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要阻拦我？”崇华没好气的瞥了他先一眼，语气毫不客气。
“你当真以为你放妖诡出去，他们就能听你的？你以为你走后的两千年里九重塔真的相安无事吗？”玄渊帝君神情平静的看着崇华，不像是在责怪他的样子。
崇华心中疑惑不已，“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已不在这儿了，为什么还放任我在冥界这么久？”
“不止你不在这儿，你在冥界的事，乃至你后来去人间的事，我皆一清二楚。”玄渊帝君疼惜的看着崇华，崇华被他的眼神搅的一头雾水，从他长了那么大，还从来没得到过父亲这样的目光。
这晚到的关怀，崇华并不领情，冷漠的看着玄渊帝君，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那般。
“你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例如我的母亲”崇华语气不善的开口问道，南泠与玄渊帝君的事琉洹并没有同他细说，崇华只知道个结果，其间的原因过程一概不知。
玄渊凝视着崇华，面色不改，“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两千年来他不光替崇华守着九重塔，连他在冥界人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抛弃母亲！”崇华语气愤怒起来，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玄渊摇摇头，转头看向别处，沉默了许久过后，他随着风声开口了。
“我并没有抛下你的母亲，只是她放不下魔界，我放不下神界，我们二人不能在一起罢了。”
“我不信，”崇华带有恶意的眼神紧紧盯着玄渊，“你若是不恨母亲，为什么从来不关心我？”自小身为帝君的父亲不疼爱他，甚至不管教他，他才会落得人人可欺的地步。
玄渊叹了口气，“因为你的眼睛太像她，我总能在你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他只是不愿自己时时想起南泠，才可以疏远崇华的。
崇华听后低下了头，明明他的借口那么荒诞，自己还是愿意相信他，他愿意相信玄渊真的爱过南泠。
“要救泅堰，九重塔中的妖诡是依靠的，待他们都出了九重塔，势必会把六界搅得天翻地覆。”玄渊回过头，语重心长的劝说着崇华，他知道崇华要回来带妖诡去救泅堰，所以特地等在这里阻止他。
“那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崇华急躁的甩了下袖子。
好不容易想到的办法被否决了，他心中气愤不已。
玄渊点了点头，看着崇华的眼睛坚定的说到：“当然还有。”许久没有仔细看看自己的儿子，现在看来，他除了眼睛像南泠之外任何地方都像自己。
“什么办法？”崇华急切的看着玄渊问道。
“集合神界之力，我不信拿不下魔界！”玄渊自信满满的说到，六界之中数神界最强。
光凭神界便能一举拿下魔界，更何况还有琉洹的冥界相助。
崇华对着玄渊翻了个白眼，“怎么集合神界，神君会同意吗？”这个办法几乎等于没有，神界一直打着安定和平的旗号，让他们同魔界开战，哪有几个上神愿意参与。
“这事我会同神尊禀明的，只不过你私自去冥界的事恐怕再也瞒不住了。”玄渊语气遗憾，他始终不愿意崇华被牵连进去。
“这倒无关紧要，只要神界愿意出手，大可不必在乎我。”
“你先回冥界吧，不出三日，我必定带着诸神攻入魔界之中。”玄渊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崇华，不知救出泅堰以后，自己的这个儿子还能不能再看见了。
“好”崇华转身跳下九重塔，玄渊看着他的背影思索良久。
早知如此当初不该让崇华跟在泅堰身边的，没有当日之因怎来今日之果。
回到冥界后，琉洹对崇华带回来的消息惊讶不已，他也没想到神界这时候会出手。
若是魔界挑衅上门，他们对抗魔界还有可能，这魔界之事还是崇华去往魔界报仇惹出来的，神界怎么会突然这么慷慨相助了。
“崇华，你确定是玄渊帝君跟你说的这话？”琉洹疑惑的看着崇华，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
崇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是我父亲，我还认不出了吗？”琉洹听到崇华这么肯定的回答，高兴的猛的一拍面前的长案。
“既然是这样，就泅堰的事胜算就大的多了。”虽六位神君地位相等，但这六位神君中，资历最老，功劳最高的就是玄渊帝君了，只要他说帮忙，就不可能有变。
“崇华，等你回了神界，你同帝君的关系也可缓缓了，他还是很关心你的。”因此事，琉洹对玄渊的态度大有改善，充当起和事老。
崇华与玄渊父子不和神界人尽皆知，琉洹也早有耳闻，“你觉得我还能再回神界吗？”崇华并没有那么开心，他私放妖诡出塔已是大罪，更何况他母亲还是魔，神界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允许他位列神籍，而且此事一出，连他父亲也免不了受罚。
听出崇华语气中的不愉快，琉洹低下头趴在了长案上，崇华说的有理，以前无人知道崇华的身世，他做个上神还被众神排挤，如今都知道他的身份了，他想再在神界立足就难了。
魔界之中，泅堰又一次来到窃尧笼子边同他讲话，身后的窃尧抱着头蜷在笼子中睡觉，对泅堰的话兴趣不大，泅堰却没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说着。
“还记得初次见他时，他还是个少年，瘦瘦弱弱的，那时他送了我一串碎石，我一直拿着当做宝贝似的。”泅堰看着铁笼上，目光远望，像是回到了那时候。
他想找个人诉说，不然他怕自己忘了。
噬魂的作用比他了解的要多一些。
这几日，好多事，他总是突然忘了，再也想不起来。
笼中的窃尧见自己蜷着头，泅堰还是依然对着他耳边说，无奈之下只得抬起头来，委屈的看着泅堰。
泅堰没有回头看窃尧的表情，自然不明白窃尧是不愿意听这些的，就算明白他也不会理会。
“我总以为他会一直是跟在我身后的少年，直到去了人间，我才知道，他早就长大了，大的足以保护自己，保护别人。”泅堰目光深情，脸上洋溢着幸福。
身后的窃尧无奈的撞了撞笼子，轻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我以为，来了人间，我可以和他安稳的过几年，尝试下做人的感觉，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人间的风光要比神界和冥界好的多，还有人，人是我见过最奇怪的活物。
有时特别胆小，有时又特别勇敢，情感丰富得难以理解，在人间这么久，我觉得我越来越像人了。”泅堰还在深情回忆着过去，窃尧眼中的无奈目光已经换成了微怒。
这些事它已经听过不止一遍了，可泅堰还是兴致勃勃的非要跟他讲。
“你说够了吧！”突然传来的人声将泅堰吓了一大跳，这里难道还有别人。
泅堰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来，莫不是有人在暗中监视他。
“你看什么呢？是我在说话！”又是一声人声，泅堰这次听清了人声的来源，是在身后。
身后不是窃尧吗？狐疑的转过身，泅堰对着笼子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把泅堰吓坏了，原本的窃尧魔兽不见了，笼子里待着一个眨着大眼睛的少年。
泅堰连忙后退两步，惊恐的说：“你是谁呀？”少年向前几步手搭在笼子上，眼珠子不断在眼睛里打转。
“我应该是窃尧吧！以前听人这么叫我的！”少年挠挠头，目光诚恳的看着泅堰。
“窃尧？怎么可能？你不是魔兽吗？怎么会有人身？”泅堰对少年的话完全不信。
窃尧历代都是魔尊的坐骑，没听说过它们会变成人身。
“我也不知道啊！”窃尧挠挠头，不解的说，它也觉得身体小了好多，连以前引以为傲的巨足都变成了一对长腿，好像狠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人一样了。
泅堰警惕的看着窃尧，慢慢一步步靠近，走近笼边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想触摸一下少年。
“魔后，魔后，魔尊找您呢？”不远处一个侍从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吓得窃尧又重新变回了魔兽，泅堰的手僵在原地，刚窃尧变成魔兽的过程他可亲眼所见，他果然是魔兽。
待侍从连滚带爬的跑近的，泅堰转过身，看着侍从，“怎么回事？”侍从脚步还没站稳，急急忙忙的回答着。
“魔尊到处找您呢！”侍从语气都在颤抖，想必埋昂对他发了不小的脾气。
转头瞄了一眼埋昂，泅堰上前走了，弄清窃尧身世的不急于这一时。
埋昂到处找他，想来是有大事了。
魔宫寝殿内，埋昂背对着泅堰，神情凝重的看着看着玉床，周围的侍从早已退下，生怕埋昂的暴躁脾气牵连到自己。
泅堰沉默的看着埋昂的背影，埋昂不开口，他不愿意多问。
寝室内，只听得见泅堰的呼吸声，均匀平缓。
许久过后，埋昂终于回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泅堰，眼中有着疑惑有深情，也有不舍。
“噬魂在你身上这么久，你现在已差不多与凡人无异，你可愿意安心待在魔界？”埋昂语气带着怜惜的看着泅堰。
泅堰平静的直视前方，特意将目光错开，不去看埋昂。
“原来噬魂的作用起的这么快？”虽然看起来平静不已，但他微微发抖的语气已经暴露了他心中的难过。
他知道噬魂带来的后果，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来的这么快。
和凡人无异，他几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
纵使被贬入冥界，他依旧还有个上神的身体，终究还是会回到神界。
可现在，他不过是个凡人了，再也不用做着回神界的梦了。
“只要你甘愿就在魔界，不论多少魔族反对，你永远都是我魔界的魔后！”埋昂深情的看着泅堰，低声恳求他。
“哼——”泅堰冷笑一声，“既然我无凡人无异，活在哪儿有什么区别！”
“你愿意留下来吗？”埋昂语气兴奋不已，期待的看着泅堰。
泅堰转过身不去看埋昂，慢慢走到角落处，轻轻蹲了下来。
他面对着墙角，眼中泪花在打转。
回想初为神时，那时他只是个最低阶的神，众上神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样子，他看在眼中一直艳羡不已。
直到后来，他慢慢的一步步往上爬，终于做了上神之首。
虽然没有多开心，但他觉得他作为神终于还是有了些作用的。
游历人间，调停六界，广结相识，却无知己。
如今，做不了上神，做不了阴仙，没有丝毫修为，却拥着不老不死之身，六界再无一处可容身。
埋昂跟了过去，站在他身后，“你没了修为，我会保护你，你在我冥界，依然可以高高在上的活千万年。”埋昂知道泅堰在为丢了修为伤心，轻声劝慰他。
泅堰猛的站起身来，怒目看着埋昂，“我没了修为，形同凡人，都不是因为你吗？”大声吼完，豆大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了。
埋昂平静的看着泅堰，没有发怒，等泅堰哭的差不多了，终于开口道：“害你的不是我，是崇华。”
泅堰闻言背过身去对着墙角落泪，对，他是为了救崇华才甘愿被埋昂种下噬魂，他怨不得埋昂。
可他更不可能怨崇华，噬魂种下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修为尽失的打算，可真到这一天，他却没有如预期那样，淡然接受。
“埋昂！就算我形同凡人，也不会留在魔界，我宁愿死在别处”泅堰冷漠的开口道，身后的埋昂看着泅堰决绝的背影，心痛不已。
“为什么？”明明今日，几位魔族长老都态度坚决的劝告他，泅堰乃是上神，留在魔界势必给魔界招来祸患，可他宁愿在众魔面前斥责魔界长老，也要留下泅堰。
泅堰背对着埋昂，冷冷的看着墙壁，“埋昂！你根本没有情爱！”埋昂低头细细思索着泅堰的话，他是魔，从来只知欲望，不知还有情爱。
可泅堰是切切实实的入了他的心，他在乎泅堰。
许久过后，埋昂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泅堰的背影，轻声说到：“我爱你”泅堰时常牵绊着他的心，他觉得，这应当就是爱。
“你说你爱我，却还是折了我的臂膀，你说这是爱？”泅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淡漠的开口。
埋昂走近泅堰，轻轻环上他的腰，“我怕离开！”埋昂语气真切，泅堰却不为所动。
手伸到腰际，泅堰想拉扯下埋昂的手。
可如今的他，怎么还能与魔尊的力量匹敌。
拉扯了一会儿，泅堰无奈的放下手，任他环着。
“埋昂，你若是对我真的有一丝一毫的情感，便放我走。”泅堰语气绝望，崇华他不奢望了，埋昂他也不想依靠。
人说神魔无情，原是真的，埋昂只是将他当做是一个美丽的花瓶，不舍的破损，能不能动弹却无关紧要。
“你就这么想离开？”听完泅堰的请求，埋昂渐渐怒了，环在泅堰腰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你想离开我再去找崇华！”埋昂语气带着愤怒，嘴唇慢慢咬上泅堰的耳朵。
虽身在魔界，他心里却明白，泅堰从来没一刻是想要真心留在魔界的。
“或者离开魔宫也可以，”耳朵上的疼痛逐渐加深，泅堰打算无视它，没了修为，活不活着没什么分别。
埋昂粗暴的将泅堰转了过来面对着他，“你是说你不想去找崇华，只是想离开我！”埋昂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是，我一刻也不愿待这儿”泅堰抬起头看着埋昂的眼睛，坚定的开口。
埋昂突然愣住了，他惊讶于泅堰的决绝。
“你知不知道，离开了魔宫，你一个没有修为法力的上神待在魔界是什么下场。”埋昂眼神阴冷的看着泅堰，声音同样冰冷。
“被众魔分食魂魄，神元”泅堰突然开口笑了，笑的肆意，“再说，我不做魔后，不是会给你省下许多事吗？。”
埋昂愤怒的将泅堰抱了起来扔在床榻上，粗暴的压了上去，“好，过了今天我就让你走。”说完将泅堰的衣服撕的粉碎。
泅堰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埋昂看着泅堰的神情突然停下手来，他脸颊已经瘦的只剩下张美丽的皮囊了。
上身的根根肋骨清晰可见，满身的青紫印记全是他粗暴的留下的。
“我不会让你死，”埋昂跳下床榻，“我怎么舍得你死。”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泅堰紧闭的眼睛中滚下泪珠来，刚刚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活不到明天了。
他想死，却在临近死亡时心里吓得发抖。
原来就算他是上神，也不过是个胆小的上神。
轻轻披上了兽皮，泅堰蹲坐在玉床上抽泣，他现在已经是个凡人了，现在哭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埋昂走后，寝室中只留下泅堰一人，偌大的寝室连个窗户都没有，暗暗的，全凭几个烛台方能看见。
“喂——你怎么了？”泅堰正伤心呢，突然头顶传来一声稚嫩的人声。
轻轻抬起头，窃尧弯着腰在泅堰的头顶处疑惑的看着他。
“你怎么出来的？”他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吗？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哦，你走后我看到笼子间的缝隙很大，就从里面出来了。”窃尧睁着大眼睛看着泅堰，泅堰突然想起了关窃尧的笼子，关魔兽还行，关个人就难了。
“你怎么了？”窃尧伸出手擦掉了泅堰脸上还未干的泪珠轻声问他。
“你带我走吧！”泅堰期盼的看着窃尧，窃尧点点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正在泅堰诧异与窃尧的爽快之时，窃尧一把将泅堰抱起，“现在走吗？”窃尧是个少年模样，泅堰在他怀里显得身材高大，可窃尧却好不费劲的抱着泅堰，表情纯真轻松。
“现在可以走？”泅堰不可思议的看着窃尧，他怎么这么自信能从魔宫中把他带出去呢？窃尧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当然可以的。”说着就要抱着泅堰出去。
泅堰见状连忙挥手，“快停下，我还没穿衣服呢！”
“哦”窃尧原地停下，“啪叽”一声将泅堰扔在了地上。
“你……”泅堰捂着摔疼的屁股站了起来，无奈的看了眼窃尧走到床边穿衣服去了。
第八十九章：战事
过后没多久，窃尧果然带着泅堰安全的离开了王宫，期间并没有发现他们二人。
离开魔宫一路向东去，沿途漆黑的焦土触目惊心。
这样一个地方的尊主也值得他争个不休？泅堰被窃尧隐身藏在身后，一路边走边感叹。
就算是寂静的冥界，也比这满是焦土的魔界好上一些。