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釉苍白着脸,看着顾家臣点了点头。
“可是舅舅会怎么样呢?”他继续问着。
“他?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不会有人问他‘怎么样’了。”任啸徐道。
顾家臣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定要这样吗?至于,要这么过分吗?他毕竟……是你舅舅啊。”
“家臣,不管他是谁,你要记住,他有今天的下场,全都是他自作自受,不是我们落井下石。我们不收拾他,照样有人会收拾他……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问题?”
“我就是……我就是想知道,这件事就这样了吗?不管出什么事,你今天都要把你舅舅定死了?”
“不是我要把他定死,家臣,刚刚说的你不明白吗?是他自作孽,现在是大家都要让他死……我不过是……”
“你不过是什么?当侩子手,还是借刀杀人?”顾家臣冷冷的回应。
他的心里一片寒凉,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要让他坦然面对家族成员之间的残杀,他还是没办法做到。
“家臣……我们现在不说这个,以后我慢慢跟你解释,好吗?我现在有点忙……”
“啸徐——”顾家臣还想试探,蓝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冲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嗯?”
任啸徐询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家臣直愣愣的看着蓝釉的眼睛,表情从不甘到无奈,他叹了一口气,终于说:“没什么……没事了。”
按掉电话之后,蓝釉才开口道:“你不用再说什么,就算他知道……泽同在他们手上,估计也不会……”
“你在说什么?啸徐不会的!他……他和泽同是从小玩到大,他怎么会置之不理?”
“那个是他表哥!”蓝釉终于开始激动了,语调明显升高,“抓住泽同威胁他的是他的表哥!和沈淩一伙儿的人是他的亲哥哥!他要弄死的是他的亲舅舅!你还不明白吗?逮住一个季泽同就想威胁他,他不可能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顾家臣大声反驳,“啸徐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泽同好歹是季家的人,他就这么出事了……季家肯定会怪罪的,西南是任氏的地盘,在他的地盘出了事……啸徐不会置之不理的!”
蓝釉闭着眼仰起头,深深的呼吸,“我要怎么和你解释?你以为沈淩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送到我这里来,你以为他找不到任啸徐的人吗?他知道送给任啸徐根本没有用,才会送到我这里来!你懂不懂!”
知道任啸徐不会理睬……才会利用我和泽同之间的事情,企图……让我背叛他,这些要我说出来吗?难道你真的想不到吗?!
蓝釉紧紧的咬住下唇,他刚刚已经叫了手下人去搜,只是他手下的精英都要留在这里保护,不能调动。任啸徐那边虽然不用他的人,但是动静太大了也势必惊动他,到时候再起内隙……这件事他们已经部署了太久,这个时机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不能出岔子,陆氏是无论如何要上庭的,今天是无论如何要开庭的,泽同……只能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去搜救。
当然,蓝釉的第一反应是,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泽同。他希望不是。
此时沈氏早已是狗急跳墙,沈玉妆已经放弃了沈氏,她想要把大部分沈氏的生意用任氏的名义收购,抱住资产,然后扶住沈淩东山再起。可是在沈淩的眼中,他的小姨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变成了任氏的走狗,她不过是想要吞掉沈氏而已,所以他强硬的把沈氏扫出门去,控制了沈氏所有的技术人员,并且借助任啸怀的资金保住他们沈氏的股票。这些事情早就让沈淩焦头烂额,他很可能在情急之下使出这种以假乱真的计谋。虽然确实有点傻。可是事情都有万一,不是吗?
蓝釉叫手下人去确定,不出意外的话,季泽同应该在任啸怀给他买的那栋房子里。他大概是喝的烂醉,然后白天要睡一整天的。他在那儿的物业保安当中安插了一个自己的人,让他留意季泽同的动向,季泽同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要及时报告。可是那人一直没有报告过,说明季泽同并没有什么异动。
可是去确认情况的手下回来之后,告诉蓝釉,季泽同昨天下午开车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操他妈!蓝釉一巴掌打在那手下脸上,“叫你好好看着,怎么会这样!”
“我……小季爷常常那个时候出去的喝酒的嘛,他有时候会在外面留宿,我也不知道他会……”
“那他现在呢?在哪儿?!”
“有……兄弟看见他那天晚上上了,上了任啸怀的车。”
蓝釉气得额角青筋暴跳,他一挥手叫手下人先下去,回过身来,一拳锤在旁边的墙上,把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的画框打得稀烂,木头断了成片,一块块掉落在地上,像老旧的城墙上干涸的斑驳的黄色泥土。
心脏好像一张毛巾,被人浸透了冰水,然后慢慢拧紧。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很快就要到四点了,法院已经开始布置,任啸徐得到特许可以对庭审过程进行拍摄,有人接通了家里的背投,远程直播。看来这次的事情对蓝釉也很重要,不然他一定会飞奔去搭救爱人。
顾家臣看着屏幕上再熟悉不过的法庭,是他去过许多次的刑庭。高院刑二庭,专门审判重大案件。
正前方是法官的位置,合议庭,三名以上的审判员,案件重大,考虑到保密因素,没有陪审员。
顾家臣看着法庭上人来人往,法官和书记员,负责起诉的检察官,还有任氏的人,包括苏律师,都已经到场了。
顾家臣耳边回响着沈淩的那些话,先让他们把案子停住,如果这小子没用的话,啸怀叫我做掉他,不过我想应该有很多人想上他……
不知道季泽同正遭遇什么样的对待,顾家臣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记得那时候他在警局,被人拷在桌脚上暴打,最后是季泽同带着人来把他从警局救出去……难道要看着季泽同受折磨吗?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他好想给任啸徐打个电话告诉他,求他救救泽同,不要让陆氏出庭了,用陆氏把泽同换回来吧!
可是,他在法庭的听审席里,看到了任常华的身影。
那一刻起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案子有多重要。一寸光阴一寸金的任常华也亲自?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侠刺罅恕?br /> 蓝釉呢?他又为什么按兵不动?他可以把手下所有的人都调动起来啊……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守着?他和泽同不是……不只那样的关系吗?为什么他不去救泽同?!顾家臣知道蓝釉其实已经尽力了,这孩子是真正的黑道,他们家世代都是黑道,如果二十年前他们没有洗白,没有到国外,说不定现在西南的黑道还是他们说了算……他知道外面蓝釉的人估计已经把整个R市都翻过来的在找人……
可是泽同,可是泽同!
那个骄傲到无以复加的小季爷,如今竟然像待宰的羔羊,被禁锢于他人之手,被自己最心爱的人推向砧板,举着刀要剁碎他……这该是何等的心痛,任啸怀又究竟是做何感想!
疯了疯了!顾家臣心想,弄垮沈氏就那么重要?他都没有嫌弃有这样一个婆婆,为什么任氏的人要赶尽杀绝?!
还有蓝釉,还有蓝釉!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泽同可是他的初恋?
这该死的世道,难道要坑杀一切的美好才肯罢休吗?难道真的要将人心玩弄至支离破碎,让所有活着的人都只能是苟延残喘,遍体鳞伤吗?然而啸徐,他的啸徐,竟至于真的要无动于衷吗?那可是多少年的情分!
顾家臣觉得自己像一只晒干的山核桃那样,被小锤敲碎了,他的心肝都被取出,被人一口吞下,咀嚼成渣。
他看见蓝釉跟手下人发脾气,怎么还没找到?他们从H市过来,对R市能有多熟悉?!一群废物!
“可是少当家,咱们的人才出去几十分钟……怎么可能这么快呢?就是搜一条街也得……”
而法庭上,人已经越来越多,顾家臣甚至看见了韩秘书,他也跟在任常华的身边。那个男人的排场非同寻常,身后领着的秘书、助理和保镖,就生生的把半边的听审席都占去了。
任啸徐露了一次面,然后很快消失在法庭的出口。
如何停止这场的审判……老天,谁来帮他想想办法!
“把舅妈交出去吧!”顾家臣突然站起来,大声的跟蓝釉说。
第196章
顾家臣这一声已经鼓足了勇气,谁知蓝釉竟不为所动,那紧皱的眉毛,居然颇有一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色彩。
要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有所牺牲。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似乎是从古至今颠扑不破的真理……顾家臣终于知道面前这个蓝姓小子和任啸徐之间的关系。
不久之前,就在他挨打的那个时候,这个小子第一次出现,他隐约还记得程忆周说过这小子是个外人。却原来,他也早就参与其中……难怪连任啸怀也无法阻止他接近季泽同。
看来这场戏演的很足,大家都把蓝釉当成了一个数十年前落魄出逃的黑道后裔,如今回国大约是走投无路。现在看来,蓝家的势力根本没有随着那次蓝家人的出逃而远去……他们就像融入了这一片土地一样的,无时无刻不再掌控着这片大地之上人事的起伏更迭。
浸润,就像埋在土地里的植物的根,就像洒在石头上的鲜红的血。深深埋藏,暗自生长,难以根除。
究竟是命运对人类的束缚,还是人类对命运的掌控,还是那种冥冥中主宰着万物的神秘力量,不自觉的牵引?
蓝釉刚刚的反映,他明明那样着急,为什么不去救泽同?他现在完全可以跟任啸徐说,是他顾家臣哭着喊着要去救季泽同,他为什么竟至于无动于衷??
一瞬间地老天荒,一瞬间现世混沌。
顾家臣还记得那日的高楼之巅,一轮夕阳高挂苍穹,天高云淡,风吹衣袂,任啸徐跟他说我要舍江山取美人……原来一切都只是说说而已吗?
这些人,所有的人……任啸怀,蓝釉,程忆周,云三,任常华,还有他的啸徐……难道都是为了所谓的事业,可以舍弃爱人的人吗??
顾家臣突然感觉到一阵寂灭的空旷与清冷。好像天地之间的所有事物皆被一把大火烧尽,只留下漫天的灰烬,他的心在那样的烈火当中,就要被高温炙烤至灰飞烟灭。
如果这个世间就是如此,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直以来以为可以为爱而活着,以为呆在爱人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的他……这样的抉择让他情何以堪!
“蓝釉……你不想就泽同吗?”顾家臣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弱而没有底气。
蓝釉紧握着拳头,因为要忍耐住内心的痛楚,所以脖子上青筋都暴起。顾家臣听见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事已至此……我们没有选择。”
结局似乎早已注定。可是,故事如果注定悲剧,又何苦让他们演出这一场相聚和别离?他一直认为老天爷不公,没想到,天竟狠毒至此……
顾家臣突然起身往外跑去,他想要逃离这间房子,逃离这个世界,逃离他一直以来傻瓜一样的执迷和幻想。他的耳际开始轰鸣,视线也已经模糊,迷蒙之中,感觉手臂一紧。蓝釉从后面一把拉住他,把他扯回来,让他坐回到床边。
“你要去哪儿?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顾家臣大声吼了一句。他的眼眶红红的,已经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是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的忍着。
蓝釉看了房间的门一眼,好在门是合上的,否则估计陆氏要听到他们的吵闹了。
“你不要闹,很快就过去了……很快,我可以找到泽同的!”
“你胡扯,你根本就找不到他!你们……你们……”
“我们怎么了?你不要忘了你男人是谁,你真的指望他万事都把你放在第一位?不要……这么任性……”蓝釉拦在顾家臣面前劝说。他本来满脑子都炸开了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要达成多日来想要达成的那个目的,他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顾家臣怔怔的看着蓝釉,嘴唇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你……”
“你闭嘴,要是你想你家男人的事情好好办,就不要再说这些话!否则老子就把你踢给沈淩,把泽同换回来,我看你男人到时候怎么办!”
顾家臣的心猛的一紧。
把他送给沈淩?把泽同换回来……如果是那样,啸徐会怎么办?
顾家臣突然反映过来,蓝釉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没有背叛任啸徐……他明明有不止一种办法可以救泽同,他却选择了最疼痛的一种——无动于衷。
他和任家到底有怎么样的契约,竟然可以至爱人的生命于不顾?
顾家臣此刻也没办法想太多了,他的大脑已经乱成一团麻,在这里看到一丝希望,他便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拉住蓝釉的手,恳求道:“就这样做吧,拿我去换泽同吧!”
“你……”蓝釉怔怔往后退了一步,大概没有想到顾家臣会这样说。
“蓝釉,好不好?我们不把陆舅妈送出去,你把我送过去吧,把泽同换回来,如果是我的话……啸徐应该不会无动于衷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任啸徐会杀了我的!”
“他不会!他需要你……需要你帮他把我救回来!只有这个办法了,又能保住陆舅妈,又能救泽同……只有这样了!”
“你个笨蛋,你要是去,万一他不管你了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舍得不管我,那就让我死在沈淩手上好了!”顾家臣几乎是无法抑制的吼道。
蓝釉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看得出来他有些动摇。
“蓝釉……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想背叛啸徐,拿陆舅妈出去换人,也许你也为这件事付出了太多,努力了太久,可是,我……我不能看着泽同,看着你……看着你们俩这样去牺牲!你懂吗?我不是一时冲动才说这样的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蓝釉的脑子飞速运转,瞬间暴热。
这个男人……他……
“你……你确定要这么做?沈淩他……弄不好你会被虐待!不行,不行!”蓝釉连连摇头,“不能这样,啸徐会杀了我的。”
“他能弄死你吗?你难道逃不掉?”顾家臣步步紧逼。
“他杀倒是杀不死,可是,有必要吗?把你送出去,弄得任啸徐发疯?你知道沈淩和他哥哥是一伙的,你要是落到他们手中,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
沈淩他们已经狗急跳墙了,反正都免不了一场恶战,不如让他爆发得更猛烈一点!
“你真是疯了,万一你在他们手上,你出了事怎么办?你让啸徐怎么办?就算用你把泽同换回来了,你出了事,你让我和泽同何以自处?”
“你他吗不是老狠了吗?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顾家臣大吼。
“老子他妈的是为你好!你真的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吗?你不要这么想当然!”蓝釉毫不示弱。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选择这个时候回来,一定是有理由的!难道你觉得这样的发展是对的吗?为了任氏的江山……可以舍弃泽同,甚至可以舍弃我?你觉得啸徐会这样做吗?!你觉得他应该这样做吗?!”
“你别吵!”蓝釉一声断喝,用足了力气,吼得顾家臣条件反射式的一缩。
下午三点五十分。
因为沈玉汝此人的案子牵扯到H市太多高官,所以特地发往R市审理。高院毕竟是一个省的司法代表,坐落在繁华之中,闹中取静,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大楼里,装饰确实一流,用奢华儿子来形容绝对不过分。
任啸徐刚刚从里面出来,坐在高院旁边的汽车里。周围除了警方和检方早就布置好的人,还有他们任氏自己的手下。这样的案子,不知道沈氏会不会雇人来劫人。毕竟劫狱实在是个太过繁重的活儿,真要劫人,动手最好的时刻无疑就是在沈玉汝去往法庭的路上。
为什么是去的路上,不是回来的路上呢?因为万一判了他死刑立即执行,就没有回来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