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情史完本[古耽强强]—— by:篆文
篆文  发于:2017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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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三爷在小女孩面前,一向是怎么温文尔雅怎么来,做出一派谦谦君子模样,和在军营里挂相的痞子简直判若两人,“仝姑娘别客气,令兄舟车劳顿,意外感染了点风寒,需要静心调养,这段时间就劳烦仝姑娘多加照看,裴谨在此先谢过了。”
这话含了几层意思:第一,你哥的身体,我本人非常在意;第二,你是我叫来的,要照顾自然是得在我家,我眼皮子底下;第三,你哥是我的人,亲疏有别,你帮忙照看,我当然要表示感谢。
仝敏听着,嘴角的笑瞬时凝结,合着这说话间,自己就被这么隔了一道?!
她心里涌上一股火,可对着那张乍看温雅英俊,仔细一看更是温雅英俊得过分的脸,又实在撒不出什么火气来。
不过不要紧,有什么话要问,还是关起门来单聊的好,审一审仝则,自然也就全都清楚了。
第98章
仝则一望仝敏的眼神,就知不好。可恨裴谨老奸巨猾,推说自己有事先遁了,留下他们兄妹共进晚餐,让仝则感觉自己行将去赴一场鸿门宴。
关心的话还是要说,眼看仝敏气色不错,除了眉眼有些含嗔带怨,仝则忙抓紧时间先夸她能干,“我看了你的信,挺有经营买卖的天赋,手艺又好,回头干脆搬过来帮我吧。嗯,也不能说是帮,那铺子原本就有你一半的。”
仝敏没接这话,抬手夹了一筷子清炖狮子头,直递到他碗里去,“多吃点吧,又黑又瘦的,怎么瞧都不像做买卖的富贵人。”
“有么……”仝则讪讪笑道,“病了一场,难免瘦了点。江南的饭菜太甜,我吃不大习惯。”
啪地一响,仝敏筷子撂下,斜睨着他问,“江南的风还能把人吹黑?我怎么不知道,吹面不寒杨柳风,在你这儿竟能赶上海风了?”
说着俩人眼神交会,仝则滞了滞,跟着便很没起子的装怂避开了。
“你骗人能不能走点心,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仝敏语气不善,“断了音讯?江南多繁华的地方,你倒是说说看,躲在哪个犄角旮旯能彻底断了音讯?”
声调不高,也不算咄咄逼人,但仝敏好像生来有种不徐不缓的劲头,要让仝则形容,是能用软刀子杀人的主儿,光看眼神就让人浑身不自在。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不为自己想,不为我想,也不为死了的爹妈想?”仝敏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非要不承认,我也没办法,咱们就天知地知吧,到底是病还是伤,现在追究起来也没意义。我就问一句,你等下回不回家?”
仝则十分惆怅的想,回家显然是不可行的,裴谨说一不二,不会允许自己从他身边溜开,多早晚养到满意了,估计才会让他重回店里去。
他没吭气,惹得仝敏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去跟他说,咱们回家,我自会好好照顾你。这会儿家里还有秀姑帮忙。对了,我找着秀儿了,她后来被户部一个员外郎买去,那家的少爷瞧上她了,可她自己不乐意。我问过她,人家这会可还惦记着你呢。”
仝则讶然,一头雾水加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不记得了?秀姑啊,大眼睛瓜子脸。你说过的,咱们家所有丫头加一起都没她长得好。”仝敏笑起来,“我可还记得那年中秋,你托我请人家喝桂花酒,结果自己先喝高了,拽着人家的袖子就要往上头题诗……”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仝则听得大窘,连连摆手,“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快别提这些个了。”
原主的锅他就是不想背也得背,不过秀姑是谁,他总算是弄明白了。
仝则忙着打岔,“既然替她赎了身,那就先留在你身边帮忙吧,回头照顾好人家,我就不去她跟前现眼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仝敏一时妙目圆睁,“从前看见人家小姑娘,又是吹口哨又是说漂亮话,如今全改了性子,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受了刺激,从里到外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仝则一笑,“那是变好了,还是变不好了?”
仝敏看不惯那得意样,飞他一眼道,“说正经的呢,你不娶妻成家就这么胡闹下去,想没想过将来怎么收场?”
能怎么收场?其实要说海通以来,社会风气开化的程度已接近卫道士口中的礼崩乐坏,然而主流价值观还脱不开繁衍后代那一套。
再说回裴谨和他,自然也是前者率先在“歪路”上大步流星一骑绝尘,确实不是受了他仝则什么不良的影响。
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只不过在这个时点上,仝则认为实在没必要和仝敏细掰扯。
“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将来的事不必现在犯愁。”这话还真不大像从仝则嘴里讲出来的,只是说出口,倒也有一种洒脱况味,“我什么都不缺,有恒产有手艺,活得好好的,又不指望谁给我承诺终身,想那么多干嘛。”
仝敏没法反驳,无奈道,“那你真不喜欢秀姑了?人家现在出落的可比从前还好了,模样比我俊……”
“打住。”仝则喝一口粥,倏忽间灵光一现,“我失踪这么会功夫,你居然还有闲心找着原先的丫头。看来游兄给你的信里,都是报喜不报忧啊。”
一提游恒,仝敏立马闭上了嘴,半晌少见的扭捏了下,才说,“他人呢,留在那边善后了?还是因为没照顾好你,被侯爷给流放了?”
多聪明的丫头,仝则突然明白过来,仝敏对裴谨的不满,没准也有他不让游恒回来这层缘故。看来得让裴谨对游恒好点才行啊,说不准还能就此拉近和小姑子的关系……
仝则想着笑起来,“不能够,说话间就该回来了。他没受伤,全须全尾好着呢。三爷对他器重,多年的上下级,铁打的兄弟情谊,绝亏待不了他。”
他故意顿了顿,又道,“就是他的终身大事嘛,需要关怀关怀了。三爷想不到,做兄弟的当然要提醒,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要说先订下来倒也无妨。”
仝敏耳尖上倏地一红,她性子再爽利架不住还是个小姑娘,腾地拧身起来,拉着脸道,“我该回去了,明天抽空再过来。你好好吃着那补药,别让大家伙操心。”
这才哪到哪,居然三言两语就给说得没脾气了,看来祭出游恒确实管用,世间事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仝则大败敌军凯旋得胜,轻松之余望着仝敏的背影心想,小丫头片子,想不到你自己也有今天吧。
自得其乐的人闲不住,饭后先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刻,又做了会俯卧撑,洗澡换过衣裳,看书的功夫,那自鸣钟便已报时十一点整。
然而到了这会,裴谨却还连人影都不见。
仝则熬不大住,上下眼皮直打架,终于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这头裴谨才从军机出来,亲卫汇报起,京都中人大都知道靳晟今日去大沽港提人,却不知道他也一并跟了去,而回来时又是在院子里落的车,是以暂时没人留意过仝则。
裴谨听罢点点头,示意亲卫可以下去歇着了。
靳晟大约也困了,步子略显拖沓,出来站在他身边说道,“宪法草案十天后过会,你这阵子多注意养养精神。晌午军机派人去宫里请示圣意,被王连生挡了驾,瞧那意思,皇帝近来“龙体”又欠安了,正日子口未必能出席,有意让他们家派个代表。你猜会是谁?”
“总不能是五岁的皇太子。”裴谨道,“话都说不利落,万一被忽悠着签了字,后悔都来不及。是前太子吧?”
皇室那一家子,现今也就这一个王爷还能派上用场了。
要说皇帝,眼下思路也很纠结,接受立宪的所谓君权神授,却不再掌握丝毫实权,从此成个摆设坐镇在四四方方的皇宫内院里,还要给万民做表率,除却有大把钱拿,可谓没有半点好处。
祖宗江山传到他这里,又栽在自家手上,一帮旧贵族虽吵着要保留绝对君主制,奈何嘴炮打得响,压根就没什么实际行动。皇帝满心愤懑,干脆躲在宫里和新来的青姬鬼混,把外头的事全权交给前太子打理——这会倒不怕他谋权篡位了,反正篡过来也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
各路人马各怀鬼胎,却都不能小觑,毕竟很多事一不留神就会折在小节上头。
裴谨说,“请樊先生进宫请个平安脉,十天之后务必让皇帝精神抖擞出席,签字还是吵架,都必须他自己来。”
言罢才问,“有日子没见他,怎么忽然就不好了?”
靳晟冷笑,“还不是因为青姬。在江户那会给她吃了药,人虽傻了不记得从前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鸦片瘾,进了宫带着那位一起吞云吐雾,那位不是说自己哮喘么,愣是让鸦片烟给治好了——不过是又添了旁的症候。”
裴谨皱了下眉,“让徐朔留心点,有异常立刻来报。”
他口中的徐朔,正是宫墙里仅次于王连生的二把手,管着内库钱账,皇帝开销都要经他一道手,那鸦片膏子当然也少不了他去采买置办。
靳晟说好,想起日前听闻,当笑话似的闲聊道,“陛下也没闲着,前阵子说你家大奶奶没了,大爷没有伴,他妹子安阳公主刚好也死了丈夫,俩人凑一堆倒合适。保媒拉纤的随口那么一提,别说令兄最近和公主走得还真有点近。”
裴谨才刚拧紧的眉头还没展开,又再度蹙紧,“他的事,只要不出格我从不管,也是我这阵子总不回家,对他们疏于照看。”想了想揉着眉心道,“事情进展到这步,不能折在小人手里功亏一篑。这十天让京畿各大营的人随时待命。”
靳晟扬眉,“你估摸,那帮老世家们会闹妖蛾子?”
“防患于未然。”裴谨忽略头上铮铮乱跳的神经,慢慢舒展双眉说,“我有个预感,皇帝不大好,别倒时候宪章还没签,他人先挂了。一变天就容易乱,浑水摸鱼的多,要争取平稳过渡才好。”
“得嘞,您也是……操碎了心。又头疼了吧?”靳晟递给他一瓶药,“才配的药。你赶紧回吧,今儿我就在这住下了。”
裴谨取了一颗药出来,也不就水,干吞了下去,“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
“老婆挺着肚子,回去也干不了什么。”靳晟笑得大有深意,“可不像你,家里还有美人等着,小别胜新婚呐,还不赶紧伺候去!”
裴谨一点不客气,一边嘴角翘着,回敬给他一个既浪荡又惑人的笑,“走了,今晚月色不错,适宜做场春梦。悠着点,你那换洗衣服不大够了。”
靳晟听见,笑骂了一句,对着那背影挥挥拳头,半晌才转身回去工作。
裴谨到家时,仝则早睡着了,不过还是很自觉地以身靠墙,给某人留出了很大的空位子。
这一点他和裴谨正相反,睡觉老实,基本躺下去什么姿势,醒来照旧是什么姿势。且睡眠浅,裴谨才刚挨着枕头,这边他人就已经醒了。
迷迷糊糊叫了声,“行瞻,你刚回来?”
裴谨声音极轻,“吵着你了?”
仝则摇头,睡得浑身发软,也没力气想别的,只觉得有点抱憾,“明天吧……”他嘀咕着翻了个身,“明天早点,不早也行,我一定等你。”
没过一会就又睡着了,裴谨看着他直笑,抓过他的手,握在了一起。
那双手总算恢复了从前的干燥温暖,握着让人心中踏实,即便不做什么,其实也等同于小别胜新婚。
第99章
裴侯实在有太多机务要忙,虽眼看着春暖花开了, 却只能给在家赋闲的人许诺一张空头支票——等忙过了这一阵子, 就带仝则去看京津沿线架设好的铁轨。
“江南那趟线完工,以后一日之内就可以从京都抵达苏杭。布匹绸缎运输起来更方便, 你要想拓展生意,也可以把店铺开到那边去。”
仝则从前没少畅想这些, 反倒是快落实了,他心思却忽然淡了。可见事业心和小情小爱, 大抵是有些冲突不可得兼。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认同了自己的没出息, 决定把对未来的向往收缩一下,旨在等待裴谨闲暇时, 一起下趟江南。
到底是年轻人的身体, 好吃好喝养上三五天, 精气神全回来了。仝则再待不住, 这日趁人不留意,终于从宅子后门登上车, 回到了阔别两个多月的铺子里。
有老主顾眼尖,一见他人,立刻笑着迎上来,“佟老板前阵子哪里发财去了?扔下我们这一票人不管, 这说话可就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眉宇间堆满了牢骚埋怨,像是在指责他的见异思迁,好像他要当真另立分号,就是对他们一班老主顾始乱终弃了似的。
另有几位公使家眷闻风而动, 春天一到,又是她们办宴会开舞会的传统时节,一个个都忙不迭地赶过来要做最时新的裙装穿。
仝则一一关照着,脸都快笑僵了,手被不知多少妇人摸过,各色香粉味混在一起,直洗了三遍才觉得勉强洗干净。
那群女人们喜欢他,不外乎因为他专业敬业,更难得人长得漂亮,话说得更漂亮,言谈举止偏又在合适的分寸里,并不谄媚流俗,打起交道来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是以才一回来便接了一堆单子,仝则忙到午后,方有闲暇坐下来吃口饭,不多时,却又听见门上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还没等他反应,身边坐着的仝敏已率先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越出去,径自拽开了房门。
游恒那张被海风撩得黎黑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仝则的视线。
三人对望一瞬,当然有情的那一对眼神自带缱绻,半晌还有些难解难分,仝则在一边看着,心知有些事确是板上钉钉了,天要下雨妹子要嫁人,自己这个大舅子显见是当定了。
琢磨得正好,却见游恒收回目光,上前两步在他面前站定,紧接着那铙钹大的拳头挥出来,咚地一下,砸在了仝则没受伤的右胸口上。
这一记老拳,仝则没好意思躲,站着硬生生受了,一捶过后,他也知道准妹夫还算收着劲,压根没使全力。
俩人对视一刻,仝则先笑了,其后诚恳言道,“对不住,让你在海岛上担惊受怕,大家伙都还好吧?”
他本想再作个揖,被游恒虎着脸一把拦下了。
“都回来了一个不少,要说你小子真是……真是……嗐,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你这一遭了。”
游恒说完笑起来,一低头瞧见桌上饭菜,眼睛顿时一亮,“赶紧来副碗筷。别的都罢了,我现在就想吃点子新鲜蔬菜,最好在来个大碗面,这两个多月待的,海里的鱼虾蟹吃得我嘴里长泡,再这么下去,我都快变成鱼了。”
听着要求不高,这两样可以管够,仝敏忙着张罗去了,游恒看着她的背影,坐下来,才捂嘴笑道,“嘴里都他娘的淡出鸟了。”
合着当着姑娘家,方才这话没好意思出口。
仝则表示理解,陪他喝了两杯酒,听他大吹特吹后来怎么会同李洪的援军出海剿匪,还有郑乐师回去之后,把仝则当晚一枪击毙海盗的神勇也捧得是神乎其神。
“你小子命够硬的,少保早说你是福将,我这回可算信了。其实那晚大家伙都放松警惕了,我也喝高了,要不是你把我们都藏进地道,还真不一定能干得过那群海盗。”
仝则笑着在听,又问了他好些宇田和李洪的近况,海禁止是否解除之类,正说得热闹,忽听外头一阵乱哄哄。
出去一看,涌进来一群陌生人,个个都是锦衣华服,大门外还站着一溜身穿甲胄的侍卫。
领头的是个公鸭嗓的中年人,面白无须,三角眼一扫,顷刻间眼神就在仝则身上打了个来回。
吴锋忙赶上来,低声汇报道,“说是宫里头来的,这位公公姓王,正要寻一个会做正宗和服的人。”
原来是位公公,怪不得声势弄的这么浩大。虽说如今皇室势微,连带民间对他们的尊重感亦降低不少,不过神秘度犹在,且论排场,走到哪都还是倒驴不倒架子。
来人正是王连生,说到此行目的,委实很让他窝火,却是为皇帝的新宠青姬来寻做和服的裁缝。
别看青姬脑子不大好使,架不住特别能折腾。见天有不断冒出来的新点子,先是要皇帝答应她行册封礼的时候穿自己国家传统服装,接着就闹腾要做和服,还非说宫里的裁缝做得不像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满意。
皇帝不拘小节,反正有钱不造白不造,急急打发了王连生去外头寻裁缝。这一家家一户户的找,把王连声累了个半死,后来还是听侍卫们说起,家里人有在这家店面做衣裳的,那老板似乎是个妙人,甭管东洋的西洋的,好像就没有他搞不定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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