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明孤儿院的院长冯淑兰在陈秉玦刚进大门时就看到他们了,见他们进了屋子,便出来迎接他们,陈秉玦同冯淑兰打了声招呼,带着江致黎随意逛了起来。
“这是浴池,洗澡的地方,我们小时候给我们洗澡那个叔叔每次到晚上洗澡的时候都特别头疼,孩子们都太皮了,他就光着膀子一个一个追着我们跑给我们搓澡。”
“这个是我们睡觉的地方,我们无论男的女的都睡这种大通铺,后来年纪大点了懂事了,老师就在我们睡觉的地方隔开一个小泡沫墙,给我们挡住,但是那泡沫墙太轻了,晚上老砸下来,睡在泡沫墙旁边的最倒霉,经常半夜被弄醒……”
“这是我们上课的地方,每年孤儿院送去学校上学是有名额的,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而孤儿院的老师也有限,大多都是工作人员,所以院长就会让最聪明的孩子去上学,然后回来后就教给不去上学的孩子们,我记得有个教语文的自己没学好拼音,结果最后整个孤儿院大家都念错那个字,老师知道的时候气的半死。”
陈秉玦说着说着,在一个屋子前停了下来。
这屋子不过二十平米,朝西边,朝向不好,房子也略狭长,并不是很舒服的空间。
江致黎看了看,里面散落着一些画板,墙上是各种五颜六色的颜料,一边还堆着一些画到一半的画。
陈秉玦笑了,眼中带着怀念,“这是画室,本来是间杂物室,我给院长种了半年的菜,央求她把这个屋子给我做画室,我自己买颜料自己攒铅笔,算的上是我青少年时期呆的最多的一个地方了。”
江致黎道,“你很努力。”
陈秉玦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江致黎跟旁边的秘书悄声说了些什么,秘书点点头便下去了,陈秉玦带着江致黎又去顶楼看了一圈,走到三楼休息平台的时候碰到了急急忙忙赶上来的冯淑兰。
冯淑兰红着眼睛拉着江致黎的手,一个劲的道谢。江致黎不太习惯陌生人的触碰,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出来。
冯淑兰也不在意,又拽着陈秉玦道,“阿玦,真是谢谢你这个朋友了。”
陈秉玦茫然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冯淑兰激动的说不出话,江致黎的秘书接口道,“江先生同孤儿院签订了协议,每年会给孤儿院资助六百万人民币。”
陈秉玦讶异的看着江致黎,“这个……我带你来这里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江致黎道,“我知道你只是想带我来看看。不过我觉得这个孤儿院工作人员和院长的工作都做的不错,能把钱交付到院长这种兢兢业业为了孩子的人手中,我乐意之极。”
“更何况。”他意有所指的道,“这是你从小呆过的地方啊。”
陈秉玦的脸又止不住的红了。
美人不仅人美!心更美!简直天使!
签了合同不久,江致黎带着秘书和保镖走了,陈秉玦留下来教孩子认字,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冯淑兰便留他吃饭。
陈秉玦坚持等孩子吃完了再吃,孩子们吃完后跟着老师去了小操场消食,陈秉玦端着碗坐在了和他身形相差甚远的小板凳上,努力的弯起腿。
冯淑兰在他旁边坐下,手里端着一碗白粥。
陈秉玦扒拉了两口饭,笑道,“好久没吃院长的手艺了,真是怀念啊。”
冯淑兰笑道,“都是白米咸菜,哪有什么手艺不手艺的。”
陈秉玦嘿嘿笑了。
冯淑兰道,“这回有江先生这笔钱了,你以后就别给这寄钱了,自己留着点用,你都二十四了,老大不小了,该找对象了,攒些钱到时候做媳妇本。本来孤儿院出来的,很多姑娘就看不上,你要是再手里没钱,找不到媳妇可怎么办。”
陈秉玦满不在意的道,“没有就没有呗,我要是想要孩子。”
冯淑兰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陈秉玦的高额头,“说的这么容易。”
陈秉玦道,“哎呀院长别担心啦,我有喜欢的人了。”
冯淑兰惊讶的望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陈秉玦道,“没追上手呢,追上了一定好好介绍给院长。”
虽然你们今天已经见过了,他还给你们捐了一大笔钱。
冯淑兰忧心道,“是哪家的姑娘呀,做什么的?”
陈秉玦道,“唔……做什么的不知道,好像自己开了家公司吧,挺有钱的,长得也很漂亮。”
冯淑兰更忧心了,“这么优秀的姑娘,人家看得上你吗?”
陈秉玦道,“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追求那点不可能嘛,就像我以前说我要考九龙美院,你们都以为我不可能,我不是照样成功了?”
陈秉玦放下碗,搂了搂冯淑兰的肩膀,“就算我追不上,至少我尝试过了不是?”
冯淑兰叹了一口气,“你呀,就是一堆理,反正我说不过你,你自己开心就好了。”
而这头,车上的江致黎又接到了徐一行的电话。
“江致黎,你是个疯子。”
江致黎翘着二郎腿,把玩着一串佛珠,道,“老师,何以见得啊?”
徐一行冷笑道,“江致黎,我再说一遍,无论你做什么,我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江致黎道,“老师,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我做什么了?”
“哦!”江致黎恍然大悟,“你是说陈秉玦?”
徐一行那边呼吸突然加重了,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已经毁了执风了,我求你,放过阿玦……”
“阿玦……”江致黎默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咬碎吞进肚子里,“叫的真亲密啊……”
“老师,你喜欢他吗?”
“是。”
“有多喜欢呢?”
“……”
江致黎手一用力,原本串在一起的佛珠被他硬生生的拽断,散落了一地。
“可是不好意思啊老师,你喜欢的人,喜欢的,是我呢。”
他继续道,“我本来不喜欢他的,但是看到老师这么喜欢他,我忍不住想做点什么了。当年赵执风被我关在笼子里都没见你这么求我,你居然为了他,打个电话来求我?”
他轻轻的笑了,语气里带着冬雪凛冽的寒冷,“既然如此,既然老师这么喜欢他,那我就跟他在一起好了,老师,你说怎么样?”
“江致黎!”
江致黎放下了手机,挂断了电话。
他转头,车窗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每一根线条都带着寒意。
“你去查一下,三个月内有没有什么对于陈秉玦来说重要的日子。”
☆、第五章 设局(下)
第五章 设局(下)
陈秉玦知道,本命年就应该穿红色内内,真的会!有!好!事!
他本来只是想随便过过的!结果江致黎居然知道了他生日!还说要请他去他家吃饭!
哈利路亚!苍天爱我!
幸福的可以飞起来!
想把美人亲亲抱抱举高高!
五月十六号,陈秉玦的生日,也是他刚一出生便被扔到孤儿院门口的日子。
上午的时候陈秉玦就开始捯饬自己——虽然他满衣柜都是款式差不多的黑白灰。等他收拾完之后,江致黎派过来接他的车正好到了楼下。
下午四点整,到了江致黎买的别墅。
江致黎买的公寓就在城中心附近的小区,寸金寸土的地方居然还留了老大一块做花园,建筑是典型的欧式风格,随处都可见繁杂的装饰品。
而意外的是,房子里面倒是出乎意料的简洁,干净的白墙,浅棕色的沙发,干净透明的茶几……所有一切都很完美,除了……楼梯旁的墙上挂着的那副画。
陈秉玦看着那副画,想着要不要开口。
那副画是麦多克先生的《风中的稻草》,背景是十九世纪的欧洲,人们在喧哗的工业社会里寻求的宁静的赞歌。
立意很美,画很美,但是,画是假的。
因为这个仿品,就是他陈秉玦画的。
因为对于这种事情他一向不太关心,也没算过自己画了多少幅,又卖给了谁,卖到了什么地方。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家里看到自己的仿品。
而且还是江致黎家。
他犹豫了半响,江致黎见他对着这幅画发呆,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陈秉玦支吾道,“这……这幅画……是麦多克先生……的原作吗?”
江致黎笑道,“你觉得是不是?”
陈秉玦:“不是吧……”
江致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我挂了一幅假画?”
陈秉玦:……怎么接啊喂!
江致黎道,“你眼光还是不错的,没有看错,这确实不是麦克多先生的原画。”
“那为什么?”
江致黎道,“我觉得很有趣。”他伸手摸了摸画的边框,“这幅画我第一眼看就知道不是原作,但是意外的是,他比原作更吸引我,比起原作的惬意自然,他的画给我的感觉,却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欣欣向荣。”
陈秉玦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伯乐!
出于职业道德,陈秉玦还是瞒住了这幅画作者是自己的事情,喜滋滋的跟着江致黎到了餐桌上。
江致黎家的厨子意料之中的不错,只是陈秉玦向来不追求口舌之欲,除了好吃之外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什么。倒是江致黎吃到某盘菜的时候皱了皱眉,还把厨子叫过来说什么盐多放了半勺醋少放了多少。
中途江致黎还发了好几条短信,陈秉玦想着大约是他太忙了。这么一想更是感动了,大老总放下工作陪吃陪喝给自己过生日,简直激动的要哭粗来啊!
吃完饭江致黎和陈秉玦去院子里散了会步,回到屋子的时候八点多,江致黎命保镖熄了灯,自己从厨房里推出了装着蛋糕的小车。
蛋糕上插着24根蜡烛,还画着陈秉玦本命小老虎。
简直萌翻了!
他激动的看着这个三层的大蛋糕,没有注意到江致黎带上了蓝牙,而放在推车后的左手,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江致黎道,“阿玦,许愿吧。”
陈秉玦闭上了眼睛,许愿道,希望大美人可以和我在一起。
他睁开眼睛,刚吹灭两根蜡烛,对面的江致黎却突然变了脸色。
陈秉玦疑惑的直起腰,江致黎却突然快步朝外走去,只依稀听到他跟身侧的某个保镖说了个XX酒吧的地名。
陈秉玦想问怎么了,可站在一旁本来只是当人形立柱的保镖一个一个跟上了江致黎,把陈秉玦完完全全的阻隔在了后面。
陈秉玦喊,“江致黎!”
前面的人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别墅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了,客厅里简洁干净的摆设,在二十二根蜡烛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他可能在忙。陈秉玦想,那我就在这,等他回来好了。
而那边让司机飙车飙到两百迈的江致黎,从别墅到酒吧,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徐一行醉眼朦胧的趴在桌子上,那个试图骚扰他的男人被江致黎安排保护徐一行的保镖架起来拎在一边。
江致黎眼都不眨的吩咐道,“别弄死了。”
两个保镖领了命,把人弄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有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血迹。
江致黎看着徐一行桌前的瓶瓶罐罐,眼睛一跳,“从下午陈秉玦到了我那你就喝到了现在?还没喝够?”
他是想关心的,可说出来的话就是止不住的讽刺。
徐一行颤颤巍巍的想要坐直身体,却使不上力,江致黎下意识的想要扶他,却被他立马闪开了。
江致黎的手落在半空中,最后不甘心的握成拳收了回来。
徐一行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撑直了身体,从桌上爬起来,倒进了沙发的靠背里。
他说,“江致黎,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江致黎说,“我做不到。”
徐一行先是笑,笑着笑着打了好几个嗝,似乎又噎着了,半响不说话,到最后竟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哭着说,“江致黎,你会遭报应的。”
江致黎说,“我只是拿我想要的东西而已。”
徐一行道,“那江致黎,我和你在一起,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放过阿玦,好嘛?”
江致黎没说话,徐一行继续道,“或者你想我怎么做?继续关我去别墅里?让我不和任何人接触?”
徐一行道,“你送了那么多人去精神病院,你才是最应该去的那个。”
江致黎突然近身,扯过徐一行的衣领,“回到我身边?你是在施舍我?还是你就这么喜欢这个陈秉玦,喜欢到就算回到之前那栋你千方百计要逃出来的地方也没关系!?”
徐一行道,“是的,江致黎,我就是这么喜欢他。如果这是你的威胁,你成功了。”
江致黎猛的甩开他,冷声道,“徐一行,好,很好。”
陈秉玦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眼前那二十二根还未吹灭的蜡烛已经快燃到了尽头。
要不要打个电话呢?会不会打扰他?
陈秉玦有些犹豫,可已经十点多了,他要是再不走,难道留下来过夜?
唔……
有点小期待!!!!
当然前提是江致黎留他……
陈秉玦有些惆怅的托着下巴。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陈秉玦几乎是跳起来拿出了手机。
尚乐。
一股气瞬间瘪了下去。陈秉玦恹恹的接了电话,道了声“喂。”
那边尚乐听他声音,茫然道,“你是过生日被人L了不成,有气无力的。”
陈秉玦道,“那倒不至于,就是被一起吃饭的放鸽子了,有点难过。”
尚乐拍着大腿道,“难过你个大头鬼,你都放我多少次鸽子了你数的清吗!”
陈秉玦:“……确实数不清了”
尚乐道,“我本来说加班没法陪你,现在我提前下班了,要不要来喝几瓶。”
陈秉玦没精打采道,“不想去,晚上吃太饱了。”
尚乐啧啧道,“你这不是被同学放了鸽子,是被小情人放鸽子了吧。”
陈秉玦正儿八经的威胁道,“尚乐同志,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
尚乐道,“成成成,你自个儿独自悲春伤秋去吧,我去送隔壁组小姑娘回家了。”
陈秉玦挂了电话,不过一个电话的时间,那二十二根蜡烛陆陆续续烧到了尽头,似乎马上就要灭了。
陈秉玦走过去,望了一会儿,鼓起一口气,把二十二根蜡烛一口气全吹灭了。
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
陈秉玦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又一个电话过来,把他从半梦半醒间拉了回来。
江致黎。
陈秉玦瞬间清醒了,连忙接了电话。
江致黎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的传了过来,陈秉玦感觉自己耳朵有些发烫。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生日快乐。”
陈秉玦道,“你请我吃饭又给我过生日,已经胜过好几个生日快乐了。”
那边江致黎似乎是笑了一下,“有些话我本来想当面和你讲的,但我今晚怕回的晚,来不及当面和你说了。”
陈秉玦觉得脸也开始发热了,“你……你说……”
江致黎和徐一行还是在之前那个酒吧里,只是整个酒吧都被清场了,原本热热闹闹的酒吧变得冷清无比,连老板都不知去哪了。
徐一行眼睛半眯着,看着江致黎。
江致黎站在他身前,手机放在桌子上开着免提,他眼神冰冷,嘴里却说着动人的情话。
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的,说完了这句话。
陈秉玦耐心的等待着,直到话筒里传出了声音。
“我想,我们也许可以试着在一起,你觉得呢?”
这几乎是无法拒绝的邀请。
陈秉玦感觉自己现在热的要爆炸了,整个世界的丘比特都在向他射箭。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压抑不住喜悦说,“好好好!”
江致黎挂了电话,带着保镖走了,一身寒意而来,一身寒意而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道,“你身体不好,少喝点酒。”
徐一行恍若未闻,眼神空洞的躺在沙发上,仿佛灵魂已经不在这了。
江致黎终于走了,徐一行躺了一会,动了动身体,坐了起来。
他眼里哪还有半分醉意,眼神清明,仿佛下一秒又可以在钢琴前来一曲奏鸣乐章。
对不起,陈秉玦,是你自己喜欢江致黎的,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