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黎大约是最近压力也不小,噩梦发的极为频繁,陈秉玦便每日晚上掐着点守在他门口,若他一有发梦的征兆就进去安抚,若没有,便守到凌晨再回自己房间睡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六月十六号,又一年陈秉玦的生日。
这一年对于陈秉玦来说,过的格外的快,大概是心爱的人在身侧,自己也每日都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所以时间就跟小精灵一样,挥着小翅膀偷偷的溜走了。
江致黎在江一的提醒下想起了陈秉玦的生日,晚间的时候让人去买了个蛋糕,以表示庆祝。今年不是二十四根蜡烛了,而是二十五根,陈秉玦喝了些酒,他很久没喝酒了,一喝酒有些头晕,却更加刺激了他的精神,格外的兴奋。
而相反的,江致黎却显得懒懒散散的毫无精神,陈秉玦只以为他是最近累着了,便说些有趣的段子试图逗江致黎开心,江致黎依旧只是敷衍的扯了扯嘴角。
江一和陈秉玦把二十五根蜡烛插上,再一一的点亮。
房间的灯被关了,除了江一以外,还有五个保镖站在屋子里较远的地方,温暖的烛光映在江致黎的脸上,让那张冷艳的脸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温柔。
陈秉玦闭上眼睛,脑子里印着江致黎的脸。
我希望我和江致黎,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陈秉玦微笑着,睁开眼睛。
江致黎却一脚踢开了拦在他面前的蛋糕,整个推车都被这一脚踹的狠狠的撞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江致黎大踏步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着身边的江一。
陈秉玦喊,“江致黎!”
江致黎没有反应,径直的出了门。
陈秉玦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的眼熟。
是呢,就是去年,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时候。
同样的,没有理由。
被江致黎踹开的蛋糕正孤零零的待在推车上,几根蜡烛因为不够牢固而倒在了奶油上,慢慢的熄灭了。
陈秉玦走过去,扶起那几根蜡烛,用打火机再把他们点亮。
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
江致黎还是没有回来。
陈秉玦不愿意再等下去,拿出手机给江致黎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他又拨打了江一的号码,江一接通了电话,似是有些奇怪陈秉玦这通电话。
“江致黎现在在哪?”
江一犹豫了一下,道,“我和先生正在市医院。”
“什么!”
陈秉玦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江一道,“不是江先生。”
江一道,“不是江先生,是徐先生。”
☆、第八章 入局(下)
第八章 入局(下)
陈秉玦在听到江一说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懵了,虽说知道是徐一行而非江致黎心下松了一口气,但总归和徐一行相识一场,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他。
陈秉玦换了衣服打车到了市医院,摸索着到了特级病房,看着外面站着的两个保镖,就知道自己没走错。
江一不在,不知道去哪了,陈秉玦想要进门,却被一个保镖拦住了。
“陈先生,很抱歉,江先生说了,闲杂人等不能进入。”
陈秉玦压低声音道,“都说了是闲杂人等,你的意思是我也是闲杂人等?”
保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给出了答案。
陈秉玦几乎被气得背过去,沉声道,“我不是闲杂人等,你去跟江致黎说一声,我要进去。”
保镖犹豫了一下,江一拎着一个食盒上来了,看到了门口的陈秉玦。
陈秉玦拽住江一,“放我进去。”
江一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进去和江先生说一声,行不行我等会出来给你答复。”
江一端着食盒进了病房,陈秉玦还什么都没看清,房门又被关上了。
不一会儿江一将门拉开了半个手臂的距离,轻轻的对陈秉玦摇了摇头。
陈秉玦比江一略高一点,顺着江一的头顶,看到了里面两个男人。
一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柔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和白色的病房融为一体。
而另一个男人,握着他的手,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病床上的男人,侧脸凌厉的弧度都被深情的眼神变得柔和。
画面很美,可陈秉玦第一次觉得,有些很美的画面,也可以这么刺眼。
陈秉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又是怎么走到了医院的庭院里,又是怎么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可能是他看错了?
陈秉玦试图麻痹自己。可能是医院的灯光太暖,也有可能是他隔得太远,更可能是那一刻他瞎了眼。
一定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江致黎那么温柔的眼神……
他从来没见过的,那样的江致黎。
陈秉玦失魂落魄的闭上眼睛,可长凳突然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身旁坐了一个人。
陈秉玦转头望去,是一个男人,胡子拉碴,拿着一个酒瓶子。
陈秉玦认出来了,他是过年的时候,和徐一行在小巷里接吻的男人。
那男人右手拿着酒瓶,左手随意的搭在了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酒道,“江致黎现在肯定恨死你了。”
陈秉玦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那男人笑了笑,道,“你叫陈秉玦,是不是?”
陈秉玦皱了皱眉。
“我叫赵执风,有没有听说过我?”
陈秉玦想了想,觉得有些耳熟,却没有什么映像。
赵执风漫不经心的晃动着酒瓶,道,“长夜漫漫闲得无聊,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等陈秉玦答话,他自顾自的道,“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恩,也不是很久以前。”
“他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一个男生成绩很好,另一个男生钢琴弹的特别棒,他们互相喜欢,但知道国内不允许同性恋结婚,就相约一起考国外的大学,然后在国外定居。”
“他们如愿以偿的考上了美国同一个州的大学,一个学了经济,一个专修钢琴。”
“他们开始盘算着毕业以后的日子,甚至想好了以后毕业了要去哪定居,买什么样的房子。”
“可是好景不长啊,弹钢琴的男人因为非常优秀,收到了导师的邀请,在一个很出名的歌剧厅表演,而这个表演,将两个男人送上了绝路。”
赵执风直勾勾的盯着陈秉玦,“你知道是什么样的绝路吗?”
陈秉玦脸埋在阴影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答话。
赵执风继续道,“一个有钱人,看上了弹钢琴的男人,他以学钢琴的理由,高薪聘请了男人做他的钢琴老师。”
“那时候两个男人还单纯的以为只是有钱人大方,谁知道弹钢琴的男人却不断遭受这个有钱人的告白和骚扰,甚至是威胁!!”
“整整两年!!两年!!!他强行囚禁了弹钢琴的那个男人,还将另一个男人逼得退学走投无路!最后甚至被诬陷进了监狱!!”
赵执风情绪激动的摇着陈秉玦,“你知道这个有钱人是谁吗!就是江致黎!是那个杀千刀的疯子江致黎!他拆散了我和一行!还毁了我一辈子!!!”
陈秉玦看着他,漠然道,“所以呢,你说江致黎会恨我,那同我有什么关系?”
赵执风发狂一般笑了,“哈哈哈因为,因为徐一行受伤了啊,他其实是和我吵架所以赌气出去喝酒,可偏偏今天是你生日,一行一直误导江致黎让江致黎觉得一行早就不爱我反而爱上你了,江致黎肯定以为是你害的徐一行失魂落魄借酒消愁的,还胃穿孔了!!胃穿孔了!!!我爱人胃穿孔了我却只能在这里!!我甚至没办法进去看他一眼!!!!”
赵执风咆哮着,陈秉玦感觉他的口水几乎弄湿了自己的前襟。
原来是这样啊。
陈秉玦掩下了心底无穷无尽的失落。
他一直感受不到江致黎的爱,原来江致黎真的不爱他。
他终于明白了江致黎对他极强的控制欲却又对他毫不关心中间的矛盾了,也终于明白明明一直并不那么乐意理他的江致黎,又为何突然决定和他在一起。
陈秉玦用力闭了闭眼,站起身。
赵执风惊讶的看着他,“你难道不想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吗!”
陈秉玦转头道,“我做什么,和说什么,都与你无关。徐一行应该是利用我,把江致黎对你的关注挪开,从而让你脱身吧。他耍了小计谋,我因为喜欢江致黎而一无所知,只能说我自己太蠢,这些事都一笔勾销了,你要和徐一行怎么样我无所谓,我只要和江致黎在一起就够了。”
赵执风扭曲的笑了,“没想到江致黎这种人,居然还会有人喜欢。”
陈秉玦道,“与你无关。”
陈秉玦打车回了屋子,用要是开了门,屋子里的摆设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小推车还在那里,上面的蜡烛没能撑到最后,没等到陈秉玦回来吹熄它,就燃烧完了最后一点生命。
留了一身遗憾和绝望。
陈秉玦切开蛋糕吃了两口,又觉得腻,没忍住全吐了出来。
他收拾了蛋糕,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又从之前剩下的蜡烛里,拿出一根点上,吹熄,点上,又吹熄。
月光顺着窗沿打进了屋子里,平日里熟悉的地方变得无比的冷静。
十一点五十九,手机亮了起来,是尚乐的电话。
陈秉玦接了电话,那边尚乐大大咧咧的声音就闯了进来,“喂臭小子!卡着十二点祝你生日快乐啊!”
陈秉玦深吸一口气,笑道,“谢谢啦哥们。”
尚乐道,“好久没见你了啊,出来浪呗。”
陈秉玦吐槽道,“我哪有你一半忙啊,是谁每天加班加点朋友圈都没力气发的。”
尚乐叹道,“也是,我这也才刚加完班呢。”
“这么拼,是要攒老婆本?”
“那可不,你又不是不知道院长,天天催见面就催,说老大不小了该找媳妇了。”
“得了啊,别怕,到时候哥哥帮你物色一个。”
尚乐不在意的撇撇嘴,“瞎扯,从进大学开始你就说给我介绍漂亮妹子,你研究生都要毕业了还没介绍一个。”
陈秉玦道,“谁让我身边姑娘都看不上你呢,太丑。”
尚乐怒道,“滚蛋!劳资睡觉去了,懒得理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给陈秉玦回怼的机会。
陈秉玦看着通讯录里尚乐的名字,然后见着手机屏幕的光一点一点的弱下去。
他突然想起赵执风那句话。
江致黎肯定恨死你了。
陈秉玦忍不住苦笑,若是江致黎愿意恨,那好歹还算是有些地位,怕就怕在江致黎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引起徐一行注意他的棋子,除此之外,毫无用途,连任何情绪都没有。
他现在能怎么办呢?他根本不舍得离开江致黎。
那就这样吧,陈秉玦想。
反正最差不过从零开始,他爱着江致黎,本心而已。
无人回应,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憋急,还没开始虐呢
其实我觉着这篇文不是很虐,但是我给基友看了大纲他说挺虐的……
可能每个人虐点不一样吧
☆、第九章 迷陷(上)
第九章 迷陷(上)
江致黎一晚上没回来。
陈秉玦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愿意接受。
他去楼上刷牙,洗脸,保姆已经收拾完东西给他做了早饭,他吃了早饭去了画室,只是一整天什么也画不进去。
第二天,一整天一整夜,江致黎还是没回来。
陈秉玦给江致黎打了电话,没有人接,他又给江一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
第三天,一整天一整夜,江致黎依旧没有回来。
恰好尚乐轮休,他和尚乐去喝了酒逛了会儿,又去了躺孤儿院。没有监视他的保镖,他自由的如同一只健康的鸟。
江致黎所有的关心都挂在了徐一行的身上,对于他已经毫不在意了。
陈秉玦去哪,在哪,干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就是人内心的重点和非重点。
可以理解。陈秉玦自嘲的想。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一直到了一周过后,江致黎才回来。
陈秉玦站在楼梯上,靠着扶手,看着满脸疲倦的江致黎进了门。
江致黎依旧没有看他,慢步走回屋子里,仿佛陈秉玦只是一根装饰柱。
陈秉玦随着江致黎的轨迹转头,一直到江致黎进了屋子关上门为止。
晚间的时候两人沉默着吃了饭,江致黎起身要走,陈秉玦赶在他前面拦住了他。
“刚吃完饭,走走路消消食吧。”
“不想去。”
“去吧。”陈秉玦站在江致黎面前,笑道,“走走路,一直闷在屋子里也不舒服。”
江致黎似乎是懒得同他争执,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陈秉玦开口道,“徐先生身体怎么样了?”
江致黎不耐烦的答道,“好多了,不用你管。”
陈秉玦道,“事实上……”
江致黎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现在没心情聊天。”
陈秉玦道,“你喜欢徐一行是吗?”
江致黎道,“是又如何。”
陈秉玦:“你……为什么喜欢他呢?”
江致黎停下了脚步,陈秉玦转头看他,那个在他眼中近乎完美的男人轻柔的笑了,“因为他是光,所有人都比不上。”
陈秉玦的左手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你就确定,他那么完美,那么好嘛?”
江致黎锋利的眼刀扫了过来,“你想说什么。”
陈秉玦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我说,他可能根本就没那么好,反而和你所想的千差万别……”
江致黎突然一拳招呼到了陈秉玦脸上!
陈秉玦被打的撞到了身后的树上,江致黎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大的几乎将他掐死,“陈秉玦你听着……谁都不允许说他半点不好,尤其是你,你明白吗!”
“咳咳……咳咳……”
陈秉玦被掐的无法动弹,眼神迷茫之间,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情。
也是这样,他的人生轨迹似乎总是不停的重复。
那个人,也是这么掐着他,跟他说,“你不能说他半点不好!谁都不允许说他半点不好!尤其是你!!你明白吗!!!”
那个人,是收养他,给他取名的女人。
陈秉玦一出生便被扔在了立明孤儿院的门口,六月份天气正好,陈秉玦才侥幸没被热死或冻死。他长到三岁的时候,被九龙城陈家的小小姐陈盈月收养了。
陈盈月在陈家,几乎是被全家人排斥的。
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尤其是和人私奔又被抛弃,生下孩子还没来得及见一面就被抢走。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变成了整个陈家的污点。
陈家不乐意接受她,却出于人道养着她,让她不死不活的吊着。
陈家母亲见孩子孤苦伶仃,便从孤儿院找了个同陈盈月生的孩子年龄差不多的,送到陈盈月那,也算了了一个寄托。
陈盈月给他取名叫陈秉玦,大概是想同那个给了他承诺又负了她一生的男人,做一个永无瓜葛的决定。
可是感情这东西,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着我这辈子不再记着他,你便越难忘了他。
所以陈盈月在陈秉玦十一岁那年,选择了结束自己沉溺于过往的生命。
她跳楼的那天,陈秉玦死死的抱住她不让她走,她第一次动手打了陈秉玦,十一岁的陈秉玦哭着说,“你为什么要为他死!!他没那么重要!!”
陈盈月就这么掐着他的脖子,说着如今江致黎一模一样的话,“陈秉玦你听着……谁都不允许说他半点不好,尤其是你,你明白吗!”
陈盈月死后陈家没人愿意接手他,又把他送回了立明孤儿院。
而后风头一时无两的陈家大概是得罪了人,被踹下了神探,由一群鳄鱼分而食之,陈盈月的侄子侄女,陈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陈家乐辗转于不同富豪的床笫之间,陈家大小姐因以往太强势,陈家落魄后便被丈夫家暴致死。
恍恍惚惚十四年就这么过去了。
十四年前的他不懂,十四年后的他,依旧不懂。
你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到不顾一切,不容得任何人说他半点不好吗?
那他对江致黎,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他根本没那么好,是不是?
这句话他跟陈盈月说,跟江致黎说,也跟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