任啸怀忍不住弯起身子,他看见弟弟的膝盖弯曲,想来他刚刚是用膝盖顶了自己的腹部。
“唉,别这样……”任啸怀忍住痛,指了指客厅的一角,“那儿可看得清楚呢,咱们兄弟俩要是打架,传到爸爸那里了可不好。你知道,他最忌讳兄弟相残的,老是教育我们,家和万事兴。”
“亏你还记得!”任啸徐冷冷说。这一切真他妈的荒谬。你的欲望,我的欲望,大家的欲望……怨恨,嫉妒和仇心,那么多的情绪夹在一起,爆发出这么多让人无从反抗的事实。它们顺着时间的潮流而来,跟着生命的度过而去。
最终,又会在世间留下怎样的痕迹呢?
“你滚吧!给我滚到香港去,最好永远也别回来!”任啸徐狠狠道。
“那可不一定哦……我说不定会回来的,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放不下旧情了……”
“你他妈的……”
“二少爷,”安执事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任啸徐只得松开手,问他有什么事。
“顾先生醒了,在找您呢。”
“醒了?哪种醒了?”
“清醒过来了,很好,能说话了,头也不晕了。”
“我马上去。你让他等我。”任啸徐盯着哥哥想了想,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串钥匙卡扔过去,砸在哥哥的怀里。
“任啸怀,你现在就去,把你儿子抱走。老子不稀罕!”他转过身来叫上安执事,“安执事,既然他要搬走了,这屋子就冷清了,空着也是白空着,我和家臣搬回来,你跟着他去,收拾东西。小少爷就让他抱走好了,连带奶妈和保姆一起,都给他。”
“是。”安执事干净利落的回答。
任啸徐往外走了几步,才发现任啸怀并未动作,而安执事就在他的身后跟着。
任啸徐皱眉问:“怎么?”
“少爷……这样真的好么?毕竟小少爷是老爷下令要交给您抚养的。继承人由当家亲自抚养,是咱们任氏的规矩。”
“你没听到人家怎么记恨我们的?再这么下去,我们还有没有命承受?让他抱走。”
“可是……”
“没有可是!”任啸徐站住脚步,“你带他去,赶紧的,不然家臣舍不得了,找起孩子来,我可就不给了。”
任啸怀捏紧了手上那串钥匙,手心都出了汗。
他怎么会不知道任氏的规矩?他的儿子要是留在弟弟身边,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任氏的继承人,这当然是大家所希望的,就连陶家也是支持这个决定,亲自把孩子从香港送回来。他如果现在把孩子抱走,万一啸徐有了孩子,虽然他这个弟弟老是嚷着要对爱人忠诚,他不要女人,找人代孕还是很可能的,而且那个顾家臣的个性,绝对不敢死撑着不让,任啸怀觉得他可能还会支持弟弟去找人代孕……那这孩子就没机会了。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难道真要送给弟弟吗?他已经得了如花美眷,坐拥繁华江山,连孩子也能轻易从自己这里讨去……他的人生已经顺利到了这种地步,只能不惹人嫉妒呢?难道真要把孩子拱手相送?
他还记得当时陶与悦看着他,那种绝望的眼神。多么辛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啊!
你竟然要送给别人。
手上的钥匙卡热的发烫,紧贴的皮肤就像被灼伤了一样。任啸徐的心意已决,安执事正朝着他走来。任啸怀能够听到安执事在他耳边询问:“大少爷……要备车么?”
任啸怀的手狠狠一捏,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备车吧,去二少爷哪里。”
任啸徐已经上了自己的车,到车上的时候他给顾家臣打了个电话,后者貌似很有精神,还在跟他数今天吃过的东西,他吃得不少,所以很骄傲,就像一个考了第一名等待奖赏的孩子那样。然后他又说他去看了妹妹和孩子,孩子成功的活下来真是一件好事,妹妹貌似还没有醒,可是医生说她有机会醒过来的……大家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任啸徐觉得喉咙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鼻子胀胀的,有点堵。
“家臣……”他轻声的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就像之前在病床前的无数次呼唤那样,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的爱人已经苏醒。
“你……不怪我么?”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妹妹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在安慰我啊?
“我为什么要怪你?又不是你开车撞的。”
“可是……”
“我当然不能怪你啊……”顾家臣在那边故作轻松的笑,“一般人哪里能这么三灾八难的?你要不是任家的少爷,你也不会……你也不想的啊!是不是?发生这么多事你肯定很内疚,如果我还来怪你,那你也太可怜了……”
“行了,不要说了。你好好躺着,我马上就到医院了。”任啸徐几乎是有些荒乱的挂断了电话。
不知不觉,他的脸上已经有了泪痕。
第210章
任啸徐活了这二十几年,很少流泪。他是那种典型的大男人,觉得流眼泪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只有顾家臣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才适合干这些哭哭啼啼的事儿。
所以即使到了极端动情之处,也只有这么两行清泪。任啸徐很快望天,把眼泪止住了。心里觉得还蛮别扭,之前那么多煽情的时刻,他都最多只是红过眼眶,这么冷不防的就流泪,还是第一次。
上一次哭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大约是孩提时代吧,他也记不起来了。他的人生貌似是从顾家臣出现之后,才变得有滋味的,那时候起,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还记得。在那之前呢?他都在干些什么?
……哭过吗?
反正是很少笑的。活得太压抑,那时候父亲老是在他耳边说,爸爸想把你培养成任氏的接班人,但是你不是长子,所以必须要非常能干,才能够力排众议。于是他的压力飙升,哥哥掌握的东西他都必须要掌握,哥哥没有掌握的东西他也要掌握。还要在人面前装傻充愣,时不时的惹点小麻烦,让人觉得这孩子没啥出息,让竞争对手能够掉以轻心。
那时候好像还很纠结,为什么人家家里爸爸妈妈关系那么好,路边摆摊的小贩,夫妻之间都可以那么恩爱……他的父母却一点感情也没有。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结婚呢?
那时候好像还交往过许多姑娘,十几岁的小孩子,青涩懵懂,一边把自己扮成大人,一边忐忑的学习着做大人做的事情。他的第一个女孩子长什么样呢?好像是学校的同学,应该非常漂亮,家里也很有钱……他不记得是谁了,不记得名字也不记得长相。
那段时间在记忆里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仿佛一部磨花掉的老旧影片,只剩下些斑斑驳驳的过往,有过那段岁月,如此而已。生命仿佛是从顾家臣出现之后,才蓦然的变成了彩色高清3D画质。
季泽同把顾家臣从教室里拖出来的时候,他穿6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任啸徐都还记得很清楚。他记得顾家臣把头埋得很低,眼神里满是惊恐,推推攘攘的被架到厕所里,他还记得第七中学男生厕所的洗手台,白色的瓷砖,蓝色的水龙头,触手冰凉。他把顾家臣抱起来放到洗手台上,然后拔掉他的裤子……顾家臣的皮肤雪白,身上还残留着那日被人围殴的淤青伤痕。
他记得他是如何掰开那两天雪白纤细的腿,顾家臣的体毛不明显,年纪又还小,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小姑娘,粉红色的入口干净漂亮,看得人莫名的烦躁。
……是的,就是那种烦躁。一看见他就觉得烦,想收拾他一顿。那时候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其实有一个专有名词,叫情欲。那时候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烦,想干那小子,反正干死了也不负责任。发现离不开那小子了,也觉得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个人突然就学会正视,并且接受了这一段感情。
又是一个夏季,车窗外知了高鸣,炎炎烈日快要灼伤人的皮肤,走上街才发现今天路边多了很多杜绝喇叭声的标志,原来已经又到了高考的时节。去年的这个时候,是顾诗华参加高考吧?那孩子,这才一年的功夫,居然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还身为人母。
貌似去年夏天,顾家臣被抓进市局,遭到殴打,那一出是顾家臣的堂兄和他的哥哥联手唱的一出……谁能想到今年夏天,顾家臣又因为车祸受伤住院了呢。真是他妈的凑巧。
不过唯一和去年不一样的是,市人民医院盖了新的住院楼,有了新的贵宾病房,从面积到装修到设施都比原先的病房好很多。顾家臣就是住在新的住院楼里。任啸徐进电梯的时候,还等着看他的小家伙迎着他笑的模样,薄薄的嘴唇,弯弯的嘴角,如花的笑靥……
走到病房门口,韩秘书站在门外。任啸徐在公司的会议结束之后,让韩秘书先他一步到顾家臣这边来看看,韩秘书站在门外?发生了什么事?任啸徐略微皱了皱眉。果然,韩秘书看见他就迎了上来,面露难色。
“怎么了?”任啸徐问,“家臣出了什么事?”
“顾先生倒是没事,就是上午的时候,欧阳少爷来过一次,吵吵嚷嚷的,说要和顾先生说说话……本来我们是拦下了的,顾先生自己听见了,让我们把人放进去,然后不知道怎么了又吵了一架,顾家臣大概还在生气……”
任啸徐面色一沉:“欧阳算是你哪门子的少爷?没规矩的东西,一天到晚混叫!”
“啊……对不起少爷……”韩秘书急忙道歉,说道“少爷”两个字又条件反射的住了嘴。
“告诉你顾先生需要好好养伤,你为什么要放他进来,你没张眼睛吗?看不出他是来吵架的?”
“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任啸徐训了韩秘书几句,不耐烦的一把推开房门,就看见顾家臣呆呆的坐在病床上,右腿上打着石膏,棉质的病号服松松的挂在身上,露出一痕纤细漂亮的锁骨。
任啸徐挥手让看护和保镖都先出去,韩秘书自觉惹了自家少爷生气,也一言不发的推倒门外,替任啸徐掩了房门,外界的一切声音登时隔绝。
任啸徐坐到病床边上,把自家爱人的手握在手心里,柔声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